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苗绣近现代的风貌变迁

2018-08-19李楚婧

中国民族美术 2018年4期

文/图：李楚婧

图1 清代湘西苗绣盛装局部

苗绣艺术是苗族文化的核心组成部分，它是苗族人民民族文化、精神信仰的具体承载物。湘西地区靠近中原地带，属苗、汉接壤地。因地理、历史、经济等原因，清代以来，湘西地区的苗族文化受到较明显的中原文化影响，因此苗绣图案纹样与色彩以及表现题材上也均带有中原文化的痕迹。在技法上，湘西苗绣主要有平绣、插绣、锁绣、打籽绣、编绣、盘绣、绉绣、纹绣、挑花、拈花、贴花和综合运用等针法及技法，制作步骤为上绷架、画样、配线、开绣、绞边等五个步骤。湘西苗绣在应用范围上多用于服饰、生活用具、宗教祭祀等范围，题材上多为花鸟、牡丹、太阳等动植物、自然物、文字类等题材，也有太极八卦、蝴蝶妈妈等宗教类题材。

湘西苗绣纹样繁复、线条优美、色彩典雅、图案精致细腻，有着独特的文化价值和艺术价值。少数民族艺术多彩多样的风格面貌，是各少数民族人民基于自身环境和文化意识、发挥自身智慧、随着历史进程不断演进、不断创造的。随着近现代历史进程、社会发展与文化演进的改变，湘西苗绣的风格面貌发生了一定的变迁，下面从技法、材料颜色、题材三个方面对此加以分析。

图2 清代湘西苗绣鞋面局部

图3 民国湘西苗绣枕顶局部

图4 民国湘西苗绣枕顶局部

图5 现代湘西苗绣围兜局部

一、技法上的变迁

图6 清代湘西苗绣盛装局部

图7 现代湘西苗绣童帽局部

技法上，清代末期的湘西苗绣针法较为单纯。虽然图形多样，且有平针绣、打籽绣等多种技法，但如图1、图2所示，在具体的物体如蝴蝶翅膀、花瓣、波浪纹的表现上，还是整体使用的平针绣、打籽绣、参针绣等单一的技法。但是，随着时代发展，民国时期湘西被作为抗战重要据点，中央政府成立湖南省湘西党部、配合军政、积极组训民众。当地民众与外来民众的来往频繁、交流增多，且此时不少汉族不断迁入湘西地区，带去了先进的经验技术和创作观念。在较为开放的时代文化背景、创作观念的推进下，湘西地区的苗绣工艺有了一定的发展和变化。在这个时期，湘西苗绣的技法运用逐渐丰富起来，在单一绣法的基础上慢慢加入了其他针法，绣品的画面效果开始变得复杂。如图3的民国湘西枕顶苗绣，在蝴蝶翅膀的表现上，首先以平针绣铺出大面积色块，又在平针绣的基础上交叠散针绣等绣法，勾勒出万字纹、米字纹、寿字纹等纹样。但这个时期的湘西苗绣仍处在变化的开端，因此针法交叠运用的绣法只是小面积的。如图4对兰花、蝴蝶的表现，大面积的兰花仍是使用的单一针法，只在两片叶片、陪衬的蝴蝶上交叠了散针针法。随着时代不断发展，现代以来的湘西苗绣针法变化愈加丰富。除了大面积地使用交叠的绣法，针法的运用也愈加复杂。如图5所示，这件现代湘西苗绣围兜绣品中处处有着对多种针法的交叠综合运用，一对狮子活灵活现，呈现出了繁复的面貌。

二、材料及颜色上的变迁

材料及颜色上，近代时期，湘西苗绣所使用的绣线是手工丝线。手工制作的丝线较细，绣出来的绣品细腻，且因使用了天然的植物染料，颜色较为含蓄，绣出来的色彩风格也较为典雅素丽。如图6所示，清代湘西苗绣盛装的丝线细致，绣物色彩大多是对比度较低的深色、灰色色调，绣品风格文秀雅致。但随着社会现代化的发展、时代的变迁，工业经济开始在社会人民生活中占主导地位。现当代湘西苗绣在绣线材料的选择上，更多使用的是机器生产制造出来的绣线材料，手工丝线渐渐无人再做、也无人会做。而机器生产出的现代绣线材料是较粗的棉质绣线，工业染料让绣线颜色非常鲜艳。再者，现代化社会进程带来了文化和审美心态的改变，轻松休闲的通俗文化逐渐盛行，人们开始追求新鲜的、刺激的感官享受，在欣赏趣味上，许多人更青睐色彩艳丽、颜色对比强烈的视觉效果。因此，在材料的变化和社会审美观念改变的冲击下，湘西苗绣在现当代时期开始从典雅文秀趋变于鲜艳、夺目、色调多样、丰富的风格面貌。如图7、图8所示，现代、当代湘西苗绣色彩鲜艳、耀目，其面貌与近代有一定的不同。

图8 当代湘西苗绣局部

图9 现代湘西苗绣童帽局部

图10 现代湘西苗绣童帽局部

图11 现代湘西苗绣衣袖局部

三、题材创作上的变迁

题材创作上，从近代到今天的湘西苗绣创作，都一直存在着如双龙抢宝、喜上梅梢、鱼跃龙门等传统题材。在延续传统题材的基础上，湘西苗绣也呈现出了具有时代性的特征变化。随着社会的发展，现代湘西苗绣在题材上递增了新的内容。例如在5、60年代的社会运动的影响下，如图9、图10、图11所示，在湘西人民的服饰、生活用具上出现了“祖国万岁”“红旗下成长”“农业学大寨”等宣传标语题材的苗绣绣品，这令湘西苗绣具有了独特的时代特征。另外，在文化全球化、多元化的当代语境下，新的创作观念对湘西苗绣产生了影响，在当代湘西苗绣创作者的绣针下，湘西苗绣又生发出新的面貌。如湘西苗绣传承人向秀平的“苗族古歌”（图12）长卷局部，表现了当代苗族人的赶集生活，将苗绣创作与当代中国人物绘画的造型方法相结合。又如湘西职业学院的彭晓君老师，也运用当代绘画的造型观念创作湘西苗绣（图13），呈现出了新的有生命力的湘西苗绣面貌。

图13 当代湘西苗绣

随着时代社会的发展，湘西苗绣的样貌不断发生着变化。我们可以看出，近现代以来，随着针法技艺的繁复、材料从手工到机器制造的转变、色彩风格的变化、题材创作内容的增加，湘西苗绣的传统面貌正在面临着严峻的挑战。但也正是这挑战带给湘西苗绣源源不断的生命力、丰富多样的可能性。我们应当正视湘西苗绣所面临的挑战，关注其未来该如何持续发展，从物质和精神两个方面上进行持续发展的探讨。物质上应提高工艺质量、精神上应提高创作者的观念水平，并在发展的过程中关注民族精神的续存。湘西苗绣是苗族人民精神创造的成果、智慧的结晶。当今的世界是多种文化交织在一起的世界。对多元民族文化内涵的重视已成为各国人民的共同认知。芝加哥大学北京中心主任冯珠娣(Judith Farquhar)教授曾这样说道：“对不同民族文化的深刻理解能让人们懂得共同发展的意义、让社会变得更好。”[1]湘西苗绣也是如此，它的存在丰富了中国文化艺术乃至世界文化艺术的多元性，具有重要的文化价值。关注湘西苗绣近现代的风貌变迁，既是对少数民族文化、艺术本源的探索和保护，也有利于中华民族文化在国际上的文化吸引力、文化竞争力的增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