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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的月亮菜(外一篇)

2018-06-04姚茂椿

民族文学 2018年5期
关键词:木楼堂屋月亮

姚茂椿

遥望升高的月亮,家乡那片小小的夜空,今天应是特别的澄澈吧?又一个节日不能回乡。给老家打过电话,走在洒满月光的路上,几段甜蜜的回忆也随之走来。

校园后的老树,是否还有夜鸟的低低鸣唱?门前的小街,小孩们还会不会大声唱起“月亮光光,讨碗米汤”的童谣,继续玩山里的游戏?

还记得高中的中秋节,我偶然间发现,懂事早的同学有私下邀约,眼神怪怪的。他们整天很能沉得住气,放学后才有些神秘的表情。我起初不明白这天的晚自习,怎么会有请假的。看来我这个班长埋头读书,感觉迟钝。

“对晚上请假的,尽量说服啊。”班主任吴老师轻轻走到我面前,偏瘦的身躯像飘进来似的,低头说道。

我赶忙抬头,轻轻答道:“作业蛮多,没人请假。”

吴老师环视教室,确实坐满了人。我心中却在嘀咕,等会儿有没有同学请假,搞不清楚。

当校园坎下轻轻吟唱的平溪,慢慢卷起一片片游动的白色浪花,月亮已从山尖爬上空中。两三个同学向我请假,我说除了上厕所,谁也不能出校门。他们果然听话,只是一脸的不高兴。出了教室几分钟,他们就纷纷回到煤油灯下。这时有一些歌声,在远处的山脚躲躲闪闪地响起。有人放下书本,想在那些声音里寻找哪是熟悉的某人。

哦,山寨的青年已出家门,好像外班有人去偷月亮菜了。他们教室的煤油灯少了几盏,会不会显得多了昏暗。我们是重点班,大家向往高考后有一条比月光还亮堂的道路。或许有同学偶尔走神,却也如往常一样静悄悄的。

深山的侗寨这天热闹好玩。有的男孩女孩早就观察好心中喜欢的人,他(她)家菜地里无论是瓜是豆还是青菜都讨人喜爱,趁着月色,悄悄摘来,再上门讨骂,然后一起煮一起吃。热闹过后,再两个三个地对歌。

这是个温馨浪漫的民俗。时而朦胧时而明亮的月光下,有多少爱情会萌芽成长,成天劳累的山里生活也由此增添了趣味。

班主任吴老师家在县城,妻小不在身边,中秋节什么节都以校为家。这天他从食堂吃晚饭出来,穿过操场就进了十二三平米的宿舍,书桌上两个班一百多本的作业,像两座小山。如往常一样,他推开了窗户,月光从苦楝树枝叶的缝隙中洒下来,增加一些采光。他偶尔抬起头来,朝我们这边望望。在他关上窗户开电灯那会,我突然发现他中等的身材变得高大起,在他来教室看我们晚自习时,我这感觉更加明显。

吴老师教我们以来,每学期就进城一次,回一次家。城里人讲究中秋吃月饼,他家的中秋肯定是饭菜不香月饼不甜。有家长邀他家访,要用养肥的鸭给他过节,被他婉拒。山里年轻人的活动离他很远,煮得香味直冒的月亮菜,仿佛相距更远。但他知道,明月,菜香,在青春萌动的中学生心中,如清晨的小鸟一样已经醒来。

在这月亮关乎爱情关乎快乐和团聚的节日,我与大多同学没有偷月亮菜的体验,只在教室偶尔抬头,望着窗外“十五的月亮”。当时没有什么歌曲也不流行情歌,我们不知道“月亮代表我的心”、“明月千里寄相思”,沒关注过“弯弯的月亮”和“月亮之上”,也没有欣赏诗意的“荷塘月色”。吴老师那时一定也不知道这些,但他必然有更多的体会,在那些体会里,一定有着家中老小的大事小事,还有一些埋藏心底的情感。但每一个节日,他都像忘记了自己的家一样。

在明月不断升高变亮之际,也是山乡缺电关灯的时候。校园星星点点的煤油灯,散发着昏黄的灯光,也散发着刺鼻的气味。吴老师常常又在这时进入教室,有时讲解题目,有时静静地陪着我们。

下了晚自习,寄宿的同学挤进暗黑木楼的寝室,我们通宿生则沿着寨中的小路,踏着月色回家。

我家的屋檐较宽,过节在家看不到月亮。小街狭窄,楼房拥挤,月光也照不进窗户。好在我住的楼上装有几片亮瓦。我看见几小片浅浅的淡淡的白色,在头顶的亮瓦上无声地走过。

这晚我看了很久的书,心中翻腾着许多想法。仿佛,平溪岸边的歌声,也慢慢有了甜美的味道。

高考过后,我与几位同学升入高校。几年过去,我又被分回母校教书。当年的老师,大多成了我的同事。我望着他们熟悉而亲切的面庞,看着他们辛苦却神采不减的容颜,敬佩又增添了几分。但我诚惶诚恐,生怕教得不好,拖了母校的后腿。老师们了解我,校领导给我压担子,我这当年的学生会干部班干部,只好更加努力。

我读书时的黑色教室,经过白色石灰的粉刷崭新了很多,但室内拥挤依旧。操场也变宽变平了,但还是怕雨的泥巴地面。晚上的电灯多了不少,但停电的情况还时常出现。

我接手初二一个不太好管的班,当班主任,教两个班的语文。当过我班主任的吴老师、杨老师、田老师等几位也还在继续当着班主任。从课桌到讲台,从学生到老师,我在母校老师的面前,有些心虚。他们是月亮,我只是星星。即使他们在所有的场合,都对我姚老师姚老师地叫着。

高中毕业后,我们班同学接二连三考上省内外学校,一改多年山里中学“剃光头”的历史,吴老师成了有名的班主任。教学间隙,他回忆起我们的同学,在说到这个那个的升学和工作时,表露出来的神情,比侗乡年轻人吃到月亮菜还甜。

一天第三节课下课时,我听见到宿舍前非常热闹。原来是在我之前考上高校的一位学生来看老师。恰好,他的班主任也是吴老师。听说他读书时家庭困难,吴老师尽力地关心他。他理科成绩突出,有女同学喜欢找他问题目,害得吴老师时刻担忧,比有人去偷月亮菜还让他紧张。如今看到学生成家立业,老师们的高兴难以形容。吴老师激动得一连几个这这这,竟忘记招呼他们进屋坐了。

我心中羡慕,但觉得自己的学生,一样也会很有前途。

我不断向自己的老师学习,开动脑筋创新管理钻研教法。从太阳升起到月亮沉下,我常忙碌在充实的教学工作中。不管什么节日,我与吴老师他们一样在学校加班。月亮从缺,变圆。花台的花冒芽了、长大了、开花了。窗前苦楝树的树叶枯了掉了,又冒芽了绿了。有规律的教学生活,夜以继日。县里统一中考后,全县张榜,我们的学生上中专的进一中的不少,高考的情况也同样不错,大家的心头甜蜜蜜的。

暑假,吴老师等几位老师奉调进城,几位年龄稍长的老师提拔到周边的学校当领导。在那个中秋节前,我也随吴老师一起成了进城的老师。

搬家时,我一个装衣服的木箱,几纸盒书籍,脸盆开水瓶,非常简单。工作两年,除了书没添置什么东西。而在帮吴老师特别是拖家带口的几位老师搬家时,见他们工作多年连破旧的家具也没几件,我心头不禁泛起阵阵酸楚。

一群心中装着他人的人,由此奔向城乡四方。大家此后有些走动交流,却从不比生活的得失,个个都铆足了劲,默默进行教学竞赛。如果所在的学校、所在的班级或同事自己,有什么好的消息,大家都会一起高兴。

吴老师回了县城,小家近在咫尺,但他把学校还是当成自己的家。我在县城的小街散步,在比平溪宽阔数倍的舞水旁走走,从沒见过他的身影。只在学校的教学楼才会看到,他并不结实的腰渐渐佝偻,脸庞多了皱纹淡了红润,毛发渐稀的两鬓愈加斑白。

城里没有月亮菜,但也有着甜蜜的故事。当年小县城有文凭的年轻人不多,我在县城不久就进了机关,几年后又被调往遥远的省会。往后,当知道吴老师因业绩突出多次被上级表彰、也当了校领导时,我的心里也甜甜的。我教过的学生有的上大学读了博士,在城市的在农村的,取得的成绩也让我高兴。多年来我历经数个岗位,工作一直较忙,中秋节也只能是一次次地西望。

在都市的月夜,我听见有人吟诵:“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吴老师的子女通过高考,也离开了县城,他们或许不知道山里的月亮菜,但他们的生活应该与家乡的月亮菜一样甜蜜。

往事如风,吹走了一轮轮圆月。家乡青年如今很少偷月亮菜了。当年的老师有的已不在人世,如吴老师一样健在的大多也成了高龄老人。我想念他们时,有时会望着天上的圆月祝福他们,有时还记起当年春心荡漾的月亮菜。心中有些甜蜜和满足的感觉,会在周边静静地蔓延。

正 屋

色泽黝黑,木柱歪斜,在木楼的阵列里寒碜醒目,这显得有点老态龙钟的木楼,是我家的正屋。木门开合,其声柔润饱满,透出成熟的浑厚和底蕴。

就是这栋毫不起眼的木楼,却在我的心底熠熠生辉。是它,迎接了我的降生。楼内楼外的木板地上,留下我最初的足迹。喊一声妈,便能从摔倒的地方应声爬起。这是我来到这世界的第一个地方,也是我送走妈妈去往另一世界的最后的地方。刻入记忆的哭泣,让我断了每次归家的第一声和离家告别时的那一声深切的呼唤。妈——迸出心底的悠长的声音,从此留在了梦中和回忆里。腮边的几滴热泪,已成为母子情思的一个注脚。

在新晃扶罗那个狭小的寨街上,这用树木加工成柱、枋、板建起的木楼,有着北部侗乡建筑的普遍特色。十二根木柱分四个直列、三个横排,撑起木楼的骨架。楼高两层半,一楼六间,二楼因前枋外挑扩大了面积,顶上是屋脊。为挡风排雨,以屋脊为中线,呈人字形由高到低分前后两面铺满青瓦。因外观比较雄伟,这楼在当地行话里被称为跑马楼。这座屋是我们全家生活的主要场所。

正屋给人印象最深的,不是整栋木楼,而是堂屋。堂屋是一栋楼的脸面。一年四季,只要主人未出远门,堂屋门就大开着,亮亮堂堂,迎宾纳客。面迎大门的正中板壁前,是家中的神龛,供奉神灵祖宗。除了大门,堂屋里至少还有一个小门,多的达到四个。堂屋后面一般都是火铺,来客进屋多从神龛边的小门进到里间。

正屋属于我家的只有一半,另一半住着我同姓的一个叔辈家庭。我们两家共用一个堂屋。“文革”后期,堂屋贴满了领袖像和样板戏的宣传画,还有我在小学中学读书的奖状。很小时,我特别喜欢暴雨雪天,父母不用外出做事。我在外面屋檐下,与同伴对着滂沱大雨高声地喊:“落大雨,涨大水;快磨刀,杀老鼠。”一遍又一遍,把古老的童谣谱入单调的雨声。若是雪天,我与童伴们玩得湿衣漉漉、手脚红肿,还兴犹未尽。回家,把堂屋里的小门一推,妈——,一声喊叫,裹进一阵寒风,嘿嘿嘿嘿地笑,看爹妈在火铺边忙不迭地帮我收拾。我禁不住的内心涌起甜蜜,多么幸福。

正屋是一个家庭的最主要部分,是全家衣食住的主要场所。堂屋的两边各有一间房,是家庭年轻成员的住房。堂屋后的火铺相当于厨房餐厅和客厅,两边的房间由于冬暖夏凉,有的一间由老人居住,另一间单做储存室。生产力落后的年代,有的人家还设了碓磨坊。楼上的房间,一般作为客房,或给小孩读书写字。

正屋是大多家庭的主要财产。屋两侧地坪宽余的有钱人家,还会在两边对称地建立厢房作偏厦,形成品字组合格局。这些配套建筑功能多样,有厕所、猪圈羊圈,鸡笼鸭笼等。有的还隔出干净空间,专门存放老人的寿木棺材,以及以后楼房维修、未婚子女家具制作所需的木料。人口多的人家的高大厢房,也有的在楼上设置住房。

我家的正屋是有来历的。建造者为谁不得而知。爹妈从没给我们几兄妹讲过,好像屋主已早年外出。某年,无栖身住所的我家,靠借款买下了屋的一半。另一半,最初住着男方祖籍邵阳的一家人,在他们搬回原籍后,才卖给我一个同姓的家庭。屋是家的载体,也是家庭经济状况的一个外在体现。那些年收入低,我家除堂屋外的两间房,一间住着全家三口,另一间就是生活的火铺房。我家的小火铺是地下挖出的一个火塘,周边没铺木板,全家围坐着做饭和冬天烤火。起先,给猪煮潲也在这里。稍事操作,炊烟会浮出木楼,饭菜柴火的香味绕梁不绝,那些味道在安慰我们的嗅觉时,也时常勾起饥饿的感受。这里一天到晚烟火太重,家里很想做些改造。我父亲出差看见土灶后,回来也在火塘边做了一个,烟少多了,也节能好用。

一晃几年,我和两个妹妹一天天长大,家里才不得不筹划如何增加房间。爹妈先与妈妈的舅舅、我的舅公商量,经生产队同意,把厕所猪圈后移到稍高一点的舅公的自留地上,然后将屋后一小块平地略微扩大,正屋扩大的地方就出来了。筹备材料,级级申请得到几棵树的砍伐指标,所差甚远,便有数里外的山民,于收工后把自己舍不得用的木料趁黑送给我们。此后,这些叔叔伯伯与我父亲喝杯苕酒,还显得很不好意思。一连数日,父母请我堂弟的能干舅舅帮忙,用垒土的方法终于在正屋后建了一间房。其功能是正屋的一部分,但位置属于偏厦。虽如此,家却宽了。原来的火塘灶屋成了我的住处,土垒的屋又是新的灶屋,待屋顶铺上好几块亮瓦后,我逐渐成长的心灵也迎来了许多阳光。

在家里,我一直做着力所能及的家务活。妈妈在生产队的劳动量很大,虽然住在小街上,但耕作的田土较远;那个年代几乎没有农闲,不是“双抢”就是修渠开荒,任务重得出奇,即使是女的,也得不到多少照顾。我很早就学做饭,还学煮潲喂猪。寂静的傍晚,木楼不时传出可可的劈柴声和且且的切菜声。炊烟中、亮瓦下,我曾在做家务事时看书,煮糊了晚饭。

沧桑的正屋也有春风扑面、容光焕发的时候。改革开放,使人們有条件将板壁抹上一层层既有保护作用又清香发亮的桐油。过年的红对联,把屋柱打扮一新。喜庆的气氛,远远都可以感觉得到。恢复高考几年后,我离家外出读书,正屋木楼又为游子点亮了一盏心灯。春节回家,妈妈在屋里安排打粑朗粉,同学朋友到来都感到非常温馨。有的夜间,我们全家刚刚睡下,一阵闹年锣骤然从堂屋外响起,那是一些当地的同学前来闹年。我们一家连忙起来,妈妈满面笑容手脚麻利地切粑开甜酒。有时,同学们待吃的东西做好,却心头甜甜地停下锣鼓,高喊拜年喽利吧(即健康)喽,又哐哐当当敲打着要走。妈妈只得赶忙拉住他们的衣袋,一把把地塞糖和瓜子花生。在堂屋,妈妈望着他们争把锣鼓行头给我,邀我一起打着闹年锣走家串户。咚咚、呛——咚咚呛呛咚咚呛……

我分配回家乡中学当老师后,我家的正屋还成了我的临时住所。我家离中学几里路远,每天早出晚归,教的学生都很争气,日子过得充实开心。父亲退休后料理家务,大妹在乡供销社工作,妈妈的责任田自留地收成很好,小妹在上中学,一家的生活蒸蒸日上。但好日子没过多久,母亲生病,尤其是她病逝后,正屋就给我们的生活蒙上了一层痛苦的阴影。

本来就不大的堂屋,置放妈妈的棺木后,显得更加狭小。亲戚朋友帮忙的祭奠的,络绎不绝。妈妈生前勤劳贤惠,一直都是众口称赞。她的离去,许多人与我们家人一样悲痛。一百多米长的小街,因我家门上挂满的祭幛挽联、门口摆满的花圈,轻轻的哀乐声,几支队伍此起彼伏的锣鼓声、唢呐声,浓浓地笼罩着阴郁的气息。除了亲戚朋友同事,我的一些学生悄悄地来看望我,有的为我母亲送来了花圈,让我对他们的真情深深感动。大家悲悲戚戚把我母亲送上山后,我家的正屋,再也没有以前的热闹和欢乐,从此就像失去了灵魂。

不久我调进县城,离开了生活18年的正屋。我把对母亲的感情压在心底,一心工作,只在年节回家看望父亲和妹妹。几年后,我从县城调往省城,远离了亲人,也远离了牵挂的正屋。

从长沙到新晃,两天的路程,汽车火车的艰辛,阻不住我春节归乡的脚步。那里还有牵挂的亲人,还有记得我生命足迹的惶惶正屋。

这些年,曾经闭塞的边远山乡,许多家庭建起了新的正屋。红砖青瓦,玻璃窗户,新的正屋宽敞明亮。自来水、液化气,进入农家。有的已有好几个卧室,都置有电视机。堂屋停放着明亮晃眼的单车、摩托车。搞运输的人家,在家门外开辟了大大的水泥坪,停着崭新的客车、货车。开矿、办公司发了财的,还买来了时尚的小车。从此,来往穿梭的汽车摩托车,给侗家带来了新的现代气息,也带来了经济进步的新气象。

古老的正屋是祖屋,它是有灵魂的,是一个家族血脉的繁衍地。我的祖屋在一个叫鸭塘界的高山上,当年我祖父住在那里,春节期间我与父亲去看他,要爬几座大山经几十里的卵石花阶路,脚板红痛方才到达。我家宽大的祖屋,给了我无数的遐想。

外出的游子年节回家,是回归父母祖辈的身边,回到生于斯长于斯的正屋。归乡的路途疲惫交加,逝去的老人有时也会激起你的潸然泪下,但我们日益纷繁的潜意识中,祖屋和自己生活过的正屋,总在那里默默地召唤。

责任编辑 孙 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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