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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物性肝损伤诊治现状和进展

2018-07-10方志雄张海明综述军审校湘潭市中心医院湖南400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湖南长沙400

现代医药卫生 2018年13期
关键词:胆汁肝病药物

方志雄,张海明 综述,陈 军审校(.湘潭市中心医院,湖南 400;2.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湖南长沙400)

药物性肝损伤(DILI)是临床上比较常见的不良反应,随着新药的不断研发与应用、大量保健品的滥用,DILI发病率呈逐年增加趋势。该文通过检索国内外最新发表文献,对DILI发生背景、临床表现与分型、诊断、预后的预测及治疗等方面进行了综述,为临床医生诊断和治疗DILI提供参考。

DILI是指由各类处方或非处方的化学药物、生物制剂、传统中药(TCM)、天然药(NM)、保健品(HP)、膳食补充剂(DS)及其代谢产物乃至辅料等所诱发的肝损伤[1]。临床可表现为急慢性肝炎、肝纤维化、肝衰竭,甚至死亡。但由于现阶段缺乏特异的诊断指标和有效的治疗手段,DILI的诊断仍需要进一步研究和规范。2014年美国胃肠病学院(ACG)出版了首部针对临床医生的DILI临床实践指南,为DILI的诊治提供了很好的参考[2]。在中国,由于药品种类繁多,人口基数庞大,中草药保健品泛滥,公众及医务人员认知不足,缺乏规范符合中国国情的DILI指南等诸多原因,DILI成为发病率仅次于病毒性肝炎和脂肪性肝病的肝损伤疾病[3]。因此,2015年中华医学会肝病分会药物性肝病学组也发布了中国版DILI诊治指南[1],针对我国的实际情况制定了一系列诊治标准。

1 引起DILI的药物

目前,引起DILI的药物种类繁多,几乎涉及了全部类别,如抗感染药物(含抗结核药物),抗肿瘤药物(吉西他滨),中草药及营养保健品(何首乌、大黄、逍遥丸、百消丹等),中枢神经系统药物(苯巴比妥等),代谢性疾病用药(甲硫氧嘧啶等),非甾体类抗炎药物(扑热息痛等),性激素类药物(雌激素类药物),生物制剂(利妥昔单、PD-1拮抗剂等)。国内有报道相关药物涉及TCM(23.0%)、抗感染药物(17.6%)、抗肿瘤药物(15.0%)、激素类药物(14.0%)、心血管药物(10.0%)、NSAIDs(8.7%)、免疫抑制剂(4.7%)、镇静和神经精神药物(2.6%)等[1]。

2 DILI的临床分型和表现

临床上根据发病机制将DILI分为固有型DILI和特异质型DILI(IDILI)。固有型DILI具有剂量依赖性及可预测性,个体差异小。IDILI具有不可预测性,与药物剂量、患者年龄及性别等关系不大,潜伏期长短不一,临床表现各不相同,个体之间的差异性明显,动物实验难以复制,临床表现多样化[4]。

根据受损靶细胞类型表现,临床上常将DILI分为3 类[5],即肝细胞损伤型:R≥5;胆汁淤积型:R≤2;混合型:2≤R≤5。R=[谷丙转氨酶(ALT)实测值/ALT 正常值高值(ULN)]/[碱性磷酸酶(ALP)实测值/ALP ULN]。另外还有一类在我国比较常见,由于使用含吡咯双烷生物碱的草药(土三七、千里光等)和免疫抑制剂导致的肝血管损伤型[1],发病机制尚不清楚,病理表现为门静脉到肝窦各级血管内皮细胞损伤。但DILI的临床分型与病理损伤分型一致性较差,病理损伤以混合型居多,临床分型有待进一步改进[6]。

基于病程,DILI可分为急性DILI和慢性DILI。目前多采用2010年美国药物诱导肝损伤网络(DILIN)提出的慢性DILI定义[5],是指DILI发生6个月后,血清ALT、谷草转氨酶(AST)、ALP 及总胆红素(TBil)仍持续异常,或影像学存在门静脉高压或组织学存在慢性肝损伤证据。在临床上,急性DILI占绝大多数,其中6%~20%可发展为慢性DILI[7]。慢性DILI约占所有DILI的13.6%,另有研究显示,急性DILI发病3个月后约42%的患者仍存在肝脏生化指标异常,随访1年约17%的患者仍存在肝生化指标异常[8]。胆汁淤积型DILI相对易于进展为慢性DILI[9]。

相较于其他原因引起的急性肝损伤,急性DILI的临床表现一般无特异性。肝损伤轻者可无症状,仅有血清ALT、AST及ALP、谷氨酰转肽酶(GGT)等肝脏生化指标不同程度地升高,或者有乏力、食欲减退、厌油、肝区胀痛等消化道症状[10]。淤胆明显者可有皮肤巩膜黄染、粪色变浅和皮肤瘙痒等症状。少数患者可有发热、皮疹、嗜酸性粒细胞增多甚至关节酸痛等过敏表现。肝小静脉闭塞症(HVOD)或肝窦阻塞综合征(HSOS)可呈急性,并有腹水、黄疸、肝脏肿大等表现[11]。肝损伤严重者可出现急性肝衰竭(ALF)或亚急性肝衰竭(SALF)。慢性DILI在临床上可表现为慢性肝炎、肝纤维化、代偿性和失代偿性肝硬化、自身免疫性肝炎(AIH)样DILI、慢性肝内胆汁淤积和胆管消失综合征(VBDS)等。

我国有数目繁多的中药饮片、中成药、中药汤剂、膏药及一些复方制剂,其组分复杂且易于购得,使得我国中草药引起的DILI占DILI发病首位。而中草药引起的DILI有某些特点。OU等[12]开展的一项多中心、大样本研究显示,中草药引起的DILI有如下临床特征:(1)肝细胞损伤型消化道症状,TBil、凝血酶原时间(PT)、国际标准化比值(INR)上升较胆汁淤积型明显;胆囊汁淤积型年龄、皮肤痛痒、ALP较其他两型明显。(2)≥50岁患者女性比率高于小于50岁患者,<50岁患者ALT、ALP水平高于大于或等于50岁患者,≥50岁患者ALP水平高于小于50岁患者,<50岁患者肝细胞损伤型比率高于大于或等于50岁患者,≥50岁患者胆汁淤积型比率高于小于 50 岁患者。(3)男性患者 TBil、PT、INR高于女性患者,消化道症状发生频率低于女性患者。(4)既往有肝病患者慢性DILI发生率、肝细胞损伤型发生频率高于既往无肝病患者,胆汁淤积型低于既往无肝病患者。(5)长潜伏期(>180 d)患者平均年龄和停药到症状消失时间高于短潜伏期患者(<7 d)。

3 诊 断

目前,由于DILI缺乏特异性的实验室指标和临床表现,因此DILI诊断仍属于排他性诊断,首先要确诊存在肝损伤,其次排除其他病因引起的肝损伤,最后通过Roussel Uclaf因果关系评估法(RUCAM)评分量表等来明确可疑药物及DILI分型。中华医学会肝病分会药物性肝病学组已经制定了DILI诊断流程,见图1。

图1 DILI诊断流程图

4 DILI严重程度分级

目前临床上一般按照严重程度将急性DILI分为5级,见表1。

表1 DILI的严重程度分级

5 因果关系评估方案

DILI的诊断评估方案最常用的为RUCAM评分量表[13],见表2。RUCAM 评分量表由CIOMS在1989年首次推出,1993年修改完善(称为Danan方案)。曾有过多种评估法,实践证明,RUCAM评分量表仍是当前设计最合理、要素最全面、操作最方便、诊断准确率相对较高的DILI诊断工具[14-15]。

表2 RUCAM评分量表

RUCAM量表根据评分结果将药物与肝损伤的因果相关性分为 5 级[13]。极可能(Highly probable):>8 分;很可能(Probable):6~8 分;可能(Possible):3~5 分;不太可能(Unlikely):1~2分;可排除(Excluded):≤ 0分。通常,≥6分患者,被认为诊断基本成立,<3分患者基本可以排除,3~5分患者,需要进行结构性专家意见重新界定,3位评审专家中,2位以上认为诊断成立,即可诊断,否则排除DILI。完整的DILI诊断应包括诊断命名、临床类型、病程、RUCAM评分结果、严重程度分级。诊断举例:DILI,肝细胞损伤型,急性,RUCAM 9 分(极可能),严重程度3级;DILI,胆汁淤积型,慢性,RUCAM 7分(很可能),严重程度2级。

目前,RACUM评分仍存在某些局限性,如流程复杂、不适于慢性DILI、在有原发性肝病患者中难以判别。因此,2003年美国成立了DILIN[16]。DILIN作为因果关系判定委员会,通过制定针对DILI的临床研究表格。将临床信息记录在这些表格中,并由3位专家分别利用RUCAM评分量表进行因果关系判定。DILIN入选标准:对DILI的合理怀疑;年龄大于2岁;DILI发病后6个月内登记且符合以下的一个或多个条件:ALT或AST>5 ULN、ALP>2 ULN、TBil>2.5 mg/dL 和升高的ALT/AST/ALP、INR>1.5 和升高的 ALT/AST/ALP。排除标准:对乙酰氨基酚的肝毒性、原发性胆汁性胆管炎、AIH、原发性硬化性胆管炎、慢性胆道疾病、DILI前进行了肝或骨髓移植。DILIN关于DILI的评分标准见表3。

表3 DILIN关于DILI的评分标准

DILIN为美国DILI的收录建立了庞大的数据库,非常有利于对患者的随访、观察和临床资料及样本的收集,为美国的DILI研究提供了强大的数据保障,但存在耗费时间人力长、不能及时为临床甚至药物研究提供帮助、对评审肝病专家条件无法要求等缺点,但其准确性及可靠性较高,同时对DILI研究的科研价值大,在缺乏特异性诊断指标的情况下,可以应用类似方法对诊断标准进行研究,以便能找到更有效、特异的诊断方法。

6 预后的预测

停用肝损伤药物后患者多自行恢复,少许慢性化并最终进展至肝纤维化,治疗及好转率达90%以上[17-18]。Hy′s法则对判断DILI预后有重要参考价值[5]。Hy′s法则认为,若一种药物在临床Ⅲ期试验中有患者出现血清ALT或AST>3 ULN和TBil>2 ULN的肝细胞性黄疸,则约10%可发展为ALF[19]。

该法则一直被美国FDA沿用至今,作为预测药物临床试验肝毒性的评判标准,出现1例Hy′s病例是令人担忧的,出现2例则提示在扩大的人群中可能导致急性肝功能衰竭,需要再进一步扩大人群验证该药物的肝毒性,验证后有可能退出临床试验。

目前,在国外一些研究机构通过应用基因组学、转录组学、蛋白组学及代谢组学等,推动了对DILI预测的进一步研究。如美国CHEN等[20]基于每天剂量、口服药物亲脂性(logP)及该药物的反应性代谢物共价结合(RM),通过多变量回归分析定义方程中的系数开发了一种新的DILI评分计算数字模型,以评估与口服药物有关的DILI风险严重程度。具体为DILI评分=0.608×log(每天剂量/mg)+0.227×logP+2.833×(RM 形成)。该模型可应用于预测DILI的严重性,并可以帮助选择正在研究开发的药物。

美国的WATKINS等[21]开发了DILI-sim软件,即DILI的电子模型。该模型从药代动力学、发生机制(包括胆汁酸转运蛋白抑制、线粒体损伤、过氧化物应激)及在不同患者中发现差异性等多方面模拟和预测药物的肝细胞毒性,到目前为止,该系统模型在23个测试药物中准确预测了21个药物的安全性(90%)。

英国的HESLOP等[22]以元代肝细胞为基础,分别引入肝巨噬细胞、星状细胞、胆道细胞,建立多细胞的3D模型系统。通过综合检测药物在模型中的代谢,分析药物-蛋白质的相互作用,单信号通路到多信号网络,在人体不同个体中获得HLA限制性、T细胞特异性相关信息,全面综合分析特异质性DILI的发生机制。

礼来公司的STEVENS等[23]建立TransQST:药物毒性评分系统。该评分系统有如下特点:(1)通过建立基于生理药代动力学和药效动力学(PBPK/PD)模型,以研究组织细胞器在药物或其他代谢物暴露时的反应方式;(2)通过量化评分系统评价药物对肝、肾、心血管和消化道的损伤程度;(3)利用TransQST系统量化PB-PK/PD之间作用关系,并在人群中进行验证,实现将动物实验数据安全转化到人类,尽可能将药物安全性和毒性评价进行数字化或量化,综合生物信号传导、分子调节网络信号传导图、药物特征等建立药物毒性图谱。

由于常规的生化指标如ALT、AST等存在敏感度和特异度不高等缺点,在预测和早期诊断方面存在局限性,因此,其他一些DILI生物学标志物如MircoRNA、细胞角蛋白 18(CK-18),高迁移率族 B1(HMGB1)蛋白、肝脂肪酸结合蛋白(L-FABP)等成为研究热点,见表4。如RUSSO等[24]通过检测DILI患者血清miRNAs发现,DILI过程中血清miRNA-122先于ALT升高,揭示miRNA是预测和诊断DILI的潜在生物学标志物。

表4 DILI的生物学标志物

7 治 疗

DILI的基本治疗原则是:(1)尽早停用及避免再次使用可疑肝损伤药物;(2)如确定需要使用该药,应充分权衡利弊与风险;(3)根据DILI的临床类型选用适当的药物治疗;(4)ALF/SALF等危重症患者必要时可考虑人工肝替代治疗或肝移植。

停药标准:(1)血清 ALT 或 AST>8 ULN;(2)ALT或 AST>5 ULN,持续时间大于或等于 2 周;(3)ALT 或AST>3 ULN,伴 TBil>2 ULN 或 INR>1.5;(4)ALT 或AST持续大于3 ULN,且疲劳及消化道症状逐渐加重,和(或)嗜酸性粒细胞增多(>5%)。

IDILI目前缺乏特效治疗手段。对成人药物性ALF/SALF早期,可选用N-乙酰半胱氨酸。视病情可按50~150 mg/(kg·d)给药。异甘草酸镁可有效降低血清ALT水平,减轻肝脏炎症,可用于治疗ALT/AST明显升高为主的急性DILI。

糖皮质激素应用指征:(1)出现皮疹、发热、嗜酸性粒细胞升高等超敏反应。(2)合并AIH。

胆汁淤积型或混合型DILI可试用熊去氧胆酸、腺苷蛋氨(SAMe),无禁忌证时可试用糖皮质激素。妊娠期合并胆汁淤积型DILI,可试用SAMe,但应加强胎儿监护。

异甘草酸镁可加快混合型DILI患者肝功能的恢复,疗效较好[25]。另外,还原型谷胱甘肽护肝、水飞蓟素、双环醇及多烯磷脂酰胆碱等对DILI也有辅助治疗意义。

8 结 语

由于DILI的临床表现多样,缺乏特异性,预防和及早发现DILI成为最重要的处理方法和措施。这包括:(1)在临床用药过程中,注意识别DILI高风险患者,充分权衡用药风险及利弊,用药过程中监测肝功能各项指标,及时停用可疑肝损药物及选用适当药物治疗。(2)临床医生应该严格把握用药指征,充分了解药物配伍原则和配伍禁忌,根据患者年龄、体重、肝肾功能等个体化用药。(3)加强公众的健康教育和宣传,使其了解中草药、中成药、HP等药物的潜在不良反应,引导其改变“中药无毒”的错误观念。(4)研发更简单、有效的特异性DILI生化学诊断标志物,规范及优化DILI治疗标准。(5)在临床实践和科研中可充分加以运用HepaTox网站和LiverTox网站,加强医药专业人员和公众对DILI的认知。这些对DILI的防治有重大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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