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不是越严酷越好——汉武帝与光武帝的捕盗法比较有感

国家行政学院法学部主任、教授

清代学者赵翼曾在他的《廿二史札记》里，专门比较过西汉的汉武帝与东汉的光武帝治国手段的优劣。切入的角度，是这两位皇帝在位时不同的捕盗贼方法。

据说，汉武帝后期，全国盗贼纷起。对此，《资治通鉴》卷二十一如此记载，“东方盗贼滋起，大群至数千人，攻城邑，取库兵，释死罪，缚辱郡太守、都尉，杀二千石；小群以百数，掠卤乡里者不可胜数。”但是，地方官员却对盗贼处置不力。为此，汉武帝便制定出了主要针对地方官吏的《沈命法》。这条法令规定：如果地方上有群聚为盗而官吏没有发现的，或是发现后剿捕不力的，从地方行政长官到下面办案的官吏，都要判死罪。

这个法令的初衷无可指责，是想通过严刑峻法驱使地方官吏卖力剿捕盗贼，但结果恰恰相反。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要彻底清除盗贼事实上是不可能的。为了不受到严惩，地方官员们干脆隐瞒实情，不去捕盗，以免自己因捕盗不成而受诛，从而使盗贼更加猖獗。

东汉光武帝时，盗贼和叛乱者有增无减，盗匪更是肆无忌惮。《资治通鉴》卷四十三记载：“郡国群盗处处并起。郡县追讨，到则解散，去复屯结。”同样是处理盗贼问题，光武帝就比汉武帝聪明得多了。他下了两着棋：一着棋是，他针对盗贼公布了“斩一免五”的政策，即如果五个盗贼共杀一个盗贼，五个盗贼从此全部免罪。这一法令一公布，叛乱者内部出现猜忌和混乱，本来就是乌合之众的盗贼阵营不攻自破。另一着棋是，针对地方官员宣布：捕盗失败不会受罚，捕盗成功者皆可奖赏。这种宽容政策，使得官员无所顾虑，大胆捕盗，结果盗贼渐少，社会回归宁静。

同样是处理盗贼问题，汉武帝和光武帝采用不同的法令和政策，效果却截然不同。中国自古就有“围三阙一”之略。古人说：“恃威网以使物者，治之衰也。”（王弼《老子注》）也就是说，治国光靠严刑峻法是不行的，统一后的秦国就是一例。凡事不是越严越好，做事总要把握“度”。如今，“宽严相济”不仅仅是我们的刑事政策，更是我们社会治理的方法。习近平总书记说：“治大国如烹小鲜”，这话是何等的正确！

汉武帝

光武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