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楠：出去是为了更好地回来

屈丽丽

王楠接受记者采访的那一天，除了北京那轮刷屏的满月之后，另一个热点就是玻璃大王曹德旺的儿子曹晖终于同意接班了。同样作为创二代，对于“接班”问题王楠感同身受，“父亲应该放手，让儿子走出去。放手不是让他去别的地方上班，而是让他自己去创业。即使创业失败了，创业的过程也能让他学会很多东西，至少学会理解上一辈的压力与难处。”王楠说。事实上，记者在采访中发现，绝大部分“二代”都不排斥接班，只是他们要用自己的方式来“接班”，同时也想体验自己创业的感受。

被报名上学记

在接受记者采访时，王楠正在清华大学参加培训课程，而王楠以及他两个兄弟的名额都是由他们的父辈们给“报”上的。

11年前，王楠的父亲王宏昌一手创办了陕西罗克环保科技有限公司，是一家专业从事环境应急的高新技术企业。如今罗克环保科技已是西北地区环境污染应急物资种类最齐全、环境污染事故处理技术最专业的综合服务企业，占据接近80%的市场份额，近年来更是参与了西北地区多起油污及化学品泄漏事件的现场应急处理。

王宏昌兄弟四人，他在家中排行老二。如今，除了王宏昌之外，老三、老四也都分别创办了自己的公司，业务领域都在环保产业链的上下游。比如王楠四叔的公司业务是石油管道保温防腐、机器人勘探， “四叔的公司和父亲的公司在一栋办公楼上，三叔的公司虽然不与他们在一起，但业务上有很多协同的地方。”王楠告诉记者。“父辈们希望我们今后做的所有事情也都要结合起来。”

如何让下一代接班是王楠的父辈们思考的一个重要问题，而且应该已经列入了家族的“行动计划”。“我们是兄弟三个一起来上学的，父亲和叔叔他们三个对我们三个一起‘下手——并不是我父亲对我‘下手，是我四叔对我‘下手，我父亲对我四弟‘下手，他们是交换对我们游说的。”谈起来清华上学的背景，王楠给自己的父辈们小小地爆了个料。王楠告诉记者，除了王楠自己，他三叔、四叔家的两个弟弟也一起参加了这一期清华大学培训课程的学习。三个孩子年纪上都差两岁，王楠是1987年出生的，三弟和四弟，一个1989年出生，一个1991年出生。

在接班问题的协商上，王楠与父亲已经走过了八个年头。八年前，刚刚大学毕业的王楠直接进入了父亲的公司——陕西罗克环保科技有限公司。王楠最初的工作是做业务员，虽然大家都知道他是老板的儿子，当时他也是年龄最小的，但他并没有受到什么特别的照顾。“在小一辈里，因为大部分时间只有我在国内，因此他们拜访客户都会带上我。但是除了大家会有意识地教我一些东西外，当时无论是在父亲公司还是叔叔公司的同事，都对我要求很严格。”王楠告诉记者。“事实上公司里所有的业务和岗位我几乎全都做过，甚至做过装卸工。”

环保企业的主要客户是政府部门、事业单位，一方面客户中少有年轻人，另一方面陕北的酒文化让王楠无法接受，后来的一个机会让王楠毫不犹豫地离开了父亲的企业。“父亲让我进企业的时候其实只想锻炼我，但他也知道我一直心不在焉。年轻人都有自己的梦想，我的兴趣在旅游业，上学时就想做了，后来有了一个机会，认识了美国的一些当地人，就决定要自己创业了。就这样，我离开父亲公司开始创业，父亲不仅没有怪我，反而还给了我一笔启动资金。”

王楠一开始抵触接班，因为他觉得那是父辈的事情，并不是自己喜欢的事情，而且他也不太接受父辈经营企业的方式，他更喜欢做市场化的、有竞争力的事情。但現在，一方面他更能理解父亲了，并且希望能帮助父亲分担一些，另一方面父亲也改变了以往的强势态度，愿意让儿子先负责一部分业务进行尝试。更重要的是，这一次，父亲王宏昌表现得极其“细心”，他把儿子安排在酒文化不是特别盛行的陕南，而不是一开始王楠工作过的陕北。

如今，重新回到父亲公司的王楠现在负责整个陕南业务，他的正式身份是副总经理。他已经在绝大部分时间里把重心放在了父亲公司的业务上。在一些新的市场机会面前，王楠也在探索着进行一些业务转型以及新兴业务的开拓。

接班问题：出去是为了更好地回来

王楠心中对父亲一直充满感激，“我是家里的老大，现在我自己也有孩子了，体会到了父亲的辛苦。我们也商量了一个平衡的方法，我负责一部分的业务，替父亲分担一些。但我自己的事业仍然继续，只不过主要交给合伙人去做。”在王楠看来，创业的公司与父辈的企业虽然规模不可同日而语，但做事的道理是一样的。而当年选择从父亲公司离开的王楠，在经历了自己的创业之后，如今一边打理自己的公司，一边开始执掌父亲公司中的一部分业务。

因为有了自己创业的经历，王楠对企业的战略方向已经非常敏感，这也是他此次清华学习的目的之一。“我创业虽然做的是旅游业和酒店业，其实是可以和父亲的环保业务结合起来的。即使我未来的业务方向不再是我父亲创业做的事，但环保也还有很多事情，还有很多新的机会，我也想把它做成一个综合型的企业，我并不想只守在一个方面。”

“以前，父亲公司里很多的理念，包括一些做事情的方法，我都很难接受，我和父亲之间总是爆发直接的冲突，但现在我发现我大多都能理解了，再有矛盾的时候，我就会避免与父亲发生当面冲突，我的方法是做了再说，然后跟父亲讲道理。”王楠告诉记者。“不仅是我在变，父亲也在变，以前他总是非常强硬地让我接班，现在他也同意和接受了我的方式，让我先负责一块业务，接触一两年后如果我觉得可以，再慢慢地把班接下来。”

当然，父亲也给他留有余地，“如果真的不喜欢，有不接的安排。”但父亲对他是有要求的，给他的条件是，“先把汉中环保的业务做好，不差这一年。”王楠创业做的是旅游和酒店，但他在环保领域也发现了机会。“陕西当地环保领域有大量的考察、学习，有大量的外包业务，要借助外面公司的能力。”“公司目前的业务在当地已经接近饱和，未来还会因为受外来的冲击不断被压缩，所以应该开发新的业务机会，比如环境测评就是这类业务，现在需求很大。”

王楠告诉记者，“我的想法是把鸡蛋放在不同的篮子里，即使某一个受到了冲击，但可以保证整体上的平衡。但对于父亲来说，他可能会感觉业务越分散越顾不过来。这是一个思想转变的问题。”尽管一代守成者与二代开创者之间总有各种各样的矛盾或冲突，但对王楠来说，出去创业再回来后的感受和做法是完全不一样的。“虽然我喜欢做更市场化、更有竞争力的东西，愿意在一个充分竞争的领域做事情，一开始我也接受不了上一辈做企业的方式——可以说现在还有我不能接受的事情，但我也在慢慢地理解父亲的期望，尤其是我自己也有了孩子之后。我希望自己能帮父亲分担一些事情。”

“在沟通方式上，我们以前十次沟通十次吵架，现在十次沟通至少有一半不吵架了。父亲比较强势，潜移默化中我也比较强势，但现在我会尽量避免这种面对面的冲突。我经常对父亲说，我建议你先让我把事做完，我再到你办公室慢慢地给你讲我为什么这样做，我是怎么做的。一般情况下父亲都会理解和接受。”在角色定位上，王楠觉得被动接班和理解后去帮助父亲分担一部分业务在思想上是完全不同的，“以前我就觉得自己是一个普通打工者，虽说是自家的企业，但是也没有那么上心，只是完成交代给我的任务。自从自己创业以后再回来，我会去想很多我父亲同时在想的事情，包括企业的未来怎么样，可能出现什么危机，我需要怎样去做，我会把第一时间想到的问题和想法跟父亲沟通。”

所以，作为也曾经被“逼宫”接班的“二代”，王楠告诉记者，“创业是学会承担的过程，如果有机会，父亲还是应该把儿子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