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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城市的空间二元化机理研究全球城市的空间二元化机理研究

2018-06-22陈建华

社会科学 2018年5期
关键词:产业结构

陈建华

摘要:作为世界经济管理与控制中心的全球城市,是国内外经济联结点与生产要素通道。全球城市具有外向型与服务型产业发展特征,城市产业的外生性较为明显。在相对过剩的劳动力供给条件下,资本、企业与居民对城市空间竞争进一步加剧。城市外向型产业发展扩大了居民收入差距,拉大了资本与劳动力对空间竞争能力差异,加剧了城市空间分化:中心城区经济密度趋于上升,而郊区空间对外呈蔓延式扩张;城市空间的镶嵌式隔离与二元分化趋于明显。“二元城市”问题是困扰全球城市至今的经济与社会问题,突出反映了经济全球化下国际经济生产的二元化特点。因此,必须运用制度把城市空间二元分化控制在合理范围之内。

关键词:全球城市;二元分化 ;外向型;产业结构

中图分类号:F290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0257-5833(2018)05-0042-11

目前,我国有许多国际化城市提出建设全球城市(global city)。例如,上海提出到2035年基本建成卓越的全球城市。一般地,一个发达经济体拥有一个或若干个全球城市,如美国的纽约市和洛杉矶市、日本的东京市、法国的巴黎市和英国的伦敦市。全球城市居于世界城市网络体系(world city system)的顶端,聚集了高级的生产要素。它通过聚集与扩散效应,带动地区乃至一个国家参与国际经济循环,成为国内外经济循环的联结点和生产要素流动的国际通道。全球城市所在的区域成为世界经济增长的重要增长极,从而成为全球城市区域(global city region)。然而,由于全球城市具有国际通道和经济联结点性质,产业结构具有服务性与外生性,就业趋于两极分化,城市空间二元化特征较为明显。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随着城市的全球化,“二元城市”问题便困扰着纽约、伦敦和洛杉矶等全球城市①。全球城市空间二元化发展是不可持续的发展现象。这是我国大城市在建设全球城市过程中应当避免的。本文主要对全球城市的城市空间二元化形成机理进行研究,为我国大城市在建设全球城市过程中提供参考与借鉴,减少不必要的建设弯路,促进我们建设更加宜居的全球城市。

一、全球城市产业结构的外向性与服务业化

全球城市是国际经济生产分工与协作进一步深化与细化的产物。“真正意义上的城市是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分工水平和专业化程度不断提高而形成的,城市的出现是分工和专业化高度发展的一个必然结果。”蒋志勇:《城市化、城镇化和城乡一体化的演进和发展关系研究――基于新兴古典经济学分工和城市化理论的分析》,《城市发展研究》2015年第1期。由于国际经济生产分工的细化与深化,全球城市是世界经济生产由于分工而必需进行协作的空间形式。“这种分工形式是同城市本身的性质密不可分的,因为只有通过城市动员和分派人力资源,这些相互关联的职能才能在统一的经济活动中运转起来。”[美]刘易斯·芒福德:《城市发展史――起源、演变和前景》,宋俊岭、倪文彥译,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05年版,第111页。进一步地,由于全球城市是世界城市网络体系的核心节点,是一个国家的国内外经济联结点和生产要素通道,它的经济发展形式是外向型的,即生产要素的流动和国际贸易对于城市经济发展具有重要意义。因此,全球城市也是作为生产协作的产业形式――生产者服务业的集中地,即服务业在城市产业结构之中比重较高。但是,全球城市服务业发展并不是基于城市内生性的产业结构升级,而是基于地区经济转型和世界经济生产分工与协作发展的结果。因而,全球城市的产业结构具有较高外生性。简而言之,全球城市的经济发展具有外向型和服务业化双重特征。

(一)作为国内外经济联结点与生产要素通道的全球城市

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水平型国际分工已开始逐渐多于垂直型国际分工。20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初,冷战格局的结束与世界政治经济新格局的确立,为世界贸易提供了新的国际环境。同时,在这个时期,世界大多数国家经济体制朝着市场经济方向发展。在发达国家,新自由主义与管制解除放松成为资本主义国家经济体系發展方向,西方国家国有经济比重不断减少。发展中国家为促进经济增长,采用吸引发达国家产业投资的方法促进经济发展,在经济体制也采用市场化的方法。还有,信息技术革命为国际经济生产分工与协作从技术条件方面提供了支持。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经济全球化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世界范围内快速发展,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国际经济生产分工的广度与深度向着前所未有的方向发展。弹性生产和分散组合式生产成为新的生产方式。在新的国际经济生产分工过程中,“传统的区位优势失去了历史价值,地方开始不知不觉地消失在国际中。”[英]诺南·帕迪森编:《城市研究手册》,郭爱军、王贻志译,格致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371页。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美国学者萨斯基娅·萨森(Sasikia Sassen)在1984年首先提出全球城市(global city)概念。她认为,选择全球城市作为研究的核心概念是要把其同世界城市(world City)(Patrick Geddes,1915;Peter Hall,1966;John Friedmann & Goetz Wolff,1982,1986)、信息化城市(informational city)(Castells,1989)和国际城市(international city)概念相区别。她认为全球城市是全球经济发展到新阶段的表现,也是以美国为主导的产业结构向服务业为主转型的产物。因此,全球城市的内涵与外延比上述其他概念要丰富,并不是其他概念所能涵盖的。全球城市既强调生产的地点,又强调生产的网络与世界联接性,强调全球经济体系的“生产”性质。它关注的不仅仅是全球性的合作问题,还有全球经济的网络化运作。为完整表述全球城市的内涵,萨森于2001年做了完整的描述,详述了全球城市的七个特征 Saskia Sassen: The Global City: New York,London,Tokyo,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2001.。她认为全球化的经济活动在空间趋于分散的同时需要中心集聚,其实质是分工与协作催生下的国与国之贸易不断增长,这种经济活动的中心在空间上表现为全球城市这种空间形式。全球城市通过跨国公司总部的作用实现对外管理与控制,这种管理与控制的途径与方式可以通过外包的专业服务来构建全球城市的管理与控制功能。全球城市具有高度信息化的服务业特别是生产者服务业。全球城市既有高级的劳动力从事国际金融以及专业性服务工作,又有一般劳动力从事与生产者服务相配套的工作,即生活性服务业工作,两者的从业者收入存在着较大的差距。从萨森对全球城市的定义可以得到,全球城市的实质是其在世界城市网络体系之中的核心节点性质,全球城市在国际经济生产分工与协作关系之中占据着核心位置。

萨斯基娅·萨森定义的全球城市与卡斯特尔斯(Manuel Castells)定义的信息化城市(Castells,1989)在内涵上有相同之处。两者同样强调国内外经济联结的节点功能,同样强调在世界城市体系之中的通达性质。较能表达全球城市的通达与节点功能是卡斯特尔斯的“流动空间”(space of flows)。卡斯特尔斯认为,“信息经济中新技术的应用推动了流动空间的产生。” Manuel Castells:The Informational City,Massachusetts:Basil Blackwell,1989.pp.126-127.由于信息化的发展与国际经济生产分工的深化,全球经济生产向服务型方向转变,促进信息经济兴起。企业向分散化生产与弹性式生产发展,但是需要决策集中和协作,才能使这些分散化生产有效地协调起来成为一个有机的整体。这些企业组织通过信息网络联接形成了虚拟的空间。它是城市新的空间,也就是流动空间。在流动空间之中,信息的流动成为主要内容。流动空间不仅存在于城市内部,而且存在世界城市网络体系之中。世界城市网络体系的流动空间是由核心和节点构成 参见[美]曼纽尔·卡斯特:《网络社会的崛起》,夏铸九、王志弘等译,社会科学出版社2001版,第504-511页。。全球城市是流动空间的核心节点,是世界城市网络体系之中的基本联结之处。“从全球城市网络的角度来看,全球城市的特质主要表现在与其他城市广泛而密集的相互作用上。” 周振华:《崛起中的全球城市――理论框架及中国模式研究》,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第74页。因此,全球城市同信息化城市一样,表现其在国际经济生产分工与协作体系的重要地位,特别是在分散化与弹性化的全球性经济生产过程中的协作中心与核心节点作用。

因此,全球城市是经济全球化背景下作为协调全球性生产分工的协作中心而出现的,全球城市是作为国内外经济联结点与生产要素通道,是全球生产网络体系的核心节点,产品和生产要素大进大出是其主要发展特征。在新的国际经济生产分工条件之下,世界经济生产的市场范围扩大到全球,产业的分工与协作达到前所未有的境地。“具有高度全球连通性和全球协调功能的城市,属于已经形成和成熟的全球城市。它们具有最广泛、最密集的全球网络连通性,从而是全球城市网络中的中心(基本)节点。” 周振华:《崛起中的全球城市――理论框架及中国模式研究》,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第76页。全球城市作为协调全球经济生产的管理与控制中心而出现,具有较高的外贸依存度和进出口总额,即外向型经济发展方式,具有包括城市劳动力在内的较大的国内外人员和资本的进出特征。简而言之,信息、劳动力、资金等生产要素和生产产品的大进大出是全球城市的经济表现。外向型经济发展是使其城市经济增长内在动力。在新的国际经济生产分工条件下,国与国之间的贸易扩大迅速,贸易额越来越大,外商直接投资的数量不断增长,人员流动不断增加,经济体之间的相互依赖程度也相应提高。全球城市是作为国与国之间不断加大的生产要素与产品流链条的核心节点而出现的。这种生产要素和产品的大进大出不仅仅是从国内外进出口角度而言的,而且是从全球城市的城市范围而言的。这可以从纽约、巴黎、伦敦和东京的信息、劳动力、资金和产品的国内外流量之中得到佐证。

(二)全球城市产业结构的外生性与偏态发展

由全球城市是国内外经济联结点与生产要素通道的性质所决定,即城市的产业结构发展更多的是基于本城市在世界经济生产分工与协作之中位置与环节,而不是基于本城市区域的比较优势与要素禀赋在国内生产体系的作用、角色与位置。全球城市的产业结构具有较为突出的外生性质,即产业结构的优化并不是基于本地区产业不断升级所致,而是同世界经济生产分工与协作的发展直接关联。虽然相对于其他类型城市,全球城市经济生产更为专业化与精细化,但是只能表明在全球与国家区域层面其所承担的全球生产价值链的环节。全球城市经济生产分工专业化与细化并不表明城市拥有较为完整的生产体系,而是在国际经济生产分工之中,它所属的生产分工部分较为精细化,并由此催生出其他产业。这样,全球城市的产业结构存在着不合理和偏态发展的问题,即由于产业结构的外生性,使得有些产业占有的比重过大而有些产业的比重过小。全球城市及其区域的产业发展特征显然不同于一般产业结构理论总结的规律。

对于全球城市而言,服务业特别是生产者服务业的区位商较高,它在城市产业结构的就业与增加值比重都较高,“专业化服务是后工业时期城市经济发展的推动力。”[英]诺南·帕迪森编:《城市研究手册》,郭爱军、王贻志译,格致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370页。这是因为生产者服务业是协调国际经济生产分工的重要产业协作形式。生产者服务业的发展程度反映了专业化分工的细化程度与生产迂回程度。在国际经济生产分工不断发展的状况下,生产者服务业日益成为专业化与迂回生产的主要表现。当然,这些专业化与迂回生产是国际性的分工,而不是城市区域性的分工。在目前的全球城市之中,服务业在全球城市的产业结构之中具有较高的比重。纽约、伦敦和巴黎的服务业在就业与增加值两个方面都占据了85%以上的比重。东京市稍微低一些,但也超过了80%的比重。服务业是全球城市管理与控制经济生产的重要产业形式,在城市产业结构之中占据了较大的比重。法律、会计与审计以及相关的生产者服务业是衍生性行业。全球城市是协作性产业――生产者服务业的集中地,从而成为世界经济的管理与控制中心,集中了管理与控制功能的产业形式――生产者服务业,并有大量消费性服务业与分配性服务业。

因此,全球城市以服务业为主的产业结构具有外生、失衡或偏态发展的特征,城市产业结构偏重于生产者服务业,产业结构合理化程度不高。城市的生产者服务业具有较高的外生性并非由城市产业升级所致。生产者服务业在全球城市比重较高渊源于城市所在区域的生产分工而需要作为协调性质服务业的发展,而不是城市居民与企业需求的推动。这样,全球城市的生产者服务业是作为协调世界与本国經济生产分工的协作产业出现。对于城市本身产业结构而言,具有较大的外生性,也就是说,它并不是来源于第一产业和第二产业由于劳动生产率提高、工资与利润积累导致需求升级产生的服务业。它是外生的服务业而不是内生的服务业。因此,全球城市服务业比重较高并不表明其产业结构合理化与高度化。

进一步地,即使在全球城市的服务业结构内部,也存在结构失衡或是某些行业独大而其他行业发展相对滞后的现象,即服务业内部的结构失衡或偏态发展现象。外向型与服务业比重较高在一定程度表明城市产业结构并不是一个相对完整与合理的产业结构,即使对于全球城市区域也是如此。城市的某些少数产业独大,其他产业趋于萎缩。纽约、伦敦、巴黎和东京的产业结构偏离度都较高,即增加值比重与就业比重存在着不对称现象。这四座城市的房地产、银行和金融的就业区位商都在2.0以上,是本国的房地产、银行和金融的专业化地区,也是其他生产者服务业集中的区域。银行、国际贸易、会计、审计和法律服务等生产者服务业对城市经济发展具有较大的推动力,增加值在城市的生产总值之中占据重要地位。然而,由于这些行业需要一定的工作技能,虽然它们是主导产业,是专业化人才从事的行业,但并不是城市的大众化就业的产业。全球城市的标杆作用与象征形象,吸引了来自国内外的迁移人口。外来人口源源不断的流入需要的是合理化与多样性的城市产业结构,才能满足这些迁移人口的需要,但是全球城市的外向型与偏态的产业结构显然有利于拥有专业技能的高级劳动力就业而不利于一般劳动力。这就产生了收入分配的分化与城市空间二元化问题。

二、全球城市产业发展的收入分化效应

全球城市是世界城市网络体系之中的核心节点,受经济全球化影响并推动经济全球化进一步发展。全球城市参与国际经济分工与协作,通过发展外向型经济推进经济增长。城市成为资本、人员以及技术进出的基地与重要通道,城市大进大出的外向型经济会产生较大的收入效应;服务型经济加上城市劳动力供给结构也对城市居民产生了较大的收入效应。这两种收入效应叠加在一起,必然转化为空间结果,从而催生了全球城市的空间二元化效应。

(一)外向型产业结构的收入分化效应

全球城市具有外向型的經济生产结构。劳动力、资本等生产要素以及产品以全球城市为节点进行国内外流动。这种流动会对全球城市的产业结构与社会收入结构产生影响。在这样的外向型经济发展的条件下,全球城市的产业利润率和居民收入会产生分化效应。在城市的进出口过程之中,进口部门和出口部门的相对价格会发生改变,进出口通过相对价格变化最终影响到人们的收入水平。进口部门产品的相对价格在大量进口之后由于供给的增加会下降,而出口部门产品的相对价格会由于出口之后供给相对减少会上升。这样,进出口产品相对价格向均衡方向靠拢,如图1。这里,进出口不仅仅是产品或货物的国内外流动,而且可以是人员与劳动力的国内外进出,也可以是其他生产要素的国内外流动,如资金与资本的国内外流动。它们不仅可以是国际间的进出口,而且可以是全球城市与其他经济区域的经济要素交换。

基于进出口部门产品的相对价格变化,生产要素从进口部门转向出口部门。这些生产要素可以是劳动、土地或资本,边际生产率可以是工资、租金或利率。由于边际生产收益递减规律的作用,转移到出口部门的生产要素的边际生产率趋于减少。边际生产率可以是劳动、土地或资本的边际生产率。生产要素转移的幅度大于边际生产率的差异。从剩余的获得来看,生产要素的所有者由于得到生产者剩余而额外受益,表现在图2是A点与B点在X轴上的映射距离大于在Y轴上的映射距离。这样,资本方不仅可以从生产要素成本价格上涨幅度小于其数量转移幅度而受益,而且可以从产品出口价格上升获得超额利润。进口部门不仅受到生产要素相对价格上升的作用,而且受到产品进口之后相对价格下降的影响。出口快速增长使得生产要素向出口部门集中,同时相对价格取决于国际市场上相对较高的价格,使得资本可以额外受益,获得生产者剩余。这样,通过进出口的作用,不仅在资本之间与劳动力之间,而且在资本与劳动之间扩大了利润率与收入的差距。不同产业之间行业利润率差距变得越来越大,劳动力的收入差距也变得越来越大。

因此,全球城市作为生产要素和产品进出口的通道,过多国际贸易和进出口必然会对资本与劳动力产生分化作用,加剧了资本之间的竞争,也加大了资本相对于劳动力的优势。进一步地,如果全球城市同国内其他区域的贸易过多即城市的基本经济活动比重过多,同样也会存在相同于进出口贸易过多产生的资源向基本经济活动部门集中的趋势,即非基本经济活动部门的资本与劳动力会向基本经济活动部门流动的现象 注释:在城市经济学之中,满足城市内部需求的经济活动,称为非基本经济活动;为城市外部需求而生产从而创造城市收入的经济活动,称为基本经济活动。。由于全球城市同时也是国内的交易与通道型城市,城市与外界的贸易往来多于其他类型城市,部门生产的专业化水平较高,许多部门的就业与增加值区位商都在2以上。这都会使得劳动力与资本进一步向基本经济活动部门集中,劳动力收入下降。

劳动力与资本相比较,其空间位移性相对较差。在信息化的弹性生产条件下,资本可在全球范围寻找最低价格的劳动、土地和技术并与之相结合。在全球城市,大量的国内外贸易及其商品的生产使得社会资本无论是外国资本或是国内资本都相对集中到出口部门和基本经济活动部门。由于全球城市的国家性或地区性首位城市的作用,它是国内外人口迁移的主要目的地,城市可以获得相对充裕的低成本劳动力供给。这样,无论是国外资本或是国内资本,靠近全球城市生产,可以获得廉价的劳动力、节省交通成本以及产业链配套。因此,全球城市是资本的首选之地,也是资本的竞争之地。在弹性生产和分拆式生产的条件下,资本取得相对劳动力更为优越的地位,劳动力工资薪酬被压到较低。

因此,在经济全球化条件下,外资进入以及大量的国内外贸易与基本经济生产活动,使得全球城市社会收入分配差距不断扩大。出口部门与基本经济生产部门的大量增长使得边际生产率递减,工资率维持在较低水平,资本获得更多利润。在资本之间竞争趋于剧烈之际,胜出的资本可以获得更多的利润。这使得城市居民与企业的城市空间竞争能力差异不断分化。极高的外贸进出口度与国内贸易额不仅使得城市生产的产业结构畸形,也扩大了劳动力的收入差距,不仅加大资本之间的竞争,而且扩大了资本与劳动之间的社会距离。在全球城市的资本与劳动的对峙中,资本显然占据了优势,加剧了社会收入分配分化。

此外,外向型经济还会产生较为严重的产业结构不合理现象。在正常的产业升级过程之中,后来发展的产业发展需要前面发展的产业利润支持,需要企业积累与工资收入水平有较大提高。在利润不合理地集中某一产业部门或被转移到国外条件下,城市内生的产业发展升级失去了稳固的基础,内生的产业技术水平提高缓慢,内生的服务行业发展速度不高。产业发展的外生性使得全球城市内部产业升级发展缓慢,城市的社会分工生产分工向细化与深化方向发展受到限制,社会分工在深度之上和在空间广度之上都无法取得较为明显的进步,从而也使得不同产业与不同行业之间无法形成稳定的前后向关联关系。

(二)服务型产业结构的收入分化效应

全球城市是国际经济生产分工细化与深化的产物。全球城市的服务业在就业与增加值两个方面都在产业结构中占有较高比重,特别是生产者服务业的区位商都高于2。作为中间生产环节的生产者服务业,它是作为协调社会生产分工的协作性产业出现的,因而更要求人力资本的投入和积累,才能起到协调性产业的作用。生产者服务业是人力资本与知识资本积累的主要产业途径。然而,不同于工业经济的福特式生产方式,服务经济之间的竞争变得愈来愈剧烈,服务业内部的二元化现象正在变得愈来愈普遍。在生产者服务业之中,一方面是管理、研发与创新以及专业性服务产品,产业具有针对性、创新性和异质性,这部分服务业依赖于专业化人才和高级劳动力;另一方面,许多服务业采用标准化方式,运用类似于福特式(Fordism)生产方式,如连锁与标准经营、统一的金融产品,行业服务人员只负责信息的传输与服务产品的销售,这部分服务并不需要专业化知识,一般只需要普通劳动力就可以胜任。通过二元化过程,生产者服务业实现了自动化与信息化。对于服务从业人员而言,具有研发、管理与创新能力的服务人才可以获得高薪酬,而从事机械化的服务就業人员只能获得较低薪酬。由此,社会收入分配差距进一步拉开。因此,相对农业经济与工业经济,服务经济的社会收入分配差距是较大的,投入服务经济的资本面临的竞争也更为剧烈。这是由于服务经济更多依赖于人力资本的性质所决定的 参见[加拿大]赫伯特·G·格鲁伯、迈克尔·A·沃克:《服务业的增长:原因与影响》,陈彪如译,上海三联书店出版社1993年版。。

同时,全球城市具有标杆作用与象征形象,吸引了来自国内外的迁移人口。它是全球迁移性劳动力的重点流向目标城市。由于其作为国际人口迁移的目的地,全球城市是流动人口寻找工作的主要目的城市,因而产生了劳动力过度供给或无效供给。从世界其他地方迁移过来的劳动力存在着受教育水平劳动力技能、语言能力等人力资本差异等现象,因而存在着明显的劳动力市场分割与歧视现象。全球城市的生产者服务业要求的专业化技能的相对较高,城市产业结构呈偏态发展,一些产业独大而另一些产业得不到应有的发展。于是,相对过剩劳动力的结构性失业便成为不可避免的现象。

于是,全球城市的劳动力供给由于人力资本的不同出现了三种不同的情况。这不同于一般城市或地区的劳动力供给曲线是一条向后弯曲的曲线。其一是专业化技能的劳动力供给,如图3中的L1,它是一条向里弯曲的曲线,存在一个工资率W1。当实际工资率低于W1时,他们就不愿意工作;当实际工资率高于W1时,替代效应超过收入效应,供给呈现上升趋势;当实际工资率达到W2后,收入效应超过替代效应。生产者服务业从业人员因为具有较好的专业工作技能与人力资本积累,工资水平相对较高。L2表示一般性劳动力,并不拥有生产者服务业所要求的专业化工作技能。工作机会的竞争与生活压力迫使他们需要工作更多的时间。工资率的下降不仅没有降低这类劳动力供给,反而提高他们劳动力的供给,因此L2是一条向下弯曲的曲线。L3表示了较低技能的劳动力供给,它是一条垂直的直线。无论工资率高低,他们都愿意工作。全球城市除了生产者服务业之外的消费者服务业与分配性服务业聚集了这类劳动力。这三条劳动力供给曲线表现了全球城市的劳动力在收入分配上的巨大差距。由于服务型经济条件下人力资本对收入的核心作用,劳动力的收入差距显然扩大。“因此后工业城市可能发展成为二元城市,富有者有贫困者在城市空间上区隔和经济资源获取状况的差距在加大。”[英]诺南·帕迪森编:《城市研究手册》,郭爱军、王贻志译,格致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369页。进一步地,“失业和非正式就业催生了现代性贫困,这些事物的空间效应产生了二元城市。” Van Kempen, Eva T.“The Dual City?and The Poor: Social Polarisation, Social Segregation and Life Chances”, Urban Studies, Vol. 31 ,No.7, 1994.pp.995-1015.

三、全球城市的空间竞争与二元分化

全球城市的外向型经济、城市产业外生服务业化以及劳动力供给结构三个特征,都在使得资本之间、企业之间与包括流动人口在内的城市居民竞争进一步加剧,社会收入分配差距不断扩大。它扩大了企业与居民对城市空间竞争的能力差异,也使得城市空间出现了较大的分化。“这种新的不断分化的职业结构和不断扩大的收入分配差距,产生了空间效应。高速增长的经济活动与趋于贬值的劳动力集聚在最大的大都市区,这是不平衡的发展过程,形成了鲜明的空间对照,也是经济重构的空间表现。……一个‘二元化城市出现了。” Manuel Castells:The Informational City,Massachusetts:Basil Blackwell,1989.p.203.大进大出的外向型经济使资本与社会收入分配不断扩大,服务业特别是生产者服务依赖于人力资本的特点决定了服务经济形态的社会收入差距与资本竞争会愈趋剧烈。全球城市的劳动力供给结构――一部分高技能劳动力与大量流动人口的低技能劳动力并存的特征,也使得社会收入与服务经济一样趋于二元化。具备这三个特征的全球城市经济增长机制会形成自我累积循环机制,不断强化原有的特征并促进经济生产与社会收入分化。

(一)中心城区与郊区的二元分化

通过城市的外向型经济、劳动力供给结构特征以及产业服务业化,全球城市的产业与居民产生了较大分化效应。由于企业利润率和居民收入的不同,不同企业和居民对城市空间的竞争能力也是不同的。在以租金与房地产价格为方式的城市空间竞争中,中心城区由于其综合功能优势,因此始终是企业与居民空间选择与竞争的首要目标。部分居住人口与企业无法承受高租金与房地产价格而搬离中心城区前往郊区。总体而言,中心城区的经济密度是在不断上升的,包括第二产业和第三产业的密度。郊区由于交通技术的进步不断向外围蔓延。全球城市中心城区的产业密度上升幅度远高于郊区。

根据新古典城市经济学的租金竞价模型,假定产业与居民的空间区位竞争取决于产业利润率与收入水平,在全球城市的中心城区与郊区之间,产业与居住主体存在着租金、交通成本和居住环境的权衡。中心城区租金成本較高,交通成本较低,但居住环境较为拥挤;郊区租金成本较低,但交通成本较高,居住环境较为宽敞。中心城区相对于郊区,具有较为完善的城市基础设施条件、相对成熟与稳定的社会结构、综合的功能优势。这是高利润率的行业如生产者服务业选择城市中心城区的原因。从产业活动来看,假定全球城市只有三种产业活动,生产者服务业、生产制造业与零售服务业。“不同行业的竞租曲线斜率取决于对中央商务区的需求程度。” Arthur O'Sullivan. Urban Economics.New York:The McGraw-Hill Companies, Inc., 2000.p.195.不同行业依据对中心城区的人口密度的需求与依赖,再凭据各自产业利润率展开对城市中心城区的竞争。生产者服务业由于具有较高的行业利润率而选择中心城区。由于其对中央商务区综合功能的需求较高,因而曲线具有较高的斜率。零售业能够提供的租金比生产者服务业相对较低,但又依赖于中心城区密集的人口而选择在中心城区的外围,曲线斜率次之。制造业由于在发达国家相对衰弱,行业利润率相对较低,再加上需要土地与空间而处于郊区,竞租曲线斜率最低,如图4。

需要加入的条件是,全球城市空间发展被置于20世纪80年代以来技术特别是交通技术与信息技术相对成熟的条件之下发展的。交通技术和信息技术的广泛使用与普及扩大了城市中心区面积,使得城市建成区扩张的速度不断加快,如图5。在原有的交通技术条件下,假设土地租金曲线是A,城区面积半径是OA′。交通技术和信息技术的进步使得土地租金曲线从A推向B,城区面积半径扩大到OB′。但是,假如全球城市人口数量保持相对不变,城市面积扩大必然带来城区人口密度下降。这使得中心城区的拥挤程度减轻。这样,曲线B会进一步扩张到曲线D的程度。交通和信息技术的采用使得不同产业的空间竞争租金曲线斜率下降。城市面积半径扩大到OD′。然而,全球城市如纽约、伦敦和巴黎,国际人口迁移源源不断,城市人口数量不断增加,劳动力供给相对过剩。这样,人口与产业对土地空间的竞争进一步加剧,从而使得土地租金成本上升。这样,不同产业的土地竞争租金曲线的斜率变大,曲线B成为曲线 C,城市面积半径成为OC′。交通技术和信息技术的作用被人口增长的影响抵消了。原本应当放大到D点的城区面积,现有收缩在由以OC′为半径的范围之内。

这样,由于中心城区在外来人口不断涌入和公共服务供给相对不足的条件下,其综合功能优势更显得无可替代与无拟。不同产业与居住人口的土地空间竞争曲线的斜率保持在较高状态,城市中心区始终是全球城市最为重要的经济区域,是产业发展与居民居住的核心区域,中心城区具有较高的聚集性。全球城市的空间扩展保持着中心紧凑地向外扩展的态势,郊区无法取代中心城区经济与社会的地位与作用。在外生性服务业发展的条件下,全球城市中心城区的聚集是人力资本、物质资本与科技知识的密集性增加,而并非是一般劳动力与城市居民的空间聚集。高附加值的产业与财富高度集中在中心城区及其中央商务区,也是高技术人才和高人力资本投入的空间聚集。全球城市实行国际化战略之后的聚集是更高层次的聚集与空间极化,它反映了信息化与经济全球化条件下国际经济生产的特点:二元化――精英与大众之间渐行渐远。对于全球城市而言,中心城区建设能够集中具有国际联接性的人才、资本与设施,体现了其城市的国际化战略以及努力融入世界城市网络体系促进经济增长,全球城市中心城区在同世界其他地方与城市加强联系同时,也使得中心城区与郊区之间的空间差距渐行渐远。

(二)各部分城市空间内部的二元分化

全球城市的空间二元分化不仅表现在中心城区与郊区的发展落差之上,而且表现在同一城市空间的贫富分化之中。同一城市空间产生了强烈的社会反差现象。“新都市过程的关键因素在欧洲和其他地方都一样,乃是都市空间日益在社会方面分化,但同时在功能方面超越物理上的邻近性而彼此关联。” [美]曼纽尔·卡斯特:《网络社会的崛起》,夏铸九、王志弘等译,社会科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496页。中心城区与郊区选择主要取决于城市居民收入水平,还有通勤成本、交通便捷性以及对居住环境的要求,从而形成一个城市空间过滤机制,最终使城市某些特定的区域出现相对较为均质的社会居住群体。它们在城市空间宏观上作圈层式或是扇形状展开,微观上作镶嵌式发展。相同收入层次群体拥有相近的空间需求。在城市空间以收入和租金作为空间分配依据的条件下,不同收入层次的社会群体与不同产业利润水平的产业会出现空间分化。某一地域实现了性质均一的产业空间,相同收入层次的群体会逐渐靠近并形成相对均质的居住群体。产业与居民会依据收入水平与产业利润率进行空间迁移。

这样,全球城市空间分化不仅表现在中心城区与郊区发展的重新定位之上,而且表现在城区的某一区域逐渐走向同质化,不同区域之间差异化趋于明显。在城市空间内部,收入水平相近的群体在某个地点的相对聚集。由于中心城区功能齐全与交通方便,吸引着房地产发展商到这里进行见缝插针式地不断开发高品位住房,满足高收入群体的需求。在城市中心区,可见高收入群体在不同位置的聚集,拥有齐全的基础设施与良好的物业管理,形成外观较好的居住社区。同时,紧邻这些高收入群体居住社区的是传统街坊社区或者设施破旧而低价出租的住房社区,低收入群体聚集于其中。另一方面,在近郊,虽然这些地点居住着收入不高的群体,但是较好的生态自然环境吸引着高收入群体到这里购房安居。这样,在城市中心区和郊区,出现了高收入群体与低收入群体聚集地紧挨在一起的分布格局,但两者之间很少有社会交往,从而出现镶嵌式隔离现象。

这样,在城市内部空间,贫富之间日趋对立,社区之间的贫富社会隔离日趋严重。目前,全球城市中心城区都出现了贵族化或过于高档化发展趋势以及城市空间“二元化”的不平等现象:一方面是宽敞明亮的城市大型公共建筑与高档的富人居住区,不断攀高的新型高端建筑和办公租金与住宅价格;另一方面是萎缩与狭窄的普通城市居民生活空间和不断蔓延的治理混乱的城市边缘区。城市空间矛盾不断走向尖锐化。于是,“一种新的二元化城市兴起了,它的呈现与经济重组过程和信息经济的扩展密切相联。首先,它涉及到产业和厂商同时发生的成长与衰落过程,在多数知识密集型活动及其职业集中的特大都市区,经济配置的这一过程最为激烈”。[美]曼纽尔·卡斯泰尔:《信息化城市》,崔保国等译,江苏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247页。社会群体的流动性被一个个不同和功能配套不同的居住社区所阻挡。居住空间的区位不同在某种程度上标示了社会阶层结构之中位置。在这样的城市空间之中,不同社会群体的社会隔离日益明显,社会群体的空间平等性受到侵蚀和消解。“这使得城市社会关系出现‘溶解,城市空间呈现‘畸形的特征。” Henri Lefebvre. Dissolving City, Planetary Metamorphosis, Environment & Planning D: Society & Space. 2014, Vol. 32 ,No.2, pp.203-205.

总之,從20世纪80年代以来,“经济全球化对城市内部空间系统有着较为直接的影响,城市经济活动性质的改变会产生空间效应。” Peter Marcuse, Ronald van Kempen. Globalizing Cities: A New Spatial Order Massachusetts: Blackwell Publishers Ltd. 2000.p.5.无论是西方国家的全球城市还是发展中国家正在崛起的全球城市,都出现了中心城区财富集中,而郊区重要性下降的现象,中心城区以快于郊区的速度发展,城市空间以同心圆式向外扩展,全球城市空间的镶嵌式隔离与二元分化趋于明显。在纽约,“城市核心区的发展与外围地区的衰败停滞形成了明显的对比。”Alexander J.Reichl. Rethinking the Dual City.Urban Affairs Review. 2007, Vol. 42.No. 5, pp.659-687.相同情况可见于发展中国家的朝着全球化发展的大城市。这种状况表明了城市产业与社会收入急剧地分化。如果听任这种情况发展下去,它会加剧阶层之间对峙,造成社会阶层流动僵化与停止,导致资本通过控制城市空间而控制人的局面的产生。因此,必须约束资本,消除资本对城市空间的消极作用,把城市空间分化控制在合理范围之内,以制度的结构支撑起全球城市合理的空间结构。

(责任编辑:晓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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