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晚清五彩绣福寿如意饰边女短衫的符号探究
2018-09-10王晓彤崔荣荣牛犁
王晓彤 崔荣荣 牛犁
摘要: 女短衫是中国传统服饰品之一,是中国传统服饰文化的物化载体,文章从符号学的角度,以江南大学汉族民间服饰传习馆馆藏晚清五彩绣福寿如意饰边女短衫为主要研究对象,对汉族民间服饰中的符号进行了研究。结合实例分析,从造型符号、纹饰符号和色彩符号等方面进行探讨,并对服饰符号进行语义解读,通过服饰符号的外部形式分析其在中华传统文化内部所发挥的物质和精神作用。其目的是运用符号学的观点与方法感受古人的造物哲学,为汉族民间服饰的研究开拓出新的空间,提供一种新的理论资源和思考方法。
关键词: 传统服饰;服饰文化;符号;女短衫;福寿纹样
中图分类号: TS941.12文献标志码: B文章编号: 10017003(2018)02008205引用页码: 021302
Semiotic study based on the womens short blouse decorated with fushou patterns
of colorful embroidery and edging of Ruyishaped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
WANG Xiaotong, CUI Rongrong, NIU Li
(a. College of Textiles and Clothing; b.Jiangsu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Base, Jiangnan University, Wuxi 214122, China)
Abstract: Womens short blouse is one of Chinese traditional costumes, and it is the materialized carrier of Chinese traditional costume cultur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emiotics, this paper takes the womens short blouse decorated with Fushou patterns of colorful embroidery and edging of Ruyishaped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 at the Han folk costumes Museum of Jiangnan University as the main object of study and researches the symbols in the Han folk costumes. Combined with case analysis, the discussion is carried out from the modelling symbols,decorative symbols and color symbols. Meanwhile, semantic interpretation of costume symbols is conducted. The material and spiritual roles in the Chinese traditional culture are analyzed through the external form of costume symbols. The purpose of this paper is to use the perspective and method of semiotics to experience the creation philosophy of the ancients, to open up new space for the study of the Han folk costumes, and to provide a new theoretical resource and a new way of thinking.
Key words: Chinese traditional costume; costume culture; symbol; womens short blouse; fushou patterns
符号,是人类创造活动的产物,是主体将一可感知对象与某种事物相联结,使得其代表一定的事物,并被一定的人类群体所认同,成为这个群体的公共约定时,这个对象就成为代表这个事物的符号。简而言之,符号即意义。在中国古代符号也称之为“表识”,魏时嵇康《声无哀乐论》:“夫言非自然一定之物,五方殊俗,同事异号,举一名以为标识耳。”[1]3符号作为人的创造活动的产物,是历史与文化的结晶。晚清五彩绣福寿如意饰边女短衫是在中国文明的基础上产生出的实用艺术,是古代妇女寓情于物,追求美好的体现,是古人在当时社会环境下的审美与价值符号化的载体。此件女短衫作为一种符号或由符号组成的系统的文化象征,是文化和信仰的传播体。本文从符号学的视角,对汉族民间传统服饰这一具有自身内在规律和秩序的符号系统进行分析解读。
1女衫概述
衫,是一种单衣,是典型的中国传统服饰之一,其原型上可追溯到“始皇元年,诏宫人及近侍宫人,皆服衫子,亦曰半衣,盖取便于侍奉”[2]的封建社会之始,汉代刘熙所著《释名·释衣服》载:“衫,芟也。芟末无袖端也。”[3]毕沅注:蓋短袖无祛之衣,故日芟末无袖端。晋《修复山林故事》称:“梓宫有练单衫、复衫、白纱衫、白縠衫。”[4]可见衫有单、夹之分,是当时上中阶层的通用便服。古时也称衫为衣的统称,《说文解字》称:“衫,衣也。从衣,彡声。”[5]170在随后的发展过程中演变出汗衫、小衫、襕衫、帽衫和白衫等,并有长短之分。《孔雀东南飞》中也有关于衫的描写:“朝成绣夹裙,晚成单罗衫。”
衫作为汉族传统服饰中的常见服饰,积聚着中华民族几千年的文化沉淀,时至清代,衫融合了满族服饰的特征并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清代中期以后,受到繁美复杂衣风的影响,极其重视装饰技艺,将层层镶绲、繁复的刺绣纹样展现于女衫之上,因此人们今天才能看到如晚清五彩绣福寿如意饰边女短衫汇集多种符号意义而成的女性服饰珍品。
2晚清五彩绣福寿如意饰边女短衫的
实例探析江南大学汉族民间服饰传习馆馆藏水绿缎五彩绣福寿如意饰边女衫为晚清汉族妇女穿用,是晚清汉族传统服饰的经典代表之作(图1)。此衫形制为圆领,大襟右衽,坠铜鎏金花卉纹扣五枚。整体长度为59cm,连肩袖宽105cm,领围35cm,袖口宽23cm,下摆最宽处达61cm,衣身宽松,前后中破缝。面料以水绿色缎为面,无夹里。女衫的装饰纹样分为衣身纹样和边饰纹样两大类,衣身绣有寿桃,五彩蝙蝠口衔各式吉祥图符做翩跹飞舞之状,远观大局清新明快,用色明亮艳丽,近赏细节纹饰精致细腻。衣身边饰由内至外依次为黄底织几何纹绦带、白底三蓝绣盘金花卉如意头镶边、黑素缎夹绲边三种。其工艺制作精美,纹饰造型灵动,寓意吉祥,布局疏朗有致,体现出晚清女红技艺的高超,也体现了当时女性的内心诉求与艺术审美。
2.1造型符号分析
中国古代封建社会时期的服装有别于西方衬托人体美的的立体服装,采用的是以平面结构为主的形式,用以蔽体和装饰,同时也成为了封建阶层的统治工具,凝结为中华民族特有的文化符号。从“黄帝垂衣裳而天下治”到清代满族统治封建社会的灭亡,中国的服装形制仅存上衣下裳和上下联属两种,其“十字型平面结构”的本质并未发生根本性的改变。晚清五彩绣福寿如意饰边女短衫清晰地体现出了“十字型、整体性、平面化”[6]的结构特征。
大襟亦为斜襟,右衽。《清稗类钞·服饰》:“俗以右手为大手,因名右襟为大襟。”[7]。大襟作为一种实用符号艺术,是中国古人在日积月累的实践中发展而来,并逐渐被人们所采用,成为独特的民族符号。如意云头装饰是依据如意图形(图2),通过工艺和面料制作而成,用以装饰服饰,丰富层次,在袄、褂、衫等服饰中广泛应用,是中国传统服饰华丽繁复风格之风盛行的重要符号标志。如意云头装饰将云纹和灵芝纹结合,将吉祥寓意融入进制作工艺,传递出人们渴望幸福吉祥的期盼与渴求。
图2如意云头装饰
Fig.2Ruyishaped decoration2.2纹饰符号分析
中国素有“衣冠王国”的美誉,皆因早在奴隶社会时期服饰就已拥有标示人们身份地位的功能,其内容的符号意义大于装饰意义。“十二章”纹样将宇宙浩瀚星辰和自然界万物提取,使之成为象征统治阶级权威的标志。随着时代的更迭,纹样在斗转星移间丰富发展,除了部分纹样具有身份标示作用以外,更多的是源自于人民大众所创造的吉祥纹样,是长期社会群体思维同化的结果,明清时期更是达到了“图必有意,意必吉祥”的程度。
此件晚清五彩绣福寿如意饰边女短衫其纹饰的加工取舍,运用添加、迭代、结合等的符号设计手法,将“桃”和“蝙蝠”这样具有并列连接性质的符号汇聚在一件女衫之中。在汉族民间服饰这一庞大的符号体系中,众多的吉祥符号虽然其能指各不相同,但其所指在本质上讲却未有差别,共同表达了中国人祈求吉祥和渴望幸福美满的诉求。
2.2.1桃纹样
桃,传说为延年益寿之佳果。汉代东方说《神异经》:“东北有树焉,高五十丈,其叶长八尺,广四五尺,名曰桃;其子径三尺二寸,小狭核,食之令人知寿。”[1]387人们通过对桃的指示会意体现对长寿的追求(图3),在中国吉祥纹样中表现得淋漓尽致。除去桃还有松树、蝴蝶、猫、仙鹤、寿字纹等,长寿安康可以说是中国古人最为向往的生活状态。
2.2.2蝙蝠纹样
蝙蝠这种在西方被视为黑暗和邪恶的动物,在中国却有着与西方迥异的象征意义,即因“蝠”与“福”谐音而联想产生的吉祥意义。又因《抱朴子》:“千岁蝙蝠,色白如雪,集则倒懸,脑重故也。此物得而阴干末服之,令人寿万岁。”[8]故而蝙蝠也寓意长寿。此件晚清女短衫纹饰最大特点就是对蝙蝠纹样的创新运用,将蝙蝠作为“工具”,使其口衔不同物体,赋予蝙蝠以新含义,这种符号设计手法称为迭代。
图4为刺绣纹样“蝠在眼钱”,其中包括“蝙蝠”“钱”两个象征符号,组合成新的纹样——“蝠在眼钱”,“蝠”与“福”谐音的同时也和“富”字谐音,“钱”与“前”谐音,寓意福在眼前和富在眼前,有一语双关之妙。
图5纹样为“蝠绶绵长”,蝙蝠口衔方胜伴有绶带点缀,寓意福寿绵长。此纹样还运用了结合的设计手法,将绶带与蝙蝠和方胜纹进行联结,将单一的符号结合成为一个整体,使刺绣纹样呈现出完整饱满的符号特点。绶带,即飘带,因为“绶”与“寿”同音,故取吉庆长寿之意。通过绶带的加入使原有纹样趣意盎然,在布局中也增添了动感和装饰美。
n2.3色彩符号分析
中国早在奴隶社会时期就将色彩赋予了独特的含义,《周礼·考工》:“青与赤谓之文,赤与白谓之章,白与黑谓之黼,黑与青谓之黻,五采备谓之绣,又杂四时五色之位以章谓之巧。”在汉族民间传统服饰中色彩可谓是最直观的符号,其能指为色彩的明度、纯度和色相,所指则是透过色彩符号所要传递和表达的深层内涵,包括历史、典故、寓意和情感等。
此件晚清五彩绣福寿如意饰边女短衫刺绣手法运用平绣、盘金绣和打籽绣等手法(图1)。寿桃纹采用红色系丝线由浅而深,运用抢针手法,分批衔接,渐晕其色,晕色多达12种。叶子重叠交错、枝茎分歧之处留有水路。袖口、领口和衣身边饰采用三蓝绣盘金如意花卉纹绣带(图6)。三蓝绣,亦称“全三蓝”,是清代苏绣实用绣配色技法之一,约创始于清代乾隆时期。制作方法是用蓝色的深、中、浅三色调配绣制,绣出的图文文雅秀丽,别具一格[9]。三在中国古代汉语中寓意特殊,《说文解字》曰:“三,天地人之道也。”[5]3在中国文化中“三”寓意丰富,《老子》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三蓝绣也不仅局限于三种蓝色,亦有达十几种之多,色浅近白,色深及黑。此件女衫所饰三蓝绣绣带绣有兰花、梅花等花卉纹样,运用开窗的表现手法将梅花蝴蝶等纹样装饰其中,间饰水波纹、卷草纹等,造型美观新颖,蔚为时尚。
3服饰符号的语义表达
符号的意义传达主要是通过符号的形式(能指)和符号的内容(所指),两者互融共通,互相关联。但是,意义表现的过程却远不止于此。比如蝙蝠,在中国传统纹样中可以表示“福”。这样,蝙蝠就是能指,福就是所指。两者的关系产生一个符号——蝙蝠。但是作为符号的蝙蝠已不能单纯地看作能指的蝙蝠,它已经远远超越了蝙蝠本身,由社会中的约定俗成意义和蝙蝠自身的意图,形成一个充实的具有意义的符号。蝙蝠作为一个已形成的吉祥符号在随后的发展中延伸出了更高层次的意指作用,例如“万蝠”和“蝠在眼钱”等。符号的这种由表层系统向深层发展的过程,被看作是“外延”和“内涵”的指示过程。
服饰符号的意义不但体现在其外部形式上,而是首先表现为该服饰符号在文化内部所发挥的物质和精神作用的性质,也就是符号的“内涵”。汉族民间服饰作为一种物化的艺术符号,是植根于中华民族主流文化——汉文化的土壤中,饱含着中国古人的智慧结晶。中华文明源自农耕文明,在追求“天人合一”的理念下崇尚和谐互容。在这样的文化背景下,汉族民间传统服饰在结构上整体呈现平面化的特点,衣身和袖子呈左右对称,庄重而又趋于保守的风格则是受到儒家中庸文化的影响。在这样的环境背景下,人们忽视了服装款式結构上的标新立异,将注意转向纹饰方面,通过对纹样的不断雕琢和边饰的精心制作满足内心对美的追求。
此件晚清五彩绣福寿如意饰边女短衫不论是从款式结构还是纹饰装饰,整体上均为左右对称,具有统一的和谐美感,通过外在的形式美与内在的寓意美传达美好生活的向往。其上所饰福寿纹样体现出古人对“福”的追求,《韩非子》“全寿富贵之谓福”,汉代桓谭《新论》“五福,寿、富、贵、安乐、子孙众多”[1]386,在此衫中均有体现。一福,寿:寿桃、万福、福寿绵长;二福,富:福在眼前;三福,贵:三蓝绣如意头边饰;四福,安乐:福寿如意(图7);五福,子孙众多:生福(图8)。福文化是中国古人受传统文化思想的影响与教育下形成的一种社会价值观,是人们追求幸福长寿的产物,具有一定的“功利性”,后又逐渐转化为审美需求和对吉祥如意的期盼。这些具有符号意义的造型、纹饰和色彩在中国几千年的灿烂文化中不断碰撞融合,植根于生活之中,依靠一双双妇女的巧手代代传承。
4结语
汉族民间服饰在历史的长河中经过几千年的演变与发展,形成了独特的、富有民族特色的服饰符号体系,是物质文化与精神文化的共同载体,是审美主体内心情感的外化体现。透过汉族民间传统服饰看到的是前人的生活环境和社会环境,是当时人们的生活情趣与审美情趣的物化。从符号学的视角看来,一件晚清五彩绣福寿如意饰边女短衫包含了民族特有的文化符号、色彩符号、装饰符号,寓意丰富,是民族文化凝练之物,传递着多重“所指”。在探究晚清女短衫符号的过程中,使人们窥察到先人的文化心理,见微知著,能够深刻体会到古人对幸福美好的渴求、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处事哲学,希望能够将民族艺术之精华传承发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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