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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落生态视角下社会工作实务模型构建

2018-06-11廉婷婷乔东平方香廷

关键词:生境社会工作者群落

廉婷婷 乔东平 方香廷

[摘要]在理论与实务间构建操作模型是社會工作研究的重要课题,二者相脱节将影响服务的专业性和有效性。本文在生态系统理论基础上借用群落生态学视角和解释模型开展实务研究,将服务对象、社会工作者、行动和生境资源等社会工作要素系统置于“主体”、“伴行”、“连接”及“支撑”等生态位,并讨论各要素发挥功能的基本条件、评估标准和统整机制,以实现其活力状态。进而构建社会工作实务群落生态模型,并通过S个案的服务样例阐述其逻辑假设和实务框架,总结服务程序和干预策略,呈现社会工作实践的新视角。

[关 键 词]生态系统理论  群落生态视角  社会工作实务模型  干预研究

[作者简介]廉婷婷(1992-),女,辽宁昌图人,北京师范大学社会发展与公共政策学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儿童、青少年与家庭社会福利和社会工作;乔东平(1963-),女,辽宁金县人,北京师范大学社会发展与公共政策学院教授、副院长,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儿童保护、家庭和儿童福利、社会政策、社会工作;方香廷(1974-),男,辽宁新民人,内蒙古工业大学人文学院副教授、MSW教育中心主任,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临床社会工作和社会工作理论。

[中图分类号]C91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7672(2018)05-0021-12

近年来,国内社会工作研究呈现出专业化、本土化和职业化的趋势,愈发关注理论对实务的有效指导。但专业服务中仍面临诸多挑战:一方面,一线社会工作者专业素养不足,部分不具有学科背景,专业性不强,①专业能力无法满足服务需求,以经验为主;②另一方面,笔者在社会工作服务实践中发现,由于缺少针对性和操作化的指导,社会工作者往往照本宣科、生搬硬套地运用理论,使服务流于表面化和形式化。学者们也提出了实务研究的重要性,强调“为了实践而研究”;③应关注“理论成熟度”和“实践模式丰富度”,④社会工作理论应“试图将专业理论建构与干预方法的实践性结合起来”,⑤构建本土的理论和实践框架。

西方社会工作理论的实践研究经历了“病理学实践取向、社会与结构实践取向和生态增能实践取向三个逻辑转向阶段”,①生态增能实践取向成为新主流范式。②笔者在开展个案和小组服务时也发现,生态系统理论是应用范围较广、非病态取向的理论建构,符合社会工作“人本”、“优势”、“赋权”等价值取向。然而,该理论在实务中受制于操作性不强、术语解释模糊,难以有效指导服务。本文尝试在生态系统理论指导下整合社会工作要素,建构群落生态实务模型,通过案例解释并反思实践,以帮助初级实务工作者增强对社会工作要素和服务过程的理解,提高专业处置能力,提升专业服务的有效性。

一、 生态系统理论、群落生态视角与社会工作

(一) 生态系统理论下的社会工作阐述

社会工作生态系统理论强调“人在情境中”,通过个人、家庭、小组或社区的整体性评估探索可能干预的系统,并借由综融性理论及方法促使个体与环境达到良好互动。③其实践框架为评估服务对象的微观、中观和宏观系统,并识别关键互动系统进行干预。主要介入模型有帕德克的生命系统模式④和生命模式实践⑤等。社会工作生态系统理论研究由来已久。系统最早是生物学概念,1930年由Hankis引入社会工作,1958年Hearn推动应用之并提出“全人”概念。⑥20世纪70年代,Goldtein、Pincus、Minahan和Bronfenbrenner等人提出生态系统视角,开始关注环境作用。⑦1980年Germain和Gitterman提出实践干预的生命模式,并指出其过程分为初期(信任环境营造)、持续(促进服务对象能力提升)和结案(离别关系处理)。⑧1996年Pardeck提出被广泛运用的生命系统模式,1997年Kemp、Whitaker和Tracy提出另一个有影响力的实践模式——个人环境实践,强调赋权、把握资源和环境等。⑨近年又发展出“生态—社会视角”、深生态视角和女性生态视角等补充性视角。⑩在实务研究领域,国外学者通过人与环境互动分析,提出对家庭、社区进行干预以促进个体行为改变;11国内也有基于一般系统论和生态系统论的人与环境介入模式,从问题成因、介入原则和介入目标解释如何开展服务。12

目前对生态系统理论阐述较多,但理论关注集中、缺少具体实践指引,已有研究指出部分不足:第一,从对个体和环境的理解来看,“忽视了服务对象改变的主动性”,13忽略人的意识性和反思性等。第二,从内容来看,借鉴和隐喻了生态学的部分概念,但对其他概念和思路缺少整体研究。正如 Wakefield指出,其面临的挑战是如何整合特定领域的观点。14第三,从实务层面来看,更集中于分析与评估问题,如何介入则涉及较少,15它并未明确适用情景、介入方式和工作者角色,也缺乏行之有效的操作模式。虽然国外学者根据不同群体提出了从宏观环境增强服务对象能力,并介绍实践中宏观系统干预的策略及技巧,①但对近环境系统如何发挥作用、如何干预仍需讨论。

(二) 群落生态视角与社会工作理论的联结

因此,需要对生态系统理论进行操作化研究,而群落生态视角是可尝试路径。群落生态学(synecology②)研究生物群落、生境与环境的关系及规律,这与生态系统研究的内容部分重合。1902年,Schroter首次提出“群落生态学是研究群落与环境相互关系的科学”。③群落指多种生物种群有机结合的整体,生境是生物生活的空间及其生态因子,生物既适应又改变生境,而生态系统则包括群落和无机环境。群落生态是群落在其生境中的演替过程、在变化阶段的生态恢复机制,强调环境作用下群落的运动过程。其研究内容有:第一,“生态位”(ecological niche) 把种群放到生态系统中,讨论其位置及关系;群落生境是种群的小生态系统;④生境是生物直接相关的近距离环境,“群落中能被生物利用的最大资源空间被称为该生物的基础生态位”。⑤既关注生境中可利用资源又重视环境因子的作用。⑥第二,“生活型理论”(life form)是指生物对外界环境适应后的表现形式,同一生活型的物种,体态和适应特点有相似之处。⑦第三,“群落”动态过程指群落经过演替和生态恢复达到与环境的相对平衡的、趋向稳定的过程;群落结构发生变化,群落的内因(生物本身发生了演替)与外因(外部环境变化及人为因素)是改变的动力。⑧群落演替可能出现“逆行”和“进展”两种状态。群落系统中的动力系统和环境资源为其由逆行阶段向进展阶段转变提供契机。群落演替或波动后的复原并不是回到原始状态,而是趋近动态的平衡。⑨

借用群落生态学有助于明确社会工作要素定位;生境概念则把服务对象要素置于其生活环境之中,探讨与其问题产生最相关也能提供最大支持的环境。生活型则指导我们关注不同服务对象的同类问题,探究是否与相似环境和经历有关,是否可通过类似方法促进服务对象成长等。而群落变化为探究服务对象发生变化的机制提供参考。社会工作群落生态研究思路及模型建构都依赖于上述被普遍认可的概念和解释。此外,群落稳定性、内部生态系统等也为介入模型解释和服务策略分析提供指导。群落生态视角对于生态系统理论进行更微观的解释,旨在促进理论操作化,探索和指导社会工作服务的新路径和新策略。

对于社会工作要素目前主要有:三要素说,即陆士桢、王玥提出的“青少年社会工作的对象”、“青少年社会工作的目标”、“青少年社会工作的专业手段”。⑩四要素说有Perlman的4P,即“人(person)”、“问题(problem)”、“机构(place)”、“过程(process)”11;顾东辉的“工作对象”“服务提供者”“目标”和“手段”;12许少芳的“个案工作的基本要素:有具体的目标、有工作计划、可评估和促进服务对象自助”,13以及王思斌的“社会工作者、受助者、社会工作价值观、助人的活动”。①本文整合后选取四个关键要素置于群落生态框架下,对要素重新定位和解释,分析其呈现状态和运行机制,关注人与生境的近距有机系统。

(三) 社会工作支撑学科的经验借鉴

社会工作支撑学科的经验可增强实务研究的可能。生态心理学是心理学研究的生态取向和生态疗法,②心理群落及个体内部系统特别是个体内部、个体间和群体间的研究范式,为社会工作群落生态研究的个体内部系统自愈恢复、微观系统与情境的互动和交互作用提供参考,为服务方法的选择与应用策略提供借鉴。美国心理学教授Bronfenbrenne提出“人的发展的生物生态学模型”(the Process-Person-Context-Time mode,简称PPCT),强调“过程—个人—情境—时间”四个主要因素的互相作用,③为群落生态模型的建构提供了要素互动的借鉴思路,而“最近过程”也支撑了生境的研究。另一学科人类学的群落研究则关注人与环境的关系,讨论环境与人的作用机制,关注人类生态系统的可持续发展。C.C Adams指出生态学中群落的产生、演替和消亡同样适应人类生态学。④其集中不同层面的人类群落与生态心理学的个体心理群落研究,共同为社会工作研究提供新的整合视角。在人文社科其他领域,也有结合群体群落概念和群落动态规律研究作家群落现象,“在具体的历史语境中对社群生态的发展情况做出客观的描述”。⑤

目前,国内外对于社会工作群落生态视角关注较少,也没有明确的研究范畴,但实际研究中已开始运用群落生态概念。部分学者把社会中的某一群体视为群落,如在大龄未婚女性研究中,尝试在性别统治视角下关注群落变化;⑥从群体的群落结构角度分析群体内部及环境关系,如对边缘青少年的研究中从乡村青少年群落去分析内部结构。⑦但这些对群落的理解仅停留在“社群”意义上。

二、 跨学科思维下的理论驱动型实验和案例研究

采用理论驱动型实验和案例研究,运用跨学科思路,在生态系统理论指导下,通过群落生态与社会工作的“方法交叉”和“理论借鉴”进行推导,促使群落生态知识向社会工作流动,借用群落生态概念的隐喻和生态系统理论的分析框架,以群落生态的互动思维建构社会工作实务模型,探讨群落生态下的社会工作服务路径、处置框架和操作策略,并分析不同阶段的干预重点和技巧,运用案例进行解释和反思(研究框架见图1)。

理论驱动型实验(theory-driven experience),是根据理论设计实验过程,并用实验来检验理论的研究方法,网络交换理论、詹姆斯·穆尔基于地位影响的研究、应用交换结构理论等就采用该方法⑧。理论推导过程为:确定生态系统理论的研究主题,通过文献和实践分析其现状和不足,尝试补充和完善;通过跨学科研究思路,确定群落生态学为相关知识经验并整理和概括;整合社会工作与群落生态的相关概念,解释社会工作要素及位置等核心概念,提出分析模型和实务模式;通过文献研究和实务操作,验证和解释实务模型等。

案例研究即选择典型案例开展系统研究,通过聚焦过程获得或解释新知识和方法。笔者选择工具性质的探索性案例研究,运用S案例解释和延伸生态系统理论;说明社会工作群落生态的相关概念和工作模型,设计服务指导表,并利用S案例展示社会工作群落生态模型的应用。实务研究过程为:第一,选择案例遵从适合原则,经初步资料搜集了解服务对象情况,预估可使用群落生态模型服务,并征得了服务对象、监护人及机构的同意。第二,采用群落生态模型进行资料搜集和评估,确定问题,设为研究的初始条件,并记录问题的表现及服务对象的现时状态。同时,与服务对象及家长共同设定有限性、可量化、可操作的目标,并把针对问题提出的目标设为研究终止条件,即当这些目标实现就可部分解释该案例中服务有效;研究者(社会工作者)①在服务中把握目標达成的几个相关影响因素,观测服务对象变化过程。第三,运用群落生态干预方法及理念介入问题,设计服务方案及统整项目,并通过群落生态的策略及技巧开展干预服务,持续观察和评估服务对象及其处境的变化。第四,运用过程评估(记录服务对象改变情况)和结果评估(亲子沟通量表前后测、服务对象满意度调查、案主行为记录量表、相关人员评估意见、服务对象自评),评估目标实现状态、程度,与督导团队、服务对象及家长讨论。设定的目标实现即研究终止条件达成,判断群落生态模型在该案例中的有效性。

三、 群落生态视角下的社会工作模型

(一) 社会工作要素系统的生态位

从要素内容、表现状态和运行过程方面耦合,建构社会工作群落生态视角,探究社会工作要素的内容、作用、关系、状态和标准。通过人的系统、行动系统和生境资源系统归置社会工作各要素,把握其生态位和运动状态:

系统一,作为主体系统的服务对象。服务对象是社会工作服务的核心,其需求满足是维持个体健康状态的必要条件。第一,问题源于需求与外界互动的高强度阻障(即高阻滞度),资源的缺失或压抑无法满足需求,进而个体系统失衡。第二,服务源于需求,服务对象是改变的主体,挖掘其真实需求至关重要,既关系到工作方法和服务策略的选择,也影响服务目标的实现。第三,服务对象生境系统类似于群落中物种的栖息地。生境可隐喻个人所处情境的综融性系统,包含时间、环境、事件和关系等要素,即社会环境影响下的服务对象生活情境。第四,强调服务对象需求与生境的互动。可把困境视为人与生境、生境中要素整合或互动的问题。当个体需求无法与生境系统匹配时,就会出现暂时性问题状态。

系统二,作为伴行系统的社会工作者。社会工作者身心状态、价值观和助人能力的运用提升了服务的专业性和有效性。第一,发挥导向作用的价值观,是社会价值和专业价值的有机结合,是社会工作者的思想、意识、理念、伦理、操守等方面的整合。第二,发挥支撑作用的身心状态,包括个体认知方式、情感体验、行动风格和自我状态等,是社会工作价值观和专业助人能力的载体。第三,发挥保障作用的助人能力,是社会工作者的价值、知识、技术、经验等专业素养的综合呈现。社会工作者系统在服务对象成长和改变过程中发挥协助性干预功能。

系统三,作为连接系统的行动。社会工作者的助人行动、服务对象与社会工作者的互动和服务对象自愈共同构成了服务的行动系统。第一,助人行动连接社会工作者系统和服务对象系统,并利用生境资源促进改变。助人行动具有模式化程序,但并不一定严格按照“从接案到结案”分阶段实施。社会工作者多方面评估服务对象目标系统、预估自愈系统,根据其状态、问题情境和自身能力等选择适合的行动方案。第二,服务对象系统与社会工作者系统的互动是助人行动的保障。社会工作者与服务对象的言语、经验、情绪、状态等系列要素交互作用。有效互动可以促使服务对象真实地表达感受与需求,社会工作者精确把握服务对象的问题与资源,既为其改变创造契机,又为社会工作者同感提供条件。第三,服务对象的自愈。服务对象作为改变主体,蕴含无限潜能和发展可能性。个体拥有自身调控能力,可通过应激反应、尝试性修复实现“自愈”。服务对象当前的问题情境(不能自愈)是由修复需求与环境阻碍之间的矛盾产生的。服务对象自愈资源包括生理条件、心理条件、改变意愿、发展可能性、优势经验、生活能力等。

服务对象困境源于自愈系统功能失调或减弱。服务初期的干预较为重要,应首先调节服务对象的认知、情感和意志以达成统一。在目标设定时既关注问题解决途径,又致力于服务对象的自我成长。随着互动系统的不断调适和助人系统的发挥效用,服务对象的自愈系统趋向平衡,并演变为以自愈系统为主、互动系统和助人系统为辅的行动系统(如图2)。

图2   行动系统生态位的变化过程

系统四,作为支撑系统的生境资源。生境资源是围绕服务对象的外部要素,是对其直接生境和间接环境的阐释。直接生境指服务对象所处的家庭、学校、单位、社区、组织等场域内与之发生互动关系的近环境,直接作用于服务对象的行为反应、思维方式和生活状态。社会工作者应着重考虑服务对象与生境的关系,提高对象参与生境活动的意识和能力。而间接环境则指服务对象所处的社会背景,如社会氛围、文化价值、政策制度、社会秩序等。服务对象受间接环境影响,会出现认知偏差、适应不良等暂时性问题;但间接环境也保护服务对象在环境中的地位和价值,提供满足服务对象需求的资源。服务对象群落生境及环境的资源系统为服务对象解决问题及改变成长提供了可能性(如图3)。

(二) 统整性的社会工作群落生态模型

社会工作群落生态模型(如图4)整合了社会工作静态要素和动态过程。在社会工作实践中耦合群落生态思路,类比群落生态模型和社会工作模型:即以“种群”类比社会工作服务对象和社会工作者,以“生态位”类比人的状态和行动状态,以“群落生境”类比社会环境,以“生态系统”类比服务全结构等。服务模型涉及两个主体和三个层次:“两个主体”指服务对象系统和社会工作者系统;“三个层次”是个体内部微观系统、直接互动生境与外部宏观系统。通过两个主体行动系统的作用机制促使与生境系统互动;通过耦合三个子系统建立个体资源系统。最后,把人与环境的生态位视为特定场域建构模型。

在社会工作群落生态模型中,服务对象作为改变的个体,发挥主体作用,其需求与资源的互动不良导致问题状态。若要在接受服务过程中获得改变与成长,需要建立功能完善的自愈系统。作为伴行者的社会工作者,应与服务对象在情绪、情感、经验、认知、行为等方面形成互动管道,通过协同的行动如合作、指导、纠错和鼓励等帮助其调整观念、矫正偏差、增强信念、累积能力、获得支持及探索新的可能性,以促进自愈系统的功能恢复。服务对象自愈系统的完善过程可能经历“渐进”、“顿悟”、“反复”、“迁移”等生态运行机制。在助人系统、互动系统和自愈系统的共同作用下,服务对象的状态逐渐得以调整,从失衡达到新的平衡状态。随着服务及进程的推进,服务对象能够逐渐满足原需要,并積极习得满足需求的能力,进入发展新阶段,同时可能产生新需求,进入良性循环的发展状态。

在群落生态模型中,强调各系统内部要素及四个子系统间的活力状态,诸要素和谐共生,社会工作者系统与行动系统在生境系统的支撑下共同促进服务对象系统的良性循环、平衡发展,最终实现持续性发展。群落生态模型为社会工作服务过程提供一种新评估方式与介入途径。通过对社会工作各要素的重新定位和解释,分析其呈现状态和运行机制,厘清人与情境的关系,能更好地理解和开展社会工作服务。

(三) 社会工作服务的客观评估理念

在社会工作要素统整和服务模型建构中可见专业服务的多因素性,因此对其评估和期望应保持客观。由社会工作群落模型导出的评估标准并不是一般的技术性评估,而是综合运用社会工作评估方法的评估要素系统。从社会工作者系统、行动系统和服务对象系统出发,重点关注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服务目标的专业性。既是服务对象改变可能性的选择,也是服务效果评估的标准。在制定目标时与服务对象合作,考虑群落生态模型中诸要素,分析和预估问题、状态、可能性等,也可借助其他测评工具。目标制定遵循“协同合作、多方考量、合理定位”原则,充分考虑目标的真实性、合理性与可操作性。同时,应考虑到受生境及个体的限制,制定有限目标,避免目标要求过高或过低。

第二,服务过程的系统性。社会工作实务是动态性、过程性、系统性的活动,体现了社会工作要素的活力状态。其过程是随个体和模型状态而改变的,应考虑人的系统及生境的动态变化。从计划到介入,社会工作者需辨析干扰及促进要素,推动服务对象改变由可能性变为现实性。可根据通用服务模式调整,关注服务过程的各阶段,统筹运用个案、小组、社区等专业方法,关注服务对象在每个阶段的变化,促进其平衡。

第三,服务效果的现实性。服务目标设计和服务过程实施是模型各要素多层面整合的结果。从宏观环境来看,改变受限于社会背景,受传统主流文化(如“家本位”熏陶)、现行制度、资源分配影响。从服务方来看,由于受到社会工作者系统各要素特别是机构条件、资源的限制,所提供服务是有限的。从服务对象来看,受其內外影响要素(如个人经历、情绪情感体验、优势能力、生境资源等)多重限制,服务对象成长也是有限的。因此,应认识到并不是所有服务都能达到完美效果,应允许服务效果的部分缺失和服务对象的有限成长。

四、 群落生态模型下的社会工作干预实践

(一) 群落生态模型的逻辑假设及实践原则

社会工作群落生态模型把个体及其生境与社会工作过程视为动态发展的生态系统,个体的群落生态过程是以个体为核心的生境变化状态,改变动力是个体的能动性以及与生境互动的潜力。而在社会工作群落生态假设下的实务处置框架,则从实践原则、服务过程及干预策略、服务实践等方面呈现如何开展实务。

根据社会工作要素生态位分析及群落生态模型的构建,其逻辑假设可被归纳为:其一,问题源于个体群落与复杂生境的互动失衡;其二,个体的问题与资源并存于其生境中;其三,激发改变动力机制的关键是发挥个体能动性;其四,通过服务调适个体与生境的互动过程,促进自愈系统的平衡发展。

根据社会工作群落生态模型阐述及逻辑假设,其实践原则可被总结为:第一,视服务对象为有能力、有经验、具有能动性的个体,问题产生是暂时的;第二,运用生态视角分析和评估问题,服务对象困境是群落中多要素共同作用的结果,需特别关注直接生境;第三,介入是多元的、非病态取向的,不同服务策略和困境阶段的干预选择也不同;第四,评估应遵循服务目标专业性、服务过程系统性和服务结果现实性的理念;第五,协助服务对象经由个体自愈系统恢复和生境改善,提升个体系统的生态效能。

(二) 群落生态模型的服务程序及干预策略

社会工作群落生态模型坚持整体性、动态性、发展性和循环性等理念。可采用社会工作通用过程模式,从服务对象所秉持的价值和文化出发,按照其独特方式解决问题,激发个体能动性,增强成长的持久稳态。社会工作者可综合运用多理论模式的实务技巧,增加服务对象改变的可能性。①根据社会工作群落生态模型和通用过程模式开展个案服务,笔者总结出群落生态模型下的一般工作程序、干预策略(见表1)。

(三) 群落生态模型的服务实践

在服务实践中,社会工作者可以根据不同阶段的服务需求和发展状态,分析服务对象的群落生态,运用社会工作群落生态服务指导表,依据社会工作诸要素系统的功能选择不同的服务策略。案例背景为:服务对象S,女,11岁,小学四年级,家里有祖母、父亲、母亲和弟弟。S在外活泼、开朗、懂事,在家里常大吵大闹,与母亲、弟弟吵架。与老师关系较好,常因懂事受到表扬,但与同学关系较差,经常争执。回家不写作业,被母亲送到课后托管班。

1. 接案与预估——“群落生态模型”分析

以社会工作群落生态模型的“服务对象失衡状态”为框架,分析服务对象目前所处的问题阶段及资源状态,并根据系统的互动机制探究失衡的生态位要素。就该案例而言,S处于儿童期与青春期之间的过渡阶段,生理和心理都在发生较大变化,既面临由学校课业差带来的勤奋与自卑的对抗,也要面对因弟弟的加入而暂时失衡的生境系统,承受心理焦虑和家庭关系恶化的压力;但同时这些也是S的“受限资源”,如能实现转化可成为“可用资源”。其次,S的问题本身并不是病态的退行,而是对其新发展阶段的不适应。失衡状态导致其自身系统不能与生境良好互动,出现情绪暴躁、厌烦弟弟、与妈妈顶嘴等行为。从家庭生境来看,各子系统的角色和互动产生阻碍,成为“错用资源”,影响原功能的发挥:一是亲子系统失衡,S的妈妈扮演了强势家长角色导致双方沟通的强“阻碍”,S出现“妈妈不爱我只爱弟弟”认知;而爸爸陪自己和弟弟时间都少,让她感觉爸爸是爱自己的,更愿与爸爸亲近,可被视为S的生境资源。二是夫妻系统因丈夫工作繁忙导致互动较少,都表示“对孩子的问题上有怨气”。因S与弟弟、父母及家庭互动出现“高阻滞度”,需求无法被满足,才出现暂时失衡。

与此同时,在失衡状态中还应觉察S个体系统和生境中的“可用资源”:从个体系统来看,S期望成为“受人欢迎、喜欢”、“成绩好”的孩子,具有改变动机;S擅长画画、喜欢与同伴玩耍等都可成为支持资源。另一方面,从其生境来看,S的爸爸是重要支持,S可获得被关心、关注的满足感;而妈妈已意识到和孩子间的问题,并表示想改变;托管班同学有榜样示范,老师的关注较多,对S来说是支持性网络。这些都是服务对象生境状态从失衡向平衡转变的资源。

经讨论把服务方向确定为:第一,服务对象心理系统的重建,特别是自愈系统能力恢复,即增强S自信,认识、接纳并控制情绪,增强对关爱的敏感性,满足情感需求;第二,服务对象行为的改变,掌握合适的情绪表达方式,建立良好的学习习惯,学会正视问题并积极应对,满足其人际互动及被认可的需求;第三,服务对象环境的调整,掌握亲子互动技巧并创造互动机会,营造滋养性家庭生境,实现家庭生态平衡,满足家庭互动的需求。

2.计划和实施——多种策略整合运用

协助服务对象表达情绪。在干预前期重点关注情绪压力疏导。S的情绪不稳,影响了日常生活,对她接触他人产生较大困扰。对情绪压力的积极宣泄和合理应对,既有助于服务对象系统自愈功能的恢复,为后续系统平衡提供基础,又有利于S感受到被理解和接纳,建立良好的专业关系,同时为解决亲子冲突、逃避行为等提供支持和经验。在服务初期社会工作者综合运用同理、反馈式倾听、支持表达情绪、引导表达真实感受等技巧“鼓励”S觉察和认知情绪,分辨正面、负面和中性情绪,为情绪应对提供方向性指导。在服务中期,运用自我指导训练,“指导”S正面表达情绪,特别是对负面经验和中性经验的转向表达,包括设想、试验(允许服务对象验证这一原理的合理性与适用性)、发展自我表达(替代原有无望、消极和不合适的表达方式)。在服务中后期,“伴行”S管理情绪,经由觉察、接纳和正面表达情绪的过程,学习管理和应对情绪压力,明确真实感受和期待,并进行分享疏解,情况得到较大改变。

帮助服务对象应对学习困难。针对学习动力低、未形成良好学习习惯的问题,社会工作者通过增强和培育学业适应能力来帮助S增强信心、掌握学习方法,并根据她情绪改变进程推进行为改变计划。处于服务中前期的S希望能通过勤奋努力获得他人赞扬,社会工作者与老师、家长等“直接生境”因素联结,共同支持S做出改变。通过重塑服务对象生境因素的作用方式(如显化S做出的努力,对努力过程认可而非单纯结果导向、共同制定学习习惯养成计划)等方法进行调适。在服务中后期,邀请了服务对象家庭参与,發挥服务对象重要他人(妈妈、老师)的支持功能(关心和认可),降低服务对象无助感和无力感,增强其自我效能感。

服务项目统整促进服务对象“生境”平衡。针对服务对象家庭系统功能恢复的需求,从S与妈妈的亲子系统调适入手。在个案中母女表现出冲突关系,言语暴力使S无法应对高压环境,出现学习动力低、逃避现实等行为,并陷于恶性循环中。首先,在服务中期邀请S的妈妈“合作”,参与到部分改变过程,通过亲子互动双向满足需求,挖掘和运用亲子系统功能,降低发展的阻碍度。社会工作者在与S及其妈妈面谈中,关注双方的情感体验,提供情感表达的机会,不否定过往经验;在个案服务和亲子沟通成长小组中,通过设计亲子冲突的情景重现、角色扮演环节等增强他们的角色体验,强化其中正向的情感经验。其次,亲子沟通受到自尊水平、沟通模式和家庭规则影响,把该个案放置于亲子沟通成长小组中,为亲子系统提供了解家庭关系、亲子沟通、互动模式的机会,实现自觉、自助、互助。亲子系统发生变化影响到家庭生境中其他因素的改变,家庭生境的滋养功能增强,服务对象自愈功能得以保护、恢复。最后,“鼓励”S及其家庭参与社区及学校活动,通过家庭教育讲座、亲子活动等方式提升对家庭关系的认识,并获得其他家庭的经验和支持,通过社区氛围和文化环境逐步影响该家庭的观念和行为。

3. 评估与结案——群落生态评估理念应用

在服务后期,经服务对象和社会工作者合作,服务对象系统自愈功能恢复,向“平衡状态”发展。在情绪方面,S能做到接受情绪和合理表达,未再出现崩溃大哭情况,“我把心里话用图告诉妈妈”(S);在学习习惯方面,“开始写作业的时间量表”由第一周的36分钟减少到第八周的11分钟,老师反馈“S比以前积极了,到托管班虽然还像以前那样先玩耍,但能在规定时间内坐下写作业,现在遇到不会的也知道举手问我了”,S月考成绩也较前两个月平均提高10分;在亲子关系方面,“我爸妈还是爱我的”(S)、“我最近都控制自己不发脾气,想想她已经很懂事儿了,比比(人家的)孩子好很多,我也老让她爸鼓励她。而且真的,已经有了亲子时间,每周五晚上一起看电影、睡前15分钟私密沟通”(S妈妈);案主自我信心和感受增强,“好像同学也不烦我,也跟我玩。我觉得弟弟没有前面烦了,我不打他,他就不烦我(笑)”(S)。通过社会工作者评估(关键事件记录表显示S的自信表达和与妈妈互动在服务后期明显增多、亲子心理量表前后对比分别提升13分和19分等)、服务对象自评、家长及老师反馈、督导团队评估等,对服务目标针对性、服务过程系统性、工作者角色适当性综合考量。

此时服务对象自愈系统趋于稳定,内部系统基本达到“平衡”,失衡状态下的需求“被满足”,并“延伸了新需求”,即“想要弟弟也喜欢自己,爱弟弟”、“变成同学喜欢的人”、“学习成绩达到班级前10名”等。服务对象系统呈现正向发展的趋势,可通过现有的能力和经验满足“新需求”、“延伸需求”,并具有应对环境变化的“自信”。工作者与S及其家长回顾系统“恢复”和“发展”历程和经验,增强S的“自尊自信”,并讨论未来的可能处遇,增强满足其“潜在需求”的能力。服务对象具备了调适个体系统、满足需求并与生境中其他系统良性互动的能力。社会工作者系统的作用逐渐减弱,并以独立外在系统观察服务对象系统的变化,当其维持稳态运行时,社会工作者系统则退出。

五、 总结与讨论

(一) 社会工作干预随个体改变阶段而调整

根据模型建构及实务运用,在干预前期要对重点问题给予较多关注,干预失衡要素的直接生境系统。关键是帮助服务对象恢复个体系统内部平衡和自愈能力,引导其用自己的方式挑战生境系统中的错位要素,恢复内部要素在功能和生态过程中的联系。服务对象处于相对无能力的状态,社会工作者扮演改变促进者角色,通过专业知识和技巧如情感反映、开放式提问、导引式回应、澄清、解释、提供信息等帮助服务对象接纳自己并表达情绪和需求,促进其自愈系统功能的恢复。

在干预中后期,服务对象系统处于自愈功能恢复和目标实现的过程中,服务聚焦点由自愈系统平衡转变为与生境的互动调适。在协助服务对象改变表达方式、思维方式时,运用直接生境系统中的资源建立与其他资源的互动,特别是应对原始环境中的压力要素,从而恢复个体在环境结构中的良好适应。社会工作者更多是支持和培养服务对象自我改变能力,伴同服务对象对其生境系统如家庭系统的干预,调整给予服务对象压力的要素和结构,从其生境系统出发去调适外部影响因素,从而在个体内部要素调适的基础上动态地恢复生境系统的平衡。

(二) 社会工作群落生态模型的适用性与局限性并存

通过模型建构和案例研究,得出社会工作群落生态模型具有一定的有效性、专业性和操作性。首先,该模型是在生态系统理论的框架下搭建的分析方法和介入路径,并运用案例进行解释和讨论。其次,该模型可推及类似案例,特别是针对服务对象面临多重压力导致个体与环境失调的情况。通过激发个体能动性进而引发内力觉醒可促进服务对象系统的功能恢复,并结合其生境系统的潜在资源和压力机遇,更好地实现个体与环境双系统的平衡恢复与动态发展。最后,该模型是生态系统理论指导的实践模式,也是对生态系统理论的操作化阐述。该模型既重视个体能动性对生境平衡的作用,又强调生境系统与生态系统之间的互动影响。综合解释性和介入性的理论特质,既可用于对个体状态的分析与预测,又可采取群落生态服务思路和策略促进个体发展。该模型对人群特质没有明确的限定,只要是处于社会中的个体,无论年龄或特质,都会受到环境的多重影响,所以问题评估倾向为非病理性的案例都可进行尝试。

但同时,任何理论都有其研究背景和适用情境,这对于社会工作群落生态模型也不例外。首先,其对介入问题选择有局限性,如无法解决服务对象的病理性问题,因为它并没有独特的治疗技术,在介入过程中也需与其他理论整合运用。其次,该研究虽然采用了案例验证和解释,但对于具有普适性概念来讲,还需不断应用、检验和修正,才有可能成为理论模型来指导实践,丰富社会工作的研究维度和实务模型。正如古学斌指出:“在实务研究中,研究、行动、反思/评估互相联结,是一个循环的过程。”①因此,群落生态视角下的社会工作操作模型还需要在实践中不断被反思和优化。

(责任编辑:徐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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