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升写作教学的品质

戚成林

教师写作究竟对写作教学有没有意义？什么类型的教师写作对写作教学的意义更大？这一系列问题常常见仁见智，难以定论，但是，有成就的语文名师往往也是写作高手的事实告诉我们，教师写作对于写作教学应该是有积极意义的。近日阅读袁爱国老师《语文：在思与诗之间》一书，了解了写作对于他专业成长及教学业绩的积极影响。在我看来，教师写作对于写作教学的意义，主要通过两种途径发挥作用。

途径一：教师作品的晕轮效应

晕轮效应是美国心理学家凯利提出的，又称光环效应。凯利发现，一个人的某种品质或一个物品的某种特性给人以非常好的印象，那么在这种印象的影响下，人们对这个人的其他品质或这个物品的其他特性也会给予较好的评价。这种爱屋及乌的强烈知觉的品质或特点，就像月晕的光环一样，向周围弥漫、扩散。

一个能拿出自己作品的语文教师，他的教学，特别是作文教学，无疑会得益于晕轮效应。王开东老师认为：“教师写作的标杆作用，在于教师写作揭开了铅字奥妙，撕开了文章发表的神秘面纱，给了学生无穷想象。现实中，很多热爱写作的教师，成为学生崇拜的偶像。这种榜样的力量会给学生极大的激励，并逐渐产生了浓厚的写作兴趣。”袁爱国老师的写作，大部分是语文教育教学专业写作，散文随笔等只是偶尔为之，但即便如此，他在阅读、思考、写作过程中积淀的专业自觉、专业敏感、专业理性、专业自信，使得他的许多写作教学课巧于机杼、别有洞天。他的学生很在意每周至少一节的作文课，如果因故没有上，学生是很不乐意、一定要求补上的。我想，这与他在学生心目中写作者的形象是有一定关联的。

按照不同的分类标准，教师写作也有不同的样式。徐飞老师从日常记录、教育随笔、教学论文、文学作品四个方面展开对教师写作意义的论述，这是从文体样态角度进行的分类。袁爱国老师的这本书既有教学论文的系统性、逻辑性和深刻性，也不乏文学作品的趣味性和形象性。这本书的前四章先介绍“境界语文”的教学主张，接着从阅读、写作以及综合性学习等角度介绍相关理论以及教学实践。第五章从品书、闲情、诗话等角度领悟语文之道，抒发语文人的雅致情怀，意味隽永，别具匠心。袁老师的过人之处在于用散文的笔法写论文，每一个章节的大标题、小标题都具有诗的意蕴。如第一章第三节《和谐：语文课程文化追求的境界》三个段落的标题分别为：“山的稳重：凸显和谐课程文化特质，建设语文课程的显在文化”“水的灵动：赋予境界语文生命的内涵，建设语文课程的潜在文化”“水木清华：追求生命的和谐，建设生命在场的语文课程文化”。

这本书在严谨周密的论述中，时有富有节奏感、意蕴美的句段呈现。如袁老师关于课程文化的论述：“和谐的语文课程文化体现语文教学的价值追求。语文，应追求‘诗的灵性飘逸与‘思的深邃宽广的融合；语文，既有字词句篇的感知品味吟咏讽叹，又有思接千载心连宇宙的深思熟虑；语文，不仅引导学生感知美、欣赏美、创造美，也要关注学生思维品质的培养和探究能力的激发。语文学习，便是在诗与思之间确认生命存在的价值与意义。”

王栋生老师把学生写作分为“自由状态下的写作”和“不自由状态下的写作”，这是从写作的目的、动因角度进行的分类，其实也契合于教师写作的两种状态。袁爱国老师的教育随笔、生活小品往往妙趣横生，这大概是一种自由状态下的性情写作，也体现了作者“诗”的情怀；而全书大部分深刻又周密的教学论文，体现了作者“思”的睿智，这种在“不自由状态下的写作”，具有客观性、学理性，也是语文教师亟须的理性观照下的教研自觉素养。最难能可贵的是，袁爱国老师的论文写作突破了“不自由的状态”，走向了“自由”的论文写作。近年來，他共发表了180多篇教学论文，15篇论文被人大复印资料转载，80多篇论文发表于核心期刊，15次获省级以上论文大赛一等奖。这些数字的背后，不仅暗含写作者的辛劳，更有书写这些文本时的快乐与得意，因此才会佳作迭出，笔耕不辍。

途经二：写作素养的教学转化

更多的时候，教师写作对写作教学产生积极影响，并不是通过其作品本身，而是通过写作过程中积淀的写作素养潜移默化地产生作用。写作素养是一个内涵与外延都很复杂的概念，有人尝试从两个角度去界定它：从广义的角度说，写作素养包括与写作相关的所有智力因素和非智力因素、先天因素和后天因素；从狭义的角度说，写作素养是指写作所需要的后天可教可练的品质和能力。至于教师的写作素养，应该包括在长期的写作实践过程中所形成的观察发现能力、思考领悟能力、书面表达能力、作品评判能力等，这些素养在写作教学过程中则转化为个性化的写作指导 能力。

在袁爱国老师的作文教学案例中，我们处处可见这种因教师写作素养高而产生的教学效应。我尝试结合《语文：在思与诗之间》第三章“写作立人”的相关内容谈谈一己之见。

其一，独具慧眼，在似无可写处发现丰富的写作资源。

许多人把学生作文水平提升困难归咎于其单调的生活导致写作资源的枯竭，幻想语文教学能回到古代文人墨客万里行吟的状态，但袁爱国老师不抱怨也不幻想，而是走到学生中间、走进学生生活，带着他们观察、发现平常生活中的不庸常之处。在《生态写作教学策略》部分他写道：“教师还应该引导学生练就一双慧眼，关注生活细节，勤于挖掘，学生的作文会变得灵动而多彩，丰富而充盈。”他创拟半命题作文“校园，有棵——————”，引领学生仔细观察校园里的植物，选择最喜欢的植物做观察记录，进而创作一篇托物言志的文章。在他的引导下，学生惊奇地发现校园里居然有那么多值得一写的植物：与民谣歌星同名的朴树，如同瀑布般流淌的紫藤萝，高大古老的银杏，历史悠久的圆柏，香气馥郁的含笑，乃至教室后一期图案新颖别致、版面匠心独运、选文精练隽永的黑板报，也能被他开发为一节佳作迭出的话题作文写作课。书中类似的案例还很多，作为袁老师曾经的同事，看着这些文字，当初走进课堂耳闻目睹的许多画面又清晰起来，令我颇多感慨。正是教师自己在写作经历中形成了捕捉身边有趣、有味、有爱瞬间的意识，才能在指导学生观察时信手拈来，让学生在熟悉的地方也能看见风景，领略风景后面的意蕴。

其二，独显慧心，在看似平常处发现特别的 意义。

“写作立人”第四节“课堂传真”中辑入的三个课例，记录的都是袁老师在温州工作的两年时间内的写作教学实践及反思。在温州这里，可“看”的景很多：宽阔浩荡的瓯江，佳木葱茏的江心屿，连绵起伏的青山，藏品丰富的校园场馆群等，但正如他在《“鸟巢的联想”教学实录》里所写：“写作的过程就是‘看见的过程，如何看见？看见什么？也是写作教学亟须解决的问题。因为素材选择与立意提炼，一直是写作教学的难点。熟视无睹，是生活中常见的现象，也是学习写作必须挑战的关口。”他对写作教学中学生很容易“看”而不“见”的困境的分析可谓精准深刻。这样的困境一定是袁爱国自己在写作过程中无数次纠结过、苦恼过、顿悟过的，因而他的感受和思考会超出许多教师。这节课上，他引领学生一步步解开“见”的密码：起初所见只是双龙山顶被遗弃在茅草丛中的一个鸟巢，但教师引导学生沿着共时态的思路把目光投向鸟巢周围的环境，又引领学生沿着历时态的思路联想与这个鸟巢相关的生命、鸟巢从搭建到被遗弃的历史，于是鸟巢便与生命、生态、生活联系在了一起。更可贵的是，他还引领学生进行关联性思考：由鸟巢到山区的老房子，由鸟的四季到人的一生，进而联系到永嘉山水构成的地域风貌、关爱空巢老人的社会问题、扭转时弊的慢生活向往、寻找心灵栖息的第二故乡，等等。

其三，独运匠心，让写作教学有滋有味，别有 洞天。

一节作文课，从某种角度看就是一篇文章，要讲究起承转合，也要注意疏密有致、巧设悬念、跌宕起伏。袁爱国老师的课整体来说设计感很强，读起来确实就如同读一篇精美的散文，既能做到目标明确，又能做到摇曳多姿，有旨有料有趣。话题作文指导课《时间都去哪儿了》，就是这样一篇匠心独运的散文。这节课，有一条别具匠心的“物线”，即定格了师生生命特殊瞬间的照片。这条线索把无形的过往岁月具象化，这些被相机定格的点就如同生命历程上的珍珠，提供了欣赏回味的抓手。这节课，也匠心独运地彰显了“我”。有人把散文归入“自叙性文学”的范畴，认为散文的生命就体现在对“我”的抒写中：我的故事，我的发现，我的思绪，我的情感，我的价值。一节好课，也应该有“我”——教师的生活与生命价值在场，这节课就是如此。课堂的第一篇章就是“我的时间简史”。袁老师通过呈现自己生命历程中几个有意义的节点上的照片，在轻松、平等、有趣的交流中让学生直观感受到时光的流逝，勾起不识愁滋味的少年们的一缕惆怅、几许感慨，让“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感受不再那么遥不可及。这样既使课堂资源有了鲜明的自我色彩，也契合了文学创作重視“造境”的特征。

其四，独成一格，让写作教学更贴近写作之 要义。

袁爱国老师《语文：在思与诗之间》的第一章阐释的就是其“境界语文”的主张，语文大家王尚文赞之“卓然自成一家”，这在“某某语文”旌旗乱眼的今天，可谓极权威也极高的评价。在形成“境界语文”理论体系之前，袁爱国老师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致力于“生态作文”的研究且成果颇丰，相关的课题研究成果还曾经获得省一等奖。其中许多成果收在这本书中，成了“境界语文”的重要组成部分。今天看来，“境界语文”绝不是突兀的飞来峰，而是袁爱国老师语文教育理想追求的一个早已预设好的篇章。这何尝不是一篇精美的文章呢？

写作，样态是极其丰富的。袁爱国老师显然对写作的丰富样态有全纳的接受和深刻的理解，短信、海报、对联、诗歌、书信，都是其写作训练的范畴。或许，这正是一个写作者最恰当且最敏锐的表达方式。

生态作文，研究者颇多，气象大者江苏就有蔡明老师领衔的团队等。袁爱国老师的生态作文，观照的纬度是作文教学的全过程。比如就作文评价的生态系统建构，他提出了以下建议：群体效应，引导立体对话，实施多向性评价；整体效应，扩充评价范围，进行整体性评价；边缘效应，完善评价功能，进行多元化评价；进化效应，明确评价目的，落实过程性评价；潜移效应，提高评价成效，关注评价主体的素质发展。其间，颇多理论的阐释，更动人的就是其作文教学实践的案例。这些独具一格的写作教学策略的总结，根植的恰是他的写作及写作教学实践。

我所在的学校，曾经邀请过秦文君、黄蓓佳、曹文轩、六小龄童等写作者做讲座，他们都不是义务教育语文从业者，但他们的写作指导都给我们带来了深切的影响。这或许从另一个侧面回答了教师写作对写作教学的影响！

（浙江省温州市永嘉县温州翔宇中学；325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