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乐舞中所呈现的美学思想
2018-06-21王岩李一平
王岩 李一平
摘要:魏晋时期社会动荡,中国古代传统美学发展到这个时期也发生了转折,魏晋玄学的产生给传统美学注入了新的血液,影响着人的审美的同时,也影响着这一时期乐舞的发展。本文将以《白纻舞》为例,浅析魏晋南北朝的美学思想对于乐舞的影响。
关键词:社会思潮 美学思想 魏晋玄学 《白纻舞》
中图分类号:J722.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3359(2018)07-0077-02
在中国古代舞蹈的历史发展长河中,随着社会制度和人们审美需求的不断变化,舞蹈也在不同的历史舞台上不停地更迭变化,所呈现出的艺术形态也不尽相同。魏晋时期是舞蹈发展过程中的一大转折期,这个转折体现在更加注重舞蹈对人的内在情感的宣泄以及对生命情调的讴歌上。在这个极尽追求情的觉醒的时代,舞蹈艺术本体开始被重视,使得舞蹈最重要的本质功能得以归复,这一时期的舞蹈摆脱了“礼教”的束缚,张扬地宣泄情感,呈现飘逸、绮丽的风格特点。
魏晋时期,社会动荡,形成分裂割据的局面,政治势力对抗,连年的战乱使得有识之士不能在政治上实现个人理想与抱负,世人面对这种社会产生了厌世、及时行乐的思想,开始出现了崇尚老庄的思潮,玄学应运而生。这一时期,人的觉醒使个体生命受到重视,传统儒家思想中的文质彬彬的君子、美与善的统一不再适合这个动荡社会,而是顺应自然天性的率真的人格。宗白华指出“汉末魏普六朝是中国政治上最混乱、社会上最痛苦的时代,然而却是精神上极自由、极解放、最富于智慧、最浓干热情的一个时代,因此也就是最富有艺术精神的一个时代。”社会动荡,政治混乱,在这样混战的年代,人们日益注重精神的追求,因此魏晋南北朝的艺术及美学得到了空前的发展。魏晋玄学对美学产生了重大影响,一些玄学思想也直接或间接地影响了美学理论。
玄学的发展经历了四个阶段,首先是以王弼为主要代表人物的“曹魏正始时期”,他提出了“以虚为主”的精神境界,认为宇宙万物存在和发展的依据就是“无”,应按照自然无为的方式出世。第二个时期的主要代表人物是嵇康和阮籍。嵇康提出“越名教而任自然”的观点,认为我们应该摆脱司马氏集团统治的虚伪的封建伦理纲常的枷锁,注意人们的内在的真实性,归于本真。“声音有自然之和,而无系于人情。克谐之音,成于金石;至和之声,得于管弦也。”他认为生命自然的和谐是音乐的本质属性,是达到“至乐”的唯一途径。阮籍的理想境界是“大人先生”的形象,飘忽于天地之间,逍遥空灵,不食人间烟火。第三个阶段的主要代表人物是裴頠,他主张“崇有论”,认为万物本体的存在方式是有,反对“越名教而任自然”的风气,重新为封建伦理纲常正声。第四个时期的代表人物是郭象,他认为人人都应做自己分内的事情,而不是去追求分外之事,这样不仅个体可以实现玄远的精神境界,整个社会也能达到“玄冥之境”。这几位代表人物的玄学思想都或多或少都对这一时期的美学思想有着影响,嵇康作为其中的代表人物之一,他的玄学观点对美学思想在这一时期的发展有很大影响。上文说到嵇康提出了“越名教而任自然”的观点,在美学思想方面主要见之于他的《声无哀乐论》和《养生论》中。《声无哀乐论》主要突出在音乐方面注重音乐的生命的自然的和谐,而《养生论》中,他提出了“形神观”“形恃神以立,神须形以存”,强调统一的精神,外在的形以依赖内在的神而立足,内在的神也须外在的形来塑造才得以存在,他强调内在的神比外在的形更加重要,这对精神美的审美追求有着重要影响。同时也促进了魏晋时期著名画家顾恺之“以形传神”的观点的产生,更强调传神,对国画的发展以及对乐舞在意境及其眼神的传情方面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
在魏晋时期的社会背景以及文化思潮的影响下,在中国古代美学发展的过程中,人们的审美趣味从秦汉时期的古拙质朴变得愈发华美,乐舞也与前一朝代有所不同,呈现出与“泱泱汉风”所不同的是绮丽飘逸之风格。关于汉代的审美趣味,在李泽厚先生的《美的歷程》一书中用“气势与古拙”来概括。而魏晋时期是一个门阀士族的文化时代,纷繁杂扰的动荡社会使得他们产生及时行乐的生活态度,在老庄玄学的影响下,那些文人寄情于山水,豁达洒脱的志趣寄托在对飘逸之美的追求上,想要离开现实中的纷争,到达一个至情至性、超然外物的梦幻世界。魏晋南北朝时期舞蹈的发展,与当时的整体美学思想和艺术审美紧密相连,这一时期的舞蹈具有非常浓厚的文人气息,所呈现的也是对飘逸之美的追求。
魏晋南北朝时期最具代表性的当属“清商乐舞”,“清商乐舞”是“中国魏晋南北朝以及隋唐时期俗乐舞的总称。在文化交流的过程中,娱人的表演性舞蹈大量地吸收中原传统的乐舞和吴地等地的民间歌舞,在原有的基础上增加了些艺术性强且欣赏价值较高的音乐舞蹈作品,拂舞、明君舞、白纻舞、巴俞舞等著名舞蹈都属于清商乐舞,其中最为典型的要数白纻舞。
白纻舞是典型的江南风格的民间乐舞,因为舞者跳舞的时候要身穿长袖的白色纻麻的衣裳歌唱跳舞,所以叫做白纻舞,后来经过乐官的加工改造成为以手和袖为主的宫廷宴乐。白纻舞发展到后期,其服装愈发奢华,想必与魏晋及时行乐思潮的产生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魏晋美育思想对其的影响主要可以体现在三个方面:第一是从神态——以目传情的角度来说;其次魏晋著名的“主情”思潮,也就是情的觉醒方面;最后体现在对于舞蹈意境的追求方面。
第一,以目传情,用眼睛去交流,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是表达情感重要手段之一。史书古籍中有记载,“四体妍蚩本无关于妙处,传神写照正在阿堵中。”顾恺之在画人的时候,有时多年不画眼睛,这与他“传神写照”的观点有关。魏晋“以形传神”和“传神写照”的思想对这一时期的乐舞也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开始着力于舞者的眼神的运用,从古代诗词中便可窥探一二。如《舞赋》《白纻歌》《白纻词》中都有描述到白纻舞的情态,回眸浅笑、顾盼生姿、含笑媚眼等,都是对于舞蹈中眼神的描写,可看出舞者的一颦一笑以及眼神所传递出的情谊缠绵、娇羞之态。
第二,情的觉醒。前文有提到魏晋时期人们对自由的追求尤为突出,这主要是精神方面的追求,但是这一时期不仅仅只是精神层面的自由追求,也体现在“情”的自觉上。嵇康的“越名教而任自然”中的“任自然”就是重视人的内在的性情,注重人的情感,使舞蹈获得了丰富的情感内涵。其中《白纻舞》中就有表达男女情爱的、有倾诉人生苦短的、有寄情思表现相思之苦的,这无一不体现着舞蹈中对于情感的宣泄。白纻舞在发展过程中,逐渐弱化了政治教化作用,成为抒情的表演性舞蹈。
最后,舞蹈中的意境。王弼曾提出“得意忘象”这个观点,在他的古籍中所描述的,所谓的“意”也就是意境,需要靠外在的“象”来表达,这个外在的象要靠语言来说明。魏晋时期的舞蹈大多具有抒情性,用舞蹈来宣泄情感,塑造形象作为象征,虚虚实实,给人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意境。“轻躯徐起何洋洋,高举两手白鹄翔。宛若龙转乍低昂,凝停善睐容仪光。如推若引留且行,随世而变诚无方。”(《白纻舞歌诗》)从诗中我们可以看到,白纻舞在开始的时候,节奏缓慢,两只手高举着,像白色的天鹅在飞翔,又像一条游龙似的扭动着腰,有时突然低昂翻转,时而移动,就像有一双看不见的手,轻轻地将身体向前推进。虚实结合,虚境需以身体的舞动来表达,顾盼生姿、仙仙徐动、长袖拂面。在这种意蕴的感召之下,这个时期的乐舞已摆脱了汉代粗犷豪放的特点,转而变得柔美飘逸,向传情达意的境界发展,魏晋时期的舞蹈已经开始给观众以遐想的空间了。
白纻舞发展到南朝,其舞蹈服装、舞容较之以前都愈发的奢华,这与当时及时行乐的社会思潮有著很大的联系。魏晋南北朝作为历史上重大转折期,给中国古代的美学注入了新的血液,同时也使得乐舞在传情达意方面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高,也为盛世唐舞奠定了基础。
魏晋时期受政治因素和社会背景等因素的影响,酝酿出具有特定审美的文化精神。魏晋时期是一个“自觉”的时代,是人的觉醒的时代,在这个“自觉”的时代,人不再受制于司马集团的虚伪礼教的约束,而是任其情性,自我个性意识得到了提高,文艺和美学也呈现出自觉的形态,山水自然美,已经从附庸走向了独立,人们逐渐注重声色享乐的娱乐审美体验,文人们的雅赏集会更是促进了审美活动的进一步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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