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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创新链视角的跨国并购技术创新能力提升效应*
——基于吉利并购沃尔沃的案例

2018-08-13曹昱亮李秀媛

新疆社会科学 2018年3期
关键词:吸收能力跨国沃尔沃

曹昱亮 李秀媛

内容提要:在全球创新背景下,后发国家企业的技术追赶途径中,技术型跨国并购是一项重要的方式。文章依据资源基础观、动态吸收能力理论,通过对吉利控股、并购沃尔沃不断提升自身技术创新绩效的案例分析,探讨了后发国家企业如何通过嵌入全球创新链实现技术追赶和创新能力提升。研究发现:(1)技术型跨国并购成为全球创新网络背景下,后发国家企业实现技术创新能力提升的重要方式;(2)在技术型跨国并购中不同类型的企业融入全球创新网络的路径不同。技术落后的企业可以采取渐进式的“股权嵌入—人员嵌入—技术整合”的模式,而技术先进性的并购方可以直接通过并购实现主导全球创新链的目标。该研究为后发国家制造业企业通过跨国并购提升技术创新能力以及在全球创新链中占据有利地位提供了有益的参考和借鉴。

一、引言和文献综述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通过吸引外资发展加工工业成为“世界工厂”,在生产规模和出口规模提升的同时,技术创新水平也有一定程度的提高,根据《2017年全球创新指数报告》,中国GII指数排名第22位,是前25名中唯一的中等收入经济体,这得益于创新投入和产出两个方面的指标均表现良好。总体来看,中国制造业的技术创新能力有所提升,但是部分行业的表现欠佳,特别是汽车产业。近年来,中国车企不断寻求海外收购机会,希望海外收购能成为提升自身创新能力的一种捷径,尤其是吉利汽车公司通过并购获得了海内外销售网络、技术研发团队和配套供应商,技术能力得到大幅提升。

已有的研究主要关注跨国并购是否促进了技术创新和技术进步。对于如何促进技术创新能力的提升,也有部分文献进行了研究,Cohen 和Levinthal(1990)首次运用“吸收能力”( absorptive capacity),它是指企业的内在学习能力主要受组织内部知识结构的影响,但忽略了吸收能力中的关系维度。Zahrasa和George G.(2002)关注关系维度——包括知识评价、知识同化、知识转化和知识应用四种阶段性能力,并基于组织间层面探讨相对吸收能力,却忽略了外部网络关系。Freeman提出“创新网络”。在创新网络中,企业创新绩效受到外部网络关系和自身吸收能力两方面的影响,但网络关系的强弱对企业创新绩效的影响在学术界尚未达成共识。吸收能力的作用机制从“直接影响”逐渐过渡到“调节效应”。Ebersberger B.(2012)利用企业层面的数据从智力资本、社会资本及知识管理与创新关系的角度证实了吸收能力的调节效应。上述文献从理论方法上解释了吸收能力等对于跨国并购绩效的影响。

方琳和宋大海(2007)通过对跨国并购成功的影响因素及核心技术的特征两个方面的研究,认为目前大多数中国企业不具备以获取技术为目的跨国并购的经验和能力。柳卸林和徐晨(2011)研究了大连机床集团并购国际知名机床生产企业的案例,认为并购企业只有通过有效的并购后整合、建立双方长期互动的技术学习和知识分享机制,才能促进企业整体技术能力的提升。谢申祥和王孝松(2012)借助差异产品双寡头市场竞争模型,分析了在本国企业先行进入本国市场与外国企业展开产量竞争的情形下,一个拥有成本降低型先进技术的外国企业通过兼并或技术授权将其先进技术转移给本国企业时,东道国政府的最优竞争规制政策尤为重要。研究表明,东道国政府应当视产品的替代程度和先进技术的创新程度等确定是否应当许可外国企业对本国企业的兼并。此外,当外国企业既可以采取兼并、也可以采取任意一种技术授权方式转移技术时,固定收费的技术授权模式将对东道国最为有利。蒋冠宏(2017)将BVD( Zephyr) 统计的我国企业跨国并购数据与37 个工业行业合并,发现我国企业跨国并购总体促进了行业生产率进步,在不同目标国(地区)的跨国并购对行业生产率进步有不同影响。

部分研究从案例的角度进行剖析。对于中国企业跨国并购的案例,大多从影响因素的角度进行分析,因为中国企业跨国并购的实践角度、特别是对于制造企业来说,大多是从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之后开始在欧美国家进行大规模并购、以获取先进技术和品牌的,但是目前来说经营成功的案例相对较少,更不用说获取国外的先进技术提升自身技术创新能力的案例。吉利通过跨国并购提升创新能力的经验引起研究者的关注。孙江明和高婷婷(2014)认为吉利并购沃尔沃为我国企业跨国并购的技术整合提供了宝贵经验;蒋瑜洁(2017)通过对中国吉利集团跨国并购瑞典沃尔沃汽车后整合过程的案例研究,揭示中国企业在并购全球领先企业时的一种有效整合方式。为什么其他汽车企业的跨国并购没有达到提升自主创新能力的目的?吉利跨国并购的技术整合路径是什么,对中国企业技术寻求型的跨国并购有什么借鉴意义?本研究通过整理吉利并购沃尔沃的进程,分析了吉利对沃尔沃的技术融合路径,归纳出跨国并购提升企业技术创新能力的一般经验,对中国企业走出去获取技术资源具有一定的指导意义。

二、研究方法和研究框架

(一)研究方法

本论文采用案例研究方法,以吉利为研究对象的主要原因在于:首先,2009年吉利汽车销售33万辆,2010年并购沃尔沃后销售并没有出现爆发性增长,经过5年的积累,2016、2017年销量快速增长,分别销售汽车80万辆和125万辆,同比增长73.69%和56%。可以看出吉利汽车在整合沃尔沃技术资源的基础上厚积薄发,实现了突破。其次,在对沃尔沃技术整合成功的基础上,2017年以来,吉利控股相继并购了宝腾、路特斯以及沃尔沃卡车,在全球复制其成功模式。从国内默默无闻一跃成为国内自主品牌的销量冠军甚至在全球产生影响,其成功模式可总结推广。最后,嵌入全球创新链在吉利并购沃尔沃后的成功发展过程中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

本文的研究问题是探讨全球创新链背景下后发国家企业跨国并购发达国家企业的技术创新能力提升的过程、机理,案例数据源于两个渠道:第一,2010 年至今,对吉利全球研发进行了持续关注,收集和积累了丰富的数据与大量鲜活的素材;第二,通过网络、电子期刊以及其他公开报道获得大量的实时资料。

(二)研究框架

与发达国家的制造企业相比,中国企业的资金实力、技术水平、创新环境以及国家的支持力度都有一定的差距,而且中国企业发展历程较短,技术水平积累较少。单纯依靠自主研发需要投入较多的资金和人力,研发周期长、风险大,即使能够成功也难以在技术上与跨国公司相竞争,因此应用类产品完全从基础进行研发并不适合具有后发优势的中国企业,可以采取“拿来主义”的集成创新模式,技术可以购买、合作的方式,甚至通过并购的方式直接获得跨国公司及其拥有的知识产权。通过并购获得技术创新能力的提升在国内外有不少先例,如谷歌2001~2013年收购的130多家企业大多是技术企业,苹果的很多核心技术(触摸屏技术、Siri语音助理等)也来自收购,2011年谷歌以125亿美元并购获得其1.7万个专利;2013年9月3日,微软公司收购诺基亚公司的设备与服务业务和相关专利,获得其给予的10年非独家专利授权。京东方收购韩国现代显示株式会社(2002年,目标是TFT-LCD显示技术)、沈阳机床集团收购德国希斯公司(2004年,目标是高端数控机床技术)、万向集团收购美国A123公司(2013年,目标是锂电池技术)等。通过跨国并购,一是可以避开国外企业知识产权保护的壁垒,快速获得核心技术,在短期内形成较强的技术实力和自主创新能力;二是通过并购获得的研发技术时效性强、不确定性较低,其操作无论在风险上和时间上都相对比较容易控制;三是通过跨国企业并购可以获取核心技术能力,而技术引进却不能。在技术型跨国并购的过程中,想要真正掌握技术,需要在技术获取能力和技术整合能力两个方面提升。

在并购的过程中,一方面被并购方往往采取隐秘手段进行剥离核心技术知识和知识产权,并购方缺乏科学规范的并购经验,对知识产权战略和技术战略缺乏了解,不了解行业技术的发展状况和被并购方核心技术知识产权的设计安排。如果不了解和不能有效甄别,并购后有可能发现与并购预期不一致。另外,即使获取了被并购方完整的知识产权,但也未必能达成技术转移的目的。从法律意义上并购拥有一家公司及其技术,到真正实现技术共享、吸收应用、再创新,期间会受到被并购地政府、工会等利益相关方的干扰。如上海汽车对韩国双龙汽车的收购最终失败。这就要求并购方有技术获取能力。

并购技术以后,并购方获得了技术和知识产权资源,如何对技术进行整合是成功的关键。通过并购拥有技术是一回事、利用技术创造价值则是另一回事,思科CEO钱伯斯曾经指出,90%的技术并购是失败的,而思科的技术并购成功率则可以达到70%。2005年,上工申贝收购德国DA公司,从后者引入短板平缝机,力图与日本兄弟等品牌争夺市场。然而,新引入的机型在中国市场遇到各种问题,需要改进调整,上工申贝的研发部门无法承担这样的工作,导致产品最终失败。这个案例表明了技术整合能力的价值。技术本身的特点让技术并购面临挑战。技术的第一个特点是人才依赖性。针对被购企业员工离职的研究表明,被购企业的人员离职率远高于正常水平。技术人员普遍内向,喜欢单纯、稳定和专注的组织环境,更容易受到并购的冲击,假如还因其稀缺性而导致竞争对手挖角的话,跳槽概率会比一般人员更高;即使不跳槽,如果心态不积极,完全可能内向而封锁知识诀窍,限制技术的流动与价值发挥。整合最重要、最难的部分是隐性的知识,它与关键人物、团队密切相关。隐性知识的转移、共享与相关人员的心理状态密切相关,只有处理好人的整合,深度的技术整合才有可能,因为它主要发生在人与人的互动之中。技术的第二个特点是系统依赖性。技术只是取得商业成功的重要条件,但并非充分条件,它必须结合其他资源要素(财务资源、人力资源、相关技术积累)和功能活动(营销、制造、工程以及其他技术活动)才能充分发挥潜力。

图1 研究框架

(三)理论基础

主流的跨国公司理论对于跨国公司的分析主要基于交易成本。自Penrose(1959)的企业成长理论以来,资源基础观就被大量用于分析跨国公司的本质及其相关分析,包括Wernerfelt(1984)的资源基础观点、Pahalad和Hamel(1990)的公司核心能力理论、Teece和Pisano(1997)的动态能力框架等都用于分析企业成长及跨国公司发展。资源基础方法从资源集合的视角、从企业内部探讨企业成长的本质,解释跨国公司的本质及扩张现象更具有说服力,而传统的企业管理理论和战略理论都有回归组织内部的倾向,越来越关注企业内部的资源、能力和知识。交易成本理论从垂直关系的角度探讨了企业的扩张在于资源被特定使用,而资源基础方法从企业资源水平转移的角度分析企业扩张的方向,资源没有被特定使用。资源基础观认为,企业是一个资源集合体,其扩张同时受制于内部资源和外部机会,在企业内部生产性的、有价值的资源中,管理型资源限制和决定了公司扩张的方向和程度。对于技术型跨国并购来说,知识资源是一种公共产品,由于知识资本的公共物品特性,导致外部市场的交易存在障碍,需要企业内部化知识转移。传统知识认为知识资源具有公共物品的属性,知识可以零边际成本进行转移的观点遭到质疑。Somaya、Deepak和Teece(2011)在有关技术转移的研究中发现技术不具备公共物品的属性,在企业内部也不能进行零边际成本的转移,随着人们对知识的默会性、路径依赖性和分散性等特征的认识,知识资源的公共物品属性不被承认。从基于知识的企业管理(KBV)来看,跨国公司技术型并购中,并购双方作为创造和转移知识的有效机制的社会团体,有利于默许知识的转移,企业拓展市场就是将现有知识复制和转移并创造新知识。因此,资源基础论认为,技术型跨国并购主要是由于被并购企业存在技术上的独特优势,可以与并购企业形成协同,实现技术资源的有效整合,最终提升企业的创新能力。

图2 资源基础观的技术型跨国并购创新网络

三、案例描述

(一)并购过程

浙江吉利控股公司始建于1986年,初期主要生产摩托车及汽车零配件,后来转型生产汽车;1998年吉利汽车下线,2007年公司提出战略转型,从国外引进技术,投资建立汽车研究院。经历了初期的快速发展之后,中国汽车行业的竞争日趋激烈,核心技术成为竞争的关键。吉利虽然也从国外获得了很多优秀人才,但并不足以支撑吉利在与跨国公司的竞争中获得优势。2008年的国际金融危机为中国企业、特别是汽车产业跨国并购提供了机遇。福特公司在1999年以64亿美元收购沃尔沃公司,由于经营出现困境,不得已出售沃尔沃的股权。2010年8月,吉利控股完成对沃尔沃汽车的全部股权收购。

(二)吉利并购沃尔沃后的技术获取难度

中国企业在跨国并购中能否获得先进技术存在两点问题:第一,能否处理好与东道国的关系。中国企业在发达国家跨国并购时,发达国家政府为限制技术外流会设置一系列限制条款或者直接否决并购事项。第二,并购方能否消化被并购方的知识产权。

1.相关利益方在交易合同中对技术转移的限制

沃尔沃的技术具有较高的先进性,而吉利虽然发展较快,但技术积累较少,如果能够获得沃尔沃的技术可以在较大程度上取得领先优势。在吉利并购沃尔沃的案例中,福特限定吉利不能使用沃尔沃的独有技术,而且沃尔沃的部分技术还将与福特共享,这些技术吉利也不能使用。沃尔沃的独有技术主要是防撞预警系统、乘客约束技术和其他安全设备。与福特共享的技术平台上,目前沃尔沃主要有3大车型平台:在P1平台上,福特还生产福克斯;在P2平台上,福特还生产蒙迪欧。这些技术吉利公司都不能使用。因此,即使吉利公司拥有沃尔沃的全部股权,也并不能完全使用沃尔沃的技术。

2.吉利自身技术吸收能力

肖利平和谢丹阳(2016)认为引进国外先进技术是许多后进经济体实现技术追赶与创新增长的重要渠道,然而国外的创新成果对本土技术创新增长既有互补效应又有替代效应,哪一种效应占优取决于技术吸收能力;由于吸收能力的不同,国外技术引进对本土创新增长呈现不同的效应。中国民营车企初期的技术力量来源于逆向研发,在模仿、借鉴跨国车企的基础上推出自己的产品,随着销售达到一定规模,开始积累技术人才。由于市场规模的迅速扩大和研发的不确定性较高,大部分车企都是从国外引进人才,在设计以及造型等方面进行改进,并没有掌握突破性的关键技术。由于人才缺乏,对于核心技术的吸收能力不足,制约了吉利对沃尔沃技术的吸收。

(三)吉利的渐进式技术融合过程

首先,针对自身技术吸收能力的不足,不断提升技术实力。2013年9月,吉利在哥德堡成立了由吉利控股出资、吉利汽车和沃尔沃汽车联合运营的CEVT(吉利汽车欧洲研发中心),研发费用全部由吉利控股出资,沃尔沃贡献了人才和自身核心技术的基础知识,产权归吉利控股所有,沃尔沃可以使用这个架构开发自己的紧凑型车型;同时成立了欧洲研发中心,建立了吉利和沃尔沃共同开发小型车的研发平台。

其次,整合双方的技术资源,实现技术创新能力的提升。2017年8月成立了吉利控股与沃尔沃分别占50%股份的“宁波时空方程技术有限公司”,将吉利控股、沃尔沃所有存量的核心技术整合,且负责下一代新技术的研发和零部件的联合采购,彻底完成了吉利控股旗下技术资源的共享和协同研发。吉利再次将公司50%的收益权交给沃尔沃,使得沃尔沃董事会、小股东、工会和地方政府的利益均得到满足。通过成立两个合资公司,吉利完成了对沃尔沃技术资源的整合,包括110亿美元研发的SPA架构、沃尔沃的四缸发动机技术、花费200亿元研发的CMA架构、下一代纯电动汽车平台技术,实现了在吉利控股集团层面上整合包括沃尔沃在内的存量核心技术资源、联合研发新技术、联合采购,进而大幅度降低成本的最终目的。紧密的人才交流和培养,推动双方协同发展进入全新阶段,为两个公司提升核心竞争力和实现可持续发展开创更广阔的空间。

四、案例总结

中国汽车产业长期依赖“市场换技术”,以国内不断扩大的市场来寻求跨国车企转让先进技术,但理论和实践的结果表明中国汽车产业并没有从中获得技术的跃升。而国内车企对跨国并购获得技术也进行了尝试。不仅仅是车企,中国制造业试图实现全球价值链地位的上升,在自身技术积累不佳的情况下,通过跨国并购获得技术提升是一种路径,但是很多企业却以失败而告终,除却文化因素及管理因素外,获得技术及整合技术的能力是非常重要的方面。从吉利并购沃尔沃从而实现技术跨越的案例,本文得到以下启示:

(一)技术获取:从股权嵌入到人员嵌入

随着创新资源的国际化,跨国公司等在全球进行创新资源的配置,按照全球创新网络的观点,对于落后国家来说,难以与已经建立全球创新网络的跨国公司相比,最好的办法就是嵌入全球创新网络。对于中国企业而言如何融入全球创新网络成为关键。不同的嵌入结构和嵌入路径影响了相关知识的获取、吸收及使用。在全球创新网络的嵌入结构中,有股权式嵌入结构和契约式嵌入结构,反映了嵌入全球创新网络的强弱关系,根据企业网络理论,嵌入全球创新网络的位置和增值能力对企业创新绩效有重要影响。对于后发国家企业来说,通过股权切入全球创新网络是一个重要途径。特别是对于中国企业来说更是如此,强大的制造能力、巨大的国内市场以及雄厚的资本能力,是中国制造产业融入世界创新体系的优势所在。但是,这并不必然导致通过并购可以掌握被并购企业的技术全部。并购方创新绩效的能力受制于在全球创新网络中的位置和自身的吸收能力,网络关系的强弱也就是创新网络的关系强度,在跨国并购中既表现为股权占比的多少,也表现为软性的接触时间与频次、情感强度、相互信赖和互惠性等,组织与组织之间交流联系主要依赖于人员的交流,形成不同的关系强度进而影响知识的创造、获取和传递。

从股权嵌入到人员嵌入,是技术获取性跨国并购的渐进发展阶段。技术获取性跨国并购利用全球创新网络的深度分解及创新主体共同分享的特征为并购方利用全球创新网络提升创新绩效提供了可能。在图3中,从创新阶段看,技术获取性的跨国并购首先从获得全部股权开始,取得被并购企业的技术和知识产权,在权利归属上拥有所有权。

因专利技术的外部交易成本过高或内部创新的成本较高或风险较大等,并购比从外部购买这些知识产权的交易成本低,再加上知识产权并购是进入目标领域和目标市场的快速战略,通过并购拥有与并购者发展战略相匹配的知识产权资源的目标公司,从而实现内部的知识产权获取或转移。基于资源基础观,并购者需要了解被并购企业拥有的知识产权是否有价值、是否与公司拥有的知识产权资产相匹配或者互补。在这一阶段,在全球创新链中的地位属于切入全球创新网络,还没有完全融入全球创新网络。如在吉利并购沃尔沃的案例中,吉利虽然获得沃尔沃100%的股权,但是在并购协议中规定吉利控股拥有的关键技术和知识产权的所有权只能为沃尔沃保持且只能用在沃尔沃的相关品牌上,不能用于吉利控股在中国大陆的自身品牌上,这制约了吉利对相关技术的使用。不仅仅是吉利控股,其他中国企业在跨国并购中也经常面临知识产权受限的问题。

在技术型跨国并购中,除了表现为成果的知识产权以外,还有大量的技术工人以及显性、隐性知识,这些是在跨国并购中没有体现的。因此,吉利控股将重点放在技术人员的融合以及双方技术人员相互交流方面。首先,吉利控股成立了欧洲研发中心,建立了吉利和沃尔沃共同开发小型车的研发平台,吉利派驻了近百人的研发人员进行学习。其次,在吉利和沃尔沃之间不定期进行工程师交流。沃尔沃有300个研发工程师在中国,也有大量的中国技术人员参与其中,目前吉利形成了杭州、宁波、哥德堡和考文垂四个研发中心,研发技术人员超过1万人、来自全球30多个国家,实现了研发的全球化,构建了全球创新网络。

图3 嵌入全球创新网络的技术型跨国并购的技术创新能力演进模型

在人员嵌入阶段,最重要的在于吸收能力。由于被并购企业具有显性和隐性知识,并购方对于那些能够被明确表达和进行交流的知识,主要表现为书面记录、文本描述或者技术报告等 “有形”的形式呈现的 “编码知识”有使用限制,并购方在使用时受到限制;但是对于隐性知识,主要是以个人经验为基础、存在于人脑或者特定的场景之中,只能通过人员交流的方式对隐性知识进行整合,以恢复、转移其功能,防止 “并购后衰落”的发生及并购方获得相关知识,提升技术创新能力。在隐性知识的传递中,需要选择行之有效的知识转移和整合模式,如通过 “事件学习”完成对隐性知识的整合、建立信任机制提升隐性知识整合的效果和效率等。而且在建立双方的信任机制时,不是短暂的、临时性的团队,而是需要长期地整合团队之间、成员之间的信任机制,使得双方的目标和情感都获得认同,有利于形成知识整合的氛围。这也是落后的一方知识吸收能力的体现,吸收能力包括识别和理解外部新知识的能力、内化有价值外部知识的能力以及整合外部知识和技术使之与内部特有的流程相适应并产生新知识的能力。从定位来看,这一阶段属于跟随学习的角色。

(二)技术整合:从人员嵌入到战略嵌入

沿着技术型跨国并购的技术创新能力演进模型,理论上可分为两种情况: 第一种是由股权嵌入直接演进到突破创新阶段,这主要是并购企业本身具有较强的技术实力,在国际上也具有领先地位,在并购与公司技术战略匹配的相关公司,注重目标公司的知识产权资产与并购者之间的适配性和互补性,被并购公司的组织完全融入并购公司中;随着组织的转移,目标公司所拥有的知识产权资源也随之转移至并购公司,与并购者之间的知识产权资源形成互补优势,从而创造可持续的竞争优势,并且可以完全掌握知识产权,就可以越过人员嵌入这一阶段,直接进入主导创新链的核心技术创新。但是对于后发国家的企业来说,大部分是技术跟随者的角色,是第二种沿着同一条产业技术链嵌入其价值链高端,即 “下游创新→上游创新”的技术创新路径,从应用技术向基础的核心技术演进,实现由外围技术向主导技术的变化,并处于该创新链核心位置。

两种演进方式中,第一种方式比较少,新兴国家的后发企业尚不具备核心技术的逆袭。在本案例中,吉利控股通过设立两个公司,将吉利控股、沃尔沃所有存量的核心技术整合,完成了吉利控股旗下技术资源的共享和协同研发,实现了在吉利控股集团层面上整合包括沃尔沃在内的存量核心技术资源、联合研发新技术、联合采购,进而大幅度降低成本的最终目的。

五、结论与讨论

本文通过对吉利并购沃尔沃提升技术创新能力的演进路径分析,得出了基于全球创新链的跨国并购技术提升效应,并发展相关命题。吉利控股并购沃尔沃的“股权嵌入—人员嵌入—突破创新”的动态演进过程表明:对于后发国家制造业企业来说,通过并购发达国家跨国企业可以获得技术创新能力的提升,但这种提升需要遵循渐进地融入全球创新链的模式路径。具体而言:(1)对于具有较强技术创新能力的后发国家制造业企业来说,并购与公司技术战略匹配的相关公司实现技术协同,可以快速达到突破性创新阶段,构建主导的全球创新链;(2)对于技术能力较弱的制造业企业来说,需要渐进式地从全球嵌入—人员嵌入—突破式创新的过程,有助于企业最终实现对并购知识产权的掌控,提升创新能力。

文章主要在以下方面对技术型跨国并购的创新能力提升效应做出贡献:首先,本文整合资源基础观和吸收能力理论,论述了后发国家制造业通过并购嵌入全球创新链实现创新能力提升的事实,弥补了现有研究在解释技术型跨国并购直接获得被并购企业知识产权并提升创新能力时,忽略企业即使拥有被并购企业的知识产权但不能完全控制的缺陷。如果不能完全掌握被并购企业的知识产权,跨国并购的绩效是失败的,国内很多企业的实践证实了这一点。其次,进一步验证技术并购是全球创新网络下后发企业实现快速技术追赶和超越的重要方式。这丰富和印证了渐进式跨国并购在后发国家制造业追赶甚至是主导全球创新链情景下的作用,有利于其他后发企业技术追赶过程中的参考借鉴。最后,本文为中国制造业企业在跨国并购提升技术创新能力方面提供有益的指导。虽然国内理论和企业界也都在积极探寻通过跨国并购提升技术创新能力、实现高质量的发展、提升在全球价值链的地位的有效路径,但是如何跨国并购以及对并购的路径缺乏清晰规划和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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