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梦
2018-07-25熊颖
熊颖
窗外的阳光慢慢爬上还带着些水汽的花草树术,湿漉漉的,给大地染上一层金光。我被一阵飘香闹醒,馋虫睡饱了,腹中空空的饥饿感一下鲜明起来,于是我飞快地收拾好,端正地坐在桌前等待。
不多时,妈妈端着盘子从里屋走了出来,我定睛一看,竟是千层酥。烙得金黄的大圆饼被均匀切成八块,露出层层饼皮中夹着的细小肉沫,它们红艳艳地在酥黄的皮中“艰难”地生存着,饼皮间抹上了些秘制的辣酱,腾腾地冒着热气,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我不禁操起筷子就往嘴里塞。
早饭过后,我自觉地将碟子端进厨房。洗好后走出来,妈妈正拿着一个水壶,站在大门前,给她心爱的作物浇水。家里开了个小铺子,她平日里没什么别的消遣,就在门前辟了一方天地,自己种种菜,养养花,日子也就这么简单地过。我想接过她的水壶,她却把身子一侧,非要亲自浇,说什么都不肯让我动手,把那些小家伙真是宝贵得紧了。我只好作罢,站在一旁,陪她一起看穿着黄衣排成队牵着手的丛丛桂花。她喜欢边浇花边聊些闲话,有时是炫耀這些小家伙的长势,有时是把家常拿出来唠唠,讲到动情处还兀自笑弯了腰。她说着,叶上的阳光不觉间也缓缓流动,在她的发上碎成了细金。
吃过午饭,妈妈搬出了她的小桌子,将已经绣了好大一半的平安袋拿了出来。她的背挺得好直,仔细地将珠子串好,一颗颗不安分的珠子在她指尖的引导下服帖地躺上了红布。我提只小凳子,坐在她身旁,支着脑袋看她如翩跹的蝴蝶般的指。我觉得妈妈的手一定施了魔法,不然怎么这样巧,什么都难不倒。妈妈听了这话,边绣边说:“这个呀绣了给你爸,他一天在外面奔波,我们这些在家的,总挂念着。你是不知道,他一出去载客,我这心里就吊着,睡也睡不好,有这个啊,算是个慰藉,心里也能安稳些……”她还在叨叨絮絮地说着,手中动作却一直没停。她肯定不知道,她那会儿的神情有多温柔,连软软的栀子也比不上半分。
下午的时光总是慵懒的,日光不复清晨的柔和,晒得人只想倒头呼呼大睡。我半倚在妈妈的臂弯里,上下眼皮不顾一切地想要牵住对方。妈妈的臂弯并不宽厚,却很温暖,听着她平稳有力的心跳,让我十分心安。妈妈靠在椅子上,半搂着我,手中打着毛线。虽然看起来为时尚早,但她说要给全家人,包括在故乡的爷爷奶奶和外公,都打一双能够温暖整个冬天的毛鞋,于是早早动手,以免时间不够。我喏喏地念了两句,突然大喊了一声:“给我留双最艳的!”这话惊得半只脚踏入门的舅舅一行皆是一愣,然后纷纷大笑起来。妈妈也忍不住笑了,我能感到她胸腔的震动。
满堂的人笑着,害羞胆小的瞌睡虫早不知躲哪儿去了,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跟着一起傻笑。不知怎的,竟觉得这样的场景温馨得恍若隔世,眼泪唰地一下滑落。
我惊醒。
没有温暖的臂弯,没有笑声,没有阳光。
浓浓的夜挟着沉重的压抑充斥在冲不淡的黑色里。
呆愣地坐起身,两颊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