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草开学
2018-05-26韩佳童
韩佳童
七月,暑假来了,校园封了。我们在围墙外面。年少的梦生出小小的触手,在炎热的夏天蔓延伸展。
九月,开学了。嗬,满园的荒草。高得齐腰,密密地,铺开着。有人试探着走进去,一遭下来,也不知踢落多少草籽。那些上一个年级的故事,也许就埋在了草里。
青色的院墙,落漆的铁门,几间教室掩映在杂草中。怎么办呢?割草吧。于是,老师们从校长的办公室里走出来,说的第一件事就是除草。
教室里响起一阵欢呼声。大家都知道,只要割开了草,一时半会儿呀就上不了课了。
中午回家,一个个都吃得饱饱的,叫父母给准备好镰刀,在自己家里便试验起来。
等到了学校,你看看我的,我看看你的。不就是一把镰刀吗,有什么好看的呢?可不,偏要看。也难免有人忘了带,只好急急忙忙跑回去,或是央求附近的同学去多带一把。
来得早的同学也不闲着,散在校园里,或是在草里捉蚂蚱,或是捡槐豆,热闹得很。等到负责开门的同学来了,解下脖子上挂着的红绳钥匙,打开门,大家便自觉地将镰刀一把把倚到门后,然后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这时候,新书还没有下来。课桌上空空的,正好画画方格,下下棋子。太阳舒舒服服地从蓝色的旧窗子里落进来,晒得人十分受用。讲台上插着两枝小花,也不知是哪个女同学采来的,还有两支粉笔、一个板擦、半条戒尺、一块抹布。
老师走进来了,又要分组,又要选组长。于是,又是一番吵闹。沛喜要和有庆一组,有庆却念着孙晓。终于分好了组,一组组便按顺序走出来,在经过门口时,顺手抄起了自己的小镰刀。
每年分给我们班的总是最后面的那块草地。这地方在学校最后一排房子前面,和前面的教室隔着一道花墙,很僻静。这里平时少有人来,只有一位老校工还住在这儿。最后面的那一排房子,也大多堆了杂物。
大家说说笑笑,走到草地里,摆开阵势。割草实在是个力气活,镰刀要把稳,然后平贴着地面挥出去。只听喀嚓喀嚓,那草就仆了下去。草丛高高的,里面不定有什么东西。有一回割草,我割得快,越割越往里,只听前面“扑腾”一声,吓了一跳。我一抬头,嚯,一只黄兔子撒丫子从草丛里蹿了出来。
沛喜,截住它。我对着对面的沛喜喊。
沛喜頭还没来得及抬起来,那兔子便从花墙缝里逃出去,跑没了影。
还有一次,也是割草的时候,我们眼睁睁地看着一只大老鹰从天上落进学校后面的塘里,抓走了一只肥白鸭。而那赶鸭人,还躺在青石上呼呼大睡。
九月的下午温暖而漫长,我们就这样割一会儿,玩一会儿,看太阳一点点掉下去,看鸟儿飞出去又飞回来。
傍晚,放学了。大家把镰刀放在教室里,背起书包,有说有笑地往家走。路上是赶着羊的老头,下了工的壮年。羊群走过,留下一串羊粪蛋蛋,还冒着热气。
回到家,手都是绿的,洗也洗不下来,连吃饭的时候,都透着一股甜甜的草味。
第二天,仍是割草。教师节要近了,按照惯例乡里要组织汇演。于是,在割草的间隙,老师就开始组织大家唱歌,排节目。一群人坐在草地上,唱《小螺号》,唱《歌声与微笑》。
草丛里有蝴蝶,有粉蛾,从容地飞着。
每当我们唱歌时,老校工总会打开他那扇红色的破木门,搬一张板凳出来坐下,静静地听。他的头低垂,锃光瓦亮,像一只熟透了的葫芦在藤上挂着。听不了多久,他就睡着了。
每天一到中午,老校工就会点着他的土炉子,坐上水壶。我们知道,要放学了,干活也偷起懒来。果然,不多久,老师便过来招呼我们回家吃饭。
活干到三四天的时候,学校里的草就割得差不多的。在最后一天的中午,老师们总要自己掏腰包,请我们吃上一顿包子。
每次吃包子,总是校长带着几个男老师,到街上的贵顺包子铺,抬上几笼屉,直接摆在地上。大家排着队过去领,这顿饭,管饱,管够。
吃完了包子,割草的活也就该结束了。大家洗洗镰刀,擦擦头脸,精神抖擞地准备下午上课了。而那些杂草,则退缩到地底下,等待来年再轰轰烈烈地席卷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