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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识、视觉与空间:实体档案展览定位与策展路径探究

2018-09-10刘迪徐欣云

档案与建设 2018年7期
关键词:策展展厅实体

刘迪 徐欣云

[摘要]实体档案展览作为档案机构实现公共文化服务职能的一种有效形式,日益突显出重要价值。论文从展览建构的一般逻辑出发,从知识、视觉、空间三个核心维度来探讨实体档案展览的定位,在此基础上,针对每一方面提出具体的策展路径。

[关键词]实体档案展览展览定位策展路径展览内容策划

[分类号]G274

Knowledge, Vision and Space: A Study on Positioning and Curatorial Path of Hypostatic Archival Exhibition

Liu Di, Xu Xinyun(School of Historical Culture and Tourism of Jiangxi Normal University, Nanchang, Jiangxi, 330022)

Abstract: As an effective form of public cultural service, hypostatic archival exhibition has increasingly highlighted important values. From the general logic of the exhibition construction, this paper discusses the positioning of the hypostatic archival exhibition from three core dimensions, such as knowledge, vision and space. On this basis, it puts forward specific curatorial path for each aspect.

Keywords: Hypostatic Archival Exhibition; Exhibition Positioning; Curatorial Path; Exhibition Content Planning

当下,公共文化服务机构普遍试图通过拓展自身资源的利用方式来为公众提供更为广泛而具深度的服务,以更好地实现自身社会价值。在此趋势下,档案馆也在积极提升自身公共服务能力,通过各种形式向社会公开档案内容,其中“展览、公开陈列档案或者复制件”[1]的方式,即档案展览,是连接对于档案具有陌生感的一般公众最为有效而实用的途径,任何公众均可在开放的档案展览中以视觉等感官“接触”到档案,而无须特定程序、专业技术与知识。档案展览有助于唤起并满足公众对档案的好奇心,同时也实现了档案知识与理念的传播,客观上具有为档案“祛魅”的作用。

当前,档案展览依据形态可分为两大类:实体档案展覽与虚拟档案展览。后者利用数字化、虚拟现实等技术将数字化档案资源以展览模块或虚拟展厅的形式呈现于赛博空间(Cyberspace)之中;而实体档案展览,则强调在物理空间中展示以档案为核心的实物,观众只有进入物理空间(展厅)方能参观或参与。与虚拟档案展览相比,实体档案展览更强调空间性与实物性,这也构成了两类展览最根本的不同。

我国实体档案展览发轫于新中国成立之初[2],虽经历近七十年发展,但真正产生深刻且广泛社会影响的展览并不多见;虽理论探讨所获成果颇丰[3][4],但实体档案展览吸引力与滞留力差的瓶颈仍未得以突破。本研究拟从展览建构的一般逻辑出发,从知识、视觉、空间三个核心维度来探讨实体档案展览的定位,在此基础上,针对每一方面提出具体策展路径,以期有助于实体档案展览策展实践的开展及展览质量的提升。

1知识体系构建:实体档案展览内容策划的基础

1.1从档案知识到展览知识体系

档案是记录人类各项社会实践活动所获知识的原始载体。档案作为载体,在贮藏知识的同时,也具备了成为知识传播媒介的可能。而在现实中,档案因加工程度较浅,其知识显现较强的碎片化,故在利用上,常被以“查阅”的方式来解决某一实际问题、查考史实或研究特定之历史。这虽体现了档案对于现实的观照,却难以突破利用人群覆盖面狭窄的问题,而展览这一形式赋予了档案拓宽服务对象范围的可能。横亘在档案与展览之间的第一个基础性环节,即是从档案知识向展览知识体系的转化。

档案知识的碎片化使其具有片段性、离散性、不确定性、去情境性等特点,如不经转化直接展示给观众,会对观众认知造成严重困扰,观众难免有不知所云、难以读解之感。实体档案展览的首要任务便是构建档案事实间的内在联系,通过对档案内容进行更深程度的加工以及智力的洞察将内在隐蔽的联系予以挖掘并加以呈现,使之在某一特定主题之下以完整的知识系统形态提供给公众。

在以观众为核心的展览传播导向下,策展理念逐渐由单向灌输转变为双向沟通。实体档案展览除将专业研究人员所构建的知识体系传递给观众外,还应将影响观众进行知识接收与理解的条件一并提供,辅助和引导观众达成特定知识[5],由此变革观众被动地观看、理解与记忆的传统展览学习模式,而使其参与到知识的构建过程中来,自觉地运用已有知识,形成对展览内容的个性化认知。观众研究在知识体系构建的环节显得尤为重要。

1.2实体档案展览知识体系构建的路径

第一,档案展览素材的研究。展览选题通常为展览素材的选择划定了大致范围,策展者应尽可能多地收集这一范围内的相关素材。档案展览应自觉利用档案这一优势资源,以第一手的各种形态的档案资料为中心,辅以与主题相关的论著及研究成果、图片声像资料、标本、文物等资料,并且对这些素材进行仔细阅读与深入研究分析,把握素材的意义与精髓。这一过程类似于以档案为主要研究资源的某一专题性学术研究,目的在于挖掘素材间的联系,并将其构建为有机的知识体系,为展览提供学术支撑,使档案展览摆脱素材简单拼凑的面貌。

第二,档案展览主题的形成。展览主题不同于选题,选题确定的是展览内容的范围,而主题则是对展览中心思想的提炼与表达。主题提炼同样建立在展览素材及学术资料研究基础上,只有经历从现象到本质、从事实到概念、从具体到一般的高度概括、抽象与升华,最终才能形成一个可统领整个展览的、个性鲜明的、具有高度思想性的主题[6]。主题是展览的灵魂,贯穿于展览始终,使展览内容在方向上呈现出一致性。档案展览主题提炼越充分,其立意和教育意义便越强。

第三,档案展览结构的规划。知识体系的构建使档案展览摆脱了以往只关注知识“点”,而忽视沟通知识间联系的状况。展览知识体系需要通过展览结构予以表征,体现在策展流程中为展览结构的规划,即对展览内容逻辑结构的合理安排,以总主题由若干分主题支撑的形式呈现,从而使观众对展览内容形成相對清晰的结构化感知。档案展览结构从横向看,常见有递进式与并列式两种;从纵向看,表现为由部分、单元或组等所构成的层次结构系统。

第四,与观众知识背景和经验的对接。档案展览知识体系并非纯粹由策展者单方面构建,也非纯粹的学术研究成果,而是融入观众需求、知识背景等因素的产物。展览内容只有与观众知识背景相联结才能附着于观众已有知识结构之上。经验是参观展览学习的前提。参观学习是观众在调动已有经验、发现和研究新问题的过程中,获得新的经验积累,进而不断深化的探索过程。策展者应根据观众的知识背景与经验因势利导,因此,在研究展览素材的同时,目标观众的需求、知识背景、参观与学习行为特征的研究也应展开。

2视觉化:档案展览知识体系向视觉呈现的转化

2.1实体档案展览视觉化的困境

展览,意味着知识的视觉化表达与传播。以展览见长的博物馆陈列为例,它是在既定主题与传播目的下,通过实物展品的组织与组合,借助辅助展品,实现知识和意义的生成与增值,其主要依托实物展品进行视觉化传播。展览视觉化的意义表现在两个方面:首先,视觉化有助于将复杂的知识直观化、形象化表达,从而降低知识传播难度;其次,实物、图像、绘画等视觉化手段,有利于激发观众思维的活跃性与创造性,并能满足其在美学层面的追求。与博物馆不同,档案展览作为档案资源利用方式的一种拓展,其出现并不与档案机构的诞生同步,档案馆并非是以视觉为中心的展示机构,其展示功能是内外因素共同构建而成的产物。

现有档案展览普遍存在知识视觉化程度较低的状况,表现为:第一,展板文字量过大,图像资料不丰富;第二,以展板为代表的平面化展示为主,立体的、空间化的、情境化的展示不充分;第三,以档案原件、图片、模型为代表的静态展示为主,多媒体、互动式展示不足。以上状况,在很大程度上导致了档案展览的枯燥无趣。

在理论界,已有学者意识到档案展览的此种困境。如吴兰与付鑫认为,档案展览要克服平面纸质档案资料的平淡化,应充分调动观众兴致,以减缓参观疲劳的产生[7]。摩根在《档案的新纪元》一文中认为,就档案材料而言,无论其内容如何有趣,还是难以形成视觉冲击[8]。

实体档案展览视觉化水平的提升刻不容缓。

2.2实体档案展览的视觉化路径

实体档案展览视觉化程度较低的根本原因在于档案主要以文字文本形态存在。与博物馆以立体化实物为主的陈列相比,档案展览策展的难点在于解决文本形态为主的档案以较高视觉化程度呈现这一问题。档案具有知识与实物双重属性,但因文本形态,其知识性更强,实物性偏弱。而在不同于阅览室的展厅中,观众几乎不可能隔着展柜细读档案全文,因此出现一种戏剧化的逆转:作为展示中心的档案原件沦为展品说明的实物佐证,其原本具有的知识性被实物的意义僭越。然而这种实物性处于低视觉化的状态,因未对其所承载知识内容进行充分视觉化,反而被观众作为一个整体进行观看与识记。因此,档案展览的知识视觉化呈现需在原有档案实物(原件)展示之外另辟蹊径。

展览中,文本知识的视觉化表达是将以语言文字为主的抽象信息转化为以实物模型、图像、图表、动画、景观、场景等为主的直观形象,使观众以较轻的认知负荷把握并理解信息,如将数据信息图表化呈现、地理信息沙盘化呈现、实物性信息模型化呈现、叙事性信息图像化或影视化呈现、原理性信息以特殊展项动态互动式呈现、说理性信息景观化或情境化呈现等,通过这些方式对档案知识进行视觉化表征,提升观众对知识的理解水平及效率。此外,传统实体档案展览中大部分展品具有不可触摸、不可移动、不可侵入的特点,使得人们在观赏时,无法触及与互动。伴随数字化技术的发展,展项数字化及其内涵信息视觉化的综合表现,使观众获得互动性、沉浸式现场体验的可能,代表性展项有故宫博物院、北京大学与微软亚洲研究院等单位合作完成的“走进清明上河图”沉浸式数字音画展示项目[9]。实体档案展览的视觉化可对其进行借鉴与参考。

同时,也不应因过度追求视觉化效果而过分降低展览中所使用档案材料的分量与质量,以免档案展览丧失本应具有的“档案味”[10]。

3空间性与体验:档案展馆实体空间带来的视觉超越

3.1档案展馆实体空间与观众体验

实体档案展览的“实体性”主要体现为其存在于一定物理空间之中,通常为建筑围合形成的三维空间。展示功能在当代档案馆中日益受到重视,体现为以独立专用的展厅空间使这一功能在建筑上得以固化,如广州市国家档案馆负一层至二层设有档案展览展厅,展区面积近4000平方米[11]。

然而,展厅不仅是物理学意义上的空间,它更承载着丰富的信息与知识,并经展示设计生成特定的互动方式与空间情境,从而具有独特的意义、趣味与美感。观众身在其间,通过自身感官形成直接的体验。观众体验,一方面,是通过视觉、听觉、嗅觉、触觉,甚至味觉所形成的对展览信息的认知,即感官体验;另一方面,在感官体验之上的情绪情感得以触发,形成情绪情感体验。体验作为一种身心感受,其来源途径多样,在实体展厅环境中,体验具有更多元和丰富的现实途径,可突破视觉的局限。有别于以其他媒介为中介所获得的间接感受,实体展览体验是一种全方位立体化的现场感受,是虚拟档案展览或其他信息传播媒介所无法给予的。而展厅的空间性仅提升了观众获得这一特殊体验的可能性,现实中实体档案展览空间情境处理的弱化、展示内容的静态化、知识信息展示的低视觉化、展示形态的单一化,无形中制约着实体空间所能带给观众的丰富体验感,潜藏于观众身心中的体验需求无法被有效激发,展览最终难以实现其价值。只有切实将展览设计与体验理念相对接,才能满足观众感官、情感等多方面的体验需求,提升参观过程中的参与度与主动性,改变长期以来实体档案展览体验性缺失的窘境。

3.2实体档案展览体验性设计的路径

第一,展厅空间情境化设计。展览体验性设计的起点是对展厅物理空间的整体改造,使其成为意义空间。展厅空间意义的直接来源为展览内容及其主题,通过运用展示形式语言,借助采光照明、色彩、造型、材质等形式要素对展览内容与主题进行反映,将展览内容的精神实质在展览空间中相应地反映为空间表情,即塑造与展览主题一致的空间情境,从而为观众营造出与展览内容进行对话的氛围,使其顺利进入知识体系之中,并形成内心共鸣。观众在这样的空间中生成对展览意义及其知识体系的全息体验。

第二,展项互动性设计。伴随社会发展,传统灌输式的展览传播模式已无法适应当代观众的体验需求。那些生动有趣、能够激发想象力、与观众能力相匹配的互动展示项目更具吸引力,更能调动其参与热情,促进体验的实现。在互动式体验中,观众与信息的高度交互,又加深了对知识的记忆、理解与体悟。实体档案展览策展中应根据知识内容特征设计适宜的互动式展项加以运用。互动式展项大致可分为:机械操作式,如现场拼图游戏,根据展厅信息将历史地图的碎片拼合完整;数字互动式,如电子翻书、电子沙盘、触屏互动装置等。

第三,展览内容多感官输出设计。当下,展览已不再是视觉一统天下的场域,多感官在展览中日益凸显出重要作用。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味觉等感知体验之间的组合与复杂交互,对观众的认知、学习、情感等均有潜在影响[12]。如在展览知识视觉化路径外,还可在展厅中播放声像档案,实现视觉与听觉的结合;再如特殊载体档案可通过复制件的方式提供给观众触摸,拓展观众对展品信息的认知维度。多感官的综合体验会使观众获得比单纯视觉更为强烈的真实感,同时也能有效缓解单一视觉感官体验所造成的单调感和参观疲劳感。

第四,展览中人际互动设计。传统实体档案展览策展主要聚焦于观众与空间、展项之间的相互关系,而忽视了信息流动也存在于人际之间,并对观众体验产生至关重要的影响。首先,讲解员的讲解以口语形式对展览内容进行讲述,弥补了展览信息的不足与不连贯,同时也起到接收观众反馈,即时沟通的作用,由此形成观众对展览的更深层次体验与理解,因此讲解词的撰写应成为策展的有机组成部分。其次,档案专业人员的展厅现场演示与操作,如展示传统档案的修复技术等,也构成展示空间的活化内容,增强观众的体验感。最后,重视参观辅助工具的设计,如参观学习单,以问题清单的形式来引导促成观众之间关于展览内容的交流,从而形成更为活跃的参观学习体验。

4余论:实体档案展览需要“营销”

档案展览价值的最终实现有赖于公众的参观与利用。档案展览观众稀少的情况已被学者所关注,并提出“宣传推介”的办法予以应对。固然,这是对展览价值实现环节的重要认识,然而这种自发经验似的思考在某种程度上因缺少系统观而将“宣传推介”视为一个孤立的环节,从而降低目标实现的效度。向“宣传推介”理论更为成熟的“营销”领域进行借鉴成为重要的出路。

“营销”其实早已超出商业领域,广泛存在于非商业组织之中,成为一种普遍的社会活动[13]。在营销学视域下,档案展览的营销即借鉴市场营销的理念与手段,创造公众所需的价值,并吸引公众,粘合公众,从而将作为档案馆“产品”的档案展览推广出去,使公众受益,使档案馆实现自身的宗旨与使命。此时,“营销”不仅限于“宣传推介”这一单一环节,更是贯穿于展览策划与实施的整个过程。这是档案展览在顺应社会发展中,展览管理理念与方法的更新,是有效沟通档案展览与观众的理论工具。在营销学视域下,策展会更加关注公众需求,并尝试根据公众需求的差异化,为每一个展览设定目标观众,从而使展览具有更强的针对性;同时,“营销”观念的引入,也会更多地引发策展者对展览定位问題的思考,进而塑造出自身展览的鲜明个性或形象,并传递给目标观众,从而在与其他场馆展览角逐中获得竞争力。辅之营销学中促销、推销等手段与策略,档案展览必将被公众所接受与喜爱。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古村落档案‘泛化现象及管理路径研究”(项目编号:15BTQ072)阶段性成果。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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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张婧洁,李莹.档案部门举办档案展览研究综述[J].档案管理,2014(1):68-70.

[4]管先海,孙洋洋,王凤珍.1981年~2014年我国档案展览研究综述[J].档案管理, 2015(4):61-63.

[5]宋向光.缪斯的献祭:知识,抑或信息——信息时代博物馆产出及博物馆与观众的关系[J].中国博物馆,2008(3):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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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姜之茂.档案展览要有“档案味”[J].档案学通讯,2003(5):86-88.

[11]唐贞全.基于观众体验的档案展览设计——“档案·广州”历史记忆展的实践与探索[J].中国档案,2018(2):36.

[12]王思怡.多感官体验在博物馆展览营造中的理论与运用——以浙江台州博物馆“海滨之民”展项为例[J].东南文化,2017(4):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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