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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特·格拉斯文学作品中的文化记忆

2018-07-13李爱华南楠江苏科技大学江苏镇江212003

名作欣赏 2018年27期
关键词:格拉斯铁皮纳粹

⊙李爱华 南楠[江苏科技大学, 江苏 镇江 212003]

一、扬·阿斯曼提出文化记忆理论

20世纪70年代末,扬·阿斯曼和阿莱达·阿斯曼夫妇提出“文化记忆”理论,享誉学术界。扬·阿斯曼认为,文化就是记忆的一种形式。文化记忆的核心就是记忆,它既可以被理解为一个过程,即记忆及其传承、保存和延续的过程,又可以被理解为一个结果,即被筛选、被提示、被重新发现和重新构建的一个结果。文化记忆就是通过文化形式(文本、仪式、纪念碑)以及机构化的交流(背诵、实践、观察)使得记忆得到延续。借助文化记忆,历史的纵深得以展开。对于文化记忆来说,重要的不是有据可查的历史,而只是被回忆的历史。在文化记忆中,基于事实的历史被转化为回忆中的历史。文化记忆并非借助基因继承,它通过文化的手段一代又一代地传承下去。文化记忆的保存形式主要是依赖图画、文字、电影等媒介,这种客观媒介的存在让文化记忆的发展具有了固定性和确定性。记忆的方式多种多样,文学即为重要的文化载体之一。

二、文学作品中流淌的文化记忆

(一)战后德国文学代表作《铁皮鼓》一个时代的优秀文学作品,是这个时代的缩影和心声。在战后众多作品中,君特·格拉斯的《铁皮鼓》可谓是战后德国文学的代表作,是德国战争文学到反思文学的一座里程碑。1999年,瑞典文学院在授予格拉斯诺贝尔文学奖时,将其作品《铁皮鼓》称为“二战”之后世界文学最重要的作品之一。长篇小说《铁皮鼓》时间跨度五十五年,通过倒叙形式展开。小说中多灾多难的但泽便是战后德国的一个缩影。主人公名为奥斯卡·马策拉特,三岁时母亲送给他一个铁皮鼓作为生日礼物,奥斯卡对铁皮鼓爱不释手。一天,奥斯卡偶然间发现了母亲和表舅的私情,深感成人世界的虚伪,于是从楼梯上跳下来自残,摔成患矮小症的侏儒,从此身高只有94公分,智力却是成人的三倍,且意外获得了尖叫声能震碎玻璃的超能力。小说第一篇背景为希特勒出任德国总理后纳粹势力在但泽抬头。第二篇的故事背景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主要军事行动以及战后原德国领土划归他国后,原本居住于此的德国人被驱逐。第三篇的背景是战后西德的物资匮乏时期与经济复苏。后来的奥斯卡虽然物质富有,却内心空虚,遂投案自首谋杀罪,被警察抓入疯人院,在那里写下了自供状,回忆往事。《铁皮鼓》描写了众多不思进取、冷漠麻木的“小人物”,反映了时代背景下德国民众的普遍心态,揭露了小市民的自私狭隘、盲目顺从以及劣根性。他们任由纳粹分子上台执政、势力扩张、执行反人类计划。作者通过这部小说,勾起的是人们对这些往事,尤其是个人在这段既往历史中所扮演角色的回忆,发人深省。

(二)文学历史书写与文化记忆《铁皮鼓》作者格拉斯生存的年代跨越了20世纪和21世纪,他把文学作为启蒙的手段,把小说视作“文学历史书写”。在晚年他又撰写出版了自传体小说《剥洋葱》。亲历了战前、“二战”和战后生活的他将自己的亲身经历和切身感受写进了小说,因此格拉斯的小说不仅仅是文学作品,而且还是整个时代的写照。战争时期和战后初期,德国物质匮乏,民众忍受着三重饥饿。

第一,民众忍受着身体饥饿,部分人的生存受到威胁。1939年10月1日,面包和面粉配给制度在德国实施。普通市民的每天享有量是340克面包与70克肉类。战败后的德国遍地废墟,物资奇缺,人们面临的最重要问题是生存。1946年的冬天,德国大约死去了10万人,数百万人伤病。被称为帝国面包篮的东德地区,已被苏联占领,停止向美、英、法占领区出口粮食,加剧了粮食供应紧张的局面。在柏林,许多人不得不以吃草和树皮来维持生计。后来的德国总理施密特曾说,人们每天只能依赖896卡路里的热量维持生命。君特格拉斯在《剥洋葱》中写道:“我关进大墙后就挨饿。……饥饿占领了我,就像占领一座空房子。……饥饿会咬人。这个啮齿目动物折磨着几千人,那男孩是其中一个,我把他想象成我本人很早就破损的版本。”格拉斯用极其生动地手法将内在的饥饿感描述了出来。他的文字将读者带回到饱受饥饿折磨的年代。结束长久艰苦的战争后,在波兰、匈牙利等东欧国家的约1000万德裔少数民族被大规模驱逐出境,德国人为支持希特勒政策付出了惨痛代价。

第二,民众承受着心理饥渴,信仰崩塌。战争失败,德国所有的钱都赔给了战胜国,德国境内所有资产全部被没收,大量工业设施被拆除,曾经繁盛的德国化为废墟,人们的精神崩溃,信仰丧失。1947年初,德国气温达到零下20度,而室内最高温度只有零下5度,人们没有煤,无法取暖,每天最多被供电两小时。室外河面结冰,运输中断。交通瘫痪加剧了人们的困境。面对到处手脚肿胀、缺胳膊少腿、暴露着伤口的人群,枢机主教正式宣布,只要有煤,偷煤就不再是罪;一些连香烟都买不起的人只能跟在外国人身后捡他们扔掉的烟头来抽,自尊全无;有些德国姑娘甚至会与盟国士兵勾搭,借此机会来换取巧克力或者一些日常用品,以贴补家用。人们的信仰与自尊均败给了生存危机。小说《铁皮鼓》中,奥斯卡的妈妈与表舅偷情,奥斯卡究竟是舅舅的儿子还是爸爸的儿子也不得而知。玛丽亚与奥斯卡发生关系后嫁给了奥斯卡的父亲,成了他的继母,奥斯卡名义上的弟弟是他的儿子。背叛违背了忠诚原则,小说中荒诞的情节正是讽刺了人们信仰的缺失。

第三,民众渴求艺术,追寻梦想中的乌托邦。战后,大多数德国民众一方面精神匮乏,另一方面对纳粹罪行感到愧疚。在战后严峻的条件下,许多人患上了战争后创伤应激综合征,人们的内心无比煎熬。作为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始作俑者,德国人不仅给其他国家的人民造成了难以忍受的痛苦,而且给他们自己也带来了无尽的创伤。所以他们只能看着分裂的土地,虽然内心感到无比痛苦,但只能压抑自己的情绪,保持沉默。“与美国人和法国人相比,德国人的民族情结要重得多,而且与一个开放式的移民国家相比,德国人的这种民族情结显得保守和自我封闭;然而,与美、法两国的人们相比,德国人的民族情感又是被严重压抑的。”这种压抑要寻求一个突破口才能得以释放。肉体享乐终难解精神苦闷,只有渴求高尚艺术的洗礼。《铁皮鼓》主人公奥斯卡的击鼓艺术经历了抗议、唯美主义和击鼓回忆三个阶段。儿时的奥斯卡目睹了成人世界的虚伪,铁皮鼓曾是他捍卫自己的武器,帮助他与成人世界划清界限。从纳粹上台,到“二战”爆发,再到第三帝国灭亡,他目睹纳粹势力的猖獗和社会百态,此时的奥斯卡不愿或无力奏出反抗的曲调,唯美主义是这一阶段的基本特征。他追随师傅贝布拉前往巴黎为占领军演出,艺术不仅变得吹毛求疵和无聊,且已沦为野蛮的帮凶。“二战”结束后,奥斯卡来到杜塞尔多夫,在面临商业和艺术的选择时,他选择了艺术:先是当模特,然后在爵士乐队里担任打击乐器演奏,最终又重新背起铁皮鼓。按照合同,他像三岁时那样敲鼓,此时的鼓声具有唤起往事的功能。当奥斯卡最终来到避难地护理院时,他的击鼓艺术拥有了追忆岁月、追问罪则的崭新意义。

三、德国记忆文化的变迁

德国从一个强大的德意志帝国到分裂成东德和西德。德国民众对纳粹主义的态度从深信不疑到质疑批判,这对于每一个从小接受纳粹主义长大的人来说是难以接受的,纳粹主义在他们的心中已经根深蒂固,成为他们的信仰和生活中不可缺失的一部分。而德意志帝国的失败,颠覆了德国民众的世界观,他们曾经兴旺繁盛的国家化作一片废墟,民众的信仰也随着国家的毁灭而崩塌。对于在“二战”中的所做所为,他们始终抱有抵触、排斥的态度,他们不能相信自己是“二战”元凶。到20世纪60年代,由于“艾希曼事件”的深入,新成长起来的年轻一代开始关注、了解纳粹历史,他们正视纳粹主义,并且反思纳粹在“二战”中的一切罪行。年轻的一代掀起回忆浪潮,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认识到纳粹的暴行,而文学作为文化记忆的载体,越来越多关于反思的文学作品被创作出来,作家以自己的文字表达情感、记录过去、反思罪行。格拉斯曾说:“作家就是针对流逝的时间而写作的人。”经典文学作品以艺术的方式记录了一个时代,世代流传。历史不应被遗忘,文字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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