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性别意识对农村妇女借贷意愿的影响研究*

(福建农林大学 金山学院，福建 福州 350002)

进入21世纪以来，随着福建省经济社会发展步伐的加快，工业化和城市化的整体进程有了明显的提升，这两个方面最为集中地体现了社会转型所带来的社会变革，并且将对现代社会性别权力结构以及人们的性别观念、价值取向、行为方式产生深远的影响。作为社会转型期的一种普遍现象，尽管工业化和城镇化的发展为提高妇女的经济社会地位做了充分的准备，但同时也带来了不少问题与挑战。就观念层面而言，尽管越来越多的妇女具有独立自主的意识，但依然有许多妇女相信“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在企事业单位中，妇女遭受歧视的现象仍然广泛存在，且妇女更多的从事非正规就业，工作稳定性差，社会保障程度低下；在新一轮的城市结构升级调整中，妇女被边缘化的危险更大；在由劳动密集型企业向技术密集型和知识密集型企业转型的过程中，妇女面临着更多下岗的风险。

人类从事生产经营活动最基本的要素有土地、劳动力和资金，而这三个方面的要素对于农村妇女来说最为缺乏的就是资金，这也成为限制她们发展的重要因素之一。女性在受到更多信贷约束的同时，如果能够获得贷款，通常都倍加珍惜，借款的偿还也就更为及时，加之女性天然地害怕和规避风险的自然属性，使得女性相比男性有更好的信用。在这样的前提下，女性获得贷款后对贷款的使用更为谨慎和具有计划性，形成“低收入—贷款—投资—更多收入—更多投资—更多收入”的良性循环发展，从而实现收入的累积，资产的不断增值，创收项目活动规模扩展及其持续发展。因此为女性设计合理的储蓄、贷款和保险等金融产品对加强妇女作为生产者的角色和扩大可能的经济机会是至关重要的。

一、农村妇女借贷意愿相关研究综述

研究者普遍认为女性相比于男性而言，由于女性更为保守和规避风险的天性，因此在有借款的情况下[1]，比男性有更强烈的还款意愿和更好的信用[2]。与此同时，女性比男性受到更多的信贷约束，以至于在艰难地获得贷款后通常都加倍珍惜，使得出借方面临更小的坏账风险，是相对更为优质的客户。对农村女性放贷不仅具有减贫的作用[3]，还可以显著增强妇女的权利，对农村妇女的赋权主要集中于社会参与、经济地位、家庭决策、心理健康等方面[4]，但也有研究者发现获得贷款的妇女中有一些由于无法及时还贷而使其状况更为糟糕。国内在对妇女获得贷款方面的研究较少，且没有形成体系，也较少有学者对这个问题有持续性的关注，早期的研究主要从性别的角度对农村妇女在金融活动中的角色和地位进行，强调小额信贷应该坚持扶贫的原则，而不只是单纯的资本运转。随着实证研究的普遍应用，越来越多的学者已经不再局限于对农户借贷行为的统计性描述，而是开始采用多种计量统计模型，从实证的角度对农户借贷问题开展研究。学者们用实证分析了农户在借贷行为[5-8]、借贷需求意愿[9-11]、家庭资产对农户借贷行为[12]等方面的影响因素均得出了较好的结果，从不同角度对农户借贷行为进行了相应的考察，因此本研究在以往学者研究的基础上进一步深化，针对农村妇女这一特殊群体的借贷意愿影响因素进行相应的实证分析。

由上可见现有文献大多从金融供给的角度分析农村妇女在就业创业时受到的制约，但现实生活中由于农村妇女身处的社会和经济环境，导致其本身社会资本和经济资源的匮乏，即使有较为充裕的金融供给可以提供给农村妇女使用，她们中的很多人仍然缺乏资金运用的途径和对风险的承受能力，因此对农村妇女在金融需求方面的制约因素进行分析成为必要，而对农村妇女自身借贷意愿的研究是了解其金融需求的第一步，因此本研究在福建省多个县市收集了相关数据，对农村妇女借贷意愿进行实证分析，以期达到对农村妇女借贷行为的深入调查和研究，为金融机构和政府部门提供政策依据和参考。

二、社会性别意识对农村妇女借贷意愿影响的实证分析

(一)社会性别意识对农村妇女借贷意愿影响的研究假设

本研究认为以农村妇女为研究对象考察其借贷行为活动主要基于下列假设前提：首先，农村妇女参与借贷活动可以提高对农村妇女的赋权，对农村妇女心理的、社会的和经济的因素都有增强作用，进而提高她们的社会地位和经济地位[13]；其次农村妇女经济收入的提高可以产生更高效的家庭资源配置，实现家庭福利的最大化，有利于家庭整体营养优化，特别是家庭成员中儿童的健康和营养状况的改善[14-15]。

农村妇女借贷意愿源于家庭和自身发展的需要，因此影响农村妇女借贷意愿的因素一方面由于个体差异性的存在而有所不同，如社会性别意识、接受的技能培训、受教育程度、外出打工的经历等；另一方面农村妇女借贷意愿还受到来自家庭的影响，如收入比、丈夫的文化程度、丈夫的职业、14岁以下儿童的数量及承担家务劳动的情况等。为此本文提出以下具体的假设：社会性别意识、接受的技能培训、受教育程度、外出打工的经历与农村妇女借贷意愿呈正相关关系；年龄与农村妇女借贷意愿呈负相关关系。农村妇女年收入与家庭总收入之比、丈夫的文化程度、14岁以下儿童的数量与农村妇女借贷意愿呈正相关关系；丈夫的职业与农村妇女借贷意愿呈负相关关系；家务劳动与农村妇女借贷意愿呈负相关关系。

(二)社会性别意识对农村妇女借贷意愿影响的模型构建

本研究中使用的数据来源于对福建省邵武市、永安市、尤溪县、建宁县、泰宁县、屏南县、清流县等7个县市的调查数据。入户调查采用实地问卷调查的方式，调查问卷主要包括农村妇女个人基本特征、农村妇女家庭情况、农村妇女贷款意愿、申请决策、贷款需求满足程度等一共五个部分的内容，调查指标包括年龄、农村妇女年收入与家庭总收入之比、社会性别意识、是否参加技能培训、受教育的程度、外出打工经历、丈夫的文化程度、丈夫的职业、14岁以下子女数、家务劳动、农村妇女是否有贷款意愿、是否申请贷款、所申请的贷款是否获得满足等，通过分层随机抽样的方法选择调查样本，本次调查共发放问卷350份，实际收回有效问卷289份，有效问卷率达82.6%。

由于被解释变量借贷意愿(willingness)只取0和1两个值，因此被解释变量是离散型随机变量。在二元离散随机模型中，本文选择Binary Logistic模型对影响农村妇女借贷参与意愿的因素进行分析。该模型不同于一般的线性回归模型，在一些情况下，线性回归会受到限制，特别当因变量是一个分类变量而不是连续变量时，线性回归模型就不再适用，而Logistic回归模型可以很好地解决这一问题。Pi即有借贷意愿发生的概率；1-Pi为借贷意愿不发生的概率，即没有借贷意愿发生的概率，则对其两边取自然对数，得到一个线性函数：

α+β1x1+β2x2+……+βmxm

Logistic回归模型中具体的解释变量包括：社会性别意识四个维度的变量——男人应以事业为重，女人应以家庭为重(Gender1);干得好不如嫁得好(Gender2);借钱是男人的事，和女人无关(Gender3);男人比女人更容易借到钱(Gender4)。还有技能培训(Training)、受教育程度(Education)、外出打工的经历(Experience)、年龄(Age)、农村妇女个人年总收入与家庭年总收入之比(Ratios)、丈夫的文化程度(H-Education)、丈夫的职业(H-Career)、14岁以下子女数(Children)、家务劳动(Housework)。以上相关变量的定义及描述见表1。

表1　福建省农村妇女借贷意愿变量的定义与说明

三、社会性别意识对农村妇女借贷意愿关键影响因素识别结果分析

(一)模型估计结果

根据调查所获得的数据，运用Stata软件以农村妇女是否具有借贷意愿为被解释变量进行Logistical回归，回归的结果见表2。

从表2可以看出，模型估计后的结果普遍显著，不显著的变量只有Experience、Ratios和Children，其他均对农村妇女的借贷意愿具有显著的影响，其中具有显著正向影响的有Gender1、Gender2、Gender3、Gender4、Training、Education、H-Education；对农村妇女借贷意愿具有显著负向影响的有Age、H-Career和Housework。

表2　福建省农村妇女借贷意愿影响因素模型估计结果

(二)模型估计结果分析

1.对农村妇女是否具有借贷意愿有显著正向影响的因素分析

第一，社会性别意识中包括四个变量Gender1、Gender2、Gender3、Gender4，之所以把四个变量全部进入模型而不采用提取公因子的方式是为了从四个维度分别估计其对借贷意愿的影响程度，模型估计结果显示四个变量均对农村妇女借贷意愿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表明农村妇女具有越现代的社会性别意识具备相对更为独立和自信的个人品质，社会性别意识越现代的农村妇女不只满足于家庭总体收入水平的提高，而更注重个人发展的可能性，相对具有传统社会性别意识的农村妇女而言，她们更加具有开拓性和冒险精神，且愿意不断尝试新事物，有更强的风险承担能力，因此具有更为强烈的借贷意愿。

第二，技能培训对农村妇女是否具有借贷意愿有显著的正向影响表明具有一定技能的农村妇女更倾向于借贷。这是由于借贷在满足农村妇女外源资金需求的同时还意味着需要承担更多的风险，并且对借贷资金的管理和使用具有一定的要求，这都使得农村妇女不得不掌握更多的知识和技能。与此同时，参加过技能培训拥有一定技能的农村妇女可以通过使用技能获得更多的收入，借入一定数量的资金能使其掌握的技能更有用武之地。因此对于参加过技能培训并具备一定技能的农村妇女而言，借贷意愿显著增强。

第三，受教育程度对农村妇女是否具有借贷意愿有显著的正向影响表明受教育程度越高的农村妇女越具有借贷意愿。受教育程度越高意味着掌握了更多的相关文化知识，并且具有更为广泛的社会交往和人际资源，对外界事物具有更理性的分析和接受能力。对于农村妇女而言更高的受教育程度带来的积极作用还表现在其有能力负担自身的生活和发展，对于外界给予的不公平待遇更有话语权和拒绝的能力，从而更好地关注自身、子女和家庭的良性发展。

第四，丈夫的文化程度对农村妇女是否具有借贷意愿有显著的正向影响表明丈夫文化程度越高的农村妇女借贷意愿越强烈。丈夫的文化程度越高能够使其具有更为丰富的知识和更高的能力，在朝夕相处的过程中思想上能够对妻子起到潜移默化的作用，行动上也能够为妻子提供意见和建议，并和妻子共享其所拥有的资源和条件，对家庭和农村妇女自身发展具有一定的指导和带动作用，因而丈夫文化程度越高的农村妇女对家庭和自身发展有更高的要求和期待，从而增加资金的需求，产生更多的借贷意愿。

2.对农村妇女是否具有借贷意愿有显著负向影响的因素分析

第一，年龄对农村妇女是否具有借贷意愿有显著的负向影响表明年龄越大农村妇女的借贷意愿越弱。在中国农村普遍早婚的情况下，很多农村妇女到了四五十岁已经当了奶奶或外婆，很多的精力用来照顾第三代，经济活动的参与逐渐减少，更多的是在家庭内部操持家务，因而对资金的需求减少，借贷意愿越来越弱。

第二，丈夫的职业对农村妇女是否具有借贷意愿有显著的负向影响表明丈夫的职业选择显著制约了农村妇女的借贷意愿。如果丈夫的职业以种植业和养殖业为主所带来的收入不高，而随着丈夫职业的由种养业转变为外出打工或者工商业能带来更高的经济收入，丈夫更高的收入意味着自由资金充足无需向外借款，因此农村妇女的借贷意愿随之降低。

第三，家务劳动对农村妇女是否具有借贷意愿有显著的负向影响表明家务劳动越多的农村妇女越不具有借贷意愿。这是因为家务劳动对农村妇女而言是一种精力的消耗，时间对于每个人是等量的，花在家务劳动上的时间多了，能够用于生产活动的时间就少了。在中国的大部分农村家务劳动仍主要由女方承担，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农村妇女想要从家务劳动中解放出来实属难题，因此家务劳动越多的农村妇女越不具有借贷意愿。

四、社会性别意识对农村妇女借贷意愿影响实证分析的结论和政策建议

根据调查所获得的数据，运用Stata软件以农村妇女是否具有借贷意愿为被解释变量进行Logistical回归，得出结论如下：首先，对农村妇女借贷意愿的影响不显著的变量有Experience、Ratios和Children；其次Gender1、Gender2、Gender3、Gender4、Training、Education、H-Education对农村妇女借贷意愿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最后，Age、H-Career和Housework对农村妇女借贷意愿具有显著的负向影响。

在随机抽样调查中，农村女性和城镇女性在受教育程度上的差别较大(见第三期中国妇女社会地位调查的相关数据[16])。差异不仅限于受教育程度，人力资本的其他方面都存在不同程度的差距，这也是农村妇女更易遭受贫困的原因之一，因此要改变农村妇女收入低下、生活状况不理想的现状，通过提高农村妇女的人力资本存量，发挥农村妇女自身禀赋是解决问题的有效途径之一。

(一)树立社会性别意识，充分开发和利用农村妇女人力资源

通过前文的研究可知，农村妇女的借贷意愿强烈，社会性别意识对农村妇女的借贷意愿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但在现实生活中，农村妇女不论是在接受教育、就业机会、职业选择还是收入方面均难以获得与男性平等的机会，这与传统社会性别意识对农村女性的生活和工作角色的定义是分不开的。改变农村社会及妇女本身对传统社会性别意识的认识，首先要做的就是让农村女性接受更多的教育，包括学龄期女童的学校正规教育和职业培训，妇女教育程度的提高可以为全体家庭成员提供更好的营养、保健条件及文化氛围，特别是有利于未成年子女的成长，教育还能提高妇女的政治权利和社会地位，促进社会的文明和进步。

其次，加大男女平等基本国策的宣传力度，增强农村妇女的竞争意识。即便是在经济高度发展的21世纪，福建省的许多农村地区仍然存在着重男轻女的现象，天价聘礼、因婚致贫的现象愈演愈烈，原因就在于农村女性自身能力缺乏而产生的依赖思想及社会长期变迁中造成的陈规陋习。政府应当采取多种形式鼓励农村妇女转变落后思想，充分认识到当前农村经济发展不可避免的竞争，树立现代女性自立自强的精神，增强胆识和魄力，发挥农村妇女中能人的带头示范作用，积极参与市场竞争。

(二)为农村妇女就业创业提供支持和保障

农村妇女在传统社会性别意识下成为家务劳动和家庭教育的主力，而现代经济社会又促使农村妇女更多地参与经济活动以获取自由独立的安全感，因此她们面临着家庭生活和外出就业的双重矛盾，并相互制约着农村女性的个体发展，单靠个人的能力很难在两者之间获得很好的平衡，这就需要社会和政府给予农村妇女就业创业更多的支持和保障。建立更为完善的家庭支持政策，为女性和家庭提供有力的政策支持和更优质的公共服务，帮助女性进一步平衡工作与家庭之间的关系，为女性营造一个稳定、持续的就业支持与保障的大环境。

(三)提倡家务劳动共同分担，为农村妇女提供技术培训

当前农村家庭中的家务劳动大多数由家庭中的女性承担，由于家务劳动占用了大多数的时间以至于许多农村妇女没有可以自由掌握的时间用于个人的工作和自身的发展，同时还极易造成家庭的内部矛盾，因为家务劳动不产生直接的经济效益从而不被认为具有经济价值而不计入GDP，男性的收入成为家庭的主要收入来源，这使得农村中的女性成为没有收入的弱势一方，一旦出现家庭暴力或者变故，农村女性只能选择默默忍受或者一无所有。因此应当提倡家务劳动同样具有经济价值并值得尊重，相关研究也表明，男人做家务有利于夫妻关系和谐和家庭幸福，这也是研究农村妇女借贷行为的最终目的。

参考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