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堂作品中的中国历史文化情结
2018-07-09邱添乾
邱添乾
摘 要:林语堂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一个有着鲜明特色的文学家和国学大师。他的文学作品蕴含了浓厚的中国历史文化情结,体现在题材选择、行文表述、语言运用等方面,有其鲜明的特色。
关键词:林语堂;文学作品;历史文化情结
林语堂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一个有着鲜明特色的文学家和国学大师。他善于在东西方文化比较的基础上,用东西方互补的眼光来审视和解读中国文化,“两脚踏东西文化,一心评宇宙文章”,体现在文学创作中,无论是散文、杂文,抑或是小说、传记,不少作品都倾注着一股浓浓的对中国历史文化的兴味。虽然他自嘲20岁以前对西方文化的了解胜过中国文化,直到30岁执教北大才知孟姜女哭长城的传说(见《林语堂自传》),但我们仍能从大量的篇目和字里行间发现这些富含中国几千年文化底蕴的历史元素,体会到历史文化与社会生活的密切关系,领悟到林语堂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热爱与真情。
一、以历史文化人物入题
纵观林语堂一生的文学创作,其不少作品都直接以历史文化人物为题目、题材。如散文《思孔子》《论孔子的幽默》《再论孔子近情》《孔子亦论语派中人》《孟子说才气志欲》《闲话说东坡》《苏东坡与其堂妹》等,即便在畅销全美的《生活的艺术》(文集)中,也能看到集于《谁最会享受人生》一章的善于发现自己的庄子,情智勇的孟子,玩世、愚钝、潜隐的老子,信守中庸哲学的子思,爱好人生的陶渊明。读着这些厚重的著作和篇章,我们仿佛在聆听智者之间隔着时空的对话,徜徉着中国历史文化的神奇魅力。
1938年,林语堂应美国蓝登书屋约请而写的《孔子的智慧》(文集),完整地表达了林语堂的孔子观,也系统地向西方介绍了儒家学说。书中通俗易懂地介绍了孔子的做人之道、做官之道和治国之道;其中依大史学家司马迁《孔子世家》英译的《孔子传》,是最早也是惟一的孔子传记。此书出版后受到美国广大读者的欢迎,很长时间内都是西方读者了解儒家思想的入门书。
1947年,林语堂出版了被誉为20世纪四大传记之一的《苏东坡传》,尽管林语堂先生声称自己写此书只是“以此为乐而已”,但从1936年酝酿到脱稿耗时长达十余年来看,实为其呕心沥血之作。书中序言林语堂不吝赞美之词,赞扬苏东坡表现出的艺术化的生活态度和人生智慧,表达了他对苏东坡的敬仰和喜爱。
1949年,林语堂出版了《老子的智慧》(文集),在这本书中,林语堂把老子和庄子捆在一起,用庄子的思想和故事来谈老子思想的深邃,以自己独有的视角,诠释解读了道家经典《道德经》,成为一部向西方世界介绍道家乃至整个中国古代哲学思想的一部重要著作。
1957年,已经62岁的林语堂仍然笔耕不辍,同年出版了英文著作《武则天正传》。此书全面系统地介绍了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女性皇帝武则天的一生,详细描述了武则天的人生经历、治国功业、为人处世和性格特征。据作家本人所说,是依据正史《唐书》《新唐书》写成,“完全是当做历史传记写的”“书中的人物,事件,对白,没有不是全根据唐史写的”。在风格上,“《武则天传》别具一格,是从西方文化观念出发而对中国历史事件所做的探索性阐释,尽管这样做更多的是为了适应英文世界读者的阅读习惯和审美认知方式,但其在中国现代传记文学发展史上的意义也是不言自明的”。[1]
二、以历史叙写方式行文
品味林语堂的作品,我们可以发现,包括《苏东坡传》《武则天传》等传记文学,作家在创作过程中,经常性将社会生活内容叙写与历史发展变化二者进行有机的整合,使人们不自觉地在阅读中去体会历史的意义,感悟现今的生活。正如他在《人生之理想》一文中所说:历史的意义乃始见伟大,它被称为人生之“镜台”,“参照历史上之因果,藉期理解当代人生的意义”。
《京华烟云》是林语堂1938至1939年间旅居巴黎时用英文写就的长篇小说,原书名为Moment in Peking。全书结构宏伟,线索交错,全景式地展现了从1901年义和团运动到抗日战争期间中国历史和社会的变迁,被誉为现代版的《红楼梦》。林语堂更是曾以此书荣获了诺贝尔文学奖提名。书中,林语堂借姚家大小姐木兰的视角来叙写历史,涉及腐败的清政府的最后统治、八国联军入侵、义和团运动,随后是废除帝制的国民革命、军阀的混战、国民党当政后军阀当道,以及日本悍然发动侵略战争掀起中华各族儿女抗战救亡热潮等中国近现代的多个时期,通过揭示曾、姚、牛三个家族兴衰和人物命运变化,表现了“在时代变迁、家庭衍化中,传统文化精神怎样被传承并与现代文明融合而绵延不绝,既体现了他的文化观,又传达了他对理想人生模式的设想”。[2]
类似的也见诸于林语堂的散文作品中。如《语言与思想》《文化之巩固作用》《缠足的习俗》《文学革命》等一系列文章,清晰可见中国语言、文学、制度、习俗等产生的历史和发展的流变。举《妇女的生活》为例,作家在论及“女性之从属地位”时,清晰勾勒出了一张“男子可以续弦,而女子不可再嫁”男女不平等制度的历史变迁图:1.中国早期历史虽已出现男女不平等情况,但当时女子仍然自由选择配偶;2.孔教学说出世,严格判别尊卑,隔别男女两性,种下了女性低劣的基本意识的根苗;3.汉代已形成女性伦理的定则,妇女为殉贞节而死,已受建立牌坊或官府表题褒扬,但妇女仍能再嫁,不受限制;4.宋代理学家鼓吹妇女崇拜贞节,妇女更须负责以保全名誉而提高品格;5. 到了明朝,这种守寡贞节的道德,递演而成为公家制定的法典,贞节遂成为流行的固定理想。并认为,中国妇女地位之所以如此低落,在于一为社会的习俗的压力即孔教学说的束缚,二为经济的压力(经济权操于男子之手),而且经济压力超过习俗的压力。林语堂这种对中国历史文化比较客观、全面的认识,于今天仍然具有积极的现实意义。那些打上中国历史印迹的事情和事物,让我们触类旁通地感知,虽置身其外,又仿佛身处其中。
除此之外,在具体进行历史叙写时,林语堂还充分发挥自己读书多、博闻强记、学问功底扎实的优势,借大量鲜活的故事、古典诗词、史实、掌故和生活经验、生活细节等材料,来阐明自己的观点和见解。具体到一部作品或一篇文章,则放开手脚,上下勾连,集中起一个高密度的材料群、知识群,文学、哲学、宗教、艺术、民俗等诸类皆谈,让人在丰富的知識中体会其中的历史底蕴。
三、以历史特色语言传声
语言是人类交流的工具,也是文化精神的载体。作为一种有着几千年历史渊源的语言,文言在几千年的历史发展中,“积淀”了数量巨大的极富表现力的典故、语汇、辞章。
林语堂所处的时代,是古代封建制度与现代文明制度过渡的一个时代。生活在这个时代的文学大师,从小到大接受的都是传统、扎实、完整的文言教育,这就奠定了他深厚的文字表达的基础,使他在从事文学创作时,总是下意识地使用本位语言,形成文白辉映、凝练、典雅、古朴的特色。[3]20世纪30年代文言白话争论最激烈的时候,林语堂认为:“古者则有幽深淡远之旨,今者则得亲切逼真之妙。两者须看时并用方得文字机趣”“國语要雅健 也必有白话、文言二源”。在《与徐君论白话文言》一文中,他说:“一国的文字是国人的公物,谁也不能夺为己有,要望中国将来演出美丽又灵健的文字来,必不可有丝毫成见存心。我们必须冶文言白话于一炉,炼出一清新简洁富表现力的文字来,泥古泥今,皆做不得。”他又说:“现在许多人文章已经做到文白调和境地了。你可读了十行而不辨其为白话文言。将来文体总是趋这一途,得文言之简洁而去其陈腐,得白话之平易而去其冗长。”这些话,可以看做是作家自己创作实践的真实写照。林语堂的白话文言,无疑是他作品的一大亮点。他提倡写晚明小品,或语录体的文字,“大大的拉近了古今文体的距离,缓和了文言和白话之间的断层现象,减轻了白话文过分冗沓辞费的问题”。[4]我们举《怎样洗炼白话文》为例,在这篇散文中,林语堂使用白话文言,亮明“须知吾之拥戴语录,亦即所以爱护白话,使一洗繁芜绮靡之弊,而复归灵健本色之美”的态度,探讨了如何将传统的文言化身优雅的白话文,提出了利用白话文入小品文的主张。写于20世纪 30 年代的《中国人之聪明》一文,也很好地体现了林语堂的这种语言风格,文白结合的背后蕴含着作家对国家前途和命运的忧虑,流露出深沉的文化思考。
除了使用白话文言外,林语堂的不少文学作品还带有独特的闽南方言。尽管林语堂是一个具有世界影响力的双语作家,但他对生于斯长于斯的家乡语言——闽南话,总是难以忘怀。可以说,作为最初牙牙学语的语言,闽南话已经镶嵌进他的记忆深处,融进了他的血液,渗透在他生活和思想流程中,成为他记住乡愁的典型标记,并时不时涌现在他的笔下,其中体现最为集中的是他1963年写的自传体小说《赖柏英》。林语堂在小说中有意无意地使用了大量地道纯正的闽南方言,如“甜粿”“夭寿短命”“天公有眼”“什么风把你吹回来啦?真是想不到啊! ”“妈,我求您,请不要对我起反感 ”“起色不少”,等等,这些近乎“直译”的闽南方言,传达出作家心底浓浓的乡情、乡思之声,“使整部小说带有浓厚的乡土情结,极具闽南地方风土民情的特色”。
综上所述,从林语堂的作品中,我们可以触摸到中国历史的厚重感以及其中恒久文化的情愫。不论是历史的讲述,还是传统的继承,或者是文化的探讨,都使得林语堂的作品被赋予了伟大而又古朴的灵魂。这是一个思想家用心思考的结果,也是林语堂比较西方文化后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凝视和回望。
参考文献:
[1]陈晓初.林语堂和传记文学.重庆科技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J].2008,(03):142-143.
[2]杨仲.儒道互补中西融合——林语堂的文化观及其在《京华烟云》中的体现[D].安徽大学,2003.
[3]韩军.没有文言,我们找不到回“家”的路[EB/OL].语文名师在线,http://my.eywedu.com/Article/HTML/1352.html.2005-04-01.
[4]周质平.现代人物与文化反思[M].北京:九州出版社,2013:20.
作者单位:
漳州职业技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