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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润如玉,浩然如峰

2018-08-24黄玉峰王白云

语文教学与研究(教研天地) 2018年7期
关键词:黄玉白云君子

黄玉峰 王白云

黄玉峰,1946年生于浙江绍兴。复旦大学附属中学特级教师,上海写作学会副会长,复旦大学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特聘教授,复旦大学高等教育研究所硕士生导师,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硕士生导师,上海语文学会理事,上海诗词学会理事,复旦大学书画篆刻研究会理事,上海语言工作协会理事。出版有专著《说李白》《说杜甫》《说苏东坡》《人是怎么不见的》《黄生养雀记》等。

4月2日,冷风习习,但天空明净。我一早赶到复旦大学门口上车,前往坐落于淀山湖畔的“复旦五浦汇实验学校”,采访我复旦大学附属中学时的导师和同事——那位教书五十二年、七十岁始任校长的传奇人物黄玉峰先生。

推开办公室门,玉峰先生在他的办公桌前忙碌。桌前赫然立着一帧大幅照片,那是先生当年率领复旦附中青年教师在运动会入场式上的留影。先生带头挥舞着小旗,矫首阔步于操场的跑道上,身着藏青立领学生装的先生意气风发,风度翩翩。

校长办公室空间不大,韵致非常。内有两幅对联、两幅水墨。一副对联是王元化先生八十二岁时亲笔书写送给先生的“皜皜焉坚贞如白玉,懔懔焉劲烈若秋霜”,边款为“录许寿裳赞扬鲁迅语书奉黄玉峰先生”。对联中间是沪上名画家钱行健的作品,画面上是一只母鸡和两只小鸡,题字“其乐融融”。墙上除了复旦大学校长苏步青教授送给先生的亲笔诗作,还有先生爱子的小楷《心经》,篇幅不大,但笔力清健,功底深厚;师母所画墨竹挂在书橱的侧边,上题一行小字“画竹要画节,为人要讲品”;与之呼应的是先生自己的巨幅大篆“天在看”,力透纸背。

最让人不能移目、又不忍注目的是先生英年早逝的爱子九岁的习作,画面上一对公鸡母鸡被一群鸡雏环绕,上面写着“让世界充满爱”五个幼稚而工整的楷书,落款“光立”。两旁挂着先生的手迹:上联为“一树蓓蕾莫道是他人子弟”,下联为“满园桃李当看作自家儿孙”,这让人心里一暖,又顿生一悲。望一眼办公桌前埋头写字、白发渐生的先生,难忍热泪。

借故出门在别处静了一静,再进去,开始与先生的访谈。

王白云:黄老师好,我受《语文教学与研究》杂志的委托,对您作一个访谈,关于语文教育,您一向有自己的主张。比如:“还语文朗朗书声”“死去活来”“不跪着教书”……时至今日,您觉得最能代表您语文教育思想的说法或者说主张是什么?

黄玉峰:大语文教育。

王白云:我心中想的也是大语文教育,您能详细谈谈您的这个主张吗?

黄玉峰:大语文最终目标是培养君子,培养真正的“人”,大写的“人”。什么是“君子”?它的内涵非常丰富,可以从多个维度和多个层面解读;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君子”是比较全面的、和谐发展的“人”。语文要承担“培养君子”这个重任,陶冶学生心灵,变化学生气质。

语文的外延非常宽泛。读一篇文章,看一本书,和别人进行一次交谈,搞一次艺术的活动,都可以看作是语文学习。学习语文最关键的是“积累”。“积累”之外,还有“感悟”“运用”。三词容融,就是我的“六字真言”。

语文教学讲求兴趣、渲染、引导、苦读。但是从来都不是为兴趣而兴趣,为渲染而渲染,为引导而引导。兴趣也好,渲染也好,引导也好,苦读也好,都是为了积累。所有的激发手段,包括所谓的灌输,都是为了帮助学生积累。积累资料、积累语言、积累情感、积累观点。

不要以为积累就是知识的积累,事实上是能力的积累。比如说,我讲一段话,请学生重复一遍,既积累“知识”,也提高他们能倾听和表达的能力,包括传递感情的能力。

语文教学常常强调厚积薄发。但是我们常常忽略——在厚积与薄发之间,还有一个东西。厚积是输入,薄发是输出,中间是学生的心智编码,不编码是无法实现输出的。而这个编码的过程,就是学生“自悟”的过程。“自悟”就能产生独立的见解。“悟”字造得非常好,知吾心者为“悟”,“悟”就是了解自己的心,发现自己的真实感觉。用王阳明的话来说,叫“致良知”,不但有知识的“悟”,也有自己人格方面的“悟”。成就自我,看到自己的缺点,看到的自己的不足,看到自己的内心。

“悟”的前提是积累。没有大量的积累,必然不会有独立的思考,也不会有自由的思想。没有读书的量,不可能有质的飞跃。陈寅恪说,古人说过的话我不说,别人说过的话我不说,我自己说过的话也不说。学养不够,别以为你是在创造性的发言,其实你是在说别人说过的话,“人云亦云”而已。

我有个“悟”的体验,我本来把鲁迅推崇为精神父亲,后来再读了些书,了解了那个时代以及鲁迅自身的很多矛盾,慢慢就对以前的感觉产生了怀疑,慢慢就产生了新的看法,最后转变了对鲁迅的认知。这就是自悟。“悟”一定是自己的事情。有句话叫做自渡渡人,首先要自渡,然后才能渡人。但是当你渡别人的时候,别人一定是自渡,是通过你实现别人的自渡。所以“感悟”在语文学习中非常重要。

感悟以后,就是运用。运用是人格的提升,是阅读水平、汲取水平的提高。一个人“悟”了以后,阅读速度会更快,吸收的效果会更强,产生新想法的可能性会更大。你会很快在你的吸收过程中把更本质的东西提炼出来,产生更有价值的判断。这就是运用。

“运用”包含写作、表达,又不仅仅是写作和表达。自己人格的提升,阅读能力的提高,写作水平的升华,都是“运用”的结果。“运用”的最高境界是成就自我。成就自我就是成为真正的人、成为君子。这个过程是通过一点点的修炼逐步实现的。不可能每个人都做圣人,也不可能都做贤人,但是人人可以做君子。实际上也不是什么都完善了才是君子,这件事情上面我是君子,那件事情上我可能是小人。但是你要致力于改进,“努力”成为真正的君子。“做君子”是个过程。

孔子说“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 真正的学习是为自己,成就自己,所谓“成己之学”!只有成就了自己,才谈得上“为人”。

王白云:您形成今天的教育思想,成为了一个有思想的好老師。其间有怎样的经历?

黄玉峰:小时候我有个邻居姓白,他古文背得很熟。我到他家里去,他就为我讲古文。他可以讲出很多很多古典的故事,他能够出口成章。我一边听一边感觉,这种古典乃至经典的东西记得多了,肚子里就有了“墨水”。“墨水”一多,谈吐也好,写作也好,做其它的事情也好,就会和别人不一样。

我读中学时,老师里面有几位大学刚毕业的,他们喜欢讲一些概念、道理,我感觉没什么意思。我在这位老先生家,他随便讲讲我就很爱听。下意识中,感觉如果我做老师,我就要做这样子的老师——肚子里有很多“货色”的老师。记得有一次一个同学来和我讨论“词”,我就讲《摸鱼儿》“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惜春长怕花开早”,我把自己积累的东西拿出来,讲得声情并茂,好多同学都围过来听我讲,让我感受到“做教师”的快乐。后来我想,如果我做老师,就要像“白老师”那样自己满腹经纶,能给学生“讲故事”。

老师自己要有“东西”,能讲“故事”,能以经典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我这个想法,就是少年时期萌芽的。

王白云:您的意思就是,一个好的语文老师要多才多艺、要积累丰厚。“有东西”才是好教师、才会有好教学?

黄玉峰:是这样。第二阶段的想法是我在教育学院读书之后形成的。

我自己本来是想考复旦大学新闻系的,我当时很想做记者。最后没有考取,没有考取的原因我父亲早就料到,他说我们这种出身成分,不能考取新闻系。结果当然落榜,分配读师范。做教师也很好,我是想做教师的,因为我享受过“做教师”的乐趣。最重要的,做教师可以和“人”打交道。后来我到教育学院读书的时候,我们那个老师蒋锡康,他也是个很博学的人,经常叫我到他的寝室里去谈,谈很多东西。

这个时期,我“好老师”的标准更充实了。我开始觉得:好的教师不但肚子里要有东西,还要会表达,就是“会讲”。“讲”什么?“讲”自己的体会,讲自己的感动。

复旦大学的陈望道校长的秘书叫喻蘅,他是郑板桥故乡的人,会写诗,会画画。读过很多书,记忆力极强。那个时候没有电脑,碰到什么问题去问他,他马上会告诉你,还会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指给你看。他的“讲”,给人非常难忘的印象。他总是讲得非常投入、忘我。就像不是在你的身边,而是在和古人交流。确实是只有自己内心感动了才能感动别人。

所以我觉得真正的课堂应该是一种有我又无我的境界,一定要把自己的体会放进去,要讲到后来好像没有自己了。喻先生的书画之美还让我觉得,一个语文教师不但要有自己的感悟,而且要字写得漂亮,能有艺术的表达。写一黑板漂亮的字,随手画几幅画,背出一整篇文章,都一样能打动学生。一个语文教师应该是多面的,不光有据理,有感情的投入,而且能用不同的形式来表达。单凭积累,你是不能感动别人的,你要内化为自己的东西,然后用你的方式“艺术”地“自然”流露。我喜欢写字,正楷、行草、隶书、篆字都会写,尤其擅长小楷,在就读的上海市第六中学搞过个人书法展,虽然只是在橱窗里展出了十几幅作品,但这对我个人的影响也很大。

做一名教师最重要的才华是“独立的思想”。上一篇课文,不但要熟悉这个文本,更要了解文本背后的东西,要知道其人、以及时代背景,你才可能有自己的见解。

我讲冯友兰的《我所认识的蔡子民先生》,就去研究他所处的时代,研究他写这篇文章的背景因缘。他已经90多岁了,在文革的时候主动写诗颂扬江青,他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是不是想起了当年老校长对他的教导?回顾一生,他是不是在忏悔?这个忏悔又是不是到位?是真的忏悔,还是只是为自己辩护?

我上《跨越百年的美丽》,我就去研究大量的居里夫人的资料,她真的不爱打扮?真的那么淡漠爱情?——教书不能完全跟着作者思想走,不是作者说好我也说好,作者说坏我也说坏。老师要让学生看到自己的见解,老师要示范自己产生独立见解的过程,让学生在感知和表达自己独立见解的时候被打动。而不是鹦鹉学舌,随波逐流。

王白云:早期您從一个好老师自身的修炼角度思考:您觉得把自己做好了,有修养,有才艺,有思想,自然就有好教学。后来您从自身的修炼转向关注学生,关注学生的真感受、真感动、真思考。您是不是认为“独立思想”是学生成长的“根基”,学生有根基,才会成为好学生,成为好人,成就好的未来?

黄玉峰:一个有独立思想的人,格调就高了。后来我就提出了“大语文”教学主张。大语文的大,包含学习空间的拓展,学习材料的丰富,学习方式的多向度,学习目标的多维。包括带领学生进行文化“行走”,引导学生进行研究性学习,通过对语文的扩展,促进整个“人”的成长。

王白云:在您的身上,既有强大的信念和博大的爱,又有“叛徒”“率真”的标签。您已经年逾七旬,儿子的遽然离世,又给您难以治愈的伤痛。为什么还能执念于做教育、研究教育?

黄玉峰:我有一种悲壮感。我来复旦五浦汇实验学校的时候,本来就有一种悲壮感。我做梦也没有想到,70岁会有人让我去做校长。我这样的年纪,要不要去做?后来想,这是天命。我教了五十年的书,对教育有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热爱,有一种使命感。对当前的教育乱象,有一种天然的责任,希望自己对改变这样的乱象有一点作为。我知道这是困难的。与这么强大的势力作对,本身就是一种悲壮。

我儿子对我非常支持,一个原因是他知道我喜欢教书,另一个原因是他有一种虚荣心——爸爸成了校长。人总要有点虚荣心。没有提出任何要求,毅然接受了这个天命。

为了办好学校,我是不顾自己的。

教育局给我一套房子住,我把钥匙给了一位没房的年轻教师。我自己掏钱,为庆祝开校典礼,给员工发红包——效仿当年我父亲的做法。我希望大家与我一条心,把“五浦汇”办好!办成社会的净土,孩子的乐园,教育的圣地!

儿子离世,加深了我的悲壮感。我还是要坚守。我现在用孩子留下的钱,设立了一个教育基金,作奖励教师用。我带学生文化行走,我太太是跟出去的,她的费用自己掏。我们搞活动她陪去,包括去澳大利亚,除了住宿费,凡是个人的开支都是自费。她在学校里上选修课,每个星期三做话剧助教——点名、管学生纪律,给学生买服装、道具之类;星期四教书法。全是志工,为的是清清白白,做出榜样。

我把学生当自己的孩子,差不多我教过的学生都到我家里来过,在我家院子的桔树下朗诵,我太太烧饭给他们吃,把他们引到我的卧室、书房,把他们看作入室弟子。这种情感我觉得很好。

王白云:您这个悲壮感是因为自己对教育有情怀、对学生有感情;但是社会有些方面或者学生的教育方面有一些不太理想的地方,您有没有来自于学生,或者学生让你伤心、灰心的时候?

黄玉峰:大多数学生给我很多的温暖。学生见到我,老远就叫黄校长;我从楼下走过,他们都会在二楼三楼齐声叫,有的叫我校长爷爷,令我非常感动。他们知道我真正爱他们。我自己掏钱每个月给当月生日的孩子过生日,一般40多人参加。我每次出一个题目,比如说背一首关于玉的诗句,玉的五德、九德、十一德等等。(我自己比较喜欢玉,也存了一点)背得好我就奖给他们,包括我的书,我的砚台,我的书法作品,我常常私下里奖励给学生。有时出去上课,做讲座,人家要付课酬。我就捐出去,或给学生买点礼物。

我曾做过一个讲座——《做一个幸福的教师》。怎样做一个好教师?要有学问,要肯读书,写作要勤奋,都是对的,可是勤奋读书写作为什么?当然首先要成就自己。如果没有成就自己,还不是一个好教师。我并不聪明,只是笨鸟先飞,如果有一点长处,就是我对人真诚善良,对语文教学充满热爱。

王白云:这么多年来,有没有什么人、事消解您的热情和信念?

黄玉峰:没有过。我自己常反省自我,孟子说“人之初性本善”,王阳明说“满大街都是圣人”,苏东坡说“天下没一个不好人”。我相信这些观念。有一次我在学校晨会上放了一个录像:把老鹰放归大自然的时候,它们一步三回头,挤着在天空盘旋,很多人都感动。老鹰都知道感恩。

有一次我身体不好,讲不出话来。原先安排好的报告,临时请王雷泉教授来救场;可是有很多学生迟到了,迟到了还大摇大摆慢慢地走,这很无“礼”。当时我发了火。我从来没有对学生发过火。事后我想,孩子成长需要一个过程,校长发火,会让他们心灵受伤。我就在下星期一的晨会上向大家做检讨。我批评自己,也借这个机会提醒老师、告诉学生,不要把一个难看的脸给别人看,因为世界上最难看的脸,是不给别人好脸色。

我理解现在的社会很多人很功利。我不能用自己的想法要求别人,比如有人需要钱,有人对钱很渴求,我完全理解他们。人要换位思考,不但要“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而且要“己所欲,勿施于人”。社会层面,黑的东西当然存在,在校长位置上,我看到了过去看不到的东西;但是我有很牢的底线。墙上挂着的“人在做,天在看”,是我对自己的鞭策。

王白云:因为挚爱所以悲悯。现在您还会批评人吗?哪些批评,哪些不批评,你有一个原则吗?

黄玉峰:还会批评,但那是大的方面、原则方面,是和教育有很大关系的东西。

王白云:您觉得语文教育今天最大的问题或瓶颈是什么?为此您正在付出哪些努力?期待有哪些突破?

黄玉峰:语文教育发展目前最大的问题或瓶颈是教师资源和高考内容。特别是教师自己的修炼。为人师表肯定是要有德行的,对教育要有热爱的情怀,这是最要紧的。底线是你做教师的责任感,你要把教书当作你的责任。其实“责任”还是一种被动,还不是真正的热爱。有的学生离开之后再也没有和我联系,有的学生到需要的时候才和我联系,有的则是一直在关心我。我觉得都没有关系。我只要能够培养出一批对社会发挥好的引导作用的学生就好了。不求回报。

王白云:您觉得除了老师内心修炼不够之外,当前的教育还有哪些重大问题?

黄玉峰:我个人觉得:第一个是专制主义,第二个是功利主义,第三个是科学主义,第四个是训练主义,第五个是技术主义。

现在把应试看得太重要了。应试的内容还没有彻底改变,高考和中考的题目本来就存在很大的问题,答案也不够合理。客观题不客观,主观题太主观。有些课堂不注重教育,只是在洗脑。

王白云:洗脑和教育区别是什么?

黄玉峰:洗脑就是不让你主动地思考,只要你听话,同而不和。教育是引导孩子自己思考,教学中应处处注意,不要把结论或观点强加给学生。

王白云:您主张君子教育,那要是有人提出说:我不想做君子。您是不是也要给别人洗脑呢?

黄玉峰:给别人洗脑,那是专制。我现在宣传做君子,也没有說一定要做到。你不想做君子,我们可以辩论。君子有一条就是“和而不同”。

你一谈利益,比如你要求加工资,我就说你不对,这是我强迫你。我们的语文考试答案一定是这个,不能有异议,错了一个字就算错,一定是这三个地方为得分点,这个都是有点强迫的。虽然这也许还谈不上洗脑,但是小处是这样,将来大处也会这样。

王白云:要是对语文教育理想做一个描述,它会是什么样子?您梦想中的语文教育是什么样?

黄玉峰:梦想中语文教育是课堂里面充满了朗朗书声,课堂里充满大家探讨的精神。欢声笑语,大家完全沉浸到“我要学”的那个里面去。课堂学习让你心灵得到一种愉悦享受,同时心灵得到一种感动,每一堂课都是一次唤醒。

我主张语文教育回到传统。比如把早读课还给学生;要求学生晚上九点半到十点钟半个小时夜读。读学校推荐的作品,或者读自己挑选的书籍。

我自己也经常上课参与探讨。去年我上了一堂课,四个班级,四种上法,没有统一的教案。

每次开始上课的时候,我一般鼓励学生发问。学生提出不同的问题,整节课就随之不同了。课文里面的任何一个问题、任何一句话,甚至一个词,都可以成为你设计你这堂课的起点。哪个词你喜欢?为什么喜欢?大家一起讲出道理来。

有一节课,我问学生,你们想到了一些什么东西?

有一节课,我的问题是:“同学们你们经常说有好词好句,你们看看这篇文章有哪些好词好句”?

还有一节课,我说,有句话我不懂,在我看来根本不用写。你们看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写这个东西?

5个班级5种上法,10个班级10种上法,课其实是千变万化的。总是怎么开头怎么结尾,总是按照你的思路,就是强制。但是万变不离其宗,教无定法,是因为心中有学生。你对作者的理解、对文章的理解、对这篇文章的判断、你最后的结论,这是你事先研究过的,但是你不要把自己完全想好的东西强加给学生,这很重要。

人生虽然短暂,毕竟也很漫长,但是这个漫长的路里面,在学校里面,每一堂课都要有进步,而不是重复一些东西。让学生喜欢听你的课,学生觉得享受。但是光是享受是不行的,一定要有所得,一定要在他心灵当中有振动,轻微的振动也好,大的振动更好。

采访结束,已是正午。我走在复旦五浦汇实验学校整洁而充满生机的校园里,轻风拂面,我心感慨。时序上还是春季,但是阳光已经很有质感。让人似乎听到银杏树和映山红抽枝散叶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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