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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风皖韵黄梅戏 现代莎翁爱情书—— 评新编黄梅戏《仲夏夜之梦》

2018-07-06杨丹

黄梅戏艺术 2018年4期
关键词:仲夏夜小妖黄梅戏

○ 杨丹

由安庆再芬黄梅艺术剧院制作的新编黄梅戏《仲夏夜之梦》,拉开了第八届中国(安庆)黄梅戏艺术节优秀黄梅戏剧目展演的序幕,引起了广泛的社会关注。

莎士比亚的《仲夏夜之梦》是浪漫的爱情喜剧,1594年在骚桑普顿庄园首演,是为托马斯·赫尼奇爵士和骚桑普顿伯爵夫人即将举办的婚礼献上的特别礼物。该剧将公爵婚事、四个贵族青年的爱情故事、民间艺人为公爵婚事排演悲剧以及森林里的神仙精灵的生活这四条线索巧妙地编织在一起, 交互进行, 互相影响。该剧深受世界人民的喜爱,曾被不同国家的剧作人改编成不同形式的版本,各家版本都或多或少地保持了莎剧中一向存在的强烈的戏剧性,这也保证了《仲夏夜之梦》常演常新,戏剧魅力从未褪色。

由韩再芬任艺术总监、何培导演、张泓改编的莎士比亚经典喜剧《仲夏夜之梦》,可谓是一次大胆的尝试。在此之前,将国外名著名剧改编成戏曲者,已有京剧《王子复仇记》(莎士比亚《哈姆雷特》)、《圣母院》(雨果《巴黎圣母院》),昆剧《血手记》(莎士比亚《麦克白》),越剧《第十二夜》(莎士比亚同名剧)、《心比天高》(易卜生《海达·高布乐》)、《春琴传》(谷崎润一郎《春琴抄》),黄梅戏《无事生非》(莎士比亚同名剧)、《贵妇还乡》(迪伦马特同名剧)等多部,样式多元,褒贬不一。因此,黄梅戏《仲夏夜之梦》的编排备受瞩目,极具挑战。

观赏之后,我觉得此剧的改编比较成功,既忠于原作精神,又体现中国化创造,整体结构严谨,唱做念舞自然,舞美诗意抒情,场面优美写意,是对西方戏剧进行中国戏曲化移植的又一力作。当然,如果能在改编的戏曲化和东方化方面进一步打磨,将会使中外剧种的碰撞产生更为瞩目的火花。

一、本土化改编,贴近当代年轻人的审美情趣。

黄梅戏版《仲夏夜之梦》改编自莎翁名剧,讲述了:大家闺秀鱼儿与书生高尚青梅竹马,自幼定亲,后高尚家道中落,鱼儿之父悔婚,强逼鱼儿嫁与另一位贵族公子吴铭。鱼儿不愿听从,与高尚拒婚出逃。而心仪鱼儿的吴铭和迷恋吴铭的女子玲珑,也跟随之逃进深山密林。天上清风神看到了这一切,为了帮助玲珑得到吴铭的爱,清风神偷了明月神的风月之水,命令小妖把仙水滴在吴铭的眼睛里,待他醒来,就会爱上睁眼后第一个看到的人。不料小妖搞不清对象,又把仙水滴在了高尚的眼里,使高尚也爱上了玲珑。清风神得知“乱点鸳鸯谱”后,赶紧让小妖把一切恢复原状,在荒唐的阴差阳错中,玲珑至真之情感动了吴铭,并让吴铭爱上了玲珑,两人有情人终成眷属。

改编版淡化了原著反对封建制度的主题,突出了青年人追求美好爱情的真挚情感。此版没有过多地交代相爱的背景,爱慕在剧中是一种形式,一种人物关系。吴铭、玲珑为了各自所爱,不顾一切地追随到森林,吴铭和高尚又因风月水的魔力瞬间爱上玲珑,后来魔力消失后吴铭为玲珑的至真情感所动而爱上她。这种说爱就爱、无逻辑的爱、大胆的爱、不顾一切的爱,符合当下年轻人的爱情观和审美情趣。

该剧将原有的四条故事线简化为“仙王仙后和两对男女”的爱情线,更加适应黄梅戏的抒情性和叙事性。在情节设置方面,鱼儿的父亲因高尚家道中落而悔婚,为鱼儿和高尚的拒婚出逃,给出了一个比较合理的家庭背景和社会背景。

该剧延续了原著浪漫主义的喜剧风格,在人物设置方面,既与沙翁原著紧密贴合,又体现了本土化创造。保留了仙王(清风神)、仙后(明月神)和精灵(东奔、西跑)的人物形象,还加入了中国古代大家族中的情男怨女、中国式戏班班主的角色,增添了该剧的中国风味。两位神仙沾染了很多凡间的世俗气,贪财、“妻管严”、爱管闲事……这样的一对神仙,手下有两个糊涂偷懒的小妖,闹出一系列的阴差阳错、啼笑皆非的事情。从现场的反应来看,擅作主张的清风神、娇嗔蛮横的明月神、滑稽幽默的小妖、变成驴子的班主增添的浪漫灵怪、诙谐喜庆之效果,赢得了观众此起彼伏的掌声和笑声。

改编者从现代年轻人的审美视角,增添了年轻观众熟悉的因素。诸如“账户”、“点赞”、“凉拌”等台词,弗拉明戈舞、夜来香、婚礼进行曲的穿插,哑剧以及影视作品中的慢镜头与回放的应用,周星驰电影《大话西游》中“菠萝菠萝蜜”经典咒语的出现,甚至以流行歌曲《我想飞得更高》作为谢幕的背景音乐等等。这些,也许熟悉传统戏曲的老观众来看是场大杂烩,但是从现场观众年轻化和此剧在白领中的反响上看,黄梅戏版《仲夏夜之梦》点亮了黄梅戏,引起了年轻人的关注。不得不说,该剧在培育年轻黄梅戏观众方面所做的尝试是大胆的,付出的努力是值得称赞的。

二、舞美诗意抒情,场面优美写意。

伴随着开场音乐,大幕徐徐拉开,映入眼帘的是被蓝色灯光和雾气氤氲着的舞台,天上是一弯新月和无数颗由LED小灯装饰的星星,深浅不一,亮度不同,更显“夜”的静谧。远近的树木、石墩,告诉观众故事发生在郊外森林的夜晚,远处传来的夜莺、青蛙和蝉的叫声,使这个“夏夜”充满了神秘和梦幻色彩。

舞台上树木和月亮的处理辉映了剧情,两对青年男女经历了情感纠葛、“乱点鸳鸯谱”,最终误会解除、“有情人终成眷属”。近处的一棵大树主干向舞台上方延伸至断裂,远处的几棵树木盘根错节,代表着激情、向上、混乱、纠结、不服约束,隐藏着不可预测的因素,呼应了剧中几对欢喜冤家错综混乱的情感交割,也呼应了清风、明月神误用风月水乱点鸳鸯谱的剧情。随着情节的发展,月亮由月牙渐渐的向满月变化,映衬着结局的圆满。

席间,有观众认为清风神与明月神的服饰造型更接近于西方戏剧中的宫廷装扮;相反,也有观众觉得两人以红色为主色调的着装符合传统月老的气质,服装上的祥云图案也符合两人天上神仙的身份。

三、在改编的戏曲化和东方化方面尚需打磨

黄梅戏擅长表现浪漫唯美的爱情题材,故此剧对莎翁喜剧《仲夏夜之梦》进行解构,表达年轻人追求美好爱情的纯真情感的主题,是十分成功的尝试。黄梅戏版《仲夏夜之梦》是西方戏剧中国戏曲化移植的力作,其中国化改编的尝试可圈可点,令人眼前一亮,既觉熟悉又感新鲜。如果能在改编的戏曲化和东方化方面进一步打磨,将会使中外剧种的碰撞产生更为瞩目的火花:

1. 黄梅戏喜剧特有的表现方式是在载歌载舞、热闹诙谐而富有情调的情景中推进剧情的发展。而改编版的《仲夏夜之梦》丰富的唱段之余动作的分量略轻,热闹之余抒情性不足。

2.小妖的扮相和表演方式可再戏曲化一些。在莎翁原著中,精灵帕克在仙王奥布朗的指挥下阴差阳错地制造了许多巧合,他不但推动了剧情发展,也以自己独特的语言风格和性格特点, 增添了灵气和趣味,为各国观众所喜爱。在本剧中,小妖的表演多以哑剧的形式,动作西化、乖张。我觉得,若小妖能以戏曲丑角来呈现,会更加出彩。鲁迅在《社戏》里曾谈到,观众喜欢看的翻跟头的武戏,而不是咿咿呀呀的唱。插科打诨的丑角小妖,更符合中国神话传说中跟班小妖精的形象,更契合剧中小妖的性格特点,利于情节的推进,体现中国戏曲的特色,吸引观众的目光。

3.语言表达可进一步东方诗意化。

(1)以高尚为例。第一场高尚和鱼儿逃进密林坐在石头上歇息时,鱼儿与高尚对视欲语,高尚打住说“妹妹,别说话,就这么静静地、静静地,你看着我的眼,我也看着你的眼”,鱼儿笑道“你呀,人家说你满腹诗书,我看你呀,就是书虫、书痴、书呆子”,高尚连忙说“妹妹,你的眼睛里有个我,我的眼睛里有个你”。高尚这几句西方化的语言,不但没体现出“满腹诗书”,也不符合剧中的情境,让观众觉得违和感较强。用东方诗意化的语言来表达“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的情感更为合适。

(2)以玲珑为例:沙翁原著写于文艺复兴时期,海莲娜对德米崔斯的追求大胆奔放,体现了“自我”解放和向往自由的意志。而在剧中玲珑所处的封建社会,用“断腕不断情”来示爱是极为少见的。《诗经·摽有梅》中“摽有梅, 其实七兮……求我庶士, 迨其谓之!”就是该女子利用梅子数量的递减机巧地将被动求嫁变为号召男子抓紧成婚, 将自己的心声寄托于字里行间。在许多大胆追求爱情的经典桥段中,女子示爱也是比较羞怯的,如:《柳毅传》中的龙女“发乎情而止乎礼”,卓文君借助求教的名义“隔帘抚琴”,《天仙配》中的七仙女路遇董永娇羞示爱热烈含蓄等等。千百年来,东方文化讲究含蓄内敛,孕育黄梅戏的吴楚文化亦是如此,因此玲珑在勇敢追求爱情时若能够表现出“欲说还休”,则更添抒情,更显东方美感。

总而言之, 这部新编黄梅戏抒情喜剧《仲夏夜之梦》是成功的,它将现实与幻想、抒情与幽默、严肃与搞笑巧妙结合,在轻快的节奏中展现出人们对恋爱自由、婚姻自主的渴望,对美好生活的憧憬与向往。在当前形势下,这种勇于探索、大胆创新的改编是传播戏曲、普及经典、培育年轻观众的有益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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