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审辩思维指导学生作文的实践探索

李智明

“审辩式思维”（Critical Thinking）一词，在我国学术界，也被译为“批判性思维”。最早提出这个概念的美国学者格拉泽尔认为：“审辩式思维是合乎逻辑的有关质疑和推理的方法，以及运用这些方法的技能。”谢小庆将这一思维的核心内容概括为12个字：“不懈质疑，包容异见，力行担责。”他归纳了这种思维的六大特点，如“合乎逻辑地论证观点；凭证据讲话；善于提出问题，不懈质疑……”随着研究的深入，人们认识到，具有审辩式思维能力是创新型人才的重要心理特征，而教育最重要的任务之一就是发展学习者的审辩式思维能力。

那么，语文教学应如何培养学生的“审辩式思维”呢？笔者根据自己的研究实践，总结了“三向审辩法”。下面结合实例加以解说。

一、正向审辩

“正向审辩”，就是要顺着材料的意思，贴近材料，正面审视材料，提取其正面价值或值得肯定之处，并加以具体阐释、辩明或辩护。“正向审辩”的思维过程可分五步展开。

比如下面这个审辩材料：

对于荆轲其人其事，历来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有人认为荆轲那种舍生忘死，扶弱济困，反抗强秦的精神是感人的；有人认为荆轲用行刺手段来达到某种政治目的，这种举动不足取。结合当时的历史背景，谈谈你的看法。

1.咬文嚼字

审读材料，要对其所有信息加以审读，力求整体上把握大意。本段文字的三句话有显性的内在关联：第1句提出背景，第2句是提出论题，第3句是提出要求。第1句的关键词是“荆轲”“历来”；第2句的关键词是“有人”“舍生忘死，扶弱济困，反抗强秦”“精神”“感人”，“行刺手段”“政治目的”“举动”“不可取”；第3句的关键词是“结合”“历史背景”“你”“看法”。

2.阐释核心概念

通过“咬文嚼字”，我们提取了文段中的关键词，在此基础上，要指导学生对其中的核心概念加以阐释。并非所有的关键词都有阐释的价值，只有那些与论题紧密相关的词语，才值得辩明。比如材料中的“舍生忘死，扶弱济困，反抗强秦”“行刺手段”与“某种政治目的”等，这些概念就要加以阐释。

3.厘清理由

厘清理由，就是針对论题或论断中的内在逻辑关联进行审辩，理清其间的因果关系。比如“有人认为荆轲那种舍生忘死，扶弱济困，反抗强秦的精神是感人的”一句，如果我们要肯定这个论断，就要在阐释“核心概念”后，对论断的理据加以“辩明”：“荆轲那种舍生忘死，扶弱济困，反抗强秦的精神”为何是“感人”的？“有人”为何这样“认为”？他们的依据有哪些？

4.寻找正例

为了进一步提炼观点，我们还要指导学生从史料中或生活中找到足以证实的依据，从正面来证明论断的合理。比如我们要“结合当时的历史背景”，收集“那种舍生忘死，扶弱济困，反抗强秦的精神”的人与事，以此来佐证荆轲的精神是“感人的”。事实上，像这样的例子是很多的，舍生取义、不畏强暴、勇于抗争的人与事在《春秋》《战国策》《史记》中多有记载。

5.确定观点

有了以上四步正向审辩，我们即可确立以下诸多观点：为荆轲的“大义”点赞、弘扬荆轲精神、学荆轲精神，做时代勇者等。

二、反向审辩

所谓“反向审辩”，是指对司空见惯的已成定论的观点，从反向加以审辩的一种审辩方法。“反向审辩”的主要方法是辩驳或辩难。具体而言，“反向审辩”的思维过程可分六步展开。

比如下面这个审辩材料：

许多读者认为项羽是因为在鸿门宴上不杀刘邦而失去天下。你同意这个看法吗？写一篇读后感，谈谈你的观点。

1.寻找论题

所谓“论题”，指的是有待于证明的命题（论断）， 它是论述的问题或对象。材料中的“项羽是因为在鸿门宴上不杀刘邦而失去天下”，即为论题。

2.厘清理由

确定论题之后，要指导学生针对论题进行追问，理清其间的因果关系。比如，要追问“许多读者”为何会“认为项羽是因为在鸿门宴上不杀刘邦而失去天下”呢？这种论断的理由何在？这些理由是否充分……

3.推敲关键词语

推敲就是对材料中关键词的含义进一步做审辩。可以指导学生对材料论题的“鸿门宴”“不杀刘邦”“失去天下”“是因为……而失去”的这些词语做仔细推敲。比如“许多读者认为”的“天下”与项羽认为的“天下”是一个概念吗？同样的，“鸿门宴”的含义也可以做如是审辩。在“许多读者”看来，“鸿门宴”是杀刘邦之时；而在项羽看来，则是善待刘邦认错服软之宴、是“兄弟”握手言欢之时……

4.揭示谬误

在发现词语歧义的基础上，即可指导学生进一步深入到对方逻辑思维，以求揭示其矛盾或推理错误。“项羽是因为在鸿门宴上不杀刘邦而失去天下”这个看法是否存在逻辑错误呢？诚然，在争夺天下的过程中，杀死最有力的竞争对手，是得到天下的一个重要原因；而若说一个人失去天下，是因为没有杀死对手，就显得荒谬了。一个结果又往往有多种原因的，项羽失去天下，原因是诸方面的。项羽“在鸿门宴上不杀刘邦”只是其“失去天下”的一个原因而已，把一个原因当作唯一原因，显然不合逻辑。

5.寻找反例

为了说明一个命题是假命题，通常可以举出一个例子，使之具备命题的条件，而不具有命题的结论，这种例子称为“反例”。为了使辩驳更有力，我们还要指导学生寻找反例。那么，在历史上是否存在不杀政治对手就会“失去天下”的反例呢？东汉末年，曹操与刘备谈论天下英雄，说“今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他虽没有杀了刘备，但后来也未“失去天下”……寻找反例以证伪，是“反向审辩”的关键一步。

6.确定己论

通过“反向审辩”，我们就会对论断或看法做出一个新的整体判断——是否“失去天下”跟是否杀一个政治对手无必然关系，杀不杀人不能保证天下之得或失；天下之得与失，关键在于是否顺应时势、是否顺应民心、是否有政治追求与斗争策略，等等。

三、合向审辩

合向审辩，是在“正向审辩”“反向审辩”的基础上，把这些审辩方法整合起来，使之产生更为全面、深刻的一种审辩思维方法，也称“整合思维”。这是一种高品质的思维方法，其主要方法是“辩证分析”。

试看2017年全国高考语文新课标Ⅰ卷的作文题：

阅读下面的材料，根据要求写作。

据近期一项对来华留学生的调查，他们较为关注的“中国关键词”有：一带一路、大熊猫、广场舞、中华美食、长城、共享单车、京剧、空气污染、美丽乡村、食品安全、高铁、移动支付。

请从中选择两三个关键词来呈现你所认识的中国，写一篇文章帮助外国青年读懂中国。要求选好关键词，使之形成有机的关联；选好角度，明确文体，自拟标题；不要套作，不得抄袭；不少于800字。

本题写作，可指导学生用“正向审辩”思维法把其中有正向审辩价值的两三个关键词加以搭建。如由“长城”+“京剧”讲讲拥有古老文明的传统中国，由“高铁”+“移动支付”+“共享单车”谈谈现代开放的高科技中国……这种审辩法遵循的思维路径是：正——正——合。

也可以指导学生用“反向审辩”思维法把其中具有反向审辩价值的两个关键词加以组合，如借“空气污染”+“食品安全”论述过度追求GDP的危害以及对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这“五大发展理念”的呼唤……这种审辩法遵循的思維路径是：反——反——合。

此外，还可以指导学生运用“合向审辩”把具有正反审辩价值的两个关键词加以辩证分析，如“中华美食”+“食品安全”，可先对“中华美食”加以正向审辩，阐明其所呈现的中国好的一面，接着对其加以“反向审辩”，揭示其隐含的内部矛盾，从而引出“食品安全”的论题。这种审辩法遵循的思维路径是：正——反——合。

又如“空气污染”+“美丽乡村”，可先对中国经济高速发展加以“反向审辩”，引出“空气污染”一词，揭示矛盾的对立面；再写“空气污染”的危害引起党和政府的高度重视，从而提出建设“美丽乡村”以消除“空气污染”，对“美丽乡村”一词加以“正向审辩”，促使矛盾的对立面得以转化；最后提出当前的中国正在努力构建“绿色中国”的论断。这种审辩法遵循的思维路径是：正——反——正——合。

以上三向审辩思维法，代表着不同层次的思维品质，既相对独立，又互为补充。在语文教学中，老师要因生而异，选择适合的审辩法，对学生加以有针对性的训练与指导。

[本文系福建省教育科学“十三五”规划2017年度常规课题“审辩式思维与高中语文教学研究”（课题编号：FJJKCG17-010）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作者通联：福州市教育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