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桃城驿

文/张士强 赵云旺

两千多年前，深州市前磨头镇一带桃园密布，每当桃花盛开，姹紫嫣红，空气中都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芳香。有点儿泼皮习气的刘邦仿佛并不缺少诗意，他在这块美丽的土地上设置了桃县，前磨头镇就是当年的桃县县治。

到了东汉，刘秀对与桃县毗邻的下博县情有独钟，也许是下博城西的那位白衣老人给他指点迷津的缘故吧，他把桃县并入下博县，桃县旧治一下子冷清下来。不知从何时起，政府在桃县旧治设置了驿站，所以这里又称“桃城驿”。此后，一匹匹飞奔的驿马踏碎深秋的霜雪，在古道上留下串串悦耳的蹄声，使古镇不再寂寞。

桃县、桃城驿，都是一个美丽而富有诗意的名字。这里对于我们并不陌生。儿时，每年的正月，都会跟着大人们在前磨头的小站下车，然后向东穿过狭长而拥挤的老街，再向北步行十余里，来到桃城驿。那时，每当从小镇的老街走过，看着两边那古老的店铺，仿佛伸手可及的灰瓦，以及那生长在瓦缝里的“瓦松”，挺立在屋脊两侧的瑞兽，还有坐在青石墩上晒太阳的老人，心中对这一切充满了好奇和神秘，仿佛这里藏着无数古老的故事。

一个飘雪的冬日，故地重游，看到当年的小站已显得有些破败，旁边那个承载了我们童年无数梦想的报刊亭，以及对过小饭馆前的老榆树已经不见了，代之是宽阔的街道和竞相张扬个性的超市和时装店。这天恰逢集日，虽然飘着雪花，但阻挡不了三乡五里前来赶集的乡亲们。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年关了，赶集的人显得分外多，各种地摊排满了两条大街，商品琳琅满目。

前磨头镇在历史上一直是深南重镇，过去镇东边有天齐庙、东岳庙、文昌阁、魁星阁等古建筑，每年农历三月三、九月九起庙会。三月初三是王母娘娘蟠桃会，九月九是老爷庙会。会期五天，非常热闹。他们村过去叫桃城口，邻近的村子叫陈家口，南边一个村子叫桃园。旧时的前磨头镇有一座椭圆形的土城，六座两层的城楼，西城楼上写着“前磨头镇”几个字，过去这里是山西通往山东的必经之路。前磨头的东西大街比较曲折，有“龙形街”之称。

清末民初，龙形街上分布了九家酿酒作坊，其中成德昌做得最大。八家药铺中，同春堂最大。还有德庆永等三家布庄，恒德泰等两家杂货铺，永德合、郭老本两家钱庄。那时，中兴居的饸饹和千层饼，四海居的油煎包是有名的小吃。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街东口，过去在这里有一座过街阁楼，叫作“文昌阁”，上边有一个泥塑神像和一匹白马，寓意文运昌盛，人才辈出。文昌阁北边是天齐庙，南边是魁星阁。东街口外是东岳庙。魁星阁上的魁星神像手拿巨笔面向前磨头镇，阁西有一个水池，北高南低，据说是魁星蘸墨的砚池。东边有一口井，相传是魁星插笔用的笔筒。

旧时，在天齐庙门口有一个赑屃，它驮着明嘉靖年间重修东岳庙时立的一块石碑。后来，石碑倒了。传说这个赑屃有灵性，它的两只眼是两颗夜明珠，它常在夜间走动，一年走一步，当它走到魁星阁西边的砚池边喝水时，前磨头镇就要出状元和大官了。可惜一个观风水的南方人破了风水，把赑屃的一条腿打断了，从此古镇再也没有出大人物。今天前磨头烈士陵园所在的位置就是当年魁星阁旧址，我们看到一个赑屃和几通古碑躺在松柏丛中，它也许就是传说中的那个有灵性的赑屃吧。

黄昏时分，我们到前磨头镇南六华里处的护国双林寺旧址。雪越来越大，地上已积了一层厚厚的雪，北风夹着雪花打在脸上，毛茸茸的，像春天拂面的杨花。护国双林寺东边的冯村，就是明代大太监冯保的故里，护国双林寺据说是他的家庙。冯保少年入宫，在宫内刻苦学习，琴棋书画样样皆精，他经历了嘉靖、隆庆、万历三朝，万历皇帝就是他带大的，因此很受万历生母李太后的宠信，年纪轻轻就做了秉笔太监。冯保和宰相张居正密切配合，进行了比较成功的改革，史称“万历新政”，时人称冯保为“内相”，可见其权倾一时。冯保生活的时代，前磨头及冯村都隶属于深州，衡水是深州的下辖县。衡水县修老石桥时，冯保捐了巨资。李太后信佛，他在老家修家庙，赢得了李太后的欢心，朝廷便颁旨赐名“护国双林寺”。张居正还亲自写了碑文。

沉沉暮色中，我们看到一座土丘卧在风雪中的大地上，瓦砾遍地，几通断碑藏在枯败的灌木丛中。当年，权倾一时的张居正病死，万历亲政后清洗张居正的党羽，曾呼风唤雨的冯保最后瘐死南京。想到这些，一种苍桑的感觉涌上心头，冯保、张居正，以及那些在历史的星空中曾闪耀过一丝光辉的人，最终都走进了历史深处，后人只能站在他们留下的遗迹前生发一些兴亡之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