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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埃琳娜•西苏文学世界中的动物意象
——被放逐的狗

2018-07-14山东科技大学266590贵州师范大学550001

大众文艺 2018年8期
关键词:德里达叙述者盒子

(山东科技大学 266590;贵州师范大学 550001)

动物的思维将会以更广阔而不是局限于人类思维的方式来思考这个世界,法国当代最有影响力的小说家、戏剧家和文学理论家埃琳娜•西苏认为这是一种“诗意的”“理想化的”方式,不仅仅去思考兽性和人性,还要开始用不同的方式看待这个世界。她的文学世界里居住着很多动物,象一个“动物园”,在她的“动物园”里,除了刺猬、驴子、公鸡和狼,大多都是猫。比如西苏把她的书《弥赛亚》(犹太教中的救世主)献给她的猫,她的“小弥赛亚”或者说是“每日预言家”。1而在她的文学世界中最受欢迎的动物却是狗,在小说《乡下女人的梦想》和《耻辱》中狗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并且在她一篇早期的短文《耻辱》中讲述到,狗是她喜欢的第一个动物,胜过她对猫的喜爱。

一、他者——动物

当代法国文艺理论家和美学家,解构主义思潮创始人雅克•德里达在《我眼中的动物》中关于“动物目光”的个人哲学思考:当他的猫看到他在浴室中裸露的样子,那种目光完全是神秘莫测的,因为它表达的是完全的他者的思维。在西苏的小说《耻辱》中,她讲述了关狗的一生和死亡的故事:菲普被他们邻居的攻击逼疯了,撕咬叙述者的鞋子因为它认为她会伤害它。之后,直到它死去,它被拴在花园里,被当作一只野兽,不再是家里的一员。这个关于爱与背叛、赠送与抛弃的故事成就了她的写作。当叙述者还是个孩子,她的兄弟期待拥有一只小狗,于是他们用鞋盒子做了一个摇篮。但是这只叫菲普的小狗从未接受被放在它的床上,它每次都会跳出盒子,而孩子们总是强迫它待在里面。这个普通的盒子代表着所有对个人自由的限制,特别是当我们以先入之见来定义他们时,这个普通的盒子代表着“他们”极度地减少。那意味着限制别人在一个小地方,西苏认为菲普 “永远都不可能被塞进那个盒子”2。因此西苏意识到我们对他人特性的认识是有局限性的。其他人——尤其是那些是其他人的动物——是不可被同化也不能被模仿的;如果我们不能改变一个人的本质特性我们不能把他或者她当作一个熟悉的人。

此外,叙述者说小狗菲普并没有尝试将他的人类小伙伴转变为小狗:我们却想改变它。这就是为什么菲普比人类好很多的原因,因为它从未把人类和它的兽性同化。这使它高于人类,基于它的“高尚的人性”,狗反而比人类更为人道。西苏认为动物“深刻的人性”使它们变得珍贵,因为它们能够依照自己的意志为帮助别人而贡献自己的时间和精力,由此,它们化身为人类完美的陪伴。

西苏和其它作家德里达、李斯佩克朵等一样,认为人性有局限性,同一种类的动物应该能够与同伴交流,被驯养的动物能大致明白它们要为我们做什么,但它们缺乏给世界命名的能力,而这也为人类保留了纯净。如德里达所说,没有任何哲学家或者理论家曾认为动物可以被精确的描述,它是人类以外独有的,它们丰富的语言是通过眼神精确表达的。在西苏的小说《狼之恋》中,她通过狼的喻义形象,仔细思考了人与物间的亲密关系:在不减少差异性的情况下,我们如何能爱对方? 更宽泛地说,如果没有质疑我们如何能理解并且意译别人的语言?

二、被放逐的狗

西苏文中的那只被称为“完全的他者”3非人类同时也是“最丰富的人类”似的狗菲普是“所有死去中一直活着的”,战胜了生命、打破了时间“一纵即逝的法则”.如叙述者所说,它象征了我灵魂中最可求得一部分。菲普的故事应该被保密——或者很长时间被保密——因为对叙述者来说它是一个有关怯弱和背叛以及无意识的羞愧的故事。在被狗咬过的伤口愈合很久以后,她始终有一个更深更严重的伤口或者伤痕,希望小狗菲普没有被放逐,希望它得到理解或者安慰,这是永远不想言说的秘密。另一巴西作家李斯佩克朵的狗也被与过去隐藏的秘密联系起来:因为它目击了教授不为人知的弱点以及野蛮的人性,但没有作出批判或惩戒,这使得教授更为羞愧。教授曾认为他能为他的“罪恶”买单——把他偶遇的一直死去的小狗埋葬了。葬礼过后,他意识到尽管他犯的错误不能受到惩罚,他因此会受到裁决与惩罚。这就是他挖掘坟墓并永远背负着他的错误的原因。 在西苏心中那个隐藏着并令她痛苦的故事发生了多年以后,“被放逐的异族者,我们唯余坚强的痛苦”。从这一点来看,西苏小说中的房子体现着童年时的阿尔及利亚整个国家。它的花园起初被视为天堂,但在父亲死后,则变成一个令人无法忍受的牢笼。因为邻居的憎恨,孩子们倍感恐惧,囚禁的主要受害者是小狗菲普,他从未想过躺在盒子里,现在又被强迫留在“规定性的盒子”——花园中,那个花园包含着叙述者的同年回忆,居住着追求永生的所有生命的存在。它可以成为快乐回忆的源泉,也成为被遗留且遗忘的心爱之人的痛苦坟墓。这导致我们因假装“我们相信死者的消失”而产生我们关在笼子里的罪恶感,但是,这些逝去的死者试着引起我们的注意,“在红土地下,他们的柔软的声音太轻了所以我们听不到”。她的爸爸,她的狗还有她的第一个儿子都埋在那个花园里,并被写作挖掘出来。叙述者这样描述她自己:“我有很多缺点,更易陷于疯狂的恐惧,正如民族的不幸深刻心底”。4

西苏和李斯佩克朵笔下的狗都代表着真实的自己,特别是小狗菲普,即使它与其他人类角色有类似之处,比如父亲、死去的儿子,还有叙述者本身。尽管如此,作者的意图并不在于把它作为讲述人类社会的托辞或掩饰,主要是因为,她没有在兽性和人性间设置固定的界限,而是解构了动物/人类的敌对性。动物在西苏笔下扮演了“热情”的揭示者:例如在小说《三条腿的狗》的开始,叙述者在公园见到的残忍的动物让她印象深刻:一只天鹅猛烈地将两只鹅驱赶出湖面,一只鸭子试图将一只母鸭子淹死,就像是他们观看了一场邪恶的演出。事实上,西苏文本世界中的动物就像是演员:她任命她的猫为“无意识的扮演者,源自激情而伟大的悲剧演员。如她经常说的,西苏认为演员能够不可思议地表现出另一个存在着的生命自己的特性。由此他们有了双面性,弗洛伊德把他们当作不可思议的伟大生产者。双面性是神秘而令人恐惧的,因为对于我们它太友善、太亲密、太熟悉。小狗菲普不仅与父亲还有死去的儿子的形象相融合,它还映射出叙述者本身:狗是她的“未被认可的双胞胎”或者是“疯了的双胞胎”,即她自己不知道的另一面。反过来说,菲普的绝望和她的背叛是一种自虐以及自我放逐;这即是李斯佩克朵人为的“永不受惩罚的罪恶”的原因。叙述者“未被认可的双胞胎”是友善的,因为他令叙述者重获新生,比如二战期间犹太人被驱逐和屠杀的经历,父亲的死亡,以及对殖民统治的憎恨逼迫她离开阿尔及利亚逃往法国。

三、动物的圣情

所有的“原始的场景”在叙述者的“肉体和灵魂”上留下了印记,因被狗咬而留下的五个伤疤,但更多地指向了世界的宗教意义,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那五个伤口,也是手脚上因恍惚而留下的令人费解的伤口。在西苏的文中,圣经的回音以及其他的宗教文献唤起了耶稣的热情。我们已经谈到家庭花园与失乐园的密切关联;上帝(父亲)把小狗菲普带进了他创造的花园中,居住着最初的那对夫妻和兄弟姐妹;当狗不想扮演他们设定的角色时——不住在鞋盒里——因为它的错误,也是他们的错误,这个盒子变成了被废弃的摇篮。菲普很快变成了替罪羊,被描述成一个殉难的“圣人”。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阿拉伯邻居和那一家人的敌对关系,这是小狗菲普所忍受的折磨的不为人知的一面。沉默让它觉得自己是双方的“敌人”,这场战争是无止境的,它感受到被放逐的“没有希望的恐惧”直到死亡。

然而之后,叙述者并未承认这一经历,忽略了“野兽的遭遇”,即被抛弃在地狱般的花园里或者战场上,小狗菲普成为了圣经中经受了残酷的考验受迫害的的形象,被抛弃、被遗忘的形象。

抛弃,可以理解为背叛,在《我的三条腿的狗》中也存在,三条腿的狗代表着“地球上所有被抛弃的”。这篇理想化的文章令人联想到哀悼或者圣经中的诗句。另一方面,通过宗教参考而浮现,如“回答”“我们以某人作为本体被创造”“惩罚”,尤其是最后那句使“基督死在十字架上前问他的父亲”的画面再现的句子:“你为何抛弃了我?”遗弃这个话题呈现出形而上学的延伸,任何人任何事都可能被遗弃,这成为人类生存的一个条件。最后提到出生地奥兰时,叙述者讲述了一件关于她的轶事:当她还是个孩子,她常在小镇上走丢,因为她看不清那些总是突然消失在她视线里的熟悉的街道,房屋和博物馆;她把“撤出”当作“背叛的宿命”,因为她或者整个种族的“不道德行为和错误”:某人抛弃某物或者某人。被抛弃的也抛弃了别人,他们死去留下了孤独的幸存者——德里达详述了“忧郁”,对自己和他人的死亡会唤起爱情和友情。而抛弃是被隐藏的最深处的痛,像是如小狗菲普的命运。

小狗菲普的生命和圣情告诉叙述者,所有“我今天没法思考的是那些使爱扭曲的血腥的犯罪的复杂性。小狗菲普的尸体被埋在花园里,“他被抛弃的的灵魂代表着我们再也不想去了解的思想”,这种启示正是源于“毁灭性抛弃”“多年后”的“重生”。小狗菲普没有被完全“遗忘”,那个伤口或者被治愈以后,以一条疤痕的形式留下了他所有的记忆,他把自己嵌入了叙述者的身体里和骨髓中。两年复苏的梦中终于有一次菲普重生了。据弗洛伊德所说, “那些结束的又开始了”,5即通过小狗菲普让那些被放逐的人们重获生命。重生在西苏《三条腿的狗》中也出现过:五月的一天,叙述者遇到了三条腿的狗,也是在这一天她重生了。小说中狗与所谓的“孩子”之间的类似,两者都是受到迫害而牺牲的受害者,都可以不计回报的付出爱。他们也体现了德里达提到的复杂的且有多重意义的概念——“动物的圣情”。首先,它指哲学家在裸体中找到的“某一种被动性”;它包括对事物的支配权并且去感受“圣情”的无力感,这一点动物可以做人类的老师。它和“圣情”一样,不仅仅意味着同别人一起受苦,还有一层更深的涵义即通过变化而不是权力和统治获得主体。

总之,在西苏笔下,大多动物的结论似乎是悲观的或者是个悲剧。尽管如此,如果最糟糕的抛弃不是死亡而是放逐,被埋葬的人和记忆不断发生在生与死、过去和现在、苦难和同情中,大地、天空或天堂之间,因为它是一种无限的遗忘和无尽的记忆。

注释:

1.埃琳娜•西苏.《弥赛亚》.妇女出版社,巴黎,1996,P.165

2.埃琳娜•西苏.《那一日我不在场》.加利出版社,巴黎,2000,P.34

3.雅克•德里达.《动物自传》.加利出版社,巴黎,1999,P.285.

4.埃琳娜•西苏的研讨会,国际城市大学,巴黎,2005年3月5日.

5.西蒙•弗洛伊德:《L’inquietante etrangete》加利玛德出版

社,巴黎,2003,P.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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