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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世不恭的司马相如

2018-08-02鲍鹏山

书摘 2018年4期
关键词:卓文君文君王孙

☉鲍鹏山

到临邛“钓鱼”

汉景帝后元元年,也就是公元前143年的某一天,地属蜀郡的临邛县(今四川邛崃)县城里,来了几个神秘人物。他们的古怪作派引起了人们的注意。那为首的一员,大袖飘飘,风度翩翩,在大街上驾车行进时,目高于顶,视人如无物。那几个随从跟班,趋前忙后,倾耳而听,侧目而视,对他几乎是奉若神明。更让县城里的百姓大惑不解的是,这几个人住在城门旁叫做都亭的官家客房里,临邛县令王吉每日一大早必去那里请安听训,晚上还得到那里问候汇报。而那位大人物呢?一开始还出来接见王县令,没几日便不耐烦,推说身体不舒服,让随从出来打发县令走人。这大人物架子越来越大,王县令的官职似乎越来越小,胆子也越来越小,态度越来越诚惶诚恐。人家推说有病不见他,他则每日必去问病,唯恐怠慢了对方。

王县令乃一县之长,平日里颐指气使,在县城里是何等威风八面?今日里如此小心翼翼地去侍奉别人,此中必有蹊跷。那骄横日盛的人物是何方神圣?有什么样的背景?

临邛县是个比较富裕的地方,县城里大小财主成堆。其中有两位开铁矿的,更是了不得。一位叫卓王孙,家产多得怕是连他自己也数不清,光僮仆就有八百多人。膝下有一男二女,女儿之一名文君者新寡在家。另一位财主叫程郑,也是奴仆数百。俗云树大招风,财多招贼。二人在县城里小心谨慎做事,八面玲珑做人,生怕得罪了哪方神圣,招来祸患。现在这二人眼瞅着王县令每日里如此这般,心中狐疑,便碰头商量对策,决定出面招待一下,套套近乎。两个家伙怀着鬼胎,去见王县令。王县令哈哈一笑:“没关系没关系,此人叫司马相如,只是敝人的一个朋友而已。”看王县令遮遮掩掩,两位财主更是忐忑不安,一定要王县令出面,请司马相如赏个脸,到卓王孙家吃顿饭。王县令被他们缠得无奈,只好答应出面去请。为了显示排场和诚意,卓王孙和程郑把本县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下了帖子,约有一百多人,一起来为司马大人做陪客。

到了那一天,百来个陪客全到了,都在翘首等待司马大人莅临。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司马大人的影儿,派人去打听,一个童仆过来说:“我家主人身体不舒服,不能去赴宴了,他让我谢谢大家。”

大家一时都把眼光投向卓王孙,卓王孙心中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腿如筛糠,汗如雨下,只得把哀哀的眼光投向王县令。王县令不敢大意,慌慌张张地喊上县里几个最有脸面的人物,一起到这司马大人住处,几乎是死乞白赖地请他一定赏个脸,满县城的精英人物都晾在那儿呢。司马大人没办法,只好毫不利己,专门利人,万般无奈地抱病去卓王孙家赏大家脸。

酒酣耳热之际,只见王县令双手捧着一把琴,高高举过头顶,捧到司马大人面前:“听说您喜欢弹琴,希望您能演奏一曲,哪怕我们不配欣赏您的音乐,您自己娱乐一下也好啊。”司马大人一脸不高兴,直怪王县令多事。但禁不住大家同声恳求,只好给大家弹了一个过门曲,引得那一帮人阵阵喝彩。

司马相如和卓文君像

这时,客厅与内室之间的一扇窗帘挑起了一角。司马大人机敏地用眼角一扫:好一个俏丽的女子!他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知道,在场喝彩的百来人中并无真正懂琴音的,真正“知音”的伊人,在室一方。于是,他手挥五弦,目睨美人,一曲《凤求凰》的音乐直飘向那扇窗户:

凤兮凤兮归故乡,

游遨四海兮求其凰,

有一艳女在此堂,

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由交结为鸳鸯。

再看那窗帘,早已落下,但里面人影依稀,玉人仍在。他的琴音越发大胆而露骨:

凤兮凤兮从凰栖,

得托子尾永为妃。

交情通体必和谐,

中夜相从别有谁。

一曲终了,司马大人与王县令相视一笑,莫逆于心。司马大人再无心继续在这儿纠缠,推说困倦起身离去,卓王孙家的客人也相继散去。

待家中一片狼藉收拾停当,卓王孙正待歇息,忽然家人匆忙来报:他新寡的女儿卓文君与司马大人私奔了!

卓王孙匆忙带人赶到都亭,哪还有司马大人的影子?房间里一片零乱,一问,说是他带着一个年轻女子奔成都去了!

卓王孙这才知道上大当了。破费钱财请客,却被客人拐走了女儿,他简直七窍生烟,大怒说:“女儿没出息,我也不忍心杀了她,但她既这样跑了,我的家产她一分也别想!”

原本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Playboy

这个诈骗故事的真实性毋庸置疑,它被记录于公认为最诚实的史学家司马迁的《史记》和班固的《汉书》中,故事的主人公就是司马相如,汉赋四大家之首。

司马相如,字长卿,蜀郡成都人,年轻时读了不少书,尤其是对怪僻生冷的字特感兴趣,记了不少,常以此在人前炫耀自己学问艰深。他后来著《凡将》篇,通小学,这都可见他学问的兴趣,与孔乙己研究“回”字有四样写法,大致是同一路数。他还练习过以短乘长的“击剑”,有点类似于“飞镖”吧。他父母给他取了个名叫“狗儿”(犬子),一天到晚“狗儿狗儿”地叫个不停。长大后,他自己不喜欢叫司马犬子,又羡慕蔺相如从贱人一跃而为卿相,便也用了人家的名,叫司马相如。你看,他不仅老婆是拐来的,连大丈夫行不改坐不改的名儿,也是从别人那儿拐来的。他父母溺爱他,总想让他能享福而不受苦,便用尽家财为他买了一个郎官,到汉景帝那里做了一名骑马的卫士。他虽然有击剑的功夫,但游手好闲惯了,不喜欢这种活儿,所以干得没精打采。不久,梁孝王刘武来朝见景帝,随身带了几个大名鼎鼎的文章高手,邹阳、枚乘、严忌等,司马相如与他们一见如故,很快便混熟了。到梁孝王回梁国的时候,他也辞了职,与他们“同去”了。

在梁国,他做的是孝王的门客,与那班文朋诗友,整日游玩饮宴,登高作赋。这活计正合他的身手,他认识的生冷字怪僻字全都派上了用场。这游手好闲的生活也最合他的意,是他自小在娇惯中养成的终身不改的生活作风。日月如梭,年华似水,一晃便是好几年。这几年中,他的成绩便是做出一篇名震遐迩后来也名震古今的满篇生冷怪僻字眼的《子虚赋》。《子虚赋》里有三个假托的人物,分别叫子虚、乌有先生、亡(无)是公。子虚与乌有先生分别夸耀楚王和齐王的田猎生活,而亡是公则是夸饰天子的田猎威风。文势一浪高过一浪,就这样把文章推向高潮。这一模式后来一再被人模仿,司马相如也就成了这个模式的祖师。

一个时代的审美风尚真是不可思议,那时代就喜欢堆砌和填满,看这《子虚赋》,如同类书,写山的一段,全是用山的部首组成的字布列在一起,瞪大了眼一行行细细读去,真是雄关如铁,五岭逶迤,非有穿山甲的功夫不能穿越;而眯缝眼漫不经心满纸朦胧看去,又见群山峨峨,怪石嶙峋,负下争高,令你心折骨惊。写树的一段,是林无静树,风声萧萧。写水的一节,又似川无停流,流波浩浩。一篇《子虚赋》,合綦组以成文,列锦绣而为质,一经一纬,一宫一商,控引天地,错综古今,包举宇宙,总揽人物。鼓噪喧天,血肉满眼,令你血压高,血脂高。他写得兴高采烈,又殚精竭虑,看家本领、吃奶力气,全用在这篇文章中了。

可这种游手好闲象牙塔中吃蛋糕写赞美诗的生活终于到了头。前143年,梁孝王死了。树倒猢狲散,一班文士零落四方。司马相如也垂头丧气地回到已一贫如洗的成都老家,为他做官而倾尽家财的老父老母也只能向隅而泣。

大凡游手好闲之徒总有那么一两个心术不正的朋友,司马相如就有这么一个朋友,那就是前面提到的临邛县令王吉。王吉看准了一个发财的机会,正要司马相如这样的playboy来合作,就派人去找司马相如,对司马相如说:“你在外这么久,还是混得不如意。到我这儿来,哥儿俩一块儿捣腾。”这样,司马相如就到了临邛,演出了临邛骗婚的一幕。

再次到临邛“钓鱼”

历史上,有不少人称文君私奔是什么“爱情佳话”,这可真是“仁而近于愚”了,因为这一幕乃是心术不正的王县令与小白脸司马相如精心设计的一场骗局。《汉书·司马相如传》中有这么含蓄的一句:“卓王孙有女文君新寡,好音,故相如缪(假装)与令相重而以琴挑之。”你看,他们是先瞅准了猎物并找到了突破口——新寡而又迷恋音乐的卓文君小姐,然后才演出王县令崇拜司马相如,抬高其身价的闹剧。他们迷惑卓王孙,琴挑卓文君,最后大功告成。可惜卓王孙一世英名,却被这两个骗子骗得如同白痴,竟自己引狼入室而不知!

这倒霉的卓王孙霉运还没走到头。当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私奔到成都后,才发现,这个“从车骑,雍容闲雅,甚都(美)”的司马公子,竟然是“家徒四壁”。我们不知道这个拆白党是如何花言巧语向卓文君解释的了,但从米箩里跳到糠箩里,那边父亲断绝了来往,这边生米做成了熟饭,文君小姐心里能不懊恼?没几天,那情欲的热乎劲儿一过去,干柴烈火刚烧完,这物质的炎凉却已逼面而来。娇媚而任性、又满身艺术细胞的文君虽然陶然于司马相如的“风流”,但又怎能吃得了这等苦?她总不能拿情人的甜嘴儿当饭吃吧?于是,她跟司马相如说:“我们还是回临邛吧,哪怕是向兄弟借贷,也足以过好日子了,何必在此受这个罪。”这又正中司马相如下怀,因这王县令与司马相如的妙计才完成一半呢。骗拐卓王孙的女儿只是第一步,或者说只是手段,而诈骗其家财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

司马相如与文君一起大咧咧地回临邛来了,全没了当日私奔时的惶急,倒有讨债债主的自负。你卓王孙不是说不分一文家产给文君吗?等着瞧吧。

这司马相如做人也真是到了境界,做鬼做人,他翻脸便来,自由无碍。后来川剧的变脸技术,怕也比不上司马相如的倏忽变幻。他不多日前,在临邛县城里雍容尔雅,风度翩翩,何等高贵也哉?而这次二进山城,其派头却让临邛一城的百姓目瞪口呆。他把那辆骗人时当道具的马车卖了,租了一家小酒店,让弹箜篌读诗书的文君小姐亲自站柜台卖酒,和那一班引车卖浆者流打情骂俏;而他自己则穿着大裤衩,围着牛鼻子形状的大围裙,光着上身,同一帮雇工仆从一起在临街的市面洗碗碟,说脏话。真是应了那句歇后语:老母猪拱骚泥——把个脸不要了。

他这是作践自己吗?是的,他通过作践自己,作践文君,来糟蹋卓王孙,逼他拿出家财。

果然,在一个如此不讲廉耻的“女婿”面前,卓王孙羞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的儿子、兄弟及一帮老朋友,全都羞得不敢上街。这偌大的临邛县城,现在只看到一个光臂短裤的无赖在街头掉臂来去,阴阳怪气,耍泼弄刁,别人对他只好退避三舍。

俗云:好汉怕光棍,光棍怕无赖。没几天,卓王孙的心理就崩溃了。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卓王孙只好认怂,给了文君百名家僮,百万钱财。司马相如如愿以偿,心花怒放,忙不迭地赶紧雇了几辆大车,带着这万贯家财,得胜回乡。

游戏越玩越大玩到了长安

这样又过了大约三四年光景吧。节俭的景帝已死,即位的是十六岁的小青年刘彻,即武帝。武帝年轻气盛,好大喜功,尤其喜欢那些大言不惭铺天盖地的辞赋。他因为喜欢《七发》,就派车去请枚乘,可惜枚乘命中无福,死于途中。司马相如与枚乘是共过事的,自觉自己的赋不比枚乘差。他听到这事,心中一阵狂喜,一阵狂跳。他心目中的武帝,也就是一个更富有的卓王孙吧。他把他以前在梁王那里做的《子虚赋》上半部分给他的同乡杨得意,让他找个适当的机会呈给武帝。武帝已经读过《七发》,可还没读过他的《子虚》。杨得意何许人也?狗监一个,主管武帝田猎用的猎犬。武帝此时正和小歌星卫子夫搞婚外恋,与陈阿娇闹矛盾,不想回家看媳妇和丈母娘兼姑姑的脸色,更怕祖母窦太后的责骂,便一心在外游猎不回家。他少年轻狂,驱马纵犬,千骑卷平冈,把老百姓的庄稼地踏了个稀巴烂,闹得长安郊外的百姓怨声载道。他还想把南山和临近的山林、河道、田地圈起来,移民拆房,修一个极大的上林苑,专做田猎用。但他的这个想法遭到了不少大臣的反对,其中一个就是写得一手好文章的东方朔。武帝原本指望着上林苑修成后,由东方朔为他写一篇辞赋“润色鸿业”呢,不想东方朔倒先奏上一本,反对修上林苑,弄得他好不懊恼。武帝直觉得家里家外,男人女人,全都跟他对着干。杨狗监看准了这个机会,把司马相如的赋奏上。这个时机进呈司马相如写诸侯田猎的赋,武帝能不高兴?

不出司马相如所料,武帝读完《子虚赋》后,大为欣赏,立即让管狗的杨狗监去召见这位蜀郡“才子”。途经成都北面升仙桥时,桥边有送客观,司马相如就在观门上写了一行字:“不乘高车驷马,决不回来。”和他当初二次杀回临邛时一样的狠劲儿。

“狗儿”到了长安,一见武帝,听武帝称赞他的《子虚赋》写得好,他便又拿出他第一次在临邛城里气壮如牛的做派,随随便便地对武帝说:“那算不了什么,只是写写小诸侯们的自得其乐罢了。如您允许,我可以为您写一篇描写天子游猎的赋,那才是天地壮观呢。”武帝也来劲,便命令尚书给他搬来笔砚与木简,司马相如装模作样地在武帝面前一挥而就——其实是默写出《子虚赋》的下半部——只不过巧妙地把武帝正在轰轰烈烈地修筑上林苑的事加了进去。

赋成,“奏之天子,天子大悦”,马上任命他为郎官。自我失之,自我得之。当初他弄丢了父母为他买来的郎官,现在他半篇旧文,又弄回来了。

司马相如为郎官以后,还写过一些赋,如《长杨赋》,劝阻武帝勿拿生命当儿戏,应少冒险射猎;《哀二世赋》,感慨胡亥持身不谨,信谗不悟,以至身死国亡。但这一类东西,他写得没什么深度与特色。倒是他的另一篇《大人赋》,是他后来最出色的作品,他对这类题材与写法确实是驾轻就熟。我们记得当初武帝沉湎于田猎之乐时,他对武帝说,《子虚赋》中所言的“诸侯之事未足观”,所以就为武帝写了一篇铺写天子游猎上林的《上林赋》;现在田猎之乐也已不足刺激生命力旺盛而多欲的武帝了,武帝开始沉湎于神仙幻想,于是司马相如又对武帝说,“上林之事未足美”,还有更奢靡的生活,那就是神仙,我给您写篇《大人赋》吧。《大人赋》写成,奏给武帝,“天子大悦,飘飘有凌云气,游天地之间意”。

从云梦到上林到神仙,从《子虚》到《上林》到《大人》,这是司马相如最伟大的创作成绩,也是他步步高升的三个台阶。我们注意到这三个台阶也是武帝趣味与胃口逐级升高的阶梯。司马相如的文学才能,能随帝王口味的升高而升高,能随帝王口味的变化而变化。这正是御用文人的大本领!

据《汉书·艺文志》载,司马相如的赋有二十九篇,但今传下来的只有六篇。从状物上讲,他是一流的;从抒情上讲,他是二流三流的;从论理上讲,他是末流的。没有思想,没有感情,只追求感官的快乐,本来就是playboy的基本特征。

文君还是绝望了

司马相如一生飘飘于“文学”之上,对实际事务无兴趣。但他还是被善用人寸长的武帝派去“通西南夷”。在“通西南夷”的过程中,我们发现他也只是皇帝的一个特使,去向西南夷人及巴蜀父老传谕皇帝的御旨。

在这次使命中,他没出什么大漏子,还为自己干了两件事:一是衣锦还乡般地回到成都,在家乡父老面前出尽了风头,摆足了威风,“太守以下郊迎,县令负弩矢先驱”,弄得卓王孙又喜又怕,直怪自己当初没能主动把女儿嫁给他。于是,赶紧把家产重新分配,让文君所得与儿子所得一样,司马相如终于实现了把卓王孙的家产三分有其一的目的。二是他还大受贿赂,这一点后来被人告发,导致他短期丢官。不过,不到一年,又复职了。

据《西京杂记》载,当司马相如“与卓氏婚,饶于财”后,饱暖而思淫欲,他不顾自己患有严重的糖尿病(消渴疾),要聘茂陵女为小妾,真是见色不要命。最后还是卓文君的嫉妒心救了他的老命。据说卓文君闻知,作《白头吟》以自绝: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据《西京杂记》载,相如读了这首诗后,“乃止”。我以为,假如这事是真的,那么相如也绝非被卓文君感动才止淫的,而是被卓文君威胁住了。“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您如此看重茂陵女,还要钱干什么?这诺大的家业本来就是我娘家的,还是让我带走吧。没了钱,他还能干什么呢?饱暖都没了,淫欲也就消歇了罢。

后人讪笑司马相如:“《长门》解为他人赋,却惹闺中怨《白头》”,“相如解作《长门赋》,竟遣文君怨《白头》”(转引自钱钟书《管锥编》),其实,这是并不奇怪的,因为,他司马相如,心中是不曾真有过“痛”的感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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