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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城乡联动发展:基于现实城乡关系的理论研究

2018-08-14赵秋成孙佳伶杨秀凌

东北财经大学学报 2018年4期
关键词:城乡农村发展

赵秋成,孙佳伶,杨秀凌

(1.东北财经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辽宁 大连 116025;2.东北财经大学 高等职业技术学院,辽宁 大连 116025)

一、引 言

城乡统筹和协调发展是党的十六大以来中央政府高度关注的问题。城市和农村作为人类社会文明史上代表着不同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的两大部门,是社会生产力进步和社会分工的结果。从发达国家两大部门的发展趋势看,随着社会生产力日益发达及工业化和城市化进程深入推进,城乡从截然分野到最终融合是一种必然趋势。

中国城乡差别和工农差别由来已久,它是中国历朝历代“重城轻乡”制度安排的结果,是城乡生产力不均衡发展的产物,也是导致中国农民长期背负自卑心理“包袱”的根本原因。

改革开放激活了处于睡梦中的农村经济,使绝大多数农村家庭解决了温饱问题。然而,由于中国农村和农业存在先天发育不良缺陷,加之一些制约农村和农业发展的根本问题长期得不到解决,中国农村和农业一直处于靠自积能量缓慢发展的状态。农业生产成本持续走高,抵消了农业经营的大部分收益,农业增产不增收现象成为困扰农业和农民的“魔咒”[1]。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后,国家不断加大城市经济体制和机制改革力度,城市经济在获得强有力政策和资金支持后蓬勃发展,城市面貌迅速改观,城市劳动者收入水平不断提高,城乡差距和工农差距进一步拉大。面对城乡存在并持续拉大的收入差距及农业经营的低效益甚至零效益或负效益,大批农民被迫弃农从工、从商,庞大的农民工大军成为游走在城乡间的一道“风景”。进入21世纪以后,中央政府在客观审视城乡关系及其经济发展状况和问题后,提出了城乡统筹、区域统筹发展的总体思路及工业反哺农业、城市带动农村、发达地区帮扶落后地区的发展战略,中国经济站在了城乡协同发展和优势互补的起点。近些年来,新农村建设和新型城镇化战略的实施,特别是农村软、硬件设施的改善及农民收入和社会福利的逐步提高,使中国农村和农民真正看到了城乡统筹和协同发展的曙光,中国正在步入城乡统筹和协同发展的轨道。

二、文献综述

城乡关系是人类社会发展中出现的一对复杂关系,城乡关系的这种复杂性主要体现在城市和农村在地理区位、人口、经济、社会、政治、文化等形成和发展中所形成的千丝万缕的联系上。现实中的城乡关系由经济关系(包括产业关系)、政治关系、文化关系、社会关系及人口资源关系等构成,这其中起主导和决定作用的是经济关系和政治关系。经济关系是城乡关系中最基本且具决定性的关系,它通过城市或农村的社会生产力水平和经济发展水平及其具有的辐射力和影响力体现出来,即是说,社会生产力水平和经济发展水平的高低,会对城市或农村在城乡经济关系乃至城乡关系中的地位产生影响,进而对相对弱势的一方——农村或城市施加自身影响力。政治关系虽然决定于经济关系,但因政治关系是城市和农村在国家政治体系中地位的体现,既表征了国家权利和政策等政治资源在城乡间的配置,也表征了城市居民和农村居民参政议政及享有公民权益的状况[2-3]。因此,城乡政治关系公正、公平及和谐与否,将对城乡关系产生直接且深刻影响,甚至影响城乡关系的阶段性走向。

城乡关系研究缘起于斯密,他最早探讨了地理、贸易、制度和文化变迁等对城乡关系的制约和影响[4]。在斯密看来,城市与农村是互存、互利的,只有遵循自然顺序且保持一定比例关系的城乡关系才是良性、合理的[5]。之后探讨城乡关系的思想家和学者(如摩尔[6]、马克斯和恩格斯[7]及芒福德[8]等),大多秉持了城乡结合的观点。20世纪中叶刘易斯二元结构论的提出是人们研究城乡关系的重要转折点及城市偏向理论的策源地。城市和农村作为现代部门和传统部门的代表被置于欠发达国家城乡分割和劳动力乡—城流动框架下为人们津津乐道,而刘易斯模型[9]的真实意图却被置于一边。Linpton[10]最早提出了城市偏向概念,并认为城市偏向是一些发展中国家深陷贫困的重要原因。London和 Smith[11]对跨国截面数据的回归研究发现,城市偏向对经济增长具有负面影响。贝克尔和莫里森[12]研究发现,政府偏向城市主要体现在三方面:一是把非农产业附加值提高到社会平均价值之上;二是把社会投资基金主要配置在城市基础设施建设上;三是城市地区公共部门就业达到一种严重低效率标准。城市偏向通常有两种典型范式:一是借助所谓“剪刀差”政策来创造一种不利于农村、农业和农民的政策环境,通过获取农业剩余来补贴城市和工业;二是农民较弱的政治影响力及市民较强的影响力,使农村、农业和农民在国家或地区发展中倍受歧视[13]。农民较弱的政治参与意识和过高的集体行动沟通成本,导致农民虽人数众多但政治影响力微弱的“数量悖论”[10]。20世纪70年代以后,城乡关系研究开始向城乡结合和城乡整合思想回归,与此同时,城乡分割和城市偏向理论则受到越来越多不同学科学者的批评和挑战[14-15]。之后一些研究发展中国家城乡关系的理论相继提出,如McGee的desakota模型[16]、Tacoli的城乡连续体模型[17]和Lynch的城乡动力学[18]理论。20世纪末特别是进入21世纪以来,人们对城乡关系关联性的研究给予了越来越多兴趣和关注,这一定程度暗示了越来越多学者与以往城乡分割和城市中心论观点的决裂[5]。

国内城乡统筹和城乡互动是近年来政府和学界关注的重要议题,特别是党的十六大以来,该问题引起了国内学者极大兴趣。程开明[19]利用省级面板数据研究发现,城乡偏向是导致城乡差距不断扩大的重要原因,现阶段中国经济和工业化水平提高对城乡差距具有正效应,而城市化和开放程度提高则对城乡差距具有负效应,消除二元结构、扭转城市偏向和推进城市化进程有利于缩小城乡差距和统筹城乡发展。郭建军[20]研究发现,目前中国城乡关系存在突出的经济关系不和谐、政治关系不和谐、文化关系不和谐、社会关系不和谐等问题,促进城乡关系和谐的关键,是在对阻碍城乡和谐发展的现行制度和政策进行改革的同时,加快建立以工促农、以城带乡的长效机制,以及城乡一体化的基本公共服务体系、劳动就业和社会保障体系及基础设施建设和投资体系。钟瑶奇[21]研究发现,城乡互动是城乡统筹发展的题中应有之意,城乡互动的障碍:一是资本的趋利性使金融资本和人才资本难以下乡;二是土地制度限制了农村工业发展;三是农村的低组织化使城乡互动缺乏应有平台;四是农村较差的资源禀赋和弱质的农业增大了城乡互动难度。洪银兴[22]研究发现,在工业化和城市化拉动农业和农村发展,而工农差距、城乡差距却在不断拉大的现阶段,城乡互动、工农互促不应单纯靠非农化和城镇化来带动农业和农村发展,而应直接将农业、农民和农村作为发展对象,通过工业反哺农业、城市反哺农村来达成城乡互动、工农互促之成效。城乡互动被学者较普遍视作是缩小城乡差距、缓解城乡矛盾、促进城乡和谐发展的良策[20]-[28]。相较而言,较少有人从城乡联动角度来研究城乡统筹和协调发展问题。王希龙[29]结合地方实际分析了以城带乡、城乡联动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加强城乡联系、建立城乡一体的市场、按照城乡共同发展需要来调整城市工业结构、坚持科技下乡和人才下乡,是城乡联动发展的关键。肖金成[30]探讨了城乡联动与新农村建设的关系,城乡联动的关键是加大对农村和农业的投入、增加农民收入、改善农民的受教育状况,尽快扭转现行城乡关系中农村对城市的长期弱势和被动局面,通过市带县、城帮乡来带动农村经济社会快速发展。蒋珊[31]研究发现,城乡联动主要表现为城市对农村的促动、引动和互动影响,其中,促动作用通过城市较强的产业、技术、信息、资金等优势对农村的示范作用和吸引作用展现出来,吸引作用则源于农村丰富而低廉的土地和劳动力等资源优势对城市传统甚至部分新兴产业的吸引力,互动关系则在城乡互为吸引、互相依赖和促进的基础上建立起来。韩玉刚和焦华富[32]以安徽芜湖为例探讨了城乡联动背景下建立新型城乡经济空间结构及促进市域经济空间优化的思路和措施。

综上可见,人们对城乡关系的认识是随着社会生产力发展过程中城乡关系的演变而不断深化的,从早期的城乡结合论到20世纪中期的城乡分割论,再到20世纪末以来的城乡融合论和城乡统筹发展论,大致遵循了“合—分—合”的过程。应该讲,城乡融合或城乡一体化既是人类发展的愿景,更是人类追寻的城乡发展目标,问题是,如何通过研究和揭示城乡之间的内部动力关系,通过制度、机制和模式创新,改变目前中国遇到的城乡差距不是在缩小而是在拉大的问题,促进城乡由二元结构向一体化或城乡融合的方向发展,恰是本文研究的目的。

三、城乡联动与中国现实的城乡关系

(一)联动及其与互动的区别

联动(linkage)作为一个机械动力学名词,通常指由一事物运动所引发的其他事物的运动或变化状态。事物联动是以必要的动力源和动力传导机制为基础的。联动与互动(reaction)是两个既有区别又有联系的概念。互动是指一事物与其他多事物间的相互影响和作用,它一般发生在处于相同能量级的两个事物间,其信息和能量传递及物质交流具有平等性和交互性。联动则指一事物的运动变化所引发的周围其他事物的连锁式运动变化过程,在这一过程中,先动事物发挥的是动力牵引作用,后动事物的运动则是在先动事物牵引下顺次做出的反应[33]。联动的各事物间一般存在一定能级差,且动力传导顺序一般由高能级事物向低能级事物传送,进而引致低能级事物的运动、变化。联动事物间的信息和能量交流及物质交换虽然具有交互性,但因先动事物在联动发生后的较长时期内处于较高能级层次,其在联动中发挥的是主导作用,后动事物则因所处能级层次较低而处于从属地位。不过,随着后动事物能量的持续累积,其所处能级层次将逐渐提升,而当后动事物上升到与先动事物近乎相同能级层次时,即具备了与先动事物进行互动的条件。图1描述了事物间联动与互动的差异。

基于上述讨论,本文将城乡联动界定为:在城市和农村社会经济发展中一方对另一方发挥的影响和带动作用。这里之所以以城乡联动为研究对象,主要基于如下考虑:一是社会生产力发展的长期不均衡导致了中国城乡显著的经济、社会和文化差异,即二元经济结构、社会结构和文化结构,城乡处在不同能级层次和不同经济社会发展阶段上;二是长期的制度和政策安排引致了城乡间和工农间的巨大差别[34],使农村、农业和农民处于相对弱势和被动状态;三是目前农村经济条件及人力资本禀赋和科技水平,决定了大多数农村还难以站在同等能级层次与城市进行互动,从现实意义上讲,中国农村既需要国家政策和城市给予“造血”能力的帮扶,也需要农村自我发展能力的积累和增强。

图1 事物间互动关系与联动关系

从中国城乡发展实践看,受历史条件、生产力水平及制度安排等因素影响,城乡关系一度被经济社会体制和户籍制度所割离[35],城市和农村被人为分割成两大“独立板块”。改革开放后,联产承包责任制使多数农村逐渐摆脱了贫困的长期困扰,而随着城市社会经济体制改革深化,一些长期累积的矛盾和问题逐渐暴露出来,从缓解社会矛盾、促进城市发展着眼,国家把改革重心放在了城市,而把重点放在了国有企业。由于政府的关注点在城市和国有企业,因而政策的着力点和投资重点也在城市和城市企业。统计资料显示,中国农村固定资产投资额自20世纪80年代中期一直呈逐年增加之势,但其占同期城镇固定资产投资的比重自1994年后则呈逐年降低之势(如图2所示)。城市在国家倾斜性政策扶持及农村低价农副产品和廉价劳动力的支持下,社会经济和居民生活水平均取得了长足进展,而农村和农业则因政策关注不够、资金投入不足、生产技术落后、劳动力素质低下及税赋较重而发展滞缓,城乡发展水平和收入差距越拉越大,群体矛盾、社会矛盾日益突出,“三农”成了困扰中国经济社会协调发展的大问题。

图2 1985—2015年中国农村固定资产投资及其占同期城镇固定资产投资比率

注:农村固定资产投资不包括农户投资部分;1996年及之前,除房地产投资、农村集体投资和个人投资外的投资统计起点为5万元;1997—2010年,除房地产投资、农村集体投资和个人投资外的投资统计起点为50万元;2011年起,除房地产投资和个人投资外的投资统计起点为500万元。

(二)城乡联动与中国的城乡关系

反思新中国成立后走过的城乡发展道路,国家采取的优先发展城市、工业主导经济的路径,在忽视对农村和农业政策及资金支持的同时,还对农村和农业发展起到了釜底抽薪的影响[36],成为农村和农业基础设施长期得不到改善、发展资金匮乏、生产技术落后、产出效益低下的重要原因[37]。客观地讲,长期以来,中国城市和农村是在具有较大落差的两个能级层次上分体式发展的。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一方面,可归于城市与农村在生产方式、生活方式上的历史性差异;另一方面,则归于城市倾斜性政策及非均衡的制度安排对城乡差别的进一步强化和固化。应该讲,在城市和农村存在较大物质和心理落差情况下谈城乡互动,是不现实的。

城乡联动是重建新型城乡关系、促进城乡协调发展的重要基础。在经济体制转轨及经济全球化大背景下,中国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必须以国家政策和资金的大力支持为前提,以城市对农村、工业对农业的带动、帮扶为动力,进而实现城市与农村的联动和协同发展。

城市作为中国社会先进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代表,尽管在建国后几十年的发展中取得了卓越成就,但是城乡关系不和谐及其发展失衡,城市“单骑绝尘”的发展模式使城市特别容易陷入后援缺乏、补给乏力的境地,特别是在全球经济不景气情况下,农村市场的有效需求不足,对城市乃至中国经济活力的影响是显著的。在这种情况下,政府如何借助政策调整和市场力量,通过发挥城市在经济、社会和文化发展中的辐射带动作用,改变农村在经济社会发展中长期的被动局面,塑造并逐步改善农村、农业和农民的自我发展能力,促进农业发展和农村繁荣,事关中国经济和社会能否可持续发展。

以历史和发展的眼光审视城乡关系,城乡是社会分工、产业和行业分化、资源重新配置的结果。城市作为人类聚居及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比较发达的一种社会存在,它发端于农村,同时也离不开农村和农业的物质和能量供给,城乡是不可分割的统一整体[38]。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随着城市经济社会迅速发展及城镇进入“门槛”的持续下调,人口城市化率在达到30%的节点后呈现出加速上升之势,2015年人口城市化率已达56.1%。按有关部门预期,未来十余年中国人口城市化率仍将以年均近1个百分点的速度提高,这意味着今后十多年仍将有2亿人或更多的农村人口转移到城市。然而,就中国城市目前的人口消化能力看,这非常可能加剧“城市病”的蔓延,其后果并不乐观。

从现代意义上讲,城市化虽然是人类社会发展和进步的体现,是一种必然趋势,但从城市化内涵及其演变趋向看,未来意义上的城市化绝非意味着农村居民必须迁居到城市生活和工作。目前发达国家的城市化已呈现出一定的“去城市化”*“去城市化”是相对于城市化而言的,是指城市居民由城市向郊区、小城镇甚至农村迁居的过程,表现为城市居民聚居形式的分散化、小城镇化甚至乡村化。传统意义上的城市化是指人口由农村向城市迁居、由农村居民变为城市居民的过程。这一过程中虽然伴随着居民生产和生活方式乃至价值观的转变,但它以居民居住地的变迁(由农村到城市)为前提。或“逆城市化”趋向,这种趋向既标志着人们价值观念及生活居住观念的更新,也表明人类生产、生活及交通通讯方式信息化、网络化、人性化对传统生产、生活方式的冲击甚至“颠覆”,并预示着“后现代”城市化时代的到来。虽然目前来看“去城市化”或“逆城市化”仍属个例,未形成“潮流”,但它却启示我们:传统意义上的城市化内涵和模式绝非亘古不变,人类由农村迁居城市是与城乡间存在的巨大收入差距[39]、生产和生活方式差距及人们在享有先进公共设施和公共权利方面的显著差异密切关联的。随着社会生产力发展及城乡在收入、享有公共设施和公共权利方面差距的缩小,农村居民与城市居民在生产方式、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念等方面将日益趋同,城乡差距弥合甚至消除将成为社会发展的必然结果[40]。从上述意义上讲,城乡联动既有助于城乡关系的协调和资源的优势互补,也有助于城乡发展的互利共赢。

四、城乡联动发展的机制与模式

(一)城乡联动机制

机制原指构成机械的各部分或部件间的作用过程和作用原理,这里可解释为事物各组成要素间的相互关系、作用过程及作用原理。由此,城乡联动机制可定义为:对城乡联动关系具有决定和影响作用的各组成要素的结构、功能及其相互关系,以及这些要素对城乡联动的作用过程和作用原理。城乡联动机制是一个系统化过程,它由动力机制、传导机制、激励机制、调控机制、整合机制、创新机制和保障机制等二级机制构成,二级机制间是相互联系、相互影响的,它们共同影响着城乡联动系统的正常运行。城乡联动机制的作用方向由城乡发展目标(包括经济目标、社会目标、环境目标、文化目标等)决定,同时,城乡联动机制又是保障城乡协调发展、共进、共荣的决定力量。

动力机制是城乡联动的基本前提。在城乡联动过程中动力的产生:一是源自城乡居民的物质需求和精神需求,它们是城乡联动的源动力;二是源于城乡间客观存在的能级差异,这是能量由动力主体向动力受体或由高能级事物向低能级事物顺利传递的基本条件。现实中,由于人类需求是无止境的,生存需求满足了,还有安全、社交、尊重和自我实现的需求,这种无止境的人类需求既是动力产生的源泉,又是引领城乡关系由低级向高级发展的动力。传导机制是保证动力由动力主体传递至动力受体的基本环节。城乡联动的最基本传导介质是利益关系,而城乡间生产方式、生活方式及文化、观念和信息等的差异则会激发动力受体积极地与动力主体发生联动。激励机制是政府为引领城乡联动、按预设的方向和标准将社会资源分配给有贡献的社会成员或社会群体、以实现城乡协同发展目标的作用过程。激励机制由激励标准、激励手段和激励过程三方面构成。政府采用什么样的激励标准、运用什么样的激励手段、按照什么样的激励过程进行激励,一要看政府的价值取向和目标追求;二要看政府拥有的资源及其有效驾驭资源的能力。调控机制是政府运用政策、法律、行政及经济等手段,来保障城乡按既定目标(包括经济目标、社会目标、文化目标、生态目标等)联动发展的过程。在城乡联动过程中,调控的目的在于把握发展方向与纠偏,以保证城乡协调发展及共进、共荣目标的最终实现。整合机制是协调与调整城乡利益、促进城乡关系和谐发展、最终走向一体化的过程。城乡联动中最基本的整合对象是利益。由于城乡利益可分为共同利益和个人利益,因而整合的方式也可分为一致性整合和互补性整合。前者的作用在于维护城乡的共同利益,后者的目的在于保证城与乡在联动发展中资源和能力的互补,进而统一为一个有机整体。创新机制是城乡关系及城乡联动方式不断提高和发展的基础。在城乡联动发展中,如果不进行制度、机制、模式及技术、观念和管理方式的创新,城乡联动机制就没有生命力和活力,城乡联动也难以持久维继,特别是城乡差距逐渐缩小并趋于消失后,创新机制将成为保障城乡在高层次上互动发展的重要环节。保障机制是保证城乡联动得以形成、存在和发展的基本条件,是实现城乡共赢、达成和谐城乡关系的关键。在构成保障机制的诸要素中,制度保障、政策保障、技术保障、资金保障、人力资本保障和信息保障等是确保城乡联动发展的基本要素,是促进农村跨越式发展的必要条件。

综上可见,城乡联动机制是一个复杂有机体,各二级机制间的关系是相依相联、相互影响的,任何一部分发生故障或出现问题均会影响城乡联动功能的整体发挥,甚至导致城乡联动机制失效。

(二)城乡联动的三种基本模式

从城与乡的联动关系可将城乡联动模式归纳为以城带乡型、以乡促城型和城乡同动型三种基本模式。

现实中,由于城乡差距是普遍的,与农村相比,城市无论在生产力发展水平、政策倾向度、资源集中度和集聚能力等方面,还是在生产方式、生活方式和文化先进性等方面,均处于优势地位,城市的势能和动能累积明显高于农村。因此,以城带乡的城乡联动模式最具推广性。这种模式是在城乡统筹、工农互助和互补前提下,通过城乡统一规划和协调,全面整合和充分利用城乡资源,特别是借助城市优势的知识、技术、文化、观念和资本,改造、提高并完善农村的人力资本、生产技术、公共设施及其生活方式和文化观念等,进而弥合并逐渐消除城乡差别和工农差别,最终实现城乡发展的一体化。以城带乡型应是中国目前及今后较长时期城乡联动发展的最主要模式选择。

以乡促城型通常以高度发达的农村生产力及先进的经营理念为基础,在这种模式下,高度发达的农村经济和农村生产力使农村在经济、社会、文化、观念等方面积累了强大势能,从而推动着农村产业结构和行业结构自发地调整、升级和转化,并带动农村居民生产方式、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念不断更新。在这种情况下,一方面,农村自身的组织结构、管理方式趋于自主规范和科学化,经济运营及生产经营日益规模化、产业化和现代化,并自然地形成一种外张力,这种外张力使农村的对外影响越来越大,农村自身非农化、城市化的需求越来越强烈;另一方面,由于农村累积的势能高于周边小城镇,因而对这些城镇产生了一种“逆向”带动作用,高势能农村的非农化、城市化促进周边低势能城镇及其他农村的经济社会发展水平不断提高。这种模式在欧洲国家比较常见,像瑞士等国所走过的道路就是以乡促城型的城乡联动发展道路。

城乡同动型模式是以协调的城乡关系及城乡相对平等的“地位”为基础的,在这种模式下,城乡势能的级差很小,城乡结构的二元性不明显甚至不存在,资本、劳动力等生产要素在城市或农村进行配置的效果和效益无太大差异,人们在城市或农村工作没有显著的物质和心理差别感。城乡同动型模式是一种不存在或已基本消除了城乡差别、工农差别的模式,是一种城乡互动和城乡融合发展模式。

尽管上述三种城乡联动模式有着不同的动力源和联动形式,但三种模式却有着共同的归宿,即达到城乡发展的一体化或城乡融合,这是人类社会生产、生活和集聚形式发展的高级形态。

五、结 论

城市和农村作为人类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后社会分工的产物,虽然城市文明是人类社会文明的高级形态,但从人与人、人与自然的关系看,人口城市化只是人类从传统文明迈向现代文明的过程和形态,城市化的本质在于人类生产方式、生活方式及思维方式和价值观念的高度文明化[41]。从上述意义上讲,人类必然走向以城市文明为主导的城乡一体化时代。西方发达国家的实践已初步证明了这一结论。

城乡联动发展以城乡间存在的能量级差为基础,以具有优势能量的城或乡的能量下传或上传,或以城乡能量的互传为条件,通过能量的传导及城乡利益的整合,城和乡将成为一个相互影响、相互作用、相互依赖、共同促进的有机整体,在协调、共进、共荣中实现城乡发展的融合或一体化。城乡联动发展既离不开制度和政策的支持与保障,离不开政府的积极引导,也离不开社会资本和私人资本的广泛参与,它是逐渐消除城乡差别和工农差别,使城乡关系由对立走向融合、由冲突走向统一的可行途径。

在当今中国社会,城乡差别和工农差别仍较显著,城市和农村仍处在不同能级层次上。在传统户籍制度筑起的城乡壁垒基础上,长期的“重城轻乡,重工轻农”的政策导向,在固化城乡壁垒、造就城乡关系“鸿沟”的同时,也造就了农民的“自卑”心理。在统筹城乡发展、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目标导向下,根除制度、政策和观念性歧视,重建新型城乡关系和工农关系,通过城乡联动促进城乡协调发展与共进、共荣,化分割为融合,变分体为整体,是推动中国城乡关系进一步发展的必然选择。

城乡联动的发生以城乡联动机制的正常运行及其功能的良好发挥为基础,城乡联动机制是一个动态的有机整体,联动机制的各次级机制是相互联系、相互依赖、相互作用和影响的。动力机制是城乡联动的动力之源,传导机制是动力得以顺利传递的通径,激励机制则是保证动力持续产生、永不衰竭的“助推器”,调控机制和保障机制是城乡联动得以正确、正常运行的基本保证,整合机制则是使城乡达成共同利益目标、形成聚合力的关键环节,而创新机制则是城乡联动系统永葆活力和激情的根本所在。在城乡联动模式中,以城带乡型是最普遍的一种形态;以乡促城型虽然只有在农村经济比较发达的地区才可见到,但它却代表了中国农村发展的一种新模式,即农村非农化、城镇化模式;城乡同动型则以比较和谐的城乡关系为基础,这种模式目前在中国仍然少见。在城乡发展中,到底哪一种模式更为科学、有效,完全由现实中的城乡关系、城乡生产力发展水平及城乡资源的相对互补性来决定。但就中国目前情况看,以城带乡型城乡联动发展模式应是大多数地区统筹城乡发展的可行选择。

城乡是一个统一的有机整体,人为割裂城乡关系既有悖于常规,又贻害无穷。鉴于此,在建设全面小康社会及促进城乡统筹和协调发展目标的导向下,从整合与有效配置城乡资源、发挥城乡合力着眼,各级政府应从战略高度重新审视城乡关系,用科学发展观来指导政府行为,以前瞻和全局眼光,全面推进城乡联动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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