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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从文《月下小景》的民间叙事

2018-06-22叶一格

青年文学家 2018年11期
关键词:叙事方式叙事结构

摘 要:本文选取了沈从文以佛经故事改编而成的故事集为基础,从民间化立场,艺术特点,以及民间文化理想的回归等不同层面来阐释分析《月下小景》的民间叙事。

关键词:民间化立场;叙事结构;叙事方式;民间文化理想

作者简介:叶一格(1994.2-),女,湖南常德人,中国人民大学现当代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8)-11-0-03

乡土中国的平民现实题材是京派创作最显实绩的一类,出于对政治化与商业化的规避,作家往往通过凡俗人生来进行文化探索,实现审美理想的救赎。《月下小景》是京派代表文人沈从文的一本短篇故事合集,是他与民间文化极力融合的一次大胆尝试,保留了作家个人魅力的同时,还巧妙地透出了民间文化的立场。本文选取此视角进行切入,从民间故事题材,民间叙述方法以及民间文化理想这三个层面阐释解读《月下小景》的民间叙事模式以及其内蕴。

一、民间故事题材的身份特质

民间叙事有日常叙事和艺术叙事两种类型,在日常的生活里,出于生存,交往,安全等等需要,都离不开叙事这一行为方式,而民众的艺术叙事,则形成民间传承的精神产品,如传说,神话,民间谚语,民间寓言,叙事诗歌等等。这种艺术创造活动,能使人在凡俗庸常的人生之中,获得自我尊重与成就的满足感民间叙事研究需要从整体性的角度进行文化现象的整合,关注点不仅在内容分析,价值判断,还要从它的民间身份来追溯其根源。《月下小景》的民间身份特质可以从两个要点归纳,首先是故事的来源以及所蕴含的民间化立场,陈思和曾阐述“民间社会一向是以弱势者形态存在着的,并以忍辱含垢的方式来延续和发展自身,统治者不仅在权力,还在文化上控制了民间,真正的民间是处于长期遮蔽之中” [2]〔114〕当作家想摒弃政治的钳制,通过创作来构建自我理想世界之时,选择以广博精深的民间文化为依托是顺理成章的。沈从文在题记中谈到《月下小景》收录的故事来源,“除《月下小景》外,全部分皆出自《法苑珠林》所引诸经”[1]〔2〕佛家教义含有一种万物有灵的神秘色彩,普度众生的大爱不会有脱离尘世的不真实感,民间化的立场赋予这本集子足够的神秘感和吸引力,渗透着能对芸芸众生进行精神洗礼的哲理智慧,源自于民间的种种故事,往往有着朴素而原始的姿态,承载着人们在不断的历练与经历中积累传承下来价值观念,凝结了人类精神文化的共性,唤起人们内心的深处的触动。每一个故事皆坦率或隐晦地给予听众启发,亦是讲述者对于世事锤炼后的感悟。以开头那个成衣匠所讲述的有关于一对年青人殉情的惨烈故事为例,可窥见凝聚在背后的泪与爱。“为了否认一些由于历史安排下来错误了的事情,应该在一分责任和一个理想上去死,当然毫不踌躇毫不怕!”[1]〔45〕炽热忠贞的爱情与古老习俗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所以当这份爱情越纯洁深刻,就愈发燃烧人们生命的希望。“为了同你接近,我应当同这个世界离开。”[1]〔25〕他们选择这样决绝的方式来对抗习俗的压制,展现出生命最原始的野性与冲动。动人之处在于其来源与背景都有着浓厚的神秘色彩,这些不幸会让每个人都回忆起自己生活中的那一份,这是民间立场所赋予的独特而浓厚感染力,并使虚构的爱情拥有了一种更为真实的力量。尽管故事有着神秘难解的背景,但民间文化的巨大包容性很好地解释奇特民俗发生的可能,一切的神秘,悬念以及哲理化的感悟在这本集子中都呈现出十分融洽和谐的状态。

接下来的《女人》,也同样来自于为了追寻自己所需要的答案,一直漂泊着的有权有势的国王和才貌具全的青年人。他们甘愿抛下尊贵与财富,投入无尽的寻觅,想获得女人被尊敬的真正奥秘。这种追寻与上面所提到的流浪青年的追寻有着微妙的差异,虽也是漫无方向地前行着,但是这种探寻并不是为了探寻本身。除了上层贵族的尊贵生命体验之外,还有常人马贩或者商人所带来的故事,有些看起来难免浅俗,却代表了占据社会大多数的中下层人民的喜怒哀乐与丰富情感。同是关于女人的讲述,马贩的态度与之前国王和青年人究其一生的寻觅迥然不同,他用殴打的暴力方式去对待自己的妻子,以达到对女性的征服,并洋洋自得地表述了对女人的评价“不要害怕她们,女人完全不是值得男子害怕的东西”,[1]〔48〕而另一个巡行的商人表达了异议“他相信女人是世界上一种非凡的东西,相信女子降服男子的能力,在天下生物中当居首位。”[1]〔56〕随后,商人复述了自己在十七岁时听来关于一个名为扇陀的女人故事,不同于马贩子对女人的不屑一顾的轻视,这位商人认为女人所具备的能力是令人生畏的,女人甚至可以轻易毁灭强大的男性。这种差异解释起来也有迹可循,由于社会地位悬殊,平民与贵族面对同样的问题之时,有不同态度与追寻答案的方式;即使同样身处社会下层的商人和马贩,对待女人,也有截然不同的人生经历或感受,这就是民间化与身份流动性的魅力,没有任何说法是永恒的,我们只要在这种多元化的世界中寻得自己所需,即是真理。这种身份的多元性可以帮助民间文化的生存空间获得自由拓展的空间,不仅是站在主流意识形态以及精英文化的立场来对世界对话。《月下小景》的讲述者往往将故事是什么场合听来或者干脆把自己的亲身经历交代给听众,具有着绝对性的权威,增强了其自身阅历,身份地位等因素对故事所产生的影响力,所以讲述人身份的多元的民间化和流动性会对整个故事的思维走向起到不容忽视的推动作用。

二、民间叙述方法的运用

叙述方法的民间化可从两方面呈现,首先是结构布局的巧妙,沈从文向来以不拘一格的创新意识为人称道,有人曾这样评价“在中国文学史上负有盛名,并不在他写过一部异常卓著的纪念碑式作品,而是在于他在文学方面的贡献非常多样且具有广泛性” [4]〔3〕文体与风格上的多变可以体现他的创作拓展度和广阔可能性,而出现在具体文本中的各种结构布局,则极佳展现出作家的才情与整体掌控力。这本故事集区别于一般的小说集最显著的特点是对于佛经故事的大胆借鉴与改写,对故事本身的生动趣味性给予了关注,沈从文在大量阅读《法苑珠林》《真诰》《云笈七签》等佛经典籍的过程中,仔细研究记载故事的各种方法,吸纳了佛教中优秀的叙事结构艺术。比如《寻觅》一文创作中,对佛经故事《树提伽经》里面“层层推进的叙事结构”有着非常恰当的借鉴,故事中的年轻人历经艰辛来到神往已久的朱雀国,在御前侍从的引领下去拜见公主的情节,借用这种结构模式,让这段描写分外精彩。分别躺在白银,黄金,琉璃塌上三个貌若天仙的女人,被年轻人误认为公主,而实际上皆只是守门宫婢,这样能勾起读者的好奇心与阅读冲动,不由得对于朱雀国的神美以及公主有更好的期待。最后在百二十重的金银帷帐,飘荡各种小巧香花,吹奏《鹿鸣之章》的内殿才终得目睹公主真容,描写华美精致,且引人入胜。除了逐层推进外,还有曲折委婉的“一波三折”式情节结构,故事发展与读者期待视野发生有趣多变的可能性。《一匹母鹿所生的女孩的爱》的王后所生下的肉球不是怪物,还成为了国家的英雄,按惯常的模式属于 “破镜重圆”结局,不过作者非常有智地让故事在最后发生转折,王后祈求去杀死仇人,却在芙蓉树下自刎,令人唏嘘,正是富有变化的情节让人在阅读中始终面对着一个未知世界。从整体结构来看,作家在这本被称为“新十日谈”的《月下小景》中十分巧妙地借鉴了文艺复兴时期的框架结构方式,使一个个故事铺排而来,南来北往的行者在这深夜里讲述着自己所听与人生,不让讲述的故事割裂开来,沦落为八个索然无趣的排列,而是采用故事套故事的方式,使故事间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开篇带有神秘民俗色彩的殉情故事不仅展示了那段凄美的爱情,还引出自己远行的原因是为追寻被拐逃的妻子。以身示意的讲述方法使虚幻故事有了强烈感染力,众人听后悒郁不欢,成衣匠对此感到抱歉,匆忙拜托另一个旅行者讲述他的故事。这种“拜托”是因前一个故事令人不悦,希望其他故事来冲淡这种压抑氛围,过渡过程显得自然。同时,这个被指定的大胡子恰是接下来寻觅故事的主人公,这种巧合让讲述者和故事产生一种内在关联性,而不是简单拼凑故事的模式。关于故事间的关联,有学者认为故事的起因分两种情形,第一种是出于消磨时间的目的,但每个故事的生发,却常常和另一个未出场的叙述人的故事有所对抗。第二种是为补充或反对《月下小景》中已存在的故事[7],这种讲述是对以往并列模式的一种创新,在传统小说创作中是较少见的。沈从文谈及在故事前后都刻意留下一个关节,预备到后来把它连缀起来,如《十日谈》的形式[5]〔216〕使得故事拥有无限可能性。好处還在于它始终都让人感受天方夜谭式的奇妙,又使得故事与现实不会轻易混淆,在虚妄与真实中找到平衡节点。听众可根据个人自身的理解去对待,使得故事具有了极高的自由度,这些好处都与巧妙的结构布局有密切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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