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晓声知青小说的精神情怀与历史反思
2018-09-10施新佳魏国岩
施新佳 魏国岩
[摘 要] 梁晓声用其炽热的情感书写知青生活,关注知青在返城关节点“走”与“留”的人生抉择问题。近年来,随着他对知青历史的认识渐趋理性与客观,其反思也更多自觉。然而,难以跨越的知青情结,对青春、理想、情感的珍视,使他始终肯定并热爱着那段青春岁月,并有意压抑了这方面的思考。加之“文革”时期所接受的教育和求学的机会,以及小说影视剧改编等因素,也弱化了作家的反思力度。
[关键词] 梁晓声;知青小说;精神;反思
[中图分类号]I206.7[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3-6121(2017)06-0000-03
文章编号:1003-6121(2018)03-0072-06
纵观当代中国文坛,在知青小说作家中,梁晓声的创作可说是具有极强的标识度。从《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今夜有暴风雪》到《知青》,梁曉声对知青主题始终情有独钟。深入考察文本,可以发现作者对于知青那段特殊历史的态度是十分矛盾的,其中富含着感情认同与理性思考的碰撞与博弈。一方面,梁晓声对知青生活充满了炽热的眷恋与肯定;另一方面,其作品又越来越多地流露出对历史的清醒审视与深刻反思,从中也能够窥见一个作家的精神情怀与价值取向的转变,同时折射出知识分子对历史反思的举步维艰。
一、理想情怀观照下的“走”与“留”
在梁晓声的知青小说中,多数知青是怀着强烈的自我改造热情和热诚的革命理想来到北大荒的,他们真诚地相信,只要付出艰辛的劳动和宝贵的青春,定能使边疆改天换地,而个体生命也定能在垦荒戍边中焕发出前所未有的夺目光辉。为此,他们不惧严寒酷署,无畏沼泽森林,不怨风餐露宿,起早贪黑地从事着高强度的劳动任务。知青们执着地向生命的高处攀登,也真诚立下了“要扎根北大荒”的铿锵誓言。但是,随着“上山下乡”运动的结束,返城及由此而来的完全不同的另一种生活猝不及防地摆在了这群满腔热血,理想满怀的青年面前,于是,每个知青都要面对人生的抉择:是返回自己原来所在的城市,还是继续坚守在这片挥洒了汗水和心血的蛮荒之地?与此同时,如何面对垦荒期间的爱情、如何面对之前的理想与追求等等问题也极其现实地摆在眼前。在作家的笔下,北大荒不仅是青年人挥洒汗水与青春的地方,也是考验知青们的理想与追求、价值与信念的载体。虽然,返城的知青可以继续在城市中大有作为,也完全可以凭其坚定的意志与豪迈的情怀继续诠释垦荒者的精神图谱,但不难看出,梁晓声在作品中更多是对留守边疆的人们毫无保留的肯定与赞美,和对背叛爱情与理想的人强烈的谴责。这种道德自律和他律的张力中,产生了刘迈克、曹铁强、方婉之、赵曙光等一批硬汉和铁姑娘形象,也出现了一些缺乏血性和信念、令人厌弃的胆小鬼。
在梁晓声的众所周知的知青系列中,有《今夜有暴风雪》中坚持留在北大荒的刘迈克、曹铁强;有《荒原作证》中坚定理想信念,誓死扎根边疆的方婉之;有《夜宿“蛤蟆通”》中为了照顾知青烈士的母亲,主动扎根的周慧萍;有《黑帆》中命运和北大荒紧紧连在一起的杨帆;还有《知青》中留在陕北继续追求理想的赵曙光……。在《荒原作证》中,方婉之原本是大上海的娇小姐,但她对北大荒却充满了真挚的感情。作为一名女农机工程师,在面对调令与女儿的不解中,她执意留在了北大荒,以一股永不服输、认真执着的精神,谱写着开拓者的壮美诗篇。一些知青虽然踏上了回城的路,但他们也始终没有忘记兵团战士的使命与追求。例如,《白桦林作证》中的邹心萍,她执着奋勇,追求崇高,虽然也在返城的大潮,但是白桦林却可以见证她扎根的决心。其中,值得一提的是一些知青英雄路中迷途知返的例子。如,《今夜有暴风雪》中的刘迈克,从仗势欺人到第一个扎根农场,毅然将余生贡献给这片土地的巨大改变。
如果说,一些知青以其牺牲自我、奉献边疆充分展现出高尚品质,那么,也有一些知青在返城的关节点,只顾个人发展,忽略集体,充分暴露出人性的软弱与鄙陋。比如,在《今夜有暴风雪》中,当得知团长马崇汉妄图将他们滞留在北大荒,知青们群情激愤,纷纷参与到这场人生命运的争夺战中。梁晓声在批判专断无知的马崇汉时,也将不满的笔触锋芒指向了知青。他们在得知可以返城后,普遍陷入骚乱,顾不得移交羊群,扔下紧张的春耕,甚至抢银行、打砸破坏……,尤其对于郑亚茹形象的刻画,充分流露出作家对其的道德谴责。从她占用别人名额,为恋人曹铁强争取上大学的机会,到嫉妒曹铁强移情于裴晓芸,故意不安排人替换裴晓芸的岗,再到坚决离开北大荒,都能感受到作者鲜明的情感与态度。虽然在群情骚乱中,也有曹铁强、刘迈克等知青力挽狂澜,混乱中不失对正义与真理的维护,但在某种程度上,返城充分暴露出了知青人性的复杂与多面性。
强烈的理想主义精神与情怀驱使下,梁晓声在其作品中净化了兵团与国境线区域的人际关系,即:真善美在他们身上显得更加纯粹。《鹿心血》《捕鳇》《边境村纪实》《非礼节性的“访问”》等小说中,都有两国人民相互扶助,超越国境线友谊的故事。相对于北大荒的真挚民风,知青们返城后的现实困难和理想缺失则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雪城》《年轮》《返城年代》等部小说都强化了城市人和知青的对立关系。严峻的现实也打破了知青对城市的幻想,他们本想索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却不得不面对没有房子、没有工作的窘境,更陷入到普遍性的理想缺失中,深感人生迷惘。知青如何自救,追寻真正的心灵家园?梁晓声在其小说《鹿哨》指出了一条路径。《鹿哨》中的“他”,在返城时抛妻弃子,一年后,怀着强烈的愧疚重返北大荒,回到妻儿身旁。在作者眼中,是北大荒的宽厚与善意,击败了城市的焦躁与冷漠,使“他”最终听从了内心的声音,使人性得以复苏且得到升华。
梁晓声以理想主义激情观照知青们在返城年代“走”与“留”的人生抉择,非此即彼的价值准绳上也留下了道德的印记,满蕴着蓬勃的精神特质。作家将北大荒知青们的城乡选择上升到时代发展的高度,其中牵涉到人的价值、尊严、理想等精神层面,由此而透视与思考,这就使知青们的个体选择问题不仅映照出一代人的人生追求与精神情怀,也彰显出亲历知青岁月的“历史记录人”的理想主义、英雄主义情怀,同时折射出他对生命尊严与意志信念的推崇,和对知青自我价值实现方式的高度认可。
二、于知青历史中经历创伤与反思
梁晓声的知青小说贯穿着浓重的理想主义情绪,昂扬着战天斗地的开拓精神,特别是作家在激情叙述之余也融入了理性思考。如果说,《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等小说中的历史反思还需要读者深入发掘,那么,在近年的《知青》等小说中,梁晓声则直接借人物之口反思历史决策的谬误与“文革”时期的社会病态。
比如,在早期的《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今夜有暴风雪》中,一方面,梁晓声挖掘并肯定了知青在垦荒戍边中所彰显的精神情操;另一方面,他对知青战天斗地的开荒伐木等行为给予了现代理性的审视。《今夜有暴风雪》中,人们在秋收时期放弃机械化的设备,非要显示人多力量大,来印证小镰刀战胜机械化的神话,这种荒唐举措导致许多知青诅咒大丰收,痛恨这种惩罚式的、使人异化的劳动。对于大规模地砍树伐木等行为,作家也在《返城年代》《知青》等部小说中塑造了一些先觉者,他们预见到此举将会导致山林的迅速消失,人类将最终自尝恶果,从中也可以看出作家对垦荒中非理性行为的反思,也暗含了作家对于人们能够战天斗地、无所不能的神话的批判。非理性行为的出现基于上下多方因素,不可否认的,一些基层干部的头脑狂热也酿成了许多人间悲剧。在《荒原雨季》中,麦收指挥部在麦子早已成熟的时刻,不允许收麦,目的是想要制造一声号令、全师统一收麦的壮阔景观,却没有料到麦子没有收割,却迎来了出血热的肆行,并导致很多人因此死去。
广大的知青们在上山下乡的过程中,理想被戏弄,生命遭虚掷,本该无忧无虑在教室读书的他们,在那个疯狂、畸形的年代,真诚地奔向祖国的边疆,以自己的理想信念、青春激情,甚至血肉之躯书写荒谬时代的神话。梁晓声用他的笔触展现了知青们投身这场“伟大”的政治运动时的无所畏惧与大义凛然。在《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中,李晓燕执着于垦荒,并为此付出了昂贵的生命代价。牺牲前,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在墓碑上留下“垦荒者”三个字;而梁珊珊为了能够改善队里人的伙食,被魔沼吞噬;“摩尔人”王志刚只身与狼群搏斗,等等。《北大荒纪实》中的王文君,为了证明自己对革命工作的赤诚,毅然跳入湍急的河水中抢回麻袋,就是要践行“宁为公字前进一步死,不为私字后退半步生”的流行口号。当人们找到他的尸体时,发现他还紧紧抱着那捆麻袋,为了将麻袋和他的手分开,竟然不得不掰断了他的三根手指。为了一捆麻袋,一个19岁的年轻人献出了宝贵的性命,不能不让人感到惋惜与悲哀。这些青年牺牲了,只因要响应时代的号召,执守信念。但在理性的观照下,却能清晰看到,他们宝贵的生命在一个荒谬的时代轻易逝去,赤诚的理想追求也被畸形的政治无情地扭曲了。虽然不是所有知青都要付上生命的代价,其中却不乏走上人性异化之路的。如,在《雪城》中,教导员姚玉慧身上涂抹了浓厚的政治色调,不仅习惯用政治话语说话,平素也独来独往,让人难以亲近。僵硬的政治外壳阻挡不了她内心的寂寞空虚,当大家普遍认为她并不需要爱情时,她却被一种迷乱的渴望左右,经受着疯狂的灵魂折磨。长期以来,政治话语笼罩着她,即便试图挑战并冲破外界规范,却无能为力,而返城后对城市生活的不适应更将她拉入一种别样的人生中。梁晓声娓娓地讲述着这些悲壮又令人心痛的故事,书写着作家的真切情怀,表达着作家对历史的深刻反思,也寄寓了要牢记中国社会发展进程中曾经出现过的历史教训。
反思失误的同时,梁晓声也将目光转向了知青本人。在《今夜有暴风雪》中,作家对回城关口暴露出丑陋人性的知青进行了严厉的谴责与深刻的批判,不仅穷形尽相地描绘了知青抢食堂的丑陋嘴脸,还格外突出描摹了抢银行的知青后脑被枪弹击中毙命造成的视觉冲击力。对改过自新的刘迈克等人,作者则强调经过北大荒的淬炼,他们最终成为有责任感有担当的北大荒人!正如有研究者所言:“这种有历史感和分寸感的自我批判精神,在知青小说中是并不多见的。它预示了一代知青作家心理深化带来的创作上的成熟”[1]143。
如果说,在《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今夜有暴风雪》等小说中,梁晓声对历史的反思还需要辨认,在小说《返城年代》《知青》中,其反思则喷薄而出,跃然纸上。在《返城年代》中,梁晓声力图全面、辩证地看待上山下乡运动,主人公林超然敢于质疑响应毛主席号召所做一切的合理性,他说:“不是所有我这一代人全是没有自己头脑的。……我的头脑使我当年从不曾对我的国家丧失过清醒。”[2]720这种清醒使林超然俨然成为时代的反思者,他也是作家笔下的理想人物形象。对一些知青惯于江湖义气,盲从,多冲动等习气,梁晓声也有考察与针砭。难得的是,作家在作品中表现出了可贵的忏悔意识。虽然“知青历史”过去了,但小说人物都能直视过去,勇敢地揭开伤疤,真诚地为当年的恶行忏悔。鲜明的反思精神同样在小说《知青》中闪耀。在《知青》中,作者认为,“上山下乡”的政策扼杀了人们的自由与民主,众口一词的“中国病了”贯穿了全篇。赵曙光发觉“我们的共和国总体上病了”[3]336;赵天亮认为,“中国确确实实是病了”[4]468;一个老革命者也称,“内心是有很多说不出的苦闷”[3]199。梁晓声将自己的反思融入人物的对话中,借人物之口说道:“凡是那种让人亢奋的,使人丧失理智的疯狂的事,都是不可持续的,也是要受到后来的批判的”[3]412。如果说,前期的知青小说更多地是张扬理想主义、英雄主义情绪,反思历史仅为暗流,那么,在《返城年代》《知青》等小说中,作者的态度更加明朗,对荒谬病态的社会现实表达了明确的反思与批判。“能够在小说作品中借助于笔下的主人公形象道出‘中国也病了这样一种可谓掷地有声的思想意识,所充分显示出的,正是作家梁晓声自己对于那一段荒谬历史所进行的一种真切反思。”[5]诚然,对于一个国家和民族的发展来说,热情与勇气是不可或缺的,然而如果没有理性的思考和冷静的判断,人类必将陷入无法想象的疯狂与荒谬中。可以说,梁晓声对知青历史反思的重要意义也正在于此。
梁晓声对知青运动的思考渐趋理性,在肯定知青由此实现了生命价值与人格尊严的同时,也从社会发展、个体存在、生命形式等角度重新评估了这场运动,并表示要维护自然环境、反对乱砍乱伐,理解与尊重个体生命。这种价值观念的渐趋明朗也反映出作家理性思考的深入,但需要指出的是,由于諸种因素的共同作用,也导致了梁晓声历史反思的受阻。
三、历史反思的受阻与迁流
梁晓声的知青小说讲述了特定时期兵团战士的遭遇与命运,也涉及到“极左”思潮对知青命运的深远影响。毋庸置疑,作家能够清醒地意识到非常时期的政策要求有着不合理甚至荒谬的成分,但是,他有意地压抑了这种思考,并刻意地回避了上山下乡决策背后历史谬误的产生根源。究其原因,难以跨越知青情结使他格外珍视自己的青春,重视自己的情感记忆,而作家在“文革”时所接受的教育和求学的机会,以及小说影视剧的改编也弱化了反思力度。
难以跨越的知青情结,对青春、理想、情感的珍视,使他始终肯定并热爱着那段青春岁月。毋庸置疑,回头审视“文革”那段特殊历史,评价是理性、客观的。然而,作为亲历者的知青,如何评价自己在社会失态时的做法,这关涉着一代人的价值定位与情感体验,尤其在返城这一关节点,更是提供了自审与他审的重要契机。在某种程度上,当巨大的历史车轮隆隆碾过时,生命个体急于应付眼前的繁杂事务,忙于筹划未来的发展前景,对于历史对自我的评说多是匆匆略过。梁晓声选择的是淡化了对“极左”思潮的政治性反思,而对知青个人如何看待这段历史更感兴趣。在他笔下,知青们或是将其作为“津津乐道的资本”[4]19,或是“不想回忆自己这一段经历了”[4]98,但是,更多的声音是延续着“青春无悔”的宣言。《今夜有暴风雪》中的曹铁强说:“我们付出和丧失了许多许多,可我们得到的,还是要比失去的多,比失去的有分量”[6]111。“最值得我们回忆的,必然是我们每一个人的心路历程。它不仅包含爱情、友情和一切温暖我们的情愫,还将包含着思想。”[4]175尽管时代某种程度上戏弄了知青们的理想,但知青本人不应菲薄自己的人生经历,而应从中汲取直面困难与挫折的勇气,从中感受到生命的价值与尊严。梁晓声的作品始终传达着他对北大荒的热爱,感恩知青岁月磨炼了意志,升华了精神。不难看出,作者对知青岁月的热度多从个人角度考量生命个体的精神成长,较少从时代发展的角度思考社会的病症。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削减了反思历史的深度与力度。
“文革”时期接受的教育塑造并影响着梁晓声的心理结构。20世纪五六十年代是一个激情四溢、理想燃烧的年代,“防帝反修”“红色江山”等政治教育浸透知识青年的意识深处,革命意识形态规约着他们的人生路径。他们相信燃烧自己火红的青春,听从毛主席的话,一定能够实现共产主义,于是,一个个英雄形象被树立起来,成为青年人学习的楷模和榜样。这种浓厚的理想主义、英雄主义的氛围,使梁晓声无惧困难,勇敢前行,自觉成为时代精神的宣讲者。他努力搜集和构思知青在艰难岁月中的人性光辉,张扬知青们战天斗地的昂扬激情。由此,敢于征服自然,挺进荒地的知青成为他笔下的英雄;履行诺言,执着垦荒戍边的留守者成为他讴歌的对象;怀疑反思社会病症的赵曙光与赵天亮兄弟,依然在垦荒劳动中找到了价值实现感。此外,知青生活期间,梁晓声因为出众的文学创作才华,于1974年被复旦大学招入学习,成为工农兵学员,继续接受革命理想教育。这使他在思想、观念、精神等方面都向着理想主义的方向迈进,与主流的革命主义意识形态实现了高度的契合。另外,小说影视剧的改编也影响了梁晓声反思历史的深度。在梁晓声的作品中,《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今夜有暴风雪》《年轮》《雪城》等都被搬上了荧幕,小说《知青》也是由同名影视剧改编而来。这种高频率的改编也在一定程度上使梁晓声的作品适合影视剧的观赏要素,迎合了大众传媒特有的大众化、娱乐化的特质,无形中回避了对问题的深入思考,降低了对作品思想意蕴的开掘深度。
当然,尽管作家对知青历史的反思仍还有挖掘的空间,但对垦荒岁月给予知青本人意义的高度肯定,是符合一定时期内社会的主导思潮和情绪需要的。20世纪80年代初,社会普遍沉浸在感伤压抑的时代氛围中,梁晓声的知青小说及时给社会与民众注入了积极向上的正能量,坚定了人们的理想信念。同时,作者对国家、个体、理想、情怀等的思考也逐渐深入,《知青》中的周萍与方婉之无疑传递了作者的声音。例如,周萍说的,“咱们中国,好比咱们北大荒的土地。即使有几年荒了,野蒿丛生了,那也只不过是表面现象啊!三尺以下,还是沃土啊!”[4]468梁晓声坚信中国传统文化的包容力与创造力,对未来持有坚定的信念。同时,梁晓声对于生命个体的成长也有了更为成熟的看法。他认为,当下社会需要能够随着国家、民族发展而不断完善自我,与中华民族未来的发展相携共生的强者。如方婉之所说:“受过伤的人,应该更具有对于疼痛的承受力,应该更坚强!应该,在那伤口愈合的过程中,不但生长出新的肌肤,而且生长出对于我们祖国前途的新的思想!新的情怀!新的态度”[4]508。由此可见,梁晓声的知青小说适时地提供了时代所需要的精神抚慰,也以坚定的信心展望了时代与个人的发展前景。正如有论者所言:“梁晓声的知青小说在对荒唐历史的反思和批判中,对一代人的理想、命运进行深刻的探寻,不可否认,一代人为‘乌托邦理想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但是他们勇于奉献、吃苦耐劳,为实现理想而不惜牺牲的奋斗精神,是一种超越时空的永恒。”[7]77-78
梁晓声的小说书写着众多知青的人生芳华,记录着一代人的历史记忆,他对知青历史充满了理想主义情绪,又渗透着愈见明晰的反思精神。但是,难以跨越的知青情结、“文革”时期接受的教育,以及小说影视剧的改编等多种因素,也促成了梁晓声始终热衷书写知青“走”与“留”的话题,在反思历史的路途中,即便有所跨越,终难以摆脱种种藩篱。总之,历史中的谬误并没有被梁晓声遗忘,虽被压抑在意识深处,却沉淀升华成宝贵的思想财富,凝聚成为知青一代人自我肯定的精神内核。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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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李献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