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黔中盐道与丁宝桢的盐政改革

2018-05-25厐思纯

藏天下 2018年5期
关键词:贵州

文/厐思纯

◎丁宝桢

自古以来,食盐是百姓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必须品,是国家经济的支撑产业,历来被统治者所关注。春秋时期,管仲在齐国进行经济改革,其中就有“官山海”的政策,即国家将盐(海)铁(山)纳入管制垄断,使盐铁重新回到“工商食官”状态。这种政策的推行,不仅沉重地打击了齐国的私营盐铁业,而且大大地增加了国家的财政收入,从而使齐国一跃而为富国强兵、称霸一方的诸侯国。这种政策一直被历代封建统治者所沿袭,成为他们的既定国策。

黔中盐道和盐号

贵州地处西南,山重水复,关山阻隔,由于交通不便,与中原交往甚少。到了战国时期,形势发生变化,湘、鄂、川、黔交接一带已纳入到楚国的版图。公元前316年,秦惠文王派大将司马错挥军南下,取代秦国,将此地置为黔中郡。公元前221年,秦始皇一统天下,开始用兵“西南夷”。据《史记·西南夷传》所载:“秦时,命略通五尺道,诸此国颇置吏焉”。所谓“五尺道”,即“栈道广五尺”。以今天人看来,这不过是一条仅容单骑通过的一米六七狭窄的小道。可见当时交通之不发达。

贵州建省之前,分属四川、云南、湖广,盐业市场因行政区域自然形成三大区域:靠近四川的食川盐,靠近云南的食滇盐,靠近湖广的食淮盐。贵州不产盐,百姓食盐必须靠水陆路和古驿道供应,这样一来,本来价格不菲的食盐更加高得离谱,不是寻常人家所能消费。当是时,川盐入黔,从产地四川犍为、富顺起运,经乌江到达贵州仁怀,再经古驿道经遵义运抵黔中首府贵阳,然后分销到都匀府、思南府、石阡府、大定府(今大方县)、威宁州,以及安顺所辖的州、县;滇盐入黔,经云南产地黑井,由马帮驮运,沿着险峻的滇黔古驿道,行走于崎岖的山路,最终运抵贵州省普安州(今盘州市);因湖南、湖北是淮盐的传统市场,加之湘西与贵州接界,自然黔东地区成了淮盐的天下。淮盐的势力范围在贵州的思州府(今岑巩县)、镇远府、铜仁府、黎平府;粤盐进入贵州较晚。清雍正四年(公元1726年),鄂尔泰“改土归流”,新设苗疆古州(今榕江县)六厅。粤桂盐商人发现大有商机,于是由广东上溯珠江至广西柳州,再沿清水江达古州,迅速地占领了市场......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一些城镇地处盐道的关键地区,从而吸引了南来北往的商人。随着他们入驻经营,这里成了商业活跃之地。贵州省城贵阳的大街小巷,旧时就有不少盐号和盐铺,昔日六广门外有一条盐务街,每日运盐的马队络绎不绝,蔚为壮观。黔北首府遵义为川盐的集散地,著名的盐行街(今中华路)商贾云集,交易繁忙,形成一道风景线。思南地处川盐运销贵州的要冲,加之物产丰饶,成了商旅的康庄,舟车的孔道。

乌江码头附近有一条盐号聚集的街道,七十二家盐号对峙而立,互争雄长。如今尚存的“周和顺盐号”,其建筑之大气精美,足以想见昔日的繁华。黔东首府镇远,地处湘黔驿道,阳河畔。这里舟车辐辏,货物屯集,有“湘黔门户”、“水陆之会”之称。这里是淮盐入黔的集散地,从事盐业的外地客商作为进军贵州的桥头堡。漫步街市,不难发现那些沙湾市、辰州市、南京市、江西市的街名,是以客商籍贯命名的,住在这里的商贾,不少人经营食盐。

◎盐马古道

丁宝桢改革盐政提升川盐实力地位

然而盐政推行日久,其弊病日益显现。到了清代嘉庆、道光年间,盐政废坏,私盐泛滥,专商运销的制度日趋衰落,不仅给国家的税收带来了巨大损失,而且给日趋贫困的民众生活雪上加霜。由于不能忍受统治阶级的残酷剥削,咸丰、同治年间爆发了太平天国运动和捻军起义,二十年间烽烟四起,兵燹连天,各族人民以雷霆万钧之力、拉枯摧朽之势,给日薄西山、气息奄奄的清王朝以沉重打击。咸丰初年,太平军定都南京,长江运道受阻,淮盐在两湖的销岸废置,导致“两湖人民尽苦淡食”的悲惨局面。

针对这种情况,作为一时权宜之计,湖广总督张亮基向清廷奏准,以“川盐济楚”。待到太平天国处于颓势,长江的航道畅通,朝廷内外“禁川复淮”之议蜂起。同治七年(公元1868年),两江总督曾国藩为增加厘税收入,正式奏请恢复淮盐两湖市场。光绪三年(公元1877年),两江总督沈葆桢再次奏请恢复淮盐两湖市场。眼看两湖市场不保,川盐重返滇、黔已成定局。

光绪二年(公元1876年),贵州织金人丁宝桢出任四川总督。莅任之后,面对入不敷出的四川财政及不断恶化的社会治安,他感到十分的忧患。次年,为了解决眼前的困境,丁宝桢找到正在成都候职的后补道员唐炯(遵义人)商议对应之策。他语重心长地告诉唐炯:“四川财力只此,除京饷及本省开支,协济各省已虑不足,而沿江枭匪数十万,一旦事起,奈何?”

◎盐马古道上的盐仓长五间

唐炯向丁宝桢分析了时局的有利因素和不利面,认为西南的动乱已经平定,驻防的军队随之会裁汰,这样每年可以节省四川开支数十万,这是有利因素;不利面是盐务废坏,产区无定销,销路无定岸,私盐泛滥,盐枭横行,奸商垄断,官吏插手其间以饱私囊,给国家及省内的财政带来了巨大的损失。如果改革盐政,就可以起到一石数鸟之效。唐炯曰:“盐为国大计,数十年来官吏绅商因缘为奸。致利上不归国,下不归民,只归中饱。今若整理,可为国岁增巨款,私枭隐患可藉以消弭。但一办理,风起云涌,谤议随之。”

丁宝桢认为唐炯所言极是,于是全权令其放手改革盐政。然而唐炯虽然击中了时弊,但毕竟对盐业是个门外汉。他于是向丁宝桢推荐了自己的好友及同乡华联辉,表明要进行盐政改革,“将非其人不可。”丁宝桢听后便写信给华联辉,邀其前往成都晤谈。

华联辉十分景仰丁宝桢的人格魅力,立即赶往成都与其晤谈,毫不保留地将自己经营盐业的心得体会倾泻而出。他以唐代中期刘晏改革盐政的事迹为例,向丁宝桢阐述盐政改革的必要性。刘晏是著名的理财家,曾任吏部尚书和忠州刺史,他所管辖的范围远至长江上游以及岭南地区,亦是当时淮盐销售的覆盖区。为了使“国家获利,而天下无甚贵甚贱之忧”,他对盐政进行改革,其办法是:减轻成本,免除苛税,使运销畅通,并且在边远地区存储官盐,以防涨价,所以民间供应不缺而政府收获余利。初期盐利不过四十万缗,末年增加至十几倍。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其管辖区以外,盐价贵而国家获利少。华联辉对盐务的深切了解和过人的识见,给丁宝桢留下了深刻印象,使其发出了“果奇才也”的惊叹。丁宝桢欣喜之余,便将盐政“一以倚之”。

◎盐马古道上的石桥

◎盐马古道上的古民信局麻乡约民信局

为了不辜负丁宝桢的重托和好友唐炯的期许,华联辉“竭诚赞画,巨细躬亲”,“稽案牍,考成法延请官商之熟于盐务利弊者”,对盐政改革建言献策,反复咨询讨论,然后集思广益,历时五月之久,最终制定名曰《官运商销法》,其章程共十六条,其要旨如下:建立机构,组织官运引盐(食盐的专卖运销凭证)的采购、运输和批发业务。盐务总局设在泸州,总揽盐政,于盐井产地设厂局收购食盐,并复设仁怀、綦江、涪陵、叙永四大盐岸管理外销,一切购运分配大权,收归盐务总局,课厘金计入成本。同时增设裕济仓抑物价,建大盈库以调济各岸资金,派人驻各岸协调盐务,安驻兵勇以防横暴。

《官运商销法》实施后,丁宝桢首先革职查办了一批贪赃枉法、民愤极大的盐务官员,随后对那些“贿结官府、垄断盐利、侵欺偷漏、肆其横暴”的豪富盐商重拳出击,致使盐枭、奸商无法横行,官吏不得插手中饱,盐运为之畅销,偷税漏税、拦路抢劫等不法行为亦很少发生。不仅加强了川盐在西南的实力地位,而且缓解了四川财力不足的困境,还为国家每年增加库银数百万两。

岁月倏忽,往事已矣。环顾黔中,气象万千。四通八达、密如蛛网的立体交通,飞跃发展的社会经济,日新月异的城乡面貌,富裕美满的民众生活,与昔日“蛮天雨,鸟道蚕丛”、靠富裕省份“协济”的赤贫现象形成鲜明的对比。我们再将视线投向食盐,发现人们对昔日高昂的盐价已无多大兴趣,更不会为“苦于淡食”的困境发愁了!

◎乔啟明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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