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或者远方的:“一心之妙”
2018-05-19须一瓜
须一瓜,女,现居厦门。著有《淡绿色月亮》《提拉米苏》《蛇宫》《第五个喷嚏》《老闺蜜》《国王的血》等中短篇小说集,以及《太阳黑子》《白口罩》《别人》《双眼台风》等长篇小说。获华语传媒大奖、《人民文学》奖、《小说选刊》《小说月报》百花奖,及郁达夫文学奖、柔石文学奖等。多部作品进入中国小说学会年度排行榜。其《太陽黑子》改编为电影《烈日灼心》。
前几天看到一篇文章,讲述一个盲人医生,他的手在摁人身体时,能感觉到肌肉与肌肉之间,肌肉和骨骼之间的缝隙。说有的人缝隙很滑,有的人很枯涩。有的人按起来就像隔着口袋去戳袋里的番茄酱。他能体会到全身的骨骼及关节、筋膜,乃至筋膜和筋膜间组织间液的浓稠度。
很羡慕这双手体现的一心之妙。
我想小说写作者,也在追求“一心之妙”。 前几天在写《会有一条叫王新大的鱼》的创作谈。那是个短篇。很荣幸,紧接着《甜蜜点》的大中篇,又被贵刊选登。先后写着它们的创作谈,我不由得作了比较。
陆续有读者反馈,说《会有一条叫王新大的鱼》看不大懂。之前第一次听到,我有点困惑。现在,我想肯定没有一个人会跟我说,《甜蜜点》读不懂。《会有一条叫王新大的鱼》,基本上都是对话构成的,事情的原委,情节的推动,不同人物的感受、心境、意图都靠对话碎片完成,也许看得快一点,心粗一点,局部经验弱一些,可能确实会发蒙。但《甜蜜点》不是这样,它所有的劲道都用于建立一个符合逻辑的故事。它的表达直接,力图准确丰满、汁液充沛。血与爱,清晰立体,没有阅读障碍。在建立故事真实性的路上,其实付出了弱化小说意趣的代价。这就是我以前说过的警惕故事的重力加速度。我也很无奈,也许,我还没有平衡好鱼和熊掌之间的“一心之妙”。在这个意义上,我的感受是,《会有一条叫王新大的鱼》比《甜蜜点》更具有创作的自由。我无须抵抗故事重力本身导致的应接,它更纯粹。但是,我承认,《甜蜜点》是个好看的故事,它寄托了我的故事理想。我在架构它们的时候,严谨选材,严格施工,尽力开拓捕捉自己的“一心之妙”。挑战之后的满足,也像完成了一个不容易搭建的积木城堡。
文各有命。我想,这两种东西我都会随缘继续写,我尊重它们的各自天性。我寄望,不管它们将面临船长,还是面临水手,我都希望它们能够邂逅阅读本身的“一心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