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论莎翁戏剧中的毒药

李文华

【摘 要】欧洲戏剧家威廉·莎士比亚，在其多部戏剧作品中皆有毒药的出现，不论是对人物间关系的转换还是对剧情的延伸发展，不论是对剧中人物形象的构塑，还是剧情整体氛围的营造，总少不了“毒药”这一角的出现。本文就《约翰王》《温莎的风流娘儿们》《罗密欧和朱丽叶》《哈姆雷特》《安东尼和克莉奥佩特拉》《泰尔亲王里克里斯》《辛白林》等剧作，结合“毒药”在剧中的情况，将其置于特定历史语境下，研究、探索其特征，数次出现的原因及戏剧性。

【关键词】莎士比亚；毒药；戏剧性

中图分类号：J8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8）07-0025-02

一、莎士比亚戏剧毒药追踪

戏剧《约翰王》是莎士比亚历史剧之一，属于他历史剧、喜剧时期的作品。作者将毒药作为约翰王生命的终结点，在约翰王进攻法国而战败后，被修道院的修士毒死了。例如第六幕中，修道院附近的广场上，赫伯特跑来告知庶子约翰王误服了寺僧的毒药。第七幕中，彭勃洛克建议亨利亲王把约翰王带到露天的地方以减轻毒药带来的痛苦，最后，约翰王在毒侵骨髓之下，痛苦煎熬而死。

《温莎的风流娘儿们》第一幕第三場中，嘉德饭店中尼姆对毕斯托尔说他想复仇，预谋着煽动培琪用毒药杀害福斯塔夫。从该剧中我们看到，毒药似乎偏向暗黑系，让观众看到使计用毒者的内心是有着一定阴暗面的，就算作者没有对其多加描述，仅毒药这一微小点就足以让观众明白人物的性格。

《罗密欧和朱丽叶》这部剧中，毒药的出现是在第五幕第一场，罗密欧从鲍尔萨泽处发现朱丽叶死后，去购买法律严禁发放的毒药。在卖药人为了金钱出卖良知，出售剧毒药物给罗密欧后，罗密欧绝望说道：“那才是害人灵魂的更坏的毒药，在这万恶的世界上，它比你那些不准贩卖的微贱的药品更会杀人；你没有把毒药卖给我，是我把毒药卖给你”。①罗密欧似乎伤心过度，已经颠倒混淆了金钱和毒药的关系，实际上却在控告金钱让人良知泯灭，是损人心魂的东西。显然，莎翁对人类情感状况有独特的洞察力。②

《哈姆雷特》中毒药第一次出现是在第一幕第四景，老哈姆雷特的鬼魂找到哈姆雷特告知他自己是被克劳迪斯用毒药灌耳毒死的，并要哈姆雷特报仇。而在第五幕第二景中，克劳迪斯和雷欧提斯计划着让哈姆雷特在决斗中中毒剑、毒酒死亡，最后王后误喝毒酒，雷欧提斯决斗时中毒剑随后告知真相，克劳提斯被哈姆雷特斩杀，哈姆雷特用毒剑自杀，四人相继死亡。该剧中，故事因毒药而开始，又因毒药而终结，毒药贯穿于整个剧作中。

《安东尼和克莉奥佩特拉》第四幕第十二场中，克莉奥佩特拉用蛇毒自杀。在毒药的发展史中，早期毒药即奴隶时期的毒药，有相关使用奴隶来试药的记载，其中蛇毒就是一例。此处毒药以生物毒素蛇毒为例。

《泰尔亲王里克里斯》第一幕第一场中，出现了莎士比亚为剧中设置的毒药这一环节，配瑞克里斯知道哑谜且被安提奥克斯发现，愤怒道要宣扬他的丑事。安提奥克斯为了保全名誉，给泰利阿德金子、毒药，让其杀死配瑞克里斯。

《辛白林》第一幕第五场中，王后向考尼律斯要毒药。这里毒药的特点是奇毒无比但却药性缓慢、中毒者口服后，逐渐衰弱而亡，无法医治。同为阴谋亦是毒药。但在该剧中，莎士比亚设置了一个如同毒药药性般缓慢的缓缓深入的情节。

二、莎士比亚和毒药

从莎士比亚具体戏剧作品着手，初步指出莎士比亚作品中毒药意象多次出现的原因，即英国封建制度的瓦解及资本主义转折时期，人文主义理想与现实的矛盾冲突对莎士比亚的感染，该部分阐述的目的是为了找出毒药在莎士比亚戏剧中出现的原因，探析莎士比亚倾注在各个时期作品中的情绪，以便探讨毒药在其戏剧中的创作。

（一）不同时期的戏剧化色彩

以上戏剧作品涉及了莎士比亚历史剧、喜剧时期、悲剧时期乃至传奇剧三个时期。第一时期的剧作，艺术虚构和历史事实可谓达到了高度统一。毒药甚至能给整个剧作渲染了一层浪漫的色彩。

《仲夏夜之梦》中，童话世界里具有魔法性质的毒草汁，有着浪漫魔性的功效和名字。莎士比亚童年成长伴随着戏剧，以纯真美好的童心观之剧场内或泣或歌，儿时的烂漫明媚给作者早期的创作赋予了一层明朗乐观的色彩。1590年至1600年，莎士比亚的艺术风格集人文主义思想逐渐形成。英国此时为女王统治的鼎盛时期，经济繁荣，王权稳固。而毒药在莎士比亚戏剧中以致命阴暗主体为主导因素出现，是从他的悲剧时期开始。1601年至1607年，正值英国政权交替、社会矛盾尖锐化，各种人性弊端、社会劣汰显露出来。③早期莎士比亚理想的人文主义生活在此时遇到了险阻。在理想与现实的冲击下，莎士比亚的作品更多的偏向于对社会现实的批判中。毒药在其剧本中看似为人物悲剧命运的开端，抑或是灾难的终结，人物心理负面因子的一种呈现。实则为作者对现实社会里封建贵族腐朽衰败、拜金主义、利己主义等种种罪行的揭露。这一时期创作风格也如同毒药般带上了忧郁哀伤的情感色彩。在理想与现实不可调和的情况下，不是妥协就是放弃了。1608年之后，莎士比亚显然已经看到了人文主义生活的理想化是没法在现实社会实现的。④于是，他转战于超自然力，从悲剧转向传奇剧。在他后期剧作中多以多彩的幻想，以无争、宽容、和解的态度，来解决现实和理想间的矛盾。无欢乐亦无阴郁，只有美好幻想绘色着生活的情调。

（二）毒药承接的现实与梦幻

戏剧中毒药可以说是用艺术物态的真实性赋予观者一种戏剧的审美幻觉，不断地在织梦者造就的幻觉空间里天马行空。如莎士比亚在《罗密欧与朱丽叶》第一幕第二场中所说“给你的眼睛找一个新的迷惑，你的原来的痼疾就可以豁然脱体。”⑤《哈姆雷特》中毒药安排着一个又一个引人入胜的致幻点。观众随着剧中哈姆雷特悲情的渐渐叠加，身临其境地感受着愈加深重的苦痛一次次地覆盖在原有的痛苦之上，于幻觉苦痛下愈加深陷悲感中。当新的忧愁覆盖原有的烦恼时，苦痛的减轻便也只是暂时的。《仲夏夜之梦》这一喜剧，更是将梦幻突显至极，喜感的戏剧效果，“仲夏”时序、“夜”的神秘与“梦”的妙曼，剧中诸仙人为幻，仙境和人境绰约，现实与幻想交融。在那个仲夏夜的森林中，在那神秘莫测的雾气里，仙王与仙后如同凡人般因嫉妒而争吵，相互算计，剧中至幻“魔汁”亦是敌意与仇怨的毒药，借此贯穿剧情始终，连同仲夏森林之夜，成为全剧的主旋律，使莎士比亚幻想得以发挥。莎士比亚将药水、毒药等元素融入在自己的多部作品中。随着17世纪科学的萌发及发展，现实生活中人们对药物的使用已经较为普遍。在这一时期里，对于梦想生活在人文主义理想中的人们而言，社会任何不稳定因素都能引起人们极深的感触。莎士比亚剧中毒药重复出现，借助于毒药的现实可感可视抑或虚幻意念无形，从微观视角批判着社会现实的黑暗面，也揭露着人性的贪婪、自私与虚伪。

三、戏剧中毒药的创作

（一）毒药和戏剧性

在戏剧中，生活中普通平淡的现象大多会被淘汰，莎士比亚戏剧毒药的使用，就是将戏剧连接生活的普遍现象加以淘汰，从而制造冲突。戏剧性的冲突，即消除厌烦时刻的生活。毒药在戏剧中重复出现，却并不单调乏味，更是带有一种令人激动非凡的力量。

剧作家只是在表现上降低自己去迁就观众，而实际上却是把观众提到的其自身的水平上来。⑥莎士比亚要做的便是让观众对戏剧中发生的事情有一个可信度。仅仅是舞台上一个一个小小的活动，也能在生活中找到与之相对应的地方。莎士比亚戏剧中多次用毒，如《仲夏夜之梦》倍具魔幻色彩的毒药“爱懒花”汁，成为剧中矛盾的转机不可或缺的条件，微妙地触及了人性与自然性，戏剧超越现实磨练的通透感和戏剧性体验突显。人们习之为常地以毒药为基点借此托起人们对人与人之间情感的转变、发展，用毒药作为人物性格塑造、心理活动构建的潜在因素，更为直观地将剧中人物动作、冲突、故事情景及悬念进行色彩化、有序化的叠加，便直接作用在剧中人情、人性和人命运的构建中。

（二）毒药在戏剧中的作用及形态

所列举的戏剧中的各个毒药，依剧情而言，首先是对剧中人物关系地位起着一定的转化作用。《哈姆雷特》中克劳迪斯夺取兄长王位成为国王，哈姆雷特由王子变成臣子。其次是引起悬念，制造冲突。《罗密欧与朱丽叶》中朱丽叶的假死为罗密欧的真死制造了矛盾冲突点，引起人们对后续事件发展的好奇心。再者，对剧中人物角色之间的关系起着牵引作用，从而触及舞台上角色情感的迸发。

“某无关紧要者杀死另一无关紧要者是不大会令人感动的。”⑦剧中的每一幕每一场看似仅仅为添置情节饱和性而设计的，实则不然。每一场皆含作者特定的意图，引领情节发展是一个方面，抓取观众好奇感以助兴，强化戏剧冲突激化矛盾为另一方面。在戏剧《约翰王》中，毒药这一角向观众宣示了主角最终的结局，犹如说书人般，掐好时间见好便收，告诉观者，今天要讲述的人物到此结束。《罗密欧与朱丽叶》这部剧中，朱丽叶服毒药假死，此处剧中毒药似乎为人物的困境尋求了一个突破口，而当观众都以为一切困难险阻皆云消雾散的时候，真正敲击心灵的环节才刚刚开始。朱丽叶用毒假死并未获得爱的自由，却让罗密欧为爱服毒殉情而亡，悬念由此而生，人们自觉地认为相爱的情侣面对天人永隔的局面，是否就该上演真情神助的情节。莎士比亚很好地把握并利用了人们的自觉潜意识，让人们内心的意志发展受阻，从而达到冲突的发生。朱丽叶随之服毒殉情，本是剧情发展的高潮，当观众全都注目于此时，一个干净利落的结尾让大家止步于此而意犹未尽。毒药制造的冲突点是戏剧性的一大体现，悲剧《辛白林》中毒药处于虚拟表现状态，从剧中我们能够看到人在受此毒后的大概表征，但那不可否定是《辛白林》中王后的意识构想及观众的思绪添加。毒药让观众在戏剧情境中自由地发掘矛盾的冲突点，以毒药作为导索寻找人物间联系的转折处。

注释：

①[英]莎士比亚.莎士比亚全集[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4：702.

②KWHeaton.莎士比亚笔下的双心医学：强烈情感下的意识丧失和死亡[J].英国医学杂志（中文版），2006（10）.

③邹薇.文艺复兴时期的英国史学[D].四川大学，2006.

④徐克勤，刘念兹.悲剧《哈姆莱特》中的环境描写与莎士比亚时代的英国[J].山东师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79（12）.

⑤[英]莎士比亚.莎士比亚全集[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4：616.

⑥中国社会科学院出版社文学研究所编.《古典文艺理论译丛》卷4第11册[M].北京：知识产权出版社，2010：2135.

⑦[法]伏尔泰.伏尔泰论文艺[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3：4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