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萨满文化中的美学价值对东北画家创作的意义

王 晔

(安徽科技学院，蚌埠 233000)

笔者通过对萨满文化的研究发现，对自然的崇拜成为萨满文化对东北艺术家陶染最为深刻的因素。虽然，费尔巴哈[1]也曾经说到“自然是宗教最初的、原始的对象，这一点是一切宗教、一切民族的历史充分证明了的”，但是由于东北的地理环境以及气候的恶劣，使得对自然的崇拜对于萨满教的意义更为重大和深远。所以当这个古老的宗教慢慢地消失在我们的生活中时，对自然的崇拜却始终影响着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后人们的意识形态中。萨满文化对东北艺术家起着影响和指导作用的第二个因素就是“万物皆有灵”的思想观念。萨满文化中自然崇拜、图腾崇拜、祖先崇拜的核心因素就是萨满教认为世间万物皆有灵性。作为萨满文化的核心思想，它甚至一定程度上左右了东北艺术家的创作思想和灵感，这种思想几乎渗透进入了每一个东北画家的创作之中。

通过对此研究我们便可得知，为何相当数量的东北画家钟爱风景画，钟爱表现以大自然为主题的创作，为何萨满宗教在渐渐淡出人们的意识形态之后，它的艺术表现形式却能一直被后人所接受和喜爱。

一、概述萨满文化

(一)萨满宗教

萨满宗教的思想直接影响着东北少数民族原始部落的群体世界观，萨满教是原始宗教的一种晚期形式，是我国东北地区阿尔泰语系民族普遍信仰的宗教。

“萨满”一词来源于通古斯语，意思为激动、狂躁不安的人。萨满是人神的中介，他们相信“万物有灵”和“灵魂永存”，认为宇宙万物和世间祸福皆由神灵主宰。部落里的萨满为了保护族人，选派自己的化身，并教给他特殊的能力以通神灵。人们通过萨满来表达对神灵的尊敬和祈求。而神则通过萨满来向人传达旨意，为人们消灾解难。可见，在远古氏族部落中，萨满的地位是极高的。萨满教的影响完全渗入到了东北民族原始部落的认知活动和实践活动中，这也使得这些原始部落的人生观、世界观及价值观都是由萨满思想所直接决定的。他们可以说都是通过萨满教的思维来认识世界。

(二)萨满文化对当今东北地区民族文化的影响及具体体现

萨满文化所崇尚的对自然的崇拜一直深深地影响着东北民族的世世代代。东北民族对神灵十分注重。萨满教认为，一切事物都是有灵性的，自然界中的树木、动物皆如此。东北地区特别是长白山一带的民族对大自然的情感特别浓厚，这也是为什么东北人能使长白山的山林至今都保持着高度原始的状态的原因。东北民族对自然生态的重视和对自然万物的浓重感情是萨满文化中对大自然的崇拜的沿袭和继承。

萨满祭祀和跳神活动时最常用的也是最具有吸引性的神器就是神鼓。这种声音直强而且洪亮的打击乐器具有良好的共鸣性。萨满跳神通常都是情绪激动、个性充分张扬的活动。在这种外向型的活动的影响下，东北民族都是以粗犷豪放的性格作为其民族的文化特点。这一特点几乎涵盖了东北文化的方方面面。

萨满文化对东北地区的民族文化影响颇多，在很多的生活细节中都可找寻到。对于上面所提到的两点影响是东北文化最具代表性和覆盖性的，也是最能体现东北文化特点的。

二、萨满教的原始艺术

(一)萨满教艺术的表现形式

世界上的岩画多数产生于原始社会，并且大多具有宗教色彩。岩画是通过个人意志来体现氏族的整体意志。在原始氏族部落中萨满作为人、神、天、地的中介，他们主持部落中的宗教祭祀仪式，并通过这些祭祀仪式创作岩画，同时也是萨满法师赋予了这些岩画思想感情。岩画从题材和内容上大致可分为自然崇拜岩画、神灵崇拜岩画、生殖崇拜岩画、动物崇拜岩画这四大类。萨满教留下的岩画从表现形式上可以明显地区分为写实与抽象的两种风格。写实的岩画注重造型比例和动态的准确与真实，而抽象的岩画中的形象表现得极度夸张和大胆。从画面中看，这些岩画的创作者已经有了一定的造型能力。他们能用不同的线条具象地描绘出一个物体，也能寥寥数笔概括出一个形象。这反映了古代先人质朴、粗犷、自然的原始艺术风格，是他们生活劳动的真实写照，也是先人们的智慧结晶。

萨满面具是萨满在跳神和祭祀时使用的道具。萨满会依据祭祀的内容选择不同的面具。面具的存在使整个跳神的过程充满了庄严神秘的色彩。萨满面具的内容十分丰富，包括日、云、雷、水、石、山、江河等自然之神，也有熊、鹰、鹿等动物神，甚至还有妈妈神、方位神等。面具的图案都源自于自然形象。先人们把对神的形象图像化、象征化、人性化，所以面具的造型形象更具有抽象性和符号性。萨满面具的形象多是以对称的形象出现，色彩明快张扬，图案多是以适合纹样的表现手法被描绘在圆形的面具上，具有极强的装饰感。

图1 鱼神

图2 鹰神

萨满剪纸，最早的应用形式就是萨满在祭祀的活动中需要的装饰和图腾，萨满需要将祭祀仪式装点得庄严肃穆。由于当时萨满教在氏族部落的生活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萨满需要扩大萨满教的影响，需要把神的形象突出、神化，因此这些剪纸图案直接描绘了萨满文化中的自然崇拜、图腾崇拜和祖先崇拜，伴随着剪纸艺术形象被越来越多的氏族成员用以装饰日常生活，萨满剪纸在信奉萨满教的氏族部落中起到了宣传作用。

图3 还愿

图4 野祭

萨满的服装绘画是萨满文化中的重要内容。萨满服饰因为用处的不同也被分为很多种，其中包括萨满本人祭祀和跳神时穿的服装绘画；为病人除病时所用的服装上的绘画；婚礼服装上的绘画等。绘画内容表现了萨满的信仰和崇尚，自然崇拜、图腾崇拜和祖先崇拜。其绘画形式丰富多样。萨满祭祀活动时必须要庄严地穿挂上所有的衣着，其中包括，神衣、神帽、神裙、神靴、胸巾等。上面需要描绘许多图案，包括人、鸟兽、山林树木等。这些图案被以画、绣、贴的方式附着在服装上。由于萨满神服的图案繁多，色彩艳丽，每件都可以说是精美的艺术品。

神鼓是萨满最重要的法器之一，它的各个部位都有着不同的象征意义。萨满正是通过神鼓将自己的灵魂送往另一个世界，与神交流，传达神的旨意。所以神鼓是萨满祭祀活动中必不可少的神器。信奉萨满教的许多民族的神鼓面上会有图案。它们内容繁杂，造型多姿多样，是萨满文化中诸多信仰的集萃，同时拥有很高的艺术价值。萨满神鼓绘画的主要题材有萨满树绘画、日月神绘画、萨满神绘画、动物神绘画和萨满世界绘画。这些萨满神鼓绘画集中反映了萨满文化中的自然崇拜、图腾崇拜和万物皆有灵气的思想。

萨满文化的木雕和木刻艺术也十分众多，其表现的形式更是多种多样。主要有萨满图腾柱、萨满神偶和萨满木皮木板刻绘。萨满图腾柱和萨满神偶是萨满祭祀活动中的道具，多是用来装饰祭祀现场或直接被作为神明的替身。萨满神偶和图腾柱上雕刻的内容多是萨满文化中图腾崇拜和自然崇拜中的神明。它们被作为一种立体的形式用来表达萨满艺术家心中神明的形象。其特点大胆、明快、古朴、庄重、严肃，拥有很高的艺术价值。木皮和木板的刻绘相对更生活化，内容多为生活场景和动物的图腾形象。萨满木雕木刻艺术是萨满文化图腾崇拜的集中体现。

(二)萨满文化原始艺术发展到当代的民间艺术表现形式

在信奉萨满宗教的东北民族中都有剪纸艺术在民间流传，这种民间艺术的起源和萨满教有着直接的联系。他们创作这些图案的目的是为了美化生活，但同时，还有许多图案的创作目的及作品的内容就是为了表现他们的信仰和习俗。满族的剪纸艺术就是萨满文化直接影响下的产物。满族的民间剪纸形成了不同于其他地区剪纸的独特风格，特别是满族剪纸的人物造型。满族剪纸的人物造型多是正面站立，左右对称，两手下伸，五指分开。造型古朴、庄严，其形象极其近似远古的萨满岩画。另外，满族民间剪纸的技法也十分独特。满族民间剪纸线条粗犷，动物和人物身上看不到精细的毛发，红白对比强烈、整体简洁明快，给人一种大刀阔斧的感觉。

在信奉萨满教的民族中很多有在枕头、服饰、配饰上刺绣的习俗。这些刺绣的内容大多与萨满的崇尚相关。其中，以满族和赫哲族的刺绣最为精彩。满族刺绣的内容不同于其他地区刺绣的最突出特点就是具有浓郁的萨满气息。满族祖先生活于长白林海之中，其刺绣的表现题材很多都是自然中的物体，并赋予它们灵气，使之神化。这正是萨满文化思想中“对自然的崇拜”和“万物皆有灵气”的思想观念的明确体现。

由于萨满法器在萨满教中的特殊功能，使得法器在东北民间形成了特殊的心理映射。很多家庭喜欢以收藏萨满法器来作为镇宅、避祸、祈福的器物，同时萨满法器以其特有的古朴、粗狂、神秘、庄严的艺术气息也深受现代人们所喜爱。在东北民间，很多人至今仍然喜欢用萨满的面具、神鼓、木刻等造型神秘、庄重的法器作为装饰品。

三、萨满元素和萨满思想对东北画家的创作产生着深远的影响

自古以来，宗教和绘画之间就有着一种特殊的依赖关系。萨满艺术作品的形式、风格给现在的东北画家以无限的启迪，成为了现在东北画家绘画创作的“传统”与“源泉”，因此，在孕育了萨满文化的这片黑土地上，也孕育出了一批以表现“萨满”这一神秘题材为主的优秀画家。这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是王纪和唐如密两位画家。王纪的绘画作品敏锐地把握萨满躁动不安的感觉。她笔下的萨满充满了激情和鬼魅。画面中的人物、姿势、服饰、背景的渲染都是从萨满诸多形式的绘画中得到借鉴，并且结合现代绘画的表现形式，力图把观众带到神秘的萨满王国。

唐如密的绘画多以萨满的神明为表现题材，他的画面充分表现出了萨满教中诸神的“神秘”性和信众对神的崇敬。他的创作受到萨满文化中对神明崇拜的影响，画面恬静庄重。唐如密的作品把幻想和情感结合起来，充分表达了人们的渴望与追求，深刻表现了萨满文化的图腾崇拜、祖先崇拜和自然崇拜的主题思想。在天宫大战系列作品中，唐如密大胆想象，把不同时空的人物动物表现在一幅画中，画面的女萨满在祭拜神灵时，身着神服，腰系铁铃，构成画面的主体，其物构成萨满的辅助神作为画面的背景，用来衬托作品的主题。

萨满文化诞生于白山黑水之间，并在数千年的历史长河中演变发展。它的思想根基于东北的白山黑水。正是由于东北的自然环境和地理环境造就了萨满文化的思想核心。所以我们也可以说萨满文化“崇尚自然”和“万物皆有灵”的核心思想直接影响了东北民族文化的核心。养育了萨满文化的白山黑水，同样养育了东北民族。就在这个依赖自然、崇尚自然的文化氛围中也孕育出了无数个以自然为创作载体的东北艺术家。可以说任何一个受到东北文化影响的画家创作上都会有这种思想的体现。东北画家以其对这片黑土地的崇尚之情，创造出了厚重、纯真、自然、粗犷的独特艺术风格。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东北画家中很多都钟爱风景题材的绘画，为什么东北风景画家能把风景表现得那么传神，有灵气。

绘画是情感和幻想的结合，人们通过绘画把自己的渴望表达出来。在原始社会中，人与人的情感交流方式不够发达，图像符号是最形象、最准确、最快捷、最具有象征意义的。萨满宗教的绘画和艺术形式在历史长河中经历了无数次的洗礼，最终沉淀下来呈现给我们的是最宝贵的艺术财富。但是相比之下，萨满文化崇尚自然的思想财富更值得我们去探索和利用。

萨满教的艺术不同于世俗艺术，萨满教的艺术尺度是宗教，具有很强的功利目的，一切艺术形式都是在向人们证明神的存在和强化神的力量。所以说，萨满宗教的艺术形式是其思想观念的附属品。但是历史留下来的不仅仅是萨满文化中对神灵的崇拜，更为重要的是萨满文化中的艺术特色。萨满艺术家们对诸多神灵形象的艺术形象塑造和对点、线、面、色彩的技法运用使得我们对当年萨满艺术家的审美得以了解。这些萨满艺术家们直接创造的艺术品不仅对东北地区民间艺术起了导向和思想影响，更给现在东北艺术家的艺术创作提供了丰富的创作源泉和启迪，萨满文化的绘画艺术精华将得以延续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