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时期皖江流域人口的盈缩与土地的开发利用*
2018-0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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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巢湖学院 旅游管理学院,安徽 巢湖 238024)
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下,土地是人们的衣食之本。土地的使用状况对于传统农业经济为主的社会具有重要意义。土地资源的利用方法很多,包括轮耕、退养和开垦荒地等。受科学技术水平的限制,皖江流域在很长时间里,提高土地利用率的主要途径是扩大耕地面积,提高土地垦殖率。同时,在1250年至1850年期间,中国的人口从1亿骤增到4亿5千万,这时期人口的激增与当时粮食产量的提高、13世纪以来农业生产技术的提高、17世纪时美洲的一些高产作物品种的传入、全国范围内耕地面积的扩大有关[1]。本文主要从人口发展的历史及分布,皖江流域土地利用等方面进行分析,论述明清时期皖江流域人口的盈缩和土地开发利用之间的互动关系。
一、皖江流域明清时期的人口盈缩和土地开发情况
中原人南徙皖江流域,早在东汉末年即开始,明清出现大规模移民,尤其是在大规模战乱人口骤降之后,移民现象比较突出。元末明初,皖江流域经历了长时间战乱,尤其是朱元璋与陈友谅的争夺战,使田地荒芜,人口骤降。“地旷衍,湖荡居多,而村落少,巨室小,民无盖藏”[2],“淮甸沃壤尽为萧疏”[3]。明朝建立以后,朱元璋广开军屯,如洪武元年(1368),命诸将分军屯种于滁州、和州、庐州、凤阳地方,开立屯所。另外采取了比较有力的土地政策,如抑制兼并、赋税优惠、鼓励垦荒等。
(一)明朝皖江流域的招抚流亡和鼓励垦荒政策
承认对土地的所有权。据学者研究,明洪武年间庐州府接受移民为30万人,和州为1.5万人[4]。洪武元年诏谕天下:“州郡人民,因兵乱逃避他方,田产已归于有力之家,其耕垦成熟者,听为己业;若还乡复业者,有司于旁近荒田内如数给与耕种。其余荒田,亦许民垦辟为已业”[5]卷三四。洪武八年(1375)二月,将在京和在外的犯赃官吏人等“合发江北和州、无为住坐,彼处荒田甚多,每人拨与二十亩开垦,亦且得人纳粮当差”[6]。招抚流民为皖江流域荒地开垦提供了劳动力保障,也使皖江流域农民结构发生变化,客民及小农猛增,户口益繁,土地关系随之发生了较大变化,并置有田地庐墓,完粮纳税。
明初政治稳定以后,长江南岸的移民纷纷北渡,在皖江流域建立新的家园,移民来源分散多样。葛剑雄搜集了明清安庆移民的资料,宿松县具有很大的代表性(见表1)。
表1 安庆宿松县氏族的迁入时代和原籍[7]73
资料来源:民国十年《宿松县志》卷7《氏族表》。
由表1可见,明初是宿松县移民迁入的高峰期,迁自江西的移民最多,占78.4%,其中尤以江西饶州最多,占47.4%,占到近半。无怪乎清初宿松人朱书说:“吾安庆,古皖国也。……然元以后至今,皖人非古皖人也,强半徙自江西,其徙自他省会者错焉,土著才十一二耳。”[8]
明代初年的移民大潮也波及到了南陵、繁昌一带。和安庆、池州最大的不同是,移民家族全部来自徽州。池州府的石棣、青阳两县受到的明初移民冲击也应当比沿江地带小得多。客民大多属于无地移民,唯垦辟荒地为己业,自耕农陡增,人口宜繁。洪武二十六年(1393)池州人口为19万8 574人,扣除石棣、青阳两县人口,尚存10万人左右。屯守在池州的军人隶属于南昌左卫等6卫2所,至少应有1卫的兵员,合家属也是17 000人,总人口约为11.7万。设其移民人口占70%,则有8.2万人。加上南陵一带的徽州移民,合计移民人口约为8.5万。其中民籍移民约为6.8万,移民的主要来源为江西[7] 495。和州西15千米的麻湖,围35千米,永乐元年(1403)始议堰为田,景泰二年(1451)围田31 200亩,“军民相参耕种”[9]卷一。
明建国后,即根据屯田的地理位置险要不同和土地肥瘠不等,把卫所军队分作守城与屯种。明朝卫所遍布内地,也大都遵循三分戍守、七分屯种的原则,由政府授予土地,军人和其家属开垦种植,一道成为移民,加速卫所驻地及其附近土地的开垦进程,卫所的设置与分布完全可看作是由政府组织的农业移民的组成部分。皖江的滁州和和州一带,是明初移民迁入的重点区域。洪武元年(1368)即开设军屯。洪武八年二月,将在京和在外的犯赃官吏人等“合发江北和州、无为住坐,彼处荒田甚多,每人拨与二十亩开垦,亦且得人纳粮当差”,且不仅是拨与荒田,还资助牛、种、车、粮等生产物资,“其移徙者,明初尝徙苏、松、嘉、湖、杭民之无田者四千余户,往耕临濠,给牛、种、车、粮,以资遣之,三年不征其税”。[10]
减轻赋税,鼓励再生产。因战争对农村造成的巨大创伤,明朝洪武和永乐年间除鼓励垦荒和移民外,还加大对赋税的减免。凡军民屯田,无力自备耕牛农具的,由官资助,亩税十五;有力自备的,亩税十三[10]卷七七。所有开垦的荒田,三年之内均免除一切徭役和税收,三年以后方准升科[5]卷三○。洪武二十八年(1395)宣布自洪武二十七年以后,所有新垦田地,不论多寡,俱不起科,“若有司增科扰害者,罪之”[5]卷二四三。在对田税赋役进行免、减的同时,明政府又命各县设立预备仓四处,东、西、南、北各一处,以备荒年赈济[10]卷七九。这些与民休养的政策,对鼓励垦荒,安定民心,恢复皖江流域农村经济起了重要作用。
(二)清代“生齿日繁”与土地垦殖情况
明末清初的战争和太平天国运动,使得皖江人口再次减少,清政府采取移民垦殖、鼓励垦荒的措施,使皖江流域再现移民高潮。
1.清代的移民与鼓励垦殖政策
清初“定垦荒兴屯之令,凡州县卫无主荒地,分给流民及官兵屯种。如力不能垦,官给牛具、籽种,或量假屯资,次年纳半,三年全纳”[11]。顺治六年(1649),又招徕各处流亡农民,给以无主荒田,“开垦耕种,永准为业”,并规定对垦复的土地,六年以后才许升科开征,目的就是“务使逃民复业,田地垦辟渐多”,同时纳入官员的政绩考核范围,“各州县以招民劝耕之多寡为优劣,道府以责成催督之勤惰为殿最”,每岁终载入考成。之后,又具体规定了议叙之例[12]。康熙十二年(1673)“通计十年方行起科”[13],又放宽荒地开垦升科期限。雍正元年 (1723) 四月,“国家承平日久,生齿殷蕃,……唯开垦一事,于百姓最有裨益。……各省有可垦之处,听民相度地宜,自垦自报,地方官不得勒索,胥吏亦不得阻挠”[14],再次鼓励垦荒。乾隆因“内地各省,似此未耕之土,不成丘段者,亦颇有之,皆听其闲弃,殊为可惜”[15] 卷一五三,于是,特降谕旨:“凡边省、内地零星地土,可以开垦者,嗣后,悉听该地民夷垦种。”[15] 卷一五三把垦荒政策推广到畸零、山区、边沿省份。乾隆六年(1741)十月乙卯户部奏议:“调任安徽巡抚陈大受遵旨议,安徽省属零星地土,听民耕种,水田一亩以上、旱田二亩以上,仍照例起科,不及此数者,概免升科。至有开垦无主荒地,地方官确勘,应给印照执业。”[15] 卷一五三无为县内回民是清道光年间(1821—1850)由新疆、宁夏等地迁来定居的[16]。道光中期以后,人口增长速度大大地减低了,甚至处于相对停滞状态。但是,由于中国的社会危机加深,农村经济全面萎缩,人口问题却更加严重。皖江流域亦是如此。而在乾隆、嘉庆时期,尽管生产的发展愈来愈趋向停滞,但总还在缓慢前进,整个社会也在不断地消化这些过剩人口,这与后来的情况还是有所区别的。
2.太平天国运动前后的人口盈亏与土地垦殖
太平天国运动期间,皖江流域成为重要战场,十余年的战争使人口凋敝,田地荒芜。曾国藩在奏议里反映了当时战乱给皖江人民带来的灾难。同治二年(1863)曾国藩自安庆东下,“自池州以下,两岸难民,皆避居江心洲渚之上,……壮者被掳,老幼相携,草根掘尽,则食其所亲之肉。风雨悲啼,死亡枕藉。徽、池、宁国等属,黄茅白骨,或竟日不逢一人”[17]卷五。“惟安徽用兵十余年,通省沦陷,杀戮之重,焚掠之惨,殆难言喻,实为非常之奇祸,不同偶遇之偏灾。纵有城池克复一两年者,田地荒芜,耕种无人,徒有招徕之方,殊乏来归之户。……查安徽全省贼扰殆遍,创巨痛深。地方虽有已复之名,而田亩多系不耕之土,其尤甚者,或终日不过行人,百里不见炊烟。”[17]卷二十一安徽石埭县“石邑前经兵燹,田宅契据百无一存,而迄今未垦之地尚十之四”[18]157。1851年安庆府人口约为640万,1953年原安庆府人口为321.8万,仅为太平天国战前人口的50.3%[19]462。
除了战争造成人口锐减,同治元年的大瘟疫袭击池州一代,也造成人口的大量耗减。如石棣县(今属石台县),“同治元年闰八月,疾疫盛行,死亡枕藉,同治三年正月居民陆续回里,各户人口仅存十分之一二”[20]。
表2 太平天国运动前后皖江流域各地的人口变动(人口单位:万人)
注: 1851年人口据《嘉庆一统志》,此表根据曹树基《中国移民史(第六卷 清 民国时期)》数据整理[19]468。
太平天国运动后,荒田大量出现,“以皖南北荒田为最多,其地方亦以皖南为最盛,如宁国、广德一府一州,不下数百万亩”,时人谓“诚能查明归官,召佃经理,计可岁得谷数百万斛”[21]。清政府为了发展生产,采取了招抚流民和客民、招佃经营的措施。
招徕客民经营。安徽广德州兵燹后,土著不及十分之一,“田地荒芜,招徕客民开圣恳入籍,湖北人居其四,河南人居共三,江北人居其一,浙江入居其一。他省及土著共得其一。近十数年来,日新月盛”[18]170-171。皖南广德、建平等处,兵燹后人烟稀少,田野荒芜。“当道出示招徕,客民之开垦而来者四方响应。迄今二十余年,纳税征租,良田尽辟,客民与有功焉。”[18]172
优惠的政策使大量移民涌入皖江一带,“因是客籍农民迁入垦荒者,接踵而至”[22]7,皖江人口快速增长,人口结构发生改变。例如贵池:“移入之农民,约占全县百分之七十。其中以桐城、庐江二籍者为多,约占全移民百分之八十。其余如怀宁、湖北各县者,亦均有之。”宣城:“移入之外籍农民,估计约有百分之九十,其中以两湖籍占最多数,皖北次之。皖南其他各县,关于客籍农民之移入,虽无正式统计材料,然据考查所得,各县靡不因遭洪杨之变,而移入多数之客籍农民从事耕耘也。……故皖、赣两省自洪杨乱后,佃农所占之百分率有增无已。”[22]7
迫于人口压力和明清政府的鼓励政策,皖江一带荒地得到大幅开垦,耕地面积不断增加。整个安徽的耕地面积也是处于增长状态(见表3),皖江流域也不例外(见表4和表5)。
表3 清代各阶段安徽省耕地面积情况
注:根据《中国近代农业史资料》整理[18]60。
由表4可见,皖江流域各州县的万历田(包括有司系统和卫所系统)、地额及乾隆《江南通志》数,表5如实反映了清代中期各州县的辖区面积、耕地面积和垦殖率。把表4中的万历分县田地亩额(合计)、乾隆《江南通志》中的耕地面积与清代中期耕地面积进行对比,增加的为“↑”,反之为“↓”,不难看出,皖江流域的耕地面积除了旌德和宣城有稍微减少,太平上下有所波动外,其余各州县的耕地面积基本处于增长状态,有的涨幅惊人,如安庆怀宁从37.6万亩到88.1万亩,增长2.3倍,桐城从40.9万亩到130.3万亩,增长3.2倍,贵池从25.8万亩到77.3万亩,增长近3倍。这个数据与一些地方文献记载一致,如“和州,洪武二十四年田额为471 017亩,永乐十年则增为586 738亩,增长了24.6%”[9]卷一。
表4 万历及乾隆《江南通志》中记载的耕地面积(单位:税亩)
注:数据根据赵赟毕业论文《苏皖地区土地利用及其驱动力机制(1500—1937)》整理。
税亩:我国古代按土地面积向田主征税的赋税制度。《公羊传宣公十五年》:“税务亩者何?履田而税也。”
表5 清中期皖江流域各州县垦殖指数
数据来源:根据赵赟毕业论文《苏皖地区土地利用及其驱动力机制(1500—1937)》整理得出。
二、明清皖江流域的人口盈缩对土地利用的影响
(一)土地开发早,人口密度较大,人均耕地较少
皖江流域屯垦始于东汉,出于地理、自然和政治、军事等综合原因,始终是当时重点屯田地区,史书上记载了大量的军屯和民屯。如建安19年(214),孙权为表彰吕蒙的功劳,提拔他为庐江太守,“所得人马皆分与之,别赐寻阳屯田六百户”[23],率众就地屯田。屯田垦殖政策推动了皖江流域的水利建设,推动了皖江流域的开发和进步。通过表6和表7可见,明清皖江流域人口会有波动,总体呈现增长态势,尤其是乾隆嘉庆左右,人口猛增,人口密度很大。抛开田地计量单位误差因素和漏报瞒报因素及人口统计上的误差,皖江流域随着人口的增长,人均耕地占有数的确是呈逐步减少的状态,人均耕地在全国范围来看都属偏少的。郭松义以乾隆三十一年(1766)为例,统计得出中国各省的田土、人口和每人平均耕地数,其中甘肃最高,人均22.8亩,最低是贵州,人均0.7亩,安徽田土额(包括民田、屯田、学田等数在内)40 689 100亩,人口数2 335万5 141,人均1.7亩,全国倒数第二,仅次于贵州[24]。
表6 清嘉庆25年(1820)皖江流域人口和耕地
数据来源:梁方仲《中国历代户口、田地、田赋统计》,上海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第273—274页和第402页。
数据来源:梁方仲《中国历代户口、田地、田赋统计》,上海人民出版社,1980版,第203—204页、第273页、第340—341页和第402页。
注:明代以后,各地的亩法不同,中央与地方以及各地彼此之间的记录互异普遍存在,册报亩数与实际面积不符更是普遍存在的情况。由豪强欺隐和吏胥舞弊所造成的册籍种种失实的情况更为严重,这些情况另当别论。
(二)新型作物引进,山地得到开发
皖江流域土壤肥沃,交通便捷,气候适宜人类居住,是传统的农垦地带,移民乐于迁入。移民的迁入带来了大量劳动力,使农业生产很快得到恢复和发展,人口压力使得新型农作物种植得到推广,生产力大幅提升,皖江流域土地资源的利用与开发得到长足发展。
水稻在皖江流域种植历史悠久,随着北方人口的流入和人口压力,丘陵也得到开发,粟、菽、麦等旱作物逐步得到推广。至明清时期,玉米、番薯等一些高产作物得到推广。乾隆皇帝重视山头地角零星土地的开垦:“即使地属畸零,亦物产所资。……向闻边省山多田少之地,其山头地角,闲土尚多,或宜禾稼,或宜杂植。”[15]卷一二三乾隆以后,大批贫苦农民因受人口等压迫,徙向山区和沙地,这些不适宜种植稻麦等作物的山区、沙地,能够大量得到开发利用,使番薯、玉米等作物广泛传布,对于养活不断增长的人口,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随着人口不断增长,土地越发紧张,垦田日益广阔,圩田大量出现;随着山地作物的引进,山地也得到围垦。
(三)大量圩田出现,农业技术水平提升
明清时期皖江流域移民人口多,自然将原籍的生产技术带入迁入地,在应用中根据迁入地的自然条件进行改变,进而导致皖江流域土地利用方式的变化。沿长江北岸的沿江一代,江堤修筑,圩田兴起。
许多家谱、方志史料记载了移民者在皖江流域开拓初期的艰难历程,如荆塘村《缪氏宗谱》记载:“兄弟三人,区分长幼为上、中、南三分,同心协力,披荆斩棘,堤塘捍湖,凿渠引水,垦殖后生。”[25]
明清时期,处于鄱阳湖平原的江西(迁自南昌府和饶州府等地)和处于太湖平原的苏南(迁自杭、湖、温、台、苏、松等地)等地的移民迁入,这些地方的农民本就积累了丰富的治水经验。洪武年间,政府组织修筑了皖江流域发达的水利系统和圩田系统,显示了移民在水利建设上的贡献和能力。如芜湖无为江堤,是永乐二年以后修筑的。
规模较大的水利工程建设。在宿松、望江一带有不少湖泊,是古彭蠡泽消亡后的遗迹,由湖泊变为陆地再化为良田,需筑圩修堤,民国九年(1920)《潜山县志》记载了该县的几十处堤堰的开凿时代,都在明代初年。潜山县沿江一带的水利建设,皆得力于洪武末年政府的倡导和组织,并且也是明初召民垦荒的结果。
表8 明洪武年间潜山县建造的水利工程
以上水利工程主其事者皆为监生姚敏。其中唐家圩湖,“地最低佳。明初召佃垦荒,钱粮准自立运户纳府仓库,至今尚存”[26]23。民国十年(1921)《宿松县志》卷20《水利志》中有康公堤的记载:“康公堤在县南百里,介归林、泾江二庄,上接湖北黄梅,中绕江西九江地界,下抵本邑坝头、西港。”[27]这里的康公堤是沿湖所修的大堤,不是江堤,堤内应是圩田。乾隆《望江县志》卷二《地理》中记载:“西圩在邑东北六十里,圩周三十余里,岸三千九百七十余丈,基阔十丈,高二丈,包涵西湖、小陂、后湖,为田三万七千余亩。圩肇事不可知,相传李丞相筑,或曰三国吴时遣屯皖口,得谷数万斛,疑即此圩经始也。洪武间工部监生张文显、人才檀兴儿,会董畚锸,有水门三通蓄泄。”[28]330结合皖江移民迁入的时间和来源,包括水利技术的应用方法,我们大致可以推论出皖江一带发达的水利系统大都是在洪武年间江西等地的移民迁入之后,由政府组织修筑而成的。安徽与湖北相连处漫长的江堤,是永乐二年修筑的。这些巨大的水利工程和规模宏大的圩田,“显示了移民在水利建设上的贡献和能力”[7] 63。
(四)人口增长加剧了人民的生存竞争
移民大都聚族而居,形成大小不一的移民垦殖区[29]。随着人口增加,移民与原住民在生存方面的竞争突显出来。《申报》曾刊登了泾县原住民与移民的矛盾和冲突。“泾县为安徽宁国府属邑,东、西、南三乡,地面辽阔,惟北乡则幅员稍促”[18]170。泾县本来乡风淳朴,邻里之间少有争端,原住民众多,“人民聚族而居,村庄络绎。村之大者数万家,至数十万家,小者亦必数百家至数千家。风俗醇厚,有事则自理之,不得已而后鸣官,故有老死不入县门者”[18]170。但战乱后土著稀少,移民纷沓而至,“东北乡与宜城、宁国、南陵三县犬牙相错,宜、南、宁乱后土著稀少。同治初年,有创议令楚南北之人挈室来佃此土者,于是趾踵相接,蔽江而至”[18]171。移民越来越多,占地经营,数量远远超过原住民,“至则择其屋之完好者踞而宅之,田之腴美者播而获之。不数年,客郎十倍于主,因是有客民之号”[18]171。移民一多,成分复杂,为争取生存权利,在各类生活物资方面产生竞争,闹出不少争端,甚至是刑事案件,“客民既众,贤愚不一,掘人坟墓,伐人树木,拆人墙屋,抢人稼穑,无日不有,无处不有,习以为常,殊不为怪。其甚者携祸而刃伤事主,寻衅而掳及妇女,一火延及数十家,一斗毙及十余命,土著畏客过于豺虎。计年来遭客民鱼肉之惨而闹成奏案者,共见共闻,不一而足”[18]171。
(五)人口增长恶化了明清皖江流域的生态环境
明清时期,皖江流域人口总体处于增长状态,以农为本且少事商贾,耕作水平的限制,使得人口带来的生存压力只能通过扩大耕地面积来解决,这就给环境带来很大的压力。再加上流迁的民户在垦荒活动中,带有很大的盲目性和自发性,不知道人与自然的和谐才是可持续发展的基础,以致造成某些破坏性的后果。如滥垦滥伐,过度涸塘围湖和围垦河滩,造成水道不畅,江河湖面积日益缩小,自然灾害频繁。如圩田居其强半的无为州,从明嘉靖、万历时起,便逐步长成数洲,清初沙洲迅速增大,至康熙八年止,先后在江边筑了五道长堤以护州城。康熙六十年以后,“江之南岸,洲滩日长,以致江水北扫日甚。至雍正八年,所修筑之堤,旋被江水冲激崩裂”[30]。开垦过度造成水土流失。如徽州府“自棚民租种以来,凡峻嶒险峻之处,无不开垦,草皮去尽,则沙土不能停留,每一大雨,沙泥即随雨陡泻溪涧,渠塌渐次淤塞,农民蓄泄灌溉之法无所复施,以致频年歉收”[31]322,就是“草皮去尽”开垦过度造成的水土流失。开垦过度也会造成土地贫瘠。如安庆怀宁“清道光以前,总铺十里铺黄荻坂等处,宜早、晚二季,每刈早稻种晚稻,正大暑节土膏发育之时,农人争天时,一刻千金,率晨刈犁而夜种之……”“道光至宣统,凡早稻既刈,则种晚稻,岁再收;迟稻及糯稻岁一收”。土地都是处于不停歇耕种的状态,造成“近年地质大异,每种晚稻,所入犹不足偿耕耨之费,是以皆易早晚二季为中迟一季”[18]752。撇开气候灾荒等因素,土地过度开发是造成贫瘠的重要原因。
参考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