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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诏时期的永昌移民

2018-07-13曾亮

消费导刊 2018年19期
关键词:永昌南诏部落

曾亮

1.贵州省社科院; 2.云南大学

南诏在二百五十多年的时间里,有过多次大规模的人口迁移现象,在极短的时间内改变了云南民族的分布及其活动性质,在云南民族发展过程中发挥了重要的影响。史载,永昌是南诏迁移人口最多、迁徙次数最多的地区之一。

一、永昌之形势地位

永昌地处西南边陲,西有高黎贡山,西北有大雪山,又峙澜沧江、怒江等大江大河阻隔,社会较为稳定。位置大约在今中国云南西部、缅甸克钦邦东部、掸邦东部。

自汉晋以来,永昌就是西南重镇,是川滇地区来往当时大秦、骠国、身毒等国的必经之路,是统治者和兵家必争之地。清光绪《永昌府志》曰:“滇省古西南徼外之地,而永郡尤为极西边界。期间华夷错处,毗连外域,兼之山深箐密,道途险塞,均非腹内郡县可比。”[1]

永昌战略地位重要,史家记述西南时毫无遗漏都要介绍永昌。三国时期魏京兆人鱼豢的《魏略》载:“大秦道既从海北陆通,又循海南,而南与交阯七郡夷通,又有水道通益州永昌,故永昌出异物。”[2]晋常璩的《华阳国志·南中志》载:“(永昌郡)属县八,户六万,去洛六千九百里,宁州之极西南也。”[3]唐时,永昌与吐蕃、骠国、弥臣国、大秦婆罗门国、小婆罗门邻近,地理重要性更加凸显。《蛮书》曰:“永昌城,古哀牢地,在玷苍山西六日程。西北去广荡城六十日程。广荡城接吐蕃界。”[4]159-160《唐会要》“骠国”条曰:“永昌,古哀牢国也,传闻永昌西南三千里,有骠国,君臣、父子长幼有序。”[5]1794《旧唐书》曰:“骠国,在永昌故郡南二千余里,去上都一万四千里。”[6]5285《蛮书》载:“(弥臣国)在蛮永昌城西南六十日程。……大秦婆罗门国,界永昌北,与弥诺国江西正东安西城楼接界。……小婆罗门,与骠国及弥臣国接界,在永昌北七十四日程。”[4]232-242

正因其优越的地理条件,永昌成为中国与西部诸国的商品与文化交流中心。商品贸易繁荣,土地肥沃、人物殷凑。产荔枝、槟榔、诃黎勒、椰子、波罗蜜、青木香、野桑木、麝香,大鸡等,“有黄金、光珠、虎魄、翡翠、孔雀、犀、象、蚕桑、锦绢、采帛、文绣、……又有罽旄、帛叠、水精、琉璃、轲虫、蚌珠。宜五谷,出铜锡。”[3]430佛教途径此处得以传播。慧皎《高僧传》卷七记载慧睿曾经游方而学,四川西界,游历诸国,到达天竺。又义净的《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记载公元四至五世纪,有唐僧二十多人从蜀川牂牁道出白莫诃菩提求法的支那寺古老传说。

二、永昌地区的内部民族关系

据《蛮书》《新唐书》《旧唐书》等记载,南诏时期,永昌地区民族众多,有永昌蛮、扑子蛮、望蛮外喻部落、裸形蛮、磨些蛮、黑齿蛮(漆齿蛮)、金齿蛮、银齿蛮、绣脚蛮、绣面蛮、穿鼻蛮、茫蛮众部落。

古之民族群体,或以君号为名,或以郡县为名,或以自称为名,或以他称为名,或以环境为名,或以外饰特征为名……。“永昌蛮”以郡县为名。黑齿蛮、金齿蛮、银齿蛮、绣脚蛮、绣面蛮、穿鼻蛮、裸形蛮均以外部特征为名。“黑齿蛮以漆漆其齿”,又称漆齿。“金齿蛮以金镂片裹其齿。银齿以银。……绣脚蛮则于踝上腓下,周匝刻其肤为文彩,……绣面蛮初生后出月,以针刺面上,以青黛涂之,如绣状。”[4]103穿鼻蛮以环穿鼻,有君长。裸形蛮,在寻传城西三百里,又称“野蛮”,无君长,散居山谷。关于茫蛮。《新唐书》曰:“ 茫蛮本关南种,茫,其君号也,或呼茫诏。”[7]6276望蛮外喻部落居永昌西北,战斗勇猛,盛产马匹。开元以前闭绝,与六诏不通,为盛罗皮所讨定。贞元十年(794年),南诏迁望苴子和望蛮外喻部落一千余户至拓东城,“以静道路”。扑子蛮居永昌西,骁勇善战,性格刚毅,被抓后,“拷问之并不语,截其腕亦不声”[4]97。这些民族群体为南诏所总,平时或聚居或杂居散布永昌各地。战时征召聚集。

永昌还有众多自秦汉以来因战争、屯田、治道等多种原因而不断迁入的汉族移民。《华阳国志·南中志》记载,永昌郡有大姓吕、陈、赵、谢、杨。两晋时,南中大乱,晋民(汉族移民)“或入交州,或入永昌”。这些迁入的汉族移民带来了汉族先进的农耕文化,逐渐融入于当地的少数民族之中。

南诏早期,永昌故地的民族群体合称为永昌蛮。有酋长,具有较强的号召力。史籍记载,唐时,永昌蛮有两次内附。一次是长寿年间(692-694年)。一次是天宝八年(公元749年)。《新唐书·南蛮下》载:“姚州境有永昌蛮,居古永昌郡地。咸亨五年叛,高宗以太子右卫副率梁积寿为姚州道行军总管讨平之。武后天授中,遣御史裴怀古招怀。至长寿时,大首领董期率部落二万内属。”[7]6324-6325《永昌府文征》卷四载:“杨兴,永昌郡人。蒙氏时为布燮,天宝八年,率所部入附,玺书褒美,旌其门,子孙进为永昌酋长,历段氏、高氏”[8]3136-3142。

南诏自势力崛起之后, 不断征服邻近地区和民族。盛罗皮执政时, 取永昌地,置拓俞城(今保山城),向澜沧江以西的“越赕、扑子”地区扩展。皮罗阁对永昌也极为重视。《滇载记》曰:“皮罗阁陷永昌”,《蛮书》卷三施浪诏条载,施望欠在西洱河被皮罗阁击败后,欲以家族之半西走永昌,但因当时蒙归义已进兵永昌兰苍江东,施望欠只好渡兰苍江到蒙舍。阁罗凤继续经营, 凭借强大的军事实力,采取柔服政策,加强对永昌的统治,派大军将带领万余兵马驻守永昌。到贞元十年, 南诏王异牟寻进一步征服了“ 茫蛮部落”, 掳掠其人口, 并令其服兵役。并“于摩零山上筑城,置腹心,理寻传、长傍、摩零、金弥城等五道事云。凡管金齿、漆齿、绣脚、绣面、雕题、僧耆等十余部落。”[4]168

三、南诏时期永昌地区的移民

移民是南诏巩固统治的重要举措。方铁认为,南诏移民大致有四种情形:武力兼并后,将战败部落迁至他地安置;将边疆地区民族部落迁至云南腹地,充实开发地区;出征境外,掠夺人口;派军驻守军事重镇或要塞。[9]赵吕甫则从力量平衡和控制便利的角度出发,认为南诏的移民大约可分为三类。对于经济社会发展水平较高、但尚未形成统一强固政权的部落集团,吸纳降附部分大姓头目参加南诏政权,其余强迁至边远要塞,以增强当地控摄力量;对于被征服的乌蛮,为便于直接控制,首领及其宗族置于南诏统治中心给养,部属散居原地或分隶各处;被征服的杂蛮,纵其生存原地,战时征召入伍或徙戍城邑。[10]142-143

南诏时期,永昌人口迁移频繁。其中记载迁移人口最多的一次为阁罗凤胁迫二十余万户西爨移民永昌。《蛮书·名类四》曰:“……阁罗凤遣昆川城使杨牟利以兵围胁西爨。徙二十余万户于永昌城。……是后自曲靖州、石城、升麻川、昆川,南至龙和以来,荡然兵荒。日用子孙,今并在永昌城界内。”[4]86对于“二十余万户”这一数字。吴松弟[11]113、王宏道[13]等诸多学者持怀疑态度。①笔者认为,西爨迁至永昌的是爨日用家族的二千余户。原因有四。

原因一,阁罗凤时,西爨势弱。自天宝以来,两爨之地变乱频仍。起初,张仇兼琼命竹灵倩筑城安宁,开步头路,赋重役繁,政苛人弊,诸爨陷杀竹灵倩,破安宁城。此后,诸爨大乱,互相攻伐。爨崇道被皮罗阁杀,诸爨离弱。虽然《蛮书·名类四》开头记载:“西爨,白蛮也。……当天宝中,东北自曲靖州,西南至宣城,邑落相望,牛马被野。在石城、昆川、曲轭、晋宁、喻献、安宁至龙和城,谓之西爨。”[4]82此为爨部强盛时的状况。两爨之地经过数年争战,到阁罗凤时,估计人口减员不少,军事实力大幅减弱。

原因二,如此超大量的人口迁移不符情理。如果如《蛮书》记载西爨之地有二十余万户,阁罗凤不可能得以胁迫西爨移民永昌。如果二十余万户从西爨被迫迁徙永昌,那么在迁徙途中被迁徙者必定发生激烈的反抗,甚至发生大的战争,阁罗凤不可能不考虑到这一点。这么多的人口,永昌也很难容纳和安置。进一步假设,就算迁徙到永昌,西爨首领也能轻易号召、反抗回乡,对南诏政权构成威胁。这也是阁罗凤不希望看到的。且对于经济社会水平较高,势力较强的部族,南诏的一贯做法是迁移并控制其部落首领家族。例如,贞元十年南诏俘施蛮首领寻罗及其宗族,“置于蒙舍城,养给之”;虏顺蛮首领傍弥潜及其宗族,“置于云南白崖,养给之”;攻剑川,将浪穹诏主矣罗君及其家族迁徙至永昌;据野共川,俘邆赕诏主颠之托,徙于永昌;击洱海三浪诏,移其部落至永昌。

原因三,记载属孤例,且有可能讹误。对于这二十余万户,除《蛮书》有记载外,其他史书并无记载。此为孤例。且古书传抄,难免讹误。《蛮书》鲍本就有“千”作“十万”之误。向达在“邛部东南三百五十里至勿邓部落,大鬼主梦冲地方阔千里”下作案语:“《御览》卷七百八十九勿邓条引《南夷志》此处,宋本作地方千里,鲍本千里作十万里。”[4]35

原因四,二十余万户之记载与下文记载略相矛盾。《蛮书》曰:“徙二十余万户于永昌城。……日用子孙,今并在永昌城界内。”[4]86如果二十余万户迁入永昌,必将对永昌的人口和民族结构产生重大影响,不可能只提及日进子孙在永昌城。综上,只有一种可能,二十余万户的数目必定讹误。西爨被迁入永昌的可能只是爨日进家族的二千余户。

进入永昌的移民,除了上文提到的西爨、浪穹、邆赕、三浪移民外,还有弄栋蛮。《蛮书》载:“贞元十年,南诏异牟寻破掠吐蕃地邑,收获弄栋城,迁于永昌之城。”[4]91

以及驻守永昌的军队。史载南诏通计“兵数三万,而永昌居其一。”[4]160《蛮书》中也记载施浪诏主施望欠被皮罗阁打败后,欲西逃永昌之事。[4]65《华阳国志·南中志》载,魏晋时期,汉族移民为避战乱,“或入交州,或入武昌”。因此,我们可以猜测,永昌是战乱时期一个理想的避难之地。

永昌人口也有迁出。永昌之西的望蛮因勇猛无畏、战斗力强,往往被南诏征为战前先锋或治安警戒。凤伽异时,为治理新置的拓东城,永昌的千余户望蛮被迁至拓东。《蛮书》载:“贞元十年,……从永昌以望苴子、望外喻等千余户分隶城傍,以静道路。”[4]138

四、余论

史籍记载有限,并不能包罗永昌所有的移民事件,并且有些记载可能有误,但从中我们可以管窥全貌。

(一)永昌得益于其西边屏障的地理优势,倍受南诏统治者重视。为制约西部诸国和西北之吐蕃,南诏置重兵于永昌,且根据形势需要,进行了多次移民。这些移民举措对永昌以至整个南诏的民族、人口分布、区域经济、文化发展产生了非常重要的影响。

(二)永昌之所以是南诏移民的主要目的地之一,主要原因有三。一是永昌民族众多,土地肥沃,且尚未形成较为强大的民族群体,便于安置移民。二是南诏自言“本永昌沙壶之源”。将被征服部落首领安置到祖居之地,对于南诏统治者的心理来说较为安全和放心。三是永昌有万余重兵驻守,能有效管控移民。

(三)南诏时期永昌的移民既有被迫迁入或迁出,也有主动迁徙。迁入人口远远大于迁出人数。南诏为管控被征服民族,陆续将西爨、浪穹、邆赕、三浪、弄栋等部落首领及其家族迁至永昌,并严加看管。这些人后来逐渐融入永昌当地的民众当中,成为永昌地区的建设者。

(四)对于西爨移民永昌二十余万户的记载,考虑到南诏统治者的统治心理及移民习惯,当时西爨衰弱的情况,推敲史家撰写的上下文以及后世辗转传抄讹误的可能性,笔者认为极有可能二千余户的讹误。

注释:

①分别参见吴松弟《中国移民史》第三卷,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第113页;王宏道《释爨及西爨白蛮(续)》,《云南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1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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