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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寸之中见天地
——李商隐尺牍所见交游考

2018-09-10阜阳师范学院文学院安徽阜阳236037

名作欣赏 2018年26期
关键词:尺牍令狐李商隐

⊙程 文[阜阳师范学院文学院, 安徽 阜阳 236037]

尺牍简称“牍”,东汉许慎《说文解字·片部》释曰:“牍,书版也。”①清段玉裁注:“牍专谓用于书者”“汉人多云尺牍”,并考证其起源:“《史记》:‘缇萦通尺牍,此臣得用于君也。’《汉书》 :‘陈遵与人尺牍,此施与侪辈者也。’”②可见汉代,尺牍亦可代指书。南朝梁刘勰《文心雕龙·书记》历数尺牍的创作者称:“陈遵占辞,百封各意;祢衡代书,亲疏得宜,斯又尺牍之偏才也。”③尺牍之意几乎与书等同。明吴讷《文章辨体序说·书》中称:“昔臣僚敷奏,朋旧往复,皆总曰书。”④书是古代书信的总称,因其书写与传递工具的不断变化而留下众多别名,如:简、帖、札、笺、鸿、函、尺简、尺锦、尺素、尺翰、尺书、尺纸,尺牍得名,即因其书写所用的木简长度大都为一尺。自汉以后尺牍一词开始成为书之通称,历经六朝唐宋,至明清尺牍创作兴盛,出现了《秋水轩尺牍》《雪鸿轩尺牍》《小仓山房尺牍》等著名尺牍集。

纵观历代尺牍,唐代堪称“尺牍世用的黄金时代”⑤。初唐之四杰、盛唐之李白、中唐之韩愈,均有众多的干谒尺牍佳作传世。作为晚唐文章大家,李商隐的尺牍创作鲜明地体现了晚唐的精神气象与艺术风神。而其尺牍中所蕴藏的历史文献价值不容忽视,据笔者初步探查,学界迄今尚未发表有关这方面的专门研究的论文。有鉴于此,笔者不揣谫陋,力图从李商隐现存的尺牍中理清其生平交游的人物及其交往关系,冀望对推进李商隐生平的研究方面略尽绵薄之力。

李商隐尺牍所致人物表

李商隐尺牍现存69篇(状44篇、启22篇、书3篇,据刘学锴、余恕诚著《李商隐文编年校注》),分别致书30人。列表如下:

上表所列人物,有姓名可考者20人。依照他们与李商隐关系之远近,据现存正史、笔记、诗话等分类论述如下。

官 僚

1.萧澣(生卒年不详)

牛党人物,曾任给事中、郑州刺史、刑部侍郎等职,《旧唐书·文宗纪》载:“大和七年三月,以给事中萧澣为郑州刺史。”⑥

大和七年(833)李商隐在郑州,初次拜谒萧澣,得到萧澣的赏识,并把他推荐给华州刺史崔戎。张采田指出:“义山受崔戎深知,萧澣荐达之力居多。”⑦

同年李商隐入崔戎华州幕,次年随崔戎赴兖海幕。大和八年(834)崔戎去世,李商隐回到郑州,再次拜谒萧澣,致《上郑州萧给事状》,中称:“生死之寄皆深,去住之诚并切。”⑧表达了他对崔戎、萧澣两位长辈的深深怀念与感谢。

开成元年(836)萧澣卒于遂州贬所,开成二年(837)李商隐作诗《哭遂州萧侍郎二十四韵》哀悼萧澣,并作祭文《代李玄为崔京兆祭萧侍郎文》,诗、文均对萧澣蒙冤贬死的遭遇深表哀痛。

李商隐《上郑州萧给事状》称:“岂与此生,望有知己!”⑨《哭遂州萧侍郎二十四韵》称:“分以忘年契,情犹赐类敦。”⑩透过“知己”“忘年”称谓,可知李商隐对萧澣怀有很深的感恩之情。

2.令狐绹(795—879)

字子直,牛党人物,曾任翰林学士、兵部侍郎、河东节度使等职,《旧唐书》172卷、《新唐书》166卷有传。

大和三年(829)李商隐初谒牛党权贵令狐楚于洛阳,结识令狐楚子令狐绹。大和四年(830)令狐绹进士及第,此后官运亨通,而李商隐却科场蹭蹬。开成元年(836)李商隐在连年遭受落第打击之后,致令狐绹《别令狐拾遗书》,信中他颂扬“首阳之二士”伯夷、叔齐的高风亮节,并以此期许自己与令狐绹的交情,这或许可以理解成是他对令狐绹哀感肺腑的求助。李商隐《小园独酌》诗作于是年,诗中抒发“年年春不定,虚信岁前梅”的抱憾,清姚培谦评此诗:“此有所期而不遂之词。”⑪未尝不可以看作这是他对令狐父子的失望之情。

开成二年(837)李商隐依令狐楚门下八年,終因令狐绹在主考官高锴面前的力荐,得以考中进士。同年,李商隐属意并谋婚于李党要人、泾原节度使王茂元的女儿,其行为表现如此“躁进”⑫的背后,实则潜藏着他对令狐父子的不满,否则他不会急于更换门庭。

令狐绹是牛党核心人物,大中四年(850)起拜相十年,素有“遗贤”恶名,《北梦琐言》卷2载:“宣宗时,相国令狐绹最受恩遇而怙恃,尤忌胜己。”⑬李商隐与令狐绹交往多年,对其嫉贤妒能的本性当有充分了解。开成三年(838)李商隐入王茂元泾原幕,并娶其女,从此便与令狐绹的关系渐次疏远。大中元年(847)李商隐追随李党骨干人物、桂管观察使郑亚远赴桂幕,彻底激怒了令狐绹。对李商隐这种去牛就李的行动,清朱鹤龄予以肯定,认为:“义山之就王、郑,未必非择木之智、涣丘之公。”⑭

大中五年(851)李商隐徐幕罢,归长安,穷蹙无路之下复干谒令狐绹,致《上时相启》《上兵部尚书启》,两启中纯是周旋套语、虚假恭维,可见此时李商隐对令狐绹已全无心意。《旧唐书·李商隐传》载其“复以文章干绹,乃补太学博士”⑮,可知令狐绹为了敷衍李商隐,推荐给他一个冷官闲职。不久,李商隐即弃此官职。大中五年(851)李商隐离长安赴梓幕,此后与令狐绹不复往来。

3.崔龟从(生卒年不详)

字玄告,牛党人物,曾任华州刺史、户部侍郎、吏部尚书等职,《旧唐书》176卷、《新唐书》158卷有传。《旧唐书·崔龟从传》载其“开成初,出为华州刺史”⑯。

李商隐于开成二年(837)正月参加进士试前,干谒华州刺史崔龟从,致《上崔华州书》。信中高自推许,声称:“夫所谓道,岂古所谓周公、孔子者独能耶?盖愚与周、孔俱身之耳。”⑰尽发自己连年科举下第的愤懑,清冯浩评此篇:“势横力健,不减昌黎。”⑱但崔龟从对李商隐的干谒未作答复。

4.郑肃(?—847)

字敬乂,李党人物,曾任户部尚书、尚书右仆射、荆南节度使等职,《旧唐书》176卷、《新唐书》182卷有传。《旧唐书·文宗纪》载:“开成四年闰月,以礼部侍郎郑肃检校礼部尚书,河中晋绛慈隰等州节度使。”⑲

开成四年(839)李商隐得知郑肃迁河中节度使,致郑肃《上河中郑尚书状》。祝愿郑肃早日还朝拜相,状中写道:“何武之扬州入辅,黄霸自颍川登庸,今古一时,贤哲相望。”⑳郑肃与李党领袖李德裕素来亲厚,会昌年间李党执政,他作为李德裕的重要助手尽心辅政。这说明李商隐自开成三年(838)成为王茂元婿之后,开始与李党人物接触并有所交往,改变了他早年偏重同牛党人物结识往来的交游状况。

5.柳璟(?—846)

字德辉,曾任中书舍人、礼部侍郎、郴州刺史等职,《新唐书·柳芳传》附传,称其:“为人宽信,好接士,称人之长。”㉑

开成五年(840)李商隐在令狐绹介绍下,结识了柳璟。同年他致柳璟《献舍人河东公启》,启中诉说自己的苦况是:“管宁木榻,坐已膝穿;孔伋缊袍,行而肘见。”㉒从中可见李商隐开成五年辞弘农尉后,淹滞家中、生计艰难的困窘状况,遗憾的是这位享有美名的柳璟并未给予李商隐有力的帮助。

6.李回(生卒年不详)

字昭度,唐宗室郇王祎后裔,李党人物,曾任御史中丞、中书侍郎、剑南西川节度使等职,《旧唐书》173卷、《新唐书》131卷有传。

开成三年(838)李商隐应吏部博学宏辞试,初为周墀、李回所取,遂奉周墀、李回为座主。会昌五年(845)李商隐守母丧,赋闲期间干谒李回,致《上座主李相公状》,称:“某尝因薄技,猥奉深知。”㉓期望李回对自己有所援引。李回是李党重要人物,会昌年间他与郑肃、郑亚、李绅同为李党领袖李德裕倚重的得力助手。会昌六年(846)随着宣宗登基,牛党全面执政,李党遭受灭顶之灾,李回也遭贬官。大中元年(847)李回远贬剑南西川节度使,大中二年(848)再贬湖南观察使。李回失势以后,无力对李商隐予以照拂。

7.孙瑴(生卒年不详)

曾任翰林学士、兵部员外郎等职,《旧唐书·武宗纪》载:“会昌六年二月,以翰林学士、起居郎孙瑴为兵部员外郎充职。”㉔

会昌五年(845)李商隐母丧期满,等待朝廷的任命。是年李商隐干谒孙瑴,致《上孙学士状》,称自己:“早游德宇,尝接恩门。”㉕可知李商隐早年与孙瑴有过同学之交。会昌六年(846)李商隐返回长安,复官秘书省正字,致孙瑴《贺翰林孙舍人启》,恭贺孙瑴高升,可惜这位新贵对李商隐未予答复。

8.卢贞(生卒年不详)

字子蒙,牛党人物,曾任河南尹、大理卿、福建观察使等职,《全唐诗》卷463载:“卢贞,字子蒙,官河南尹。开成中,为大理卿,终福建观察使。”㉖《唐诗纪事》卷49载:“前侍御史内供奉官范阳卢贞……乐天退居洛中,作尚齿九老之会……河南尹卢贞,以年未七十,虽与会而不及列。”㉗

会昌五年(845)正月,李商隐守母丧,居洛阳,曾为河南尹卢贞代笔,致唐武宗《为河南卢尹上尊号表》。会昌六年(846)李商隐居长安,困守秘书省正字闲职,郁郁不得志,致《上河南卢给事状》干谒卢贞。他在状中自述其苦:“某顽鲁无堪,退缩有素。赋成谁荐?食绝唯歌!……属人生之坎坷,逢世路之推迁。”㉘卢贞与李商隐虽有往来,然未对李商隐做出援引。

9.魏扶(?—850)

字相之,牛党人物,曾任兵部侍郎、礼部侍郎、吏部侍郎等职,《新唐书·宰相世系表二》载:“(魏)扶,字相之,相宣宗。”㉙《唐诗纪事》卷 51 载:“(魏)扶,大中初,知礼闱……李羲叟,义山弟也,是岁登第,义山因上魏公诗。”㉚

大中元年(847)李商隐的二弟李羲叟进士及第,这年的主考官便是魏扶。李商隐为此致魏扶《献侍郎巨鹿公启》致谢,启中写道:“淹翔下位,欣托知音。抃贺之诚,翰墨无寄。”㉛并献诗《喜舍弟羲叟及第上礼部魏公》,清何焯评此诗:“绝好应酬诗。”㉜足见此事给予李商隐的巨大喜悦。

10.任宪(生卒年不详)

字亚司,曾任吏部考功郎中、侍御使知杂事等职,《新唐书·宰相世系表三》载:“任雅相,相高宗,(孙)宪,字亚司。”㉝

大中五年(851)李商隐居长安,曾为任宪代笔,致宰相崔龟从《为同州任侍御上崔相国启》。这时的任宪还没有贵显,故需要李商隐为他代作启干谒宰相。大中十年(856)任宪在朝中得到升迁,以吏部考功郎中兼侍御使知杂事,李商隐闻讯,致任宪《上任郎中状》叙旧并表达企望,状中写道:“某被沐恩知,淹延岁序。徒嗟却埽,久旷升堂。”㉞但是,任宪未对李商隐做出帮助。

幕 主

1.令狐楚(766—837)

字殻士,牛党人物,曾任中书侍郎、吏部尚书、山南西道节度使等职,《旧唐书》172卷、《新唐书》166卷有传。

大和三年(829)李商隐初谒令狐楚于洛阳,遂投其门下。令狐楚对李商隐的提携主要有二:授李商隐骈文,《新唐书·李商隐传》载:“楚本工章奏,因授其学。”㉟助李商隐生计,《旧唐书·李商隐传》载:“岁给资装,令随计上都。”㊱大和三年至六年(829—832)令狐楚镇天平幕、太原幕,皆辟李商隐为巡官。李商隐诗《谢书》作于大和四年(830),诗即表达他对令狐楚的感恩戴德之情。然令狐楚礼遇李商隐的本意,是为牛党罗致出身寒微的幕府人才,故李商隐在连年科举落第后,大和七年(833)不是跟随令狐楚入京,而是赴华州投靠表叔崔戎。此后李商隐与令狐父子的关系,可以说是情殷依旧,然而行迹渐离。

开成二年(837)年初,李商隐进士及第,令狐楚时居兴元幕,频招李商隐入幕。而李商隐留长安并谋婚于王茂元的女儿,拖延至开成二年年底令狐楚病危时,李商隐方驰赴兴元幕,此举恐已招致令狐绹不悦,为日后的失和埋下种因。李商隐致令狐楚《上令狐相公状》共七封,时间作于大和六年至开成二年(832—837),这段时期正是他与令狐父子关系微妙时期,故状中反复表达他对令狐楚的感恩之情、拳拳之忠。然而《状》一、三、四皆出现“下情”,明显是下属对上司的口吻。《状》五“马融立学,不闻荐彼门人;孔光当权,讵肯言其弟子?”㊲语含无限感慨。《状》六“自依门馆,行将十年;久负稊媒,方霑一第”㊳,感激之中暗藏自怜。可以看出李商隐深知自己虽名为令狐楚的弟子,实际上是依人傍主的下僚。

开成二年(837)冬令狐楚去世,开成三年(838)李商隐作祭文《奠相国令狐公文》,并作诗《撰彭阳公志文毕有感》,诗、文皆抒发了他对令狐楚深切的感恩之心和哀悼之情。

大中三年(849)桂幕罢,李商隐失意返回长安,他寻访令狐楚旧居,作诗《白云夫旧居》称:“平生误识白云夫,再到仙檐忆酒垆。”㊴刘学锴、余恕诚分析李商隐的这种心态,认为:“义山早岁受知于楚,后反因此被视为牛党私人,婚王氏,从郑亚,均遭嫉恨摒斥。‘误识’也者,确有悔不当初之意,身不由己之慨。”㊵从中可见李商隐对自己青年时与令狐楚的交往,终其一生实抱有感激与憾怨并存的双重心态。

2.周墀(796—855)

字德升,牛党人物,曾任华州刺史、洪州刺史、兵部侍郎等职,《旧唐书》176卷、《新唐书》182卷有传。

开成三年(838)李商隐应吏部博学宏辞试,初为周墀、李回所取,遂奉周墀、李回为座主。开成五年(840)李商隐困居弘农县尉,久不得升调,于是他干谒华州刺史周墀,致《上华州周侍郎状》《献华州周大夫十三丈启》。状中,他诉说自己的坎坷经历:“辛勤一名,契阔九品。”㊶启中,他回忆自己与周墀的交情:“昔日及门,预三千之弟子。”㊷信上周墀后,李商隐得到了周墀辟聘,会昌元年(841)他入周墀华州幕,掌章奏。是年李商隐作诗《华州周大夫宴席》,记华州幕中的生活,清程梦星评此诗:“诗语如此,而诗意则正怨其疏远也。”㊸可知周墀待李商隐是礼周而情淡。

周墀是牛党骨干人物,对依违牛、李两党之间的李商隐,自然不会推心置腹,而李商隐对周墀一直怀有期盼。会昌五年(845),《旧唐书·周墀传》载周墀:“迁洪州刺史、江南西道观察使。”㊹李商隐闻讯致周墀《上江西周大夫状》问候;大中二年(848),《旧唐书·周墀传》载周墀:“入朝为兵部侍郎判度支”。㊺李商隐闻讯致周墀《与江陵府见除书状》道贺;《旧唐书·宣宗纪》载:“大中二年三月己酉,兵部侍郎判度支周墀本官同平章事。”㊻闻知周墀拜相,李商隐致周墀《贺相国汝南公启》祝贺,并在启的末尾倾诉自己:“契阔十年,流离万里……重至门闱,空余皮骨……穿履敝衣,正同北郭;槁项黄馘,乃类曹商。”㊼近乎哀哀泣诉、摇尾乞怜,遗憾未换得周墀垂怜眷顾,此后李商隐不复干谒周墀。

3.柳仲郢(?—864)

字谕蒙,牛党人物,曾任京兆尹、剑南东川节度使、刑部尚书等职,《旧唐书》165卷、《新唐书》163卷有传。《旧唐书·柳仲郢传》载其:“大中五年转梓州刺史、剑南东川节度使。”㊽

大中五年(851)李商隐丧妻,困滞长安,柳仲郢辟李商隐入梓幕。李商隐致柳仲郢《上河东公谢辟启》《上河东公谢聘钱启》谢辟,前启中他诉说自身的苦况:“契阔湖岭,凄凉路歧;罕遇心知,多逢皮相。”㊾言语中含无尽凄凉。李商隐到梓幕后,这年冬柳仲郢怜其鳏独,欲以乐伎张懿仙许配李商隐为妾。李商隐婉拒幕主,致柳仲郢《上河东公启》,启中写道:“某悼伤以来,光阴未几。梧桐半死,方有述哀;灵光独存,且兼多病;眷言息胤,不暇提携。”㊿此事促成了李商隐与柳仲郢关系的亲近。

大中六年(852)李商隐赋诗《西溪》,柳仲郢和诗一首,李商隐感幕主的眷顾,致柳仲郢《谢河东公和诗启》,启中称柳仲郢为“所天”(51),可见李商隐对柳仲郢的谦恭之态。大中七年(853)李商隐捐资建石壁、刻佛经,请柳仲郢撰佛经记文,致柳仲郢《上河东公第二启》,启中虔诚恳请柳仲郢:“伏希道念,特降神锋。”(52)柳仲郢应请作记文后,李商隐致柳仲郢《上河东公第三启》,启中向柳仲郢郑重道谢:“正冠荐笏,跪捧伏读”,“欣荣羡慕,造次失常”(53),诚惶诚恐之情溢于言表。

柳仲郢本属牛党,但李党当政期间他曾得到李党领袖李德裕重用;牛党掌权期间,他对流落异乡的李德裕的子孙报以恩义,时论多称其有君子之风。因此,柳仲郢看待依违两党之间的寒微文士李商隐,能够抛开党派的狭隘偏见,以宽仁之心体恤照拂。李商隐感幕主知遇,大中五年至九年间(851—855)居梓幕度过他一生中最长的幕僚岁月。

大中九年(855)梓幕罢,李商隐随柳仲郢南下,入盐铁转运使幕,任推官。大中十二年(858)李商隐病废返乡,回到郑州,是年冬病逝故里。柳仲郢堪称是李商隐生命最后阶段的保护人,他无愧于李商隐属望的“所天”恩主形象,尽管他给予李商隐的,也只是一份幕僚的厚待。

亲 戚

1.崔戎(764—834)

字可大,李商隐表叔,牛党人物,曾任谏议大夫、给事中、华州刺史等职,《旧唐书》162卷、《新唐书》159卷有传。《旧唐书·文宗纪》载:“大和八年三月丙子,以右丞李固言为华州刺史,代崔戎,以戎为兖海观察使。”(54)

大和七年(833)李商隐经萧澣推荐,至华州拜见崔戎,大得崔戎的赏爱,李商隐遂入崔戎华州幕。这年李商隐致崔戎《上崔大夫状》,状中感激崔戎“最赐知怜,极力提携,悉心指教”,称崔戎为“知己”。(55)李商隐一生写作的尺牍中,所致人物称“知己”者只有崔戎、萧澣两位。大和八年(834)崔戎迁兖海幕,李商隐随其赴任,崔戎到任后不久病逝。

大和九年(835)李商隐赴京,凭吊崔戎旧宅,作《安平公诗》缅怀崔戎,诗中痛哀:“古人长叹知己少,况我沦贱艰虞多。”(56)刘学锴、余恕诚评此诗:“诗中叙己与崔戎之交往,完全略去戚谊而只叙崔之知遇。诗人心目中之崔戎,固非照拂寒微戚属之显贵,而系怜才之知己。”(57)同年李商隐作诗《宿骆氏亭寄怀崔雍崔衮》“相思迢递隔重城”(58),深念崔戎的子、侄崔雍、崔衮。

李商隐青年时追随崔戎,虽历时仅年余,而“受知最深”(59),他与崔戎子侄的交往亦延续到生命晚期。《新唐书·宰相世系表二》载:“崔戎子四人,雍、福、裕、厚。”(60)后来李商隐与崔福交往,《新唐书·宰相世系表二》载:“(崔)福,字昌远,员外郎。”(61)李商隐与崔福大中二年(848)同事桂幕,有诗《同崔八(即崔福)诣药山访融禅师》。大中五年至九年(851—855)同事梓幕,有诗《酬崔八(即崔福)早梅有赠兼示之作》。梓幕期间,李商隐还曾代崔福作《为东川崔从事谢辟启》《为东川崔从事谢聘钱启》《为崔从事寄尚书彭城公启》。

崔戎是一位循吏,《旧唐书·崔戎传》载其离华州刺史任:“将行,州人恋惜遮道,至有解靴断镫者。”(62)可知崔戎为华州百姓拥戴的感人事迹。崔戎作为恩深义重的长辈,他的为官做人风范对青年李商隐产生了极好的示范性影响,对后来李商隐形成治国用贤的政治观念,起到了关键的先导作用。

2.李执方(生卒年不详)

李商隐妻舅,李党人物,曾任怀州节度使、义武军节度使、陈许节度使等职。《旧唐书·文宗纪》载:“开成二年六月,以左金吾卫将军李执方为河阳三城、怀州节度使。”(63)

开成三年(838)李商隐娶王茂元女,生活上屡蒙李执方的接济。开成五年(840)李商隐移家长安时,曾得到李执方钱物、车马等资助,得以顺利移家。李商隐为此致李执方《上河阳李大夫状一》《上河阳李大夫状二》,感谢妻舅的厚赠。同年李商隐致李执方《上李尚书状》,状中他倾诉自己的志向:“某始在弱龄,志唯绝俗……自倾升名贡籍,厕足人流,未尝辄慕权豪,切求绍介。用胁肩谄笑,以竞媚取容……每虞三揖之轻,略以千钧自重。”(64)显示出这一时期,李商隐与李执方的关系相当亲密,因此李商隐敢于在信中对妻舅直抒胸臆、放言无忌。

会昌三年(843)李商隐居母丧期间,致李执方《上易定李尚书状》,状中称自己:“某穷辱之地,早受深知,遂以嘉姻,托之弱植。”(65)会昌四年(844)李商隐致李执方《上许昌李尚书状一》《上许昌李尚书状二》,前诉中,他诉说自己:“今则贫病相仍,起居未卜。”(66)后状中,他叹息自己:“仲宣非女婿之才,昔惭刘氏;安仁当国士之遇,今感戴侯。”(67)从这些字里行间,可以品读出李商隐面对妻舅,自怨之中复含愧怍的复杂心情。

会昌六年(846)李商隐除母丧归京,致李执方《上忠武李尚书状》,诉说苦情:“某猥以庸薄,厚沐恩怜。荏苒光阴,缠绵词旨,艰屯少裕,违奉淹时。家难频臻,人理中绝,未经陨诉,莫获祗迎。”(68)然而,此后李商隐未再致信李执方,或李执方待李商隐的情分逐渐转淡,抑折射出王茂元家族对李商隐仕途久困的不满。

3.李褒(生卒年不详)

李商隐族叔,曾任郑州刺史、礼部侍郎、吏部尚书等职,《旧唐书》176卷、《新唐书》181卷附传。

会昌五年(845)李商隐守母丧,家居蒲州永乐,来往于郑州、洛阳之间,与时任郑州刺史的李褒交往密切,致信七封。《上郑州李舍人状一》感谢李褒对自己的恩遇:“恩同上客,礼异编氓,桑梓有光,里闾加敬。”(69)《上郑州李舍人状二》抒发自己怀才不遇的感慨:“空吟有待之诗,徒郁非才之恨。”(70)《上郑州李舍人状三》感激李褒厚待自己:“赉赐稠叠,宴乐频仍。”(71)《上郑州李舍人状四》诉说自己的近况:“某良缘夙薄,俗累多萦,夏秋以来,疾苦相继。”(72)《上李舍人状二》诉说自己的家庭苦况:“某自还京洛,常抱忧煎,骨肉之间,病恙相继。”(73)《上李舍人状三》感谢李褒的厚赐:“远蒙宠奖,厚赐缣缯。”(74)《上李舍人状四》深谢李褒对自己兄弟俩的提携:“十二叔悯以弟兄孤介无徒,辛勤求己。唯当明祈日月,幽祷鬼神,愿令手足之间,早奉陶钧之赐。”(75)李商隐对李褒的谢意,洋溢在这些信的字里行间,从中可见这一时期李商隐与李褒的关系融洽。

同年,李商隐献李褒诗《郑州献从叔舍人褒》,张釆田注解这首诗:“《唐语林》曰李尚书褒,晚年修道,居阳羡川山石。”(76)可见李褒是亦官亦道的士大夫,李商隐早年曾慕道,历经多年仕途淹蹇,他也难免会生向道之心。

会昌六年(846)李商隐服丧期满,回京复官秘书省正字。由于仕途暗淡,李商隐频频致信李褒,向族叔称贫道苦。《上李舍人状五》写道:“去岁陪游,颇淹樽俎;今兹违奉,实间山川。”(77)《上李舍人状六》写道:“一官一名,只添戮笑;片辞只韵,屋救饥寒。”(78)《上李舍人状七》写道:“某羁官书阁,业贫京都。”“东望接恋,夙宵非宁”。(79)从这些信里,可以看出李商隐急切渴望得到李褒的援引。此后,李褒在大中年间(847—860)逐渐贵显,《会稽掇英总集》载《唐会稽太守题名记》:“李褒大中三年自前礼部侍郎除礼部尚书授,六年八月追赴阙。”(80)但大中年间,李商隐未再致信李褒,或李褒对李商隐先从牛党、复依李党的行径有所鄙薄,故李商隐亦不复切望。

4.卢简辞(生卒年不详)

字子策,李商隐表兄,李党人物,曾任刑部侍郎、户部侍郎、工部尚书等职,《旧唐书》163卷、《新唐书》177卷有传。《旧唐书·卢简辞传》载其“大中初,检校刑部尚书、襄州刺史、山南东道节度使”(81)。

大中元年(847)李商隐应郑亚辟聘,远赴广西桂幕,途经湖北襄阳,拜谒卢简辞,得到卢简辞的款待。离开襄阳后,李商隐在行程中致卢简辞《上汉南卢尚书状》,状中他向卢简辞自荐,表示自己愿栖身卢简辞襄阳幕:“倘得返身湖岭,归道门墙,粗依鸣益之余,以奉陶镕之赐,则尚可濡墨挥毫、杀竹贡能,记录咎繇之谋,注解傅严之命。”(82)

大中二年(848)桂幕罢,李商隐失意北返。他途经襄阳时,再拜卢简辞,致《献襄阳卢尚书启》,启中写道:“某爰自弱龄,叨从名辈,邅回二纪,庆吊一空。词苑招魂,文场出涕……岂谓穷途,再逢哲匠!”(83)卢简辞属于李党,大中初年李党正处于全面覆败的危局中,他自顾不暇,已不能对李商隐做出多少实际的帮助。故李商隐别卢简辞后,遂不复致信。

5.卢弘止(生卒年不详)

字子强,卢简辞弟,李商隐表兄,李党人物,曾任户部侍郎、武宁军节度使、宣武军节度使等职,《旧唐书》163卷、《新唐书》177卷有传。

大中元年(847)李商隐从长安出发,远赴广西桂幕。他在行程中,致时任户部侍郎的卢弘止《上度支卢侍郎状》,状中写道:“今者万里衔诚,一身奉役,湖岭重复,骨肉支离……则某必冀言还上国,来拜恩门……思愿毕矣,伏唯图之。”(84)寄望卢弘止日后能对自己有所援引。

大中三年(849)卢弘止被外放,《旧唐书·卢弘止传》载其:“大中三年检校户部尚书,出为徐州刺史、武宁军节度使。”(85)卢弘止镇徐幕,辟李商隐为判官,属幕府高级幕职。李商隐这时正困处长安京兆尹幕府,得到卢弘止的聘书后感激不已,连致三启道谢。《上尚书范阳公启》感谢卢弘止的知遇之恩:“窃思上国投刺,东都及门,唯交抵掌之谈,遂辱知心之契……岂期咫尺之书,终访蓬蒿之门。”(86)《上尚书范阳公第二启》表达自己对徐幕的向往之情:“行吟花幕,卧想金台。未离紫陌之尘,已梦清淮之月。”(87)《上尚书范阳公第三启》感谢卢弘止的赏赐:“嘉命猥临,厚赉仍及。捉襟见肘,免类于前哲;裂裳裹踵,无取于昔人。”(88)

卢弘止属于李党,大中初年值李党倾覆时期,他因远居地方大吏得以自保。大中三年至五年间(849—851)李商隐随卢弘止先居徐州幕,后转入宣武幕,由于深得卢弘止的器重,他度过了一生中难得的展怀期。大中四年(850)李商隐在《偶成转韵七十二句赠四同舍》诗中豪迈地吟出:“此时闻有燕昭台,挺身东望心眼开。且吟王粲从军乐,不赋渊明归去来。”(89)表现出意气风发、昂扬进取的精神面貌。大中五年(851)卢弘止去世,李商隐失意返回长安,又遭丧妻之痛,终于身陷凄凉的生命晚期。

6.杜悰(794—873)

字永裕,李商隐表兄,牛党人物,曾任淮南节度使、左仆射、剑南东川节度使等职,《旧唐书》147卷、《新唐书》166卷有传。《旧唐书·杜悰传》载其“会昌初,为淮南节度使……逾年,召拜检校尚书右仆射……未几,以本官罢,出为剑南东川节度使”(90)。大中五年(851)李商隐居梓幕,奉幕主柳仲郢命至西川幕,干谒杜悰,致《献相国京兆公启一》,表达企望。启中写道:“延之设问,希鲍昭之一言;何逊著名,系沈约之三读。”(91)大中六年(852)李商隐复致杜悰《献相国京兆公启二》,诉说艰辛。启中写道:“幼常刻苦,长实流离,乡举三年,才沾下第;旅宦十年,未过上农。”(92)欲以哀情打动杜悰,却一无所得。

杜悰是牛党骨干人物,为官声名狼藉,《旧唐书·杜悰传》载其“虽出入将相,而厚自奉养,未尝荐进幽素……故时号禿角犀”(93)。《北梦琐言》卷一载其“处高位而妨贤,享厚禄以丰己。无功与国,无德与民”(94)。故李商隐大中六年(852)辞杜悰,遂不复属望此无良贵胄。

李商隐不仅数次致信杜悰,大中六年(852)还先后向杜悰献《五言述德抒情诗》《今月二日不自量度》四十韵长诗两首,清冯浩评这两首诗:“长篇叠赠,丑诋名臣,妄希汲引,可谓无聊之谬算矣。”(95)两首诗中急切渴盼杜悰施以援手,不惜摇唇鼓舌、颠倒美恶,近乎操行有亏,透露出李商隐晚年激切依旧、圆滑未臻的可悲可悯心理。

文 友

1.白景受(生卒年不详)

白居易嗣子,曾任颍阳县尉,孟、怀观察支使等职。《新唐书·宰相世系表三》载:“(白)景受,孟、怀观察支使,以(白居易)从子继。”(96)清光绪十六年(1890)白氏家刻本《白氏族谱》载:“(白)景受,唐颍阳尉典治集贤御书,(白)居易嗣子,景受父为乐天兄幼文。”(97)

大中三年(849)白居易归葬龙门,其嗣子白景受奉先父遗命请李商隐撰写墓志铭,李商隐致白景受《与白秀才状》,状中回忆自己与白居易往昔的交情:“伏思大和之初,便获通刺,升堂辱顾,前席交谈。陈、蔡及门,功称文学;江、黄预会,寻列《春秋》。虽迹有合离,时多迁易,而永怀高唱,尝托余晖。”(98)李商隐复致白景受《与白秀才第二状》,状中承诺将尽全力写好墓志铭:“敢于不朽之文,须演重宣之义。”(99)大和三年(829)李商隐初谒白居易于洛阳,蒙其赏识,遂结忘年之交。白居易早年虽托身于牛党,但晚年为官为人皆淡泊洒脱,终得超脱于牛、李两党政争之外,优游终老。而李商隐却因早年投于牛党门下,成年以后徘徊于牛、李两党之间,终致进退失据、坎坷终生。

结 语

通过对李商隐尺牍所致人物的分析,可以发现,上述与李商隐有交往的诸人以党派分类,属牛党者10人,属李党者5人,党派不明者5人。这些人物以社会地位分类,官僚占据主体,幕主与亲戚也都是政治人物。以李商隐与他们交往的亲密程度分类,则呈现官僚—幕主—亲戚三线递进的图式,显示他们与李商隐的关系基本上呈由远至近的趋势,但在不同的生命阶段随着李商隐仕进环境的变化和李商隐政治态度的转变,这期间远和近的关系也会发生相应的改变。以不同时期交往人物的派系分类,早期与李商隐交往的以牛党人物为主,中期以李党人物为主,晚期复以牛党人物为主。

通观李商隐尺牍的写作时期,从唐文宗大和六年(832)至唐宣宗大中十年(856),可谓贯穿他的一生。而终其一生,他都是在尽其所能地与他所致信的人物们保持着或紧密或疏远然而并不平等、有时更非心之所愿的交往关系。而这正是封建时代里那些有才有能,却因出身寒微而汲汲功名、求告无门的寒士们所普遍遭受的不公平待遇的反映,具有深刻的历史价值和认识意义。通过李商隐的尺牍发现,李商隐在与他们的交往中,这些人物的思想、政见、党派属性不同程度地会对李商隐产生影响。而透过李商隐在尺牍中对他们表现出的或推心置腹、或干谒乞请、或违心献媚、或尽礼周旋的态度和言行,可以窥探出他具有热切的求仕心理、进步的政治观念和依违两党之间的悲剧分裂性格,而这些恰恰是铸成他融悲情诗人与不屈斗士为一体的痛苦的灵魂,尤其是到生命后期命运困顿坎坷、生活萧索孤寂、人格失意抑郁的主观原因。因此,深入挖掘并探索李商隐尺牍的历史价值与思想意义,对于我们重新发现、认识并解读李商隐,具有重要的意义。

①②〔东汉〕许慎著,段玉裁注:《说文解字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版,第318页,第318页。

③〔南朝梁〕刘勰著,龙必琨译注:《文心雕龙全译》,贵州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305页。

④〔明〕吴讷:《文章辨体序说》,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年版,第41页。

⑤ 赵树功:《中国尺牍文学史》,河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171页。

⑥⑧⑨⑩⑰⑱⑳㉒㉓㉕㉘㉛㉞㊲㊳㊶㊷㊼㊾㊿(51)(52)(53)(55)(64)(65)(66)(67)(68)(69)(70)(71)(72)(73)(74)(75)(77)(78)(79)(80)(82)(83)(84)(86)(87)(88)(91)(92)(98)(99)刘学锴、余恕诚 :《李商隐文编年校注》,中华书局2002年版,第549页,第90页,第90页,第208页,第108页,第113,第577页,第 334页,第 47页,第 1055页 ,第 1121页,第1149页,第1189页,第2232页,第115页,第118页,第948页,第409页,第479页,第1760页,第1867页,第1902页,第1962页,第2179页,第2169页,第23页,第459页,第776页,第972页,第979页,第1145页,第1052页,第1092页,第1102页,第1104页,第1106页,第1109页,第1110页,第1134页,第154页,第1174页,第1178页,第1173页,第1247页,第1178页,第1976页,第1912页,第1919页,第1801页,第1805页。

⑦⑪⑫⑭㉜㊴㊵㊸(56)(57)(58)(59)(76)(89)(95)刘 学 锴、余 恕 诚:《李 商 隐诗歌集解》,中华书局1996年版,第92页,第90页,第500页,第127页,第2022页,第2248页,第579页,第948页,第56页,第66页,第71页,第70页,第526页,第980页,第1156页。

⑬(94)〔五代〕孙光宪:《北梦琐言》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版,第40页,第28页。

⑮⑯⑲㉔㊱㊹㊺㊻㊽(54)(62)(63)(81)(85)(90)(93)〔五代〕 刘昫:《旧唐书》,中华书局1975年版,第5077页,第4572页,第609页,第5077页,第4571页,第457页,第620页,第4307页,第553页,第425页,第570页,第4268页,第4271页,第984页,第1252页,第3984页。

㉑㉙㉝㉟(60)(61)(96)〔北宋〕宋祁、欧阳修:《新唐书》,中华书局1975年版,第 4573页,第 2660页,第 5793页,第 385页, 第 2782页,第 2782页,第 3268页。

㉖〔清〕曹寅:《全唐诗》,河北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 第2504页。

㉗㉚〔南宋〕计有功:《唐诗纪事》,中华书局2007年版,第2043页,第40页。

(97)〔清〕《白氏族谱》光绪十六年(1890)版,第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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