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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流片营救叙事的突破:从《战狼2》到《红海行动》

2018-09-10王兰燕

关键词:战狼2

王兰燕

[摘要]主流片获得成功的关键不仅在于增强传播能力,更在于增强叙事能力,把好故事讲好。两部主流片《战狼2》和《红海行动》都是营救叙事,但《红海行动》在叙事上更为精致,叙事层面至少实现了三个方面的突破:在叙事层次上实现了从单一线性叙事向曲折的多层叙事的突破;在叙事逻辑上实现了从分裂到严密的突破;在叙事理念上实现了从民族国家向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突破。《红海行动》可以为主流片讲好故事提供借鉴。

[关键词]主流片;营救叙事;《战狼2》;《红海行动》

[中图分类号]J971[文献标志码]A

近年来,国产主流片借军事题材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从《集结号》到《战狼》,再到《战狼2》和《红海行动》,这些主流片在创造了国产电影票房神话的同时,还收获了大众的一片好评。有学者认为,“我们的电影在建构主流文化价值方面没有问题,但传播主流文化价值的能力严重不够,从而极大地限制了自身的可持续发展。”[1]将电影建构主流文化的问题归结在“传播能力”上,固然指明了电影建构、宣传主流文化的一个方向,同时需要注意的是,仅仅归结于“传播能力”是不够的,这至少忽略了电影作为艺术的本体特征,即电影是叙事的艺术。作为叙事艺术的电影要求电影在建构主流文化价值的时候,首先需要考虑的是如何讲好故事而不是传播的问题,在艺术性上多做文章,把好故事讲好,然后再进入传播,这个次序不能错乱,因此,讲述一个什么故事、如何讲述这个故事,是保证电影进入传播阶段之前需要做的工作。从传播结果来看,《战狼2》与《红海行动》都取得了成功,但从“讲故事”的这个核心来看,两部影片尽管主题一致,但实际还是有高下之分的。相对来说,《红海行动》无论是叙事逻辑、叙事层次还是叙事中传达出来的理念,都较《战狼2》更为精致,比较《战狼2》与《红海行动》,尽管《红海行动》将退役军人身份置换成了现役军人、特种作战兵战狼置换成了海军陆战队蛟龙、作战地点从非洲置换到了伊维亚共和国,但是营救海外侨民以及其他国家的受难民众这一主题却得到了延续,从《战狼2》到《红海行动》,中国军人的风采和中国力量借助影像得以呈现,“营救”叙事模式得以延续。后者在营救叙事上至少取得了三个方面的突破:一是实现了从单一线性叙事向多层叙事的突破;二是实现了双线合一中叙事逻辑从分裂到严密的突破;三是实现了叙事内容从单一撤侨的民族国家行为向更具普遍性的反恐理念层次的突破。

一、叙事层次:从单一的线性叙事向曲折的多层叙事

电影是叙事艺术,讲好故事是电影获得成功的关键,能否设计一个抓住观众欣赏口味的故事,并且用合适的方式将故事讲出,是电影获得成功的关键。所谓营救,是指设法救援遇险人员,营救叙事当围绕着“设法救援遇险人员”这一主题展开,因此,从人员构成上来说,主要有营救者和被营救者。“《戰狼2》剧情不复杂,线索单纯,人物关系也单一”。[2]退役特种兵冷锋为了查明杀害女友龙小云的凶手来到非洲,但是突然被卷入到一场非洲国家的叛乱当中,因为国家之间政治关系的原因,中国军队无法在非洲采取武装行动撤离华侨,作为退役老兵的冷锋毅然重新担负起中国军人的使命,孤身一人返回沦陷区,对中国公民实施营救,在营救中国公民的过程中,冷锋还担负起营救在非洲的中国工厂中非洲工人的使命,最终冷锋和其他人一起,在经历了生死大战后成功撤离中国公民和非洲难民。因此,冷锋是营救者,而滞留在非洲的中国公民则是被营救者,但同时,冷锋的非洲义子及其母亲、中国工厂的非洲工人、美籍援非医生Rachel及陈博士的黑人义女,尽管并非中国公民,但也成为被营救的对象。退役“战狼”冷锋在非洲,本是为了追查已故女友龙小云死因的,因缘巧合之下,毅然承担起营救使命,成为营救者。从整个叙事过程来看,尽管营救人员众多,成分复杂,整体来说,仍然较为有效地限定在线性的叙事中。从开始到结束,一直围绕着如何营救侨民及牵扯到营救中的其他人员展开,尽管营救遭遇了多重障碍,比如中国军队无法进入别国领土实施军事救援,冷锋在逃亡中身中拉曼拉病毒,冷锋与何建国等营救受挫时的军事支援,营救侨民后穿越战火进行撤退,等等,这些障碍的设置,从功能上讲,是为了增加叙事的曲折性和故事的吸引力,使营救这一行动更加富有戏剧性,让观众领略到营救的艰难。也因为这些障碍的设置,使一部营救动作片有了发挥动作片、军事片甚至是武打片的空间,一旦这些障碍被拆除,叙事就会奔涌直下,直线前进。

相比较,《红海行动》的叙事更为复杂,不是线性叙事,而是一波三折、层层递进。在索马里海域完成解救中国商船任务的海军蛟龙突击队,返航途中接到新的任务,随所在舰队“临沂号”到非洲北部的伊维亚共和国参与撤侨行动。伊维亚恐怖组织连同叛军攻入首都,当地华侨面临危险,“临沂号”海军战舰接到上级命令改变航向,前往伊维亚执行撤侨任务。军舰停靠在奥哈法港口,陆续接收了三批中国侨民,包括中国驻伊维亚大使馆何清流领事在内的最后一批中国侨民在撤离时,被叛军逼入战区,蛟龙突击队奉命进入城区营救,在激烈的遭遇战之后,营救了被恐怖分子追击的中国领事及侨民,但就在他们准备撤离之际,蛟龙突击队收到还有中国人质被恐怖分子劫持的消息,为了让恐怖组织知道“一个中国人都不能伤害”,他们义无反顾再度展开营救行动,在这次营救行动中,他们不仅救出了被恐怖分子劫持的中国人质邓梅,还营救了一些他国人质,摧毁了恐怖组织的“脏弹”计划。

《红海行动》中,营救方为海军蛟龙突击队,被营救方既有中国侨民,也有外国难民,这与《战狼2》相似,但在营救过程中,被营救对象实际被分为三个层次,营救活动被分成三个阶段:其一,较早进入中国军舰的侨民,对这一批侨民的营救相对较为顺利,蛟龙突击队事实上并未开展营救;其二,大使馆领事及一批中国侨民,这次营救被恐怖分子阻挠,因此海军派出蛟龙突击队,由他们在获得伊维亚政府许可的情况下进入城区实施营救,尽管遭遇激烈巷战,但最终完成了营救;其三,被恐怖分子劫持的中国人质及外国难民,营救活动目的地在巴塞姆小镇,由正准备返回港口的蛟龙突击队再度进行,这次营救的目标本来只有邓梅一个人,但在营救活动中由于法籍华人夏楠的加入与坚持,还营救了被恐怖分子劫持的他国人员,并摧毁了恐怖分子的脏弹计划。影片中,营救目标被化整为三个部分,这样的策略,既符合在特定情况下大量分散人员无法迅速集中,便去营救的真实情境,也创造了叙事上的层次性,营救行动被分割成三个阶段,叙事被分解成三个不同层次,于是《红海行动》的营救叙事,不再是线性叙事,而是多层叙事。三个层面的叙事,迥异于《战狼2》叙事的线性讲述,增强了叙事的可观性,使整部影片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形成三叠浪的观影效果,因为三个目标的不同,使得叙事不在同一个音准上拔高,而是换成三个不同的音域,但始终维持着一个较快的节奏,一个浪头接着一个浪头向观众打来。当然,叙事的三个层面,可以使叙事场面随着剧情的需要,切换到不同的场景中,作为营救当中必不可少的行动,因此可以在街道、废弃的房屋、汽车、室内、野外公路、山区以及小镇中展开,轮番利用轮船、汽车、飞机、摩托、坦克等交通工具,展现特战队员的不凡身手,为观众呈现一场视觉盛宴。镜头与场景,始终随着营救目标和叙事层次的转换而转换,这样,镜头与故事始终较好地融合在一起,不致于给观众留下一个为了营救而营救、为了视觉而视觉、为了镜头而镜头的生拼硬凑的感觉。另外,也因为营救分层次的展开,使得营救主题从最初的营救大使、转移侨民,发展到最后的反恐,实现了从救自己人到救受恐怖活动威胁的其他人的突破。

二、叙事逻辑:从分裂到严密的双线合一

一个完整的营救叙事,在逻辑上叙述者应当交待清楚为什么要营救、怎样营救以及营救结果等问题,因此,从原因到过程再到结果,构成了一个自然因果链,这个链条的完备与否,就成为营救叙事逻辑是否严谨的标准。《战狼2》和《红海行动》在“营救”的主题下,都有主、副两条线索,最终两条线索都合二为一,主线都是“营救”,副线可以命名为“调查-复仇”,但充当功能的人物与实际叙事线索之间的吻合度并不一样,相对来说,《红海行动》在功能与角色上更为贴合,叙事逻辑更为严密。

《战狼2》中冷锋同时承担了驱动主、副线两条线索的功能。“《战狼2》讲述了脱下军装的冷锋被卷入了一场非洲国家的叛乱,本来能够安全撤离的他无法忘记军人的职责,重回战场展开救援的故事。”[3]这表明,冷锋一方面是营救主角,另一方面却并非为营救而来,是“意外被卷入”叛乱从而开展营救的。冷锋为什么会从中国来到遥远动乱的非洲并且被卷入到叛乱当中呢?他到非洲是要追查杀害龙小云的凶手,因此,沿着这条线往下发展的话,将是一个“调查-复仇”叙事,影片需要讲述冷锋追查凶手并且复仇的过程。所谓“意外被卷入”,也就是说这条副线最终被营救的主线所取代,只是冷锋同样成为主线的驱动者。影片中,冷锋最后对“老爹”的胜利,既是营救的成功,也是复仇的完成,实际就是影片叙事的双线合一,这个双线合一因为冷锋暧昧的身份和龙小云未明的死因并非没有问题。

由于故事发生在遥远的非洲,营救在非洲大陆上进行,在逻辑上必须要解决营救合法性的问题。营救合法性应当包括两个层面,一是中国现役军人无法进入别国领土完成营救。二是冷锋为什么会参与到营救当中,并成为营救事件的主角?《战狼2》中,冷锋的身份是有些暧昧不明的,他并不是现役军人,他不可能受军令管辖直接参与到营救行动中去,这既是叙事开始的地方,也是叙事缝隙需要弥合的地方。在这里,影片给予观众的交待是“一日是战狼,终身是战狼”的召唤,尽管冷锋已经脱下军装,但是在他内心深处仍然是中国军人的一员,在祖国需要的时候,仍会毅然决然地回归队伍,担负起使命,这是影片令观众热血沸腾的地方,正是这样的使命召唤,成功地使观众对身份的模糊性产生强烈的认同,但这依然无法回避一个问题,冷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特定的地方和特定的事件当中呢?从冷锋到非洲的原因来看,他的营救活动只是“被卷入”的一个偶然性事件,更进一步的问题是:国际雇佣兵与中国退役兵之间的恩怨因何而起?冷锋远赴非洲,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要寻找杀害龙小云的凶手,可是为什么“老爹”要杀害龙小云呢?如果说在《战狼》中,国际雇佣兵闯入中国领地是为了毒品、为了钱,逻辑上可以解释得通起因的话,那么,龙小云怎么会在《战狼2》中与佣兵首领存在交集?“老爹”为什么会杀害龙小云?作为系列电影的第二部,导演或许会认为这不需要交待,但作为一部独立的电影,在《战狼2》中没有交待清楚这个问题,也就会带来评论者所说的“‘恶的动机不明”的问题。[2]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作为推动人物行动的原始动力,“恶”动机不明带来的问题就是人物行动本身的合法性将会受到质疑,影片未交待清楚老爹杀害龙小云这一“恶”的动机,为龙小云之死埋下了多种可能性,也为阐释“恶”的行为留下了多种可能性,假如龙小云只是出于个人恩怨被老爹杀害,那么冷锋找老爹复仇,他的复仇将只是为死去的恋人进行的个人复仇,影片将会陷入个人的快意恩仇当中,无法升华到家仇国恨的层面,在调动观众同仇敌忾的情感上,将会缺乏说服力。冷锋为龙小云报仇是推动冷锋到非洲行动的主要动力,缺少这个方面的交待,冷锋的行为将失去合法性和一贯性,但在《战狼2》中,影片叙事用“一日是战狼,终身是战狼”的认同感,完成了冷锋从个人复仇到参与营救的转换,用心理召唤取代了现实处理,在解决冷锋身份暧昧不明问题的同时,也掩盖了叙事逻辑上的粗疏。

《红海行动》同样是营救与复仇两条线索交叉叙述,并且最终合而为一,不过,推动副线前进的是影片中的法籍华人伊维亚记者夏楠。相比于冷锋,夏楠成为这条副线的推动者更为合适,因为其一,龙小云死因不明导致冷锋复仇合法性基础不牢;其二,夏楠的整个行动在剧中有明确的因果关系,构成一个完整的逻辑链,夏楠是一名战地记者,在丈夫与孩子均死于伦敦恐怖爆炸之后成为战地记者,她一直追踪报道恐怖分子,试图向社会公布真相,在得知商人威廉因掌握核原料及制造“脏弹”技术成为恐怖组织的目标之后,她毅然前去阻止。这条副线因为记者的不断追踪调查,以及夏楠本身调查的目的,同样可以命名为“调查-复仇”线,在《红海行动》的讲述中,这条“调查-复仇”线最终与营救线合而为一。尽管在《战狼2》与《红海行动》中同样存在着“营救”“调查-复仇”两条线索,最终都合而为一,但是从叙事的严密性、合理性而言,《红海行动》比《战狼2》更为严谨、合理。

中国军人在《战狼2》中无法进入别国开展营救,因此存在的冷锋的身份暧昧问题在《红海行动》当中已经不是问题,因为《红海行动》是现役军人在执行命令,其行为一开始就具有合法性,并且自始至终军人的身份都是“法定”的,他们是在执行自己的工作任务,他们是在国家的召唤与驱使下,完成营救的任务,因此,在叙事上,并不存在《战狼2》当中从个人复仇向参与营救的转变,始终在营救的逻辑链条上前行,这种叙事尽管相对较为单一,但更为集中,反而避免了《战狼2》因为暧昧身份以及人物行动原因错位而带来的逻辑上的缺陷,因此,相对来说《红海行动》叙事逻辑更为严密。而在副线向主线靠拢并且最终合并的问题上,《红海行动》更为合理、严谨。如果说,在《战狼2》中冷锋因为要追查杀害龙小云的凶手问题上交待不清,导致“恶”动机不明的话,那么,在《红海行动》中并不存在这个问题,因为作为主线的营救,由现役军人的身份而具备了行动的合法性,在副线中,因为夏楠的记者身份而同样具有合理性,并且影片也清楚地交待了夏楠之所以来到战火纷飞的伊维亚,充满正义感甚至有些固执地要追查到底的动机,是因为她的丈夫及孩子都在伦敦恐怖爆炸中喪生,为了复仇,同样也为了让更多的人免于恐怖袭击中的非正常死亡,从而造成更多的家庭悲剧,夏楠义无反顾,勇往直前,斗争到底。这条副线在逻辑起点上交待得非常清晰,最终正是因为夏楠对“脏弹”的调查,使她卷入了最后的营救行动,成为《红海行动》中不仅是营救的对象,而且在另外一起营救事件中充当了激发功能。最终,作为副线的“调查-复仇”与作为主线的营救合而为一,并且水乳交融。

三、叙事理念:从民族国家向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突破

有论者指出,《战狼2》展现了“中国军人身上所展现的家国情怀与赤胆忠诚,早已超越了西方叙事中的个人英雄主义,蕴含着人类命运休戚与共的大爱与大义”[4],作为一部主旋律电影,《战狼2》之所以获得巨大成功,是有时代原因的。随着中国经济的不断发展,国际政治地位的不断提升,“中国梦”需要在文化领域里有着相应的呈现,“中国梦”不仅是富国梦,还是强国梦,展现强国梦的最佳方式,莫过于展现代表着中国力量的军人风采,无论是《战狼》系列还是《红海行动》,均以中国军人为对象,通过展现中国军人的风采,呈现中国力量和中国梦,这契合了时代发展在文化领域内的诉求。《战狼2》将“营救”放在国家主义话语体系里进行讲述,战狼系列电影的主题曾被概括成1的主题是“击退一切来犯之敌”,而2的主题则是“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5],这样的表述,已经溢出了“营救”叙事,进入了另外一个层面。因为“营救”其本义来说,是一种被动性行为,是某方成员因为陷入险地,其生命财产等安全受到侵犯,需要共同体成员实施救援的行为,“营救”是人道主义关怀,是对个体生命的重视,是对每个共同体成员的足够重视,但“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已经含有复仇的信念在内,营救不再是收敛式的防御性行为,而是扩张性行为,这样的表述迎合了当下正在崛起的中国民众重新大国化的心态,但也容易招致对中国崛起抱有怀疑态度人们的警惕,容易落人口实。利用电影进行国家形象建构和宣传,这是影视自其诞生之后就担负的职责之一。好莱坞电影也在美国国家形象建构与推广过程中充任过非常重要的角色,对于当下中国来说,利用电影这一艺术形式,建构国家形象,向世界进行电影输出的同时,展现中国军人风采与中国力量,输出中国精神、中国理念、中国文化,也是當下电影需要承担的职能之一,但是,“国家形象的建构既要表达崛起的强势,也要内敛、中和,韬光养晦。电影可以表达民族主义情绪、国家意识,但更要有全人类意识、世界情怀和共同价值观。”[2]就这点来说,《红海行动》比《战狼2》处理得更为合理。

《战狼2》中的国家叙事,仔细辨析,主要在两个层面展开:其一,在国家层面上是中国与美国、中国与非洲的对比;其二,在历史层面上,是中国过去与现在的对比。在中国与美国的对比中,可以看出影片对美国世界警察这一角色的嘲讽,当中美混血援非医生Rachel将被营救的希望寄托在美国身上的时候,希望瞬间被无人接听的电话打破,这个情节的设置赢得了不少观众会心的微笑,影片传达了对美国世界警察角色的嘲弄;而在中国与非洲的对比中,正如论者指出的那样,无论是冷锋还是陈博士,两位中国男性都是以“父亲”的形象出现在非洲面前的,当众多非洲同胞处在战乱、饥饿、瘟疫中的时候,只有中国工厂是安全的,当美国无法顾及非洲施以救援的时候,只有中国退役军人毅然决然地营救自己的同胞,还营救了非洲同胞。当欧洲雇佣军帮助非洲进行叛乱的时候,只有中国工厂帮助非洲发展工业,创造稳定和谐的发展环境。几十年来,中国对非洲不遗余力的政策扶助,在影片里得以呈现,影片固然传达了中国人几十年来的非洲政策,但这样的影像表述,同样也存在着被另外一方解读为“傲慢”的民族主义的姿态。如果说在对美国进行了嘲弄,对非洲进行了自傲还是从国家与国家关系角度进行阐述的话,那么,在历史层面上,将中国过去与现在进行的对比同样令人激动。熟悉中国历史的人,不会陌生“东亚病夫”的称号,在《战狼》第一部中,同样是国际雇佣军对中国特种部队“童子兵”的称呼,如果说还是军事领域内的专业蔑视的话,那么,在《战狼2》中,冷锋对“老爹”的回应则是“那是过去”,这极大的提升了观影观众的民族自豪感,同时也顺应了“大国崛起”的表述诉求,正如《凤凰网》所评论的那样,“该片好就好在,在枪林弹雨中,在一幕幕刺激眼球、震动耳膜的视听奇观里,俨然是个体和集体在相亲相爱,在深情相拥。”[6]正是在中国过去与现在的对比中,完成了对观众民族自豪感的激发与认同,实现了历史与现实在营救叙事中的结合,而冷锋的个人复仇行为与对同胞的营救,也在“一日是战狼,终身是战狼”的认同中,完成了从个体到集体的升华,二线合一,不再显得游离、突兀,尽管龙小云之死仍然是一个迷团,但影片对观众情绪的调动,已经成功地淹没了对逻辑的反思,因此,复仇与营救二线合一顺理成章。

《战狼2》中借助中国/西方、中国/非洲以及中国:过去/现在这两个叙事模式,成功地将中国正在崛起,承担起维护和平的大国责任;中国军人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国民等观念加以呈现,但是,在呈现这种影像的同时,由于采用的是二元对立的方式,因此,在贬抑一极、褒扬一极的同时,也招致了民族主义的批评。相对来说,《红海行动》中的营救叙事,则不再是采用以国家为中心的二元对立的叙事模式,而是围绕“营救”这一主题,围绕着营救方/被营救方的角力进行叙事,如果从阵营来说,则是蛟龙队员/中国侨民,当然,随着故事的发展,这个叙事模式逐渐成为中国军人/恐怖分子。詹姆逊曾经指出,“只要出现一个二项对立式的东西,就出现了意识形态,可以说二项对立是意识形态的主要形式”[7],《红海行动》中“营救方/被营救方”叙事模式对《战狼2》中“中国/西方、中国/非洲”以及“中国:过去/现在”叙事模式的取代,更是一种意识形态对另一种意识形态的取代,具体来说,即以中国为中心的民族主义意识形态,对以营救为中心的人道主义意识形态,进而演变成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取代。这既呼应了当前中国官方对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设想,也符合电影作为人类文化遗产进行跨国宣传与播放时的策略。对个体生命的尊重,不仅体现在国家有能力保护自己远在海外的侨民,而有能力、有责任保护他国受难的普通平民,使得影片的主题升华。如果说对大使、邓梅及其他中国侨民的营救,是国家在履行其应负的职责的话,那么,影片通过对“汽车炸弹”中平民父亲的解救,则是一种超越民族主义、国家责任的人道主义关怀,最终在营救的过程中,队长杨锐毅然决然地粉碎叛军首领更大的阴谋,不仅是国家责任,而是基于对他国普通平民生命的重视,是基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国际主义关怀,因此,在叙事模式的转变中,《红海行动》比《战狼2》将主题从国家责任、公民责任推进到人类命运共同体及世界公民责任上来,从而实现了叙事理念的突破。

四、結语

影片《战狼2》通过退役特种兵在非洲的侨民营救行动,展现了中国军人身上的家国情怀与赤胆忠诚,在一片热血沸腾的欢腾声中完成了主流意识形态对于“中国梦”的影像表述;《红海行动》讲述的是中国海军“蛟龙突击队”八人小组奉命执行撤侨任务,同时粉碎叛军武装首领惊天阴谋的故事,实现了主流意识形态对“反恐”这一世界性命题的对接。从类型上来说,《战狼2》和《红海行动》都是主流片,都体现了“突出主流意识,追求一流制作,进入主流市场,赢得大众好评,创造好的效益”[8],因此,将好故事讲好才符合电影这一艺术本体的要求。《战狼2》和《红海行动》都讲述了一个关于军人如何营救公民的好故事,但从艺术性考量,《红海行动》无论是在叙事层次、叙事逻辑还是叙事理念上,都突破了《战狼2》,更应成为主流片参考的对象、研究的范本。今后的主流片也更应在叙事上多下功夫,争取出现更多的叙事性、艺术性强的主流片,在讲好故事的基础上,赢得主流与市场的好评,不断促进中国电影的蓬勃发展。

[参考文献]

[1]饶曙光.《建国大业》:启示录[J].当代电影,2009(11):20-29.

[2]陈旭光.新主流大片《战狼2》:“类型加强”、国家形象建构与“中国梦”表达[N].中国电影报,2017-08-09.

[3]吴京宣传《战狼2》:称将放慢节奏 养伤“充电”[EB/OL].(2017-08-02).http://ent.sina.com.cn/m/c/2017-08-02/doc-ifyinvwu4613407.shtml

[4]佚名.用阳光心态品读“战狼”[EB/OL].http://paper.people.com.cn/rmrb/html/2017-08/11/nw.D110000renmrb201708112-03.htm.

[5]盘点《战狼2》20句经典台词: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EB/OL].(2017-08-09).

http://ah.people.com.cn/n2/2017/0809/c358329-30586342.html

[6]《战狼2》票房大爆的背后:英雄梦让你无所不能[EB/OL].(2017-07-31).http://ent.ifeng.com/a/20170731/42960776_0.shtml

[7][美]杰姆逊.后现代主义与文化理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7:27.

[8]刘帆.从《集结号》到《战狼》:国家意识形态的有效传递与观众欲望的隐秘缝合[J].电影艺术,2016(4):42-46.

[9]李珊珊.从《黑鬼杰夫》的两个版本看德莱塞自然主义风格的发展[J].牡丹江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7(3):100-104.

[10]张爽.《老残游记》与五四小说“心态化”叙事模式的比较略述[J].牡丹江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7(4):81-86.

[11]彭成广.第一人称叙事文本的张力——以韩少功的作品为例[J].牡丹江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7(5):63-66.

The Breakthrough in the Rescue Narrative of the Mainstream Movies:

From the Wolf Warriors II to the Operation Red Sea

WANG Lan-yan

(School of Media & Communication, Anqing Normal Univerity,Anqing,Anhui, 246133,China)

Abstract:The key to the success of mainstream movies is not only to enhance the communication ability, but also to enhance the narrative ability, tell a good story well. The two mainstream films, the Wolf Warriors II and the Operation Red Sea are both carrying out the rescue narrative, but the Operation Red Sea is more exquisite in the narrative, and the narrative level has achieved at least three breakthroughs: in the narrative level, it achieves the sudden break from the single linear narrative to the tortuous multi-layer narrative, and the narrative logic has realized the split to the narrative logic. The strict breakthrough and the narrative idea have realized the breakthrough from the nation state to the human destiny community. Therefore, the Operation Red Sea can provide the reference for the main movies to tell the good story.

Keywords:the mainstream movies; the rescue narrative; Wolf Warriors II; Operation Red Se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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