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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业升级对我国服务业劳动市场结构的影响

2018-05-14郑爱兵

关键词:低端高技能劳动力

[摘要]基于2003-2015年期间的省际面板数据,本文考查了产业升级对服务业内部高技能劳动和低技能劳动的就业及工资升水影响。结果表明:随着产业升级,高技能劳动主要表现为总需求扩张,导致就业及工资升水增加;低技能劳动主要表现为总供给扩张,导致就业增加、工资升水下降。分地区的子样本估计说明了经济发展层次的影响:在我国西部,产业升级主要提高了低技能服务部门的就业,并缩小了两者的工资差距;在我国东部,产业升级提高了所有技能的服务部门就业,但是扩大了两者的工资差距。

[关 键 词]产业升级 服务业 高技能劳动 低技能劳动

[作者简介]郑爱兵(1974-),男,湖北监利人,上海财经大学国际工商管理学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世界經济。

[中图分类号]F062.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7672(2018)02-0098-09

一、 引言

经济发展规律表明,服务业具有两大功能:一是在工业化早期及中期,低端生活服务业持续扩张,吸纳其他产业转出的劳动力,起到就业蓄水池的作用;二是在工业化后期及后工业化时期,工业及服务业间的分工进一步加深,高端服务业开始繁盛,并成为支撑就业扩张及经济增长的主导力量。服务业的这两种功能在我国经济发展的实践中均有所体现:2003年,我国第一产业的就业比例为49.1%,至2015年,已下降为28.3%;其中,第三产业吸收了13.1%,尤其在2010-2015年期间,第一产业就业百分比中下降的6.5个百分点,几乎完全被第三产业吸收。因此,我国服务业吸纳了第一产业转出的大部分劳动力。

此外,随着我国广泛地参与国际分工及采纳现代信息技术,制造业内部的设计、研发、会计、商务服务等非制造环节逐渐分离出来,形成高技能服务业。2003-2015年期间,我国信息传输及软件服务业、租赁和商务服务业、科学研究及技术服务业的就业人数分别增长了1.99倍、1.58倍、0.85倍,传统服务业的同期增长相对较低,例如批发和零售、运输及仓储业分别仅增长了0.4倍和0.35倍。

2003-2015年期间,我国服务业就业人数不仅大幅扩张,而且与制造业相比,高技能服务业存在显著的工资升水。按照Bárány &Siegel的划分标准,将我国的第三产业划分为低技能服务业和高技能服务业,可以发现,无论高技能、还是低技能服务业的工资水平,同期均高于第二产业(如图1)。

总体来看,以所有产业的平均工资为基准,高技能服务业的工资升水(HWP)约在0.25-0.35之间,并且其相对就业(HE)与工资升水表现出相同的趋势。低技能服务业的工资升水(LWP)约在0-0.15之间,2003-2007年期间,工资升水上升,同时相对就业(LE)下降;自2007年之后,二者均未发生明显变化,仅在2013年,工资升水出现上升,相对就业仍保持稳定。

基于上述事实,本文提出一个关于产业升级对服务业就业影响的假说:产业升级,促进了劳动力向第三产业转移;对高技能服务业的就业而言,产业升级主要是提高了高技能劳动的相对需求,导致其就业扩大及工资上涨;对低技能服务业就业而言,产业升级逼迫其他产业转出劳动,增加低技能劳动的相对供给,导致其就业扩大,同时工资下跌。若此假设成立,对我国制定产业政策、就业政策、防止不同技能劳动的收入差距过大,将具有一定的指导意义。

二、 相关文献

制造业和服务业之间紧密联动,并导致服务业的就业水平及结构发生变化。Moretti发现美国制造业每增加1个就业岗位,就能引致服务业增加1.59个岗位,其中,高端制造对服务业就业刺激更大,乘数达2.5。袁志刚和高虹运用2003-2012年期间282个地级市的宏观面板数据,发现服务业就业相对于制造业就业的总体弹性在0.367-0.476之间;在根据城市化程度细分为三类地区后,发现仅在城市化程度较高的地区,生产性和生活性服务业的就业弹性较显著,分别达到0.842、0.706。张川川利用1990-2005年期间的人口普查微观数据,估计了制造业细分部门的就业对服务业细分部门的就业的影响,发现中高端制造的刺激效果最大,低端制造反而对低端服务存在挤出效应。李逸飞等进一步发现了制造业就业和服务业就业存在双向的相互增强作用。

然而,上述文献针对制造业和服务业之间联动的统计关系,并未直接揭示其背后的经济逻辑。为了剖析这一机制,须首先理解制造业及服务业就业结构的变动趋势及决定因素,这主要体现在“劳动力市场极化”的相关文献之中。所谓极化,即按照劳动技能,或者行业技术复杂度划分,随着产业演进,高技能劳动者(或高技术行业)、低技能劳动者(或低技术行业)的就业及收入份额不断増加,相应地,中等技能劳动(或中等技术行业)的就业及收入份额下降。

国外学者发现,德国在上世纪80年代,美国在90年代分别出现了劳动力市场极化现象。为了解释高技能劳动的相对就业上升现象,Acemoglu提出了“内生化的技能偏向型技术进步”理论:教育规模的扩大增加了高技能劳动的供给,厂商为了充分利用这种相对丰裕的要素,进行技能互补型创新,而新技术的利用扩大了对高技能劳动的相对需求,造成高技能劳动的就业及工资同时上升。Berman等认为即使在发展中国家,通过贸易引致的技术外溢、大规模地发展当地高等教育,技能偏向型的模仿及创新仍会普遍发生。

为了解释低技能劳动的相对就业上升现象,David & Dorn提出了一个“船小好调头”的实证模型:产业升级使得部分从事简单制造的低技能劳动力被迅速替代,然而,这部分劳动能很快地转入低端服务业;此外,低技能服务业的劳动由于依赖人类的灵巧而很难被技术进步所取代,“鲍莫尔效应”使得此类劳动的工资出现增长。Bárány & Siegel构建了一个包含高技能以及低技能服务业、制造业的三部门模型,制造业外生的技术进步率最快,由于部门产品具有互补性(即替代弹性小于1),导致劳动力流向服务业,服务业的相对工资随之上涨。

近期,很多实证研究亦表明我国已出现就业极化现象。吕世斌和张世伟利用1998-2009年期间的制造业面板数据,发现了以技术作为分类维度的制造业就业极化;江永红等利用2001-2012年期间的省际面板数据,发现了以劳动力技能作为分类维度的制造业就业极化。

相比上述实证文献,本文将研究以下差异内容:第一,运用方程组,同时估计产业升级对不同技能类型服务业的就业及工资影响。按照劳动力市场供需框架,均衡工资及就业应该是同时决定的。若缺失工资方程,单独研究就业,要么会遗漏工资这个主要解释变量,要么陷入变量内生性的问题当中。第二,高端服务业的就业驱动机制,与低端服务业的就业驱动机制存在本质差异。具体而言:高端制造和高端服务具有较强的互补性,制造业升级提高了对高端服务的需求,导致高技能劳动的工资及就业同时上涨;低端制造业不断被淘汰,低技能劳动被迫转入服务业,增加了低端服务供给,导致低技能劳动工资出现下降。

三、 计量设定及变量描述

鉴于就业与工资的内生性,设定如下計量方程组(以高技能服务业为例):

上式中,i表示省份;t表示年份。被解释变量he、hwp分别表示以地区的一二产业总就业为基准的高技能服务业相对就业、以地区的一二产业平均工资为基准的高技能服务业工资升水;Iup、SV分别表示产业结构水平及变化速度,为本文的关键解释变量,二者的构造如下:

其中,第一个公式是关于产业结构当前状态的一种序数定义,来自徐德云的文章:三次产业的高度分别定义为1、2、3,然后按照产值份额加总;第二个公式为三维欧式空间的绝对值范数,测度了相邻年份的结构变化。鉴于范数定义的非唯一性、产业结构高度的序数性质,本文并不关注这些系数的数量幅度,而是仅关心这些系数的符号及统计显著性。此外,就业及工资方程采用了统一的控制变量集X={lngdp,lntfpch,Ur,trade,fdi,K},依次为地区产值的自然对数、地区的全要素生产率、地区城镇人口占比、贸易比重、外资比重、投资产出比,分别用以控制区域经济发展水平、技术水平、城市化程度、对外开放程度、资本深化程度。另外,每一方程的末尾三项分别为个体效应、时间效应、残差项。

原始数据来源于国家统计局网站、各地区统计年鉴;样本为2003-2015年31个省、直辖市及自治区的面板数据。变量的统计特征如下:

三、 实证结果及解释

(一) 基本结果及解释

鉴于就业与工资方程二者扰动项的相关性,本文采用包含个体固定效应、时间固定效应的SUR回归(Seemingly Unrelated Regression),结果如表3所示:前(后)两列表示低(高)技能服务业的相对就业及工资升水的回归结果。

表3说明:(1)随着产业结构水平的提高,高技能与低技能服务业的相对就业均会增加,高(低)技能服务业的工资升水上升(下降);(2)结构变迁的速度越快,低技能工资升水越低,就业量越高;然而,这种结构变化速率对高技能服务业就业及工资升水并无明显影响。这一回归结果证实了本文引言中所提出的假说,其背后的经济机制如图2所示:

随着产业结构的升级,与高端制造相匹配的高技能服务的相对需求迅速扩张;与此同时,高技能劳动供给的增加需要长时期的人力资本投资。因此,高技能服务的相对供给滞后于相对需求扩张,进而表现为正向的总需求冲击:相对就业与工资升水同时上升(如图2的左图所示)。对低技能服务业而言,产业升级更多地表现为一种总供给冲击:相对就业上升,工资升水下降(如图2的右图所示)。这是因为,由于简单服务劳动几乎是匀质的(homogeneous)、并且往往是无组织的分散化供给,因此,被制造业升级所甩出的低端劳动,为了实现就业,往往进行压价竞争,进而呈现就业扩张、工资下降的结果。

张川川的论文印证了上述结论:随着低端制造业就业的下降,交通运输和仓储业、住宿和餐饮业、居民服务和其他服务业,文体和娱乐业这些低端服务业的就业人数将上升;与此同时,随着中高端制造业的就业扩张,金融、租赁和商务服务、信息传输及软件业等高端服务业的就业将会扩张。

(二) 稳健性检验

袁志刚和高虹的研究表明:城镇化水平越高、城市规模越大,制造业就业的扩张越会促进当地服务业的就业。由于我国东、中、西部存在明显的经济发展梯度,于是,在不同区域内,产业结构升级对当地服务业的就业影响也不尽相同。为此,把全部样本分割为东北地区、东部地区、中部地区、西部地区,分别估计并进行比较,一方面检验基本结论的稳健性,另一方面探讨经济发展梯度对服务业就业结构的影响。

分地区的就业方程估计结果(表4)表明:在东部地区,产业升级显著地促进了高技能、低技能服务业的相对就业;在东北地区、中部地区,产业升级显著地促进了高技能服务业的就业,对低技能服务业的就业并无明显影响;在西部地区,产业结构升级显著地促进了低技能服务业的就业,对高技能服务业就业并无明显影响。

分地区的工资方程估计结果(表5)几乎是对就业估计结果的回应:在东部地区,产业升级使得高技能服务的工资升水提高、低技能服务业的工资升水下降;在中部地区,产业升级使得高技能服务业的工资升水上升,然而对低技能服务业的工资升水并无明显影响;在西部地区,产业升级使得低技能服务业的工资升水上升,然而对高技能服务业的工资升水并无明显影响;至于东北地区,情况比较特殊,产业升级对两种工资升水均无明显影响,这可能由于东北是工业老区,高技能劳动拥有一个较大的存量并富于工资弹性,抵消了产业升级导致的高技能工资上涨效果。

总的来看,产业升级驱动着高技能、低技能劳动从包括制造业在内的其他产业向服务业转移,使得服务业的就业比重上升,但是存在明显的阶段性特征:在初始阶段(以西部为例),基于当地相对丰裕的资源或简单劳动,低端制造繁盛,此时,低技能服务业的就业将扩张且工资会提高;在中间阶段,高端制造业开始发展,高技能服务业的就业扩张且工资提高;在工业化后期或者后工业化时期,高端制造业繁盛,低端制造业没落,高技能劳动的就业及工资均上升,与此同时,低技能服务的就业虽然上升,但是以降低工资为代价。纵观整个工业化进程,尽管从就业上讲,每一个劳动者都不胜繁忙,但是服务业内部的工资结构变化却描绘了单纯市场机制所带来的悲观景象:高技能服务与低技能服务的工资差距先是缩小,而后却迅速扩大。

最后,子样本估计表明:在西部地区,产业升级的速度越快,服务业的劳动力越会被吸入制造业;东部地区正好相反,其他产业的劳动力被吸入服务业。此外,在中西部地区,快速的产业升级还促进了服务业的工资升水。如果把中西部、东部看作经济发展的先后阶段,可见快速的产业升级不仅将劳动力推向技术进步率最高的产业门类,而且使得各种技能的劳动收入获得增长。

四、 结论及政策建议

本文利用2003-2015年省际面板数据,运用SUR方法估计了产业升级对服务业劳动力市场的结构性影响。总体来看,产业升级促进了我国高技能、低技能两个服务部门的就业扩张,但是对于工资升水(相对于其他产业的平均工资)却有截然不同的方向:促进(抑制)了高(低)技能服务的工资升水。分解为东、中、西、东北四个地区的子样本估计表明:在工业化初期,低端制造的发展促进了低技能服务业的繁荣,缩小了两种技能的工资差距;然而,随着产业升级深化,两种技能的工资缺口转而扩大。

鉴于上述结论,本文的政策建议如下:

第一,政府应积极推进产业转型升级,无需担心快速的产业升级会导致大量失业,这符合党的十八大以来历次中央经济工作会议都强调的“稳中求进工作总基调”。产业升级优化了劳动力在不同产业间的配置,总体上稳定了就业:工业化初期,将服务业的劳动力驱赶至效率较高的制造业;工业化中后期,制造业进一步升级,劳动力再次被驱回服务业,其中,高端制造从原先的制造业中分离出来,低端服务起到劳动力蓄水池的作用。而且,在整个工业化过程中,高低技能服务业的相对工资会持续增长。

第二,在工业化初期,技能工资结构是收敛的,经济发展政策应强调效率;在工业化后期,技能工资结构是发散的,经济发展政策应效率与公平并重,尤其应运用收入再分配政策,遏制过大的劳动收入差距。

(责任编辑:余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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