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汇语义研究的新理念与新实践
——《术语的认知语义研究》评介
2018-06-14邱庆山
邱庆山
(湖北大学 文学院,湖北 武汉 430062)
一、《术语的认知语义研究》展现的价值取向
张春泉教授2017年4月在武汉大学出版社出版了他的学术专著《术语的认知语义研究》(以下简称《术语》)。全书28万7千字,313页。这部印制精美的学术著作是春泉博士在其第二站博士后出站报告的基础上修订而成的,是他学术生涯的又一座里程碑!
该书的相关选题研究,得到了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中国博士后科学基金、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等的资助。这些重量级的资助可以证明,学术界非常认可该书选题的价值。此外,春泉兄勤学善思,在术语语义研究领域及其他紧密相关的学术领域深耕多年,学养深厚。
“术语是凝聚一个学科系统知识的关键词”“术语是在某一特定专业领域内表达一个特定科学概念的语词形式”“术语是经过锤炼的语词,是表征科学知识、表达概念的特殊语词,术语使科学区别于常识”。[1-3]春泉教授清晰的逻辑思维和精细的语言表达,使得《术语》具有极强的可读性,而且字里行间处处洋溢着知识的温馨,给人一种特别的精神愉悦。
除开传播普及术语学相关知识以及描写建构术语认知语义的矩阵模式以外,春泉教授对“术语”及“术语学”价值问题的梳理思考,则充分展现了该书合理的价值取向(Value Orientation)。简而言之,这种价值取向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一)学术选题关怀人生社会的现实应用性诉求的价值取向
学术选题的价值取向问题,一直都是学术研究无法回避的基本问题。春泉教授以“术语”为科研选题,一个明显的价值取向就是关怀人生社会的现实应用性诉求。因为“术语”研究,尤其是“现代术语”研究,在科学知识传播与文化传承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在社会及人的全面发展尤其是国民科学素质提升方面具有基础性的重要作用。冯志伟先生曾说:“术语反映了科学研究的成果,它确实是人们的科学知识在自然语言中的结晶。”[4]简言之,术语是科学知识的结晶,这是术语价值的简洁有力的表达。张春泉教授对“术语价值”的判定则更具人生社会的现实应用性关怀,更加关注术语的认知理解,充分肯定了深度理解术语的必要性和重要性,而且明确指出,“对结晶于自然语言中的术语的理解往往是掌握科学知识的必要条件”,因为“术语本身是人们认知人、社会和自然界的某种结果,术语的认知语义可以说是“与生俱来’的”。[3]1春泉教授认定“理解术语”是“掌握科学知识的必要条件”,这是“术语”研究极为合理的价值取向,是对人生社会现实的深层次、基础性关怀。我们知道,人的一生最重要的一个行为选择就是阶层捍卫或者阶层跨越,无论是高阶层的阶层捍卫还是低阶层的阶层跨越,掌握科学知识才是实现目标、完成人生行为选择的重要工具和资本。因此可以说,掌握科学知识的必要条件就是理解术语,只有透彻地理解了术语,才能透彻地掌握科学知识;只有透彻地掌握了科学知识,才能把科学知识转化为力量;只有借助于科学知识转化而来的力量,才能成为时代的佼佼者,进而有效地实现阶层捍卫或者阶层跨越。正是因为这一点,说明以“术语理解”为选题的《术语》具有深切的现实应用性人生社会关怀,有助于提高人们对术语社会价值的认知水平,培养人们积极通过术语学习获取科学知识的良好习惯。总之,全面深度理解术语,是人们从科学研究和科学知识中获取力量的不二法门。《术语》正是着眼于现实人生社会对术语学的期待并尽力满足之,立足于为人们提供有效的认知理解术语的机制,最终为培养国民术语意识、普及传播科学知识、传承社会文化、提升国民科学素质贡献学术力量和思想信念力量。这些都展现了《术语》关怀人生社会的现实应用性诉求的价值取向。
(二)科学知识的命名权是真正的学术话语权的价值取向
科学知识的“命名权”,也叫“定名权、术语建构”,这是彰显一个人、一个团队、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学术地位、学术实力和学术创新的重要标志。我们务必要重视科学知识的命名权,因为能够为科学知识命名体现着真正的学术话语权。《术语》首章第三节,张春泉教授用了一定的篇幅较为详细地论述了中国古代和近代有代表性的术语思想和术语建构实践,比如公孙龙、荀子和王国维等的术语学思想和实践。这既为读者展现了古代以来我国丰富的术语知识和光辉的术语思想,也为我们展现了我国古代以来的学术先贤和学术大师们追求科学知识的科学精神和用世情怀。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历史上具有学术话语权和学术地位的先贤大师,都是那些有资格为科学知识命名(定名)的人,他们也是科学研究的实践者和科学知识的创造者。因为“术语”在科学研究中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为科学知识命名而构建起来的“术语”,理所当然地象征着学术话语权,是一个人真正具有学术话语权的体现。在谈到“学语(术语)”在科学中的重要价值和作用时,王国维先生曾经指出:“事物之无名者,实不便于吾人之思索,故我国学术而欲进步乎,则虽在闭关独立之时代犹不得不造新名,况西洋之学术骎骎而入中国,则言语之不足用固自然之势也。”[5]正如张春泉教授对此段经典话语所作的独到而中肯的评价一样:“‘名(学语、术语)’便于思索,‘新名’则是学术进步的必要手段和外在标记。”[3]21其实可以更进一步地认为:学术术语的制定,也就是科学知识的命名权,“标记”着真正的学术话语权。如果在扎实的研究基础上能够真正“造出”既契合事实又新颖独特的“新名”,实则是科学研究和学术思辨能力极强的体现。我国的学术研究要想在世界学术界占有一席之地,那就务必要重视科研成果的命名及其现实社会的转化问题。
学术史上大量的案例说明,为科学知识和学术思想“造(起、命、定、建构)”一个既契合事实又新颖独特的“新名(术语)”作为其广泛传播的“抓手”和区别于其他思想理论的“标志”,是极其重要的事情。这不仅关系到某种思想理论的深入发展,更关系到思想理论的初创者在相关学术领域的话语权。配价语法理论的起源、传播和学术话语权问题就是这方面的经典案例。我们知道,语法学界一般认为,配价语法最早是由法国语言学家吕西安·泰尼耶尔(Lucien Tesniere)创立的。1953年他的《结构句法概要》从化学领域中借用了原本来自逻辑学的“配价(Valence)”这一术语,1959年他的《结构句法基础》标志着较为系统的“配价(Valence)语法理论”形成。但其实荷兰语言学家格罗特(A.W. de Groot)在1949年的《结构句法》一书中就使用了“配价”这一术语,而且还描述了建立在配价概念基础上的句法体系,只是受荷兰语之限,鲜为人知。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德国语法学界从法国引进配价语法理论,随后出现了研究高潮,成就显著。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来,配价研究才成为汉语语法研究的一个新热点。于是学界就流传着“配价语法理论产生在法国,发展在德国”的说法。但是实际上,配价语法理论的学术思想很早就在中国产生了,中国应该是配价语法理论的起源国。1898年马建忠的《马氏文通》提出了“起词、语词、止词”的概念,发现了动词和其从属名词之间的结构和意义关系,具有初步的配价思想。1942年吕叔湘在《中国文法要略》中详细讨论了动词的从属成分的语义格——动词的价值问题。在认定汉语叙事句的中心是一个动词的基础上,吕叔湘先生进一步指出:“句子的重心就在那个动词上,此外凡动作之所由起,所于止,以及所关涉的各方面,都是补充这个动词把句子的意义说明白,都可称为‘补词’”。[6]1946年,吕叔湘在《从主语宾语的分别谈国语句子的分析》一文中说:“细想起来,‘施’和‘受’本是对待之词,严格说,无‘受’也就无‘施’,只有‘系’。一个具体的行为必须系属于事物,或是只系属于一个事物,或是同时系属于两个或三个事物。系属于两个或三个事物的时候,通常有施和受的分别;只系属于一个事物的时候,我们只觉得这么一个动作和这么一件事物有关系,施和受的分别根本就不大清楚。”吕先生还在这段话的后边加了一个注:照这里看法,动词的“及物、不及物”,“自动、他动”,“内动、外动”等名称皆不甚妥当,因为都含有“只有受事的一头有有无之分,凡动词皆有施事”这样的观念。动词可分“双系”与“单系”,双系的是积极性动词(active verb),单系的是中性动词(neuter verb)。从这个注解可以看出,吕叔湘先生当年对那些体现学术思想和实质概念的“术语”的名称是否妥当的问题(术语建构、概念命名问题)已经很警醒,认识到“术语的名称是否妥当”事关重大。1942-1946年吕叔湘先生所说的术语“系、双系、单系”,分别相当于1953-1959年吕西安·泰尼耶尔所说的“关联(connexion)、二价(bivalent)、一价(monovalent)”。针对吕叔湘先生的这个“配价”思想,胡明扬曾给予极高而中肯的评价:“他(吕叔湘)在《中国文法要略》中提出的‘动词中心观’和有关‘向’的理论是对语法理论的重大贡献,比西方语言学界提出‘动词中心论’和动词‘价’的理论整整早了十七年”。[7]可见,我国语言学家早就注意到了配价现象,既早于法国的语言学家吕西安·泰尼耶尔,也早于荷兰的语言学家格罗特,只是我们没有从理论上予以概括和进一步引发,尤其缺乏范畴化的理论意识,错失了我们在配价语法理论上的学术话语权。实际上,把学术思想和科研成果“范畴化”的能力和意识,显然跟“命名”的能力和意识密切相关。单从术语建构来看,把“动词支配其他词”的学术思想“范畴化”为“配价”语法理论,把逻辑学、化学中的术语“Valence”辗转引进到语言学中来,这本身就是一个“既契合事实又新颖独到”的“命名”实践。从后来的学术传播历史来看,这个“命名”实践是相当成功的。法国及其语言学家吕西安·泰尼耶尔在“配价语法理论”上“独步天下”的学术地位和学术话语权,跟建构一个漂亮的“术语”不无关系。可见,科学知识和学术思想的命名权事关重大,既是学术地位的象征,也是学术话语权的真正体现。
二、《术语的认知语义研究》呈现的主要内容
《术语》的主要内容分布在第二章至第七章。第二章,关于当代知识群体认知术语情况的问卷调查分析。本章为术语的认知语义研究提供了可靠的现实依据。第三章,矩阵模式:术语认知语义的主要特征。本章构建了术语认知语义的矩阵模式,总体阐释了“矩阵模式”的主要特点和概念内涵,描写解释了术语认知语义的主要特征,是全书最为核心的内容。第四章,生成与扩散:术语语域传播中的认知语义。本章具体阐释“矩阵模式”四要素中的“生成”与“扩散”两个要素。第五章,术语认知语义的解释:多维度多类型“去蔽”;第六章,术语认知语义的理解:以语义场模式为例。这两章分别具体阐释“解释、理解”两个要素。第七章,基于认知语义的术语运用个案分析。本章和其他章节的相关内容则属于术语认知语义研究新理念视角下的深度实践探索。
单从以上所列章节的名称就可以看出,该书内容最具特色、最为精彩的部分就是描写建构了由“生成、解释、理解、扩散”四要素构成的、具有动态性的术语认知语义的“矩阵模式”。作为本书主要内容的这些学术成果,无论在术语学的理论建构方面,还是在术语学的实践应用上,都具有重要的意义和价值。同时,各章结构顺序安排合理,使得该书内容以完美的形式呈现,特别有助于读者阅读理解。概而言之,该书最具价值的主要内容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一)以前瞻性的学术眼光,找准了研究术语语义的正确方向——认知语义
术语也是语词,术语的意义也遵循语词意义生成与接受的一般规律和模式。在传统词汇语义学看来,“术语”作为表征科学知识和学科概念的约定性语词符号,有其理性意义(也叫概念义)和色彩意义(也叫附加义)。只是由于认知和时代发展的局限性,过去我们一直在词义的理性意义上用功较勤,有意无意地忽略了词的附加义的重要性,对附加义的研究深度和广度不够。实际上,在词汇语义学、词汇语法理论和句法-语义界面理论看来,词的“附加义”也具有重要的语言学价值,恰恰是最值得我们关注的词义部分。在《术语》中,张春泉教授指出了作为传统词语意义的“附加义”的语言和语言学价值,包括“附加义”在人们的认知能力提升、科学知识传播和文化传承创新方面的价值,弥补了传统研究的一些不足。
传统的词义内容二分为“主体”和“附加”意义的做法本就显得简单和直观化了一些,如果还把内容上的“附加”地位迁移到语言运用上,认为“附加义”在语言运用上也处于“附加”地位,那么这种观念就是有害的。因为词义的概括性是词义第一位的性质,只有概括性才能把词语符号同相应的认知对象联系起来,达到词语指称标识认知对象的目的。所谓“概括”就是要舍弃次要的、非本质的属性,把主要的、本质的属性抽取出来,并以此本质属性代表同类事物的全体。问题是,认知对象所具有的次要的、非本质的属性,并不意味着这些属性在语言运用中也是次要的、非本质的。恰恰相反,在词义内容中处于“附加”地位的“附加义”,往往制约着语言的交际质量,并不意味着其在语言交际功能上也处于次要的“附加”地位。贾彦德先生曾说:“现代人编的字典、词典,在着重解释义位的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词的附加义……但是重视得还不够,研究的深度、广度也不够。”[8]290从贾先生话语表述上的春秋笔法的用词区别可以看出,过去人们对词的“附加义”的认知态度和观念是不太端正的,说得严重一点,是把词的附加义置于边缘化的地位,有意无意地忽略了附加义的语言和语言学价值。因此,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传统词义结构二分为“主体”和“附加”义,只是人为的一种操作策略,并不意味着相关词义部分在语言和语言学价值上也同样处于“主体”和“附加”地位。张春泉教授在《术语》中紧紧抓住作为“附加义”的“认知语义”来研究术语的意义,有一种纠偏的学术直觉和自觉,突破了传统术语语义研究的固有藩篱,开创了具有重要学术价值和学术范式的术语语义研究的新视角,是一种新的学术理念。春泉教授的这种学术新理念,也体现在把“附加义”上升为“认知语义”的学术实践上。如果说词语的“理性意义”更具社会规约性的话,那么附属于理性意义的“附加义”则更具有个体认知性。正是基于这样的学术思考,春泉教授敏锐地指出:“认知语义在存在方式上类似于‘附加义’,在内容上接近于‘话语义’和‘联想意义’。认知语义颇具有语义活性。大致相当于郑远汉先生所说的话语义的灵活性,也在某种意义上即唐孝威院士所说的‘动力学的’理念。一言以蔽之,认知语义是认知语境中的语义。”这些论述都是极为中肯的,大大推进了学界对“附加义”的认知深度。正如贾彦德先生所言:“附加义涉及的面广,情况复杂又相当重要……附加义的表现形式与义位、句义基本义的表现形式不同,不一定是语音,只要听话人或读者可以觉察到或最终可以觉察到就行。”[8]317这些看法也跟2007年唐孝威院士在“语言与认知文库·总序”中提倡的第二代认知科学理念下的认知观相契合:认知是具身的(embodied)、情境的(situated)、发展的(developmental)、动力学的(dynamic)。难能可贵的是,2003年春泉兄就在其博士学位论文《论接受心理与修辞表达》中表达了与第二代认知科学理念相一致的有关认知语义的学术思想。
总之,张春泉教授把“附加义”上升到“认知语义”的高度,这不仅仅是学术术语的简单更替,更是学术理念的转变和长期学术实践形成的结果,是值得充分肯定的。附加义具有认知语义属性,这在认知语言学看来是极其自然的,因为语言能力是人的一般认知能力的一部分,对包括语义在内的语言的描写必须参照人的一般认知规律。因此,我们应该改变传统的过于重视词的理性意义(基本意义)的思维观念,把眼光分一点出来,投向更具语言学价值的“附加义”上,去全面挖掘“附加义”的句法属性、认知属性、心理现实性属性,要充分阐释“附加义”在句法、语义、语用等不同界面之间的接口属性,深度推进包括术语在内的词语的意义生成与接受的机制描写与模型建构。
(二)以模式识别的技术思维,构建了认知语义的矩阵模式
正是基于上述科学合理的学术理念与实践,张春泉教授深刻地认识到:“术语认知语义的主体关乎表达者(含建构者)、解释者、传播者和接受者等各方,认知语义有差别地动态地存在于生成者、解释者、传播者、理解者以术语为媒介的两两互动中。这种情形即可形象化地描述为矩阵模式”,[3]42这是很有见地的学术思想。张春泉教授以知识图谱的方式把上述思想理念抽象简化为下面的矩阵图(见附图)。[3]44
图2 张春泉教授构建的术语认知语义的“矩阵模式”
术语认知语义的矩阵模式有五大特点:(1)“生成”“解释”“理解”“扩散”四个要素排成两行两列;(2)从任意一个要素开始均可循环;(3)要素之间两两均可发生关联;(4)循环的方向亦可任意转换;(5)矩阵的核心是“认知语义”。概言之,术语认知语义矩阵模式最突出的特征就是其动态性。[3]44对此进一步总结道:文本语境和认知语境是认知语义生成的重要的必要条件,修辞语用生义是重要过程。[3]246术语认知语义的生成与扩散,常常表现为术语在语域传播中的不断“激活”。认知语义的解释是术语语用价值的逻辑实现。认知语义的理解是术语价值的心理实现。认知语义的扩散主要(但不限于)的表现形式为语域渗透,扩散有其特定模式,契合于认知语义的“活性”。认知语义的生成与扩散,跟语义变异互为前提和结果,语义变异是术语语域渗透扩散传播的重要基础。
总之,春泉教授在《术语》中,不仅以前瞻性的学术眼光找准了包含术语在内的词汇语义学研究的用力方向——认知语义(附加义)研究,而且以模式识别的新技术理念,构建了包含术语语义在内的词汇语义的生成、扩散(演变)、解释、理解的矩阵模式。术语认知语义的矩阵模式是深度描写术语的认知语义的实践结果,在术语以外的词汇语义描写上同样具有广泛的借鉴意义,具有普遍的语言和语言学价值。这种对认知语义(附加义)的深度描写,也是新描写主义(New Deivism)的词汇语义学所极力倡导的理念。在新描写主义看来,解释寓于描写之中,深度刻画和深度描写就是解释。春泉教授的《术语》,不仅构建了术语认知语义(附加义)的矩阵模式,呈现了认知语义的系统性的机制和机理,而且通过深度分析不同学科的大量真实性的术语语例,系统性地展示了术语认知语义(附加义)的诸多微观特征。这种学术研究的新理念和新实践,正好契合了新描写主义所坚持的实证主义的价值取向,即新描写主义主张使用某一语言学理论工具去深度挖掘一些“微观语言事实”,研究重点是描写语言的微观句法、微观语义及其他方面的微观特性,最终构造合理有效的“语言学事实”。新描写主义追求语言事实描写的细颗粒度,“从一粒沙子看见一个世界”是新描写主义的工作目标与追求。从这个意义上说,《术语》应该是一部以术语的认知语义微观描写为重点的新描写主义的词汇语义学力作。
三、《术语的认知语义研究》的正确打开方式
在撰写《术语》以前,张春泉教授对已有的术语语义研究有全面深刻的述评:“现有的研究较多关注术语结构形式,并有‘形式化’倾向,静态的分析和描写多,较少从动态的语用视角关注术语的认知框架、认知语义、语体分布、语域渗透、互文传播等,不太重视术语的语用主体、主体交互、语义理解和可接受度;较多共时研究,较少描述术语认知语义的历史发展。”[3]27春泉教授正是在明了“前修未密”之处的基础上,找准了继续研究的正确方向和方式,才做到了“后出转精”。《术语》的“后出转精”正是值得我们打开它的理由。下面的三种打开方式,仅供参考。有道是,凡是适合读者自己的打开方式都是正确的。
(一)寻求术语的社会认知和社会价值,反思学术贡献度和话语权
为了提升我国的科研实力,让我国由科研大国尽快迈向科研强国,科研工作者既要重视科学知识的“命名”,切实提高术语的建构能力,还要深度描写术语的语义尤其是认知语义的生成、扩散(解释、传播)和理解的机制机理(比如矩阵模式),以便提高科学知识的传播效率,加强科学知识普及的深度和广度,整体提升国民的科学素养。我们知道,准确恰当的“术语建构(命名)”能力,不仅关系到科研成果和科学知识的推广转化等科研社会贡献度,也关系到学术话语权。如果把学术贡献度和学术话语权看作是大事的话,那么术语语义的生成、扩散和理解机制(比如矩阵模式)就是成事之利器。俗话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术语》是春泉教授奉献给学术界和社会大众的一把成事之利器,可以促使我们关注术语的社会认知和社会价值,进一步反思我们的学术贡献度和话语权。有兴趣的读者完全可以带着这种目的打开这部书。
(二)学习百科全书式的术语知识及其认知语义释义知识
《术语》以大量不同学科的术语为例,对其认知语义进行了深度微观的比较分析,得出了系统性的认识,充分佐证了术语认知语义的矩阵模式的有效性。这些术语包括“正能量、惯性、宏观、刚度、光波、共鸣、吸附、定量分析、组织、生态平衡、天体、重心、压强、蒸发、沸点、潮解、生物、克隆、平面、珠算、投影、对流、磁通量、激素、食物链、陨石、黄金分割、悖论、参考系、加速度、张力、内聚力、发酵、熵、载体、磁极、夸克、元素、温度计、副交感神经、遗传、向量、模型、势能、公转、自转、汽化、升华、红热、超声波、光缆、消化、恒星、星云、通信卫星、涡流、概率、杠杆、辐射热、老化、命题、时间、运动、等离子态、噪声、全食、矩形、纳米材料、比热、催化剂、光谱、光电池、裂变、原子、电解、亚热带、全天候、细胞、叶绿体、基因、彗星、拐点、化合物、变态、染色体、白热、亲和力、平行、耀斑、臭氧层、定律、风化、动能、混合物、硬水、光年、辐射、语言入侵、音耦、历史文化语义学、物联网、森林碳汇、对偶原理、抽屉原理(鸽笼原理)、卵形线、光心、大数据、第四代移动通信技术(4G通信)、三维打印(3D打印)、细颗粒物(PM2.5)、云计算、自媒体”等一百多例,这还不包括很多只在行文中提及但没有详细分析的术语。总之,《术语》依照术语认知语义的矩阵模式对术语的释义进行了精细的比较分析,语例众多,蔚为壮观,百科知识信息洋溢在字里行间。有兴趣的读者完全可以把《术语》当成一部术语知识及术语认知语义释义知识的百科全书。
(三)感受跨学科的语言学思维方法,培养跨学科研究意识
跨学科研究是近来科学方法讨论的热点之一,其本身也体现了当代科学研究的一种新型范式。跨学科研究是对单一学科研究的挑战与革命,是人类认识改造社会自然的实质性突破,其主要目的是通过超越以往分门别类的研究方式,实现对问题的整合性研究。《术语》就呈现了强烈的跨学科研究意识和扎实的跨学科思维实践。春泉教授在阐释术语认知语义的矩阵模式、分析相关的具体语例时,就涉及到了众多不同学科的相关知识和价值理念。粗略统计起来,就有“术语学、数学、模式识别、逻辑学、词汇学、语义学、语用学、修辞学、认知心理学、认知语义学、社会语言学、传播学、词典释义学、解释学”等十多个学科领域。语言研究的这种跨学科思维方法和意识,不仅特别有助于提高科学研究的质量和效度,而且也是语言学学科的特性使然。因为“语言学是一个巨大的学科群,语言科学横跨人文科学、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9]“语言是一个人造的、开放的、动态的系统,是一个‘模仿’生命的动态平衡系统”。[10]14在此基础上,钱冠连先生更是从自然科学的角度,立足于生物全息律、宇宙全息律和系统论,提出了“语言全息论”的观点,并进一步断言“语言全息论是一种哲学”。[10]315张春泉教授在《术语》中构建的术语认知语义的“矩阵模式”也是“动态平衡的循环,是一种柔性循环”系统,“动态性”也是其最突出的特征。[3]44从上述三位先生的论断可以看出,语言学的跨学科性质是非常明显的,语言研究采用跨学科的思维方法也是理所当然的。有兴趣感受跨学科的语言学思维方法和培养跨学科研究意识的读者可以打开这部书。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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