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台南人一样生活的一天

陈诗

嗨！展信快乐！

我在台南生活有一段日子了，虽然还总是要在热情的台南人讲出一大串我听不懂的闽南语时，不好意思地请他们翻译成普通话，但这没耽误我被可爱善良的人们照顾了很多；虽然还是没能学会驾驭南台湾最具代表性的交通工具——机车，但这也从未阻挡住我探索这座城市的步伐。就这样，我积攒了好多专属于台南的回忆，它们在这个和煦的春日里，跟着藏不住的阳光一起跑了出来，翻看照片的时候，总觉得要是有个旅伴就好了，我也终于决定把那句一直藏在心里的话拿出来——“嘿～我想带你在台南享受一天美好的生活呀！”

完美的一天当然要从美味的早餐开始。台式早餐的代表是蛋饼和奶茶，但在这座素有“台湾的美食博物馆”之称的城市，早餐吃蛋饼实在是有点俗气，相比之下，每一个被牛肉汤唤醒的清晨，才是台南最具仪式感的存在。因为台湾的屠宰场大多聚集在台南一带，每天凌晨宰杀好的牛，新鲜的牛肉会在几小时之内就被端上餐桌，也只有在近水楼台的台南才能实现。

台南有数不清的牛肉汤店，每一家的汤头各有特色，即便不特地做攻略，在路边随便钻进一家小店，味道都不会差。因为在争分夺秒中留住的“新鲜”二字，是牛肉汤美味的保证。点一碗牛肉汤，手法熟练的老板会将切好的牛肉摆在碗中，再迅速浇上一大勺滚烫的汤头，新鲜的牛肉就这样瞬间被烫至八分熟，鲜甜的汁水被锁进肉里面，直到咀嚼的时候才被再次释放，和米饭的香气一起，在舌尖演奏一曲台南晨之美的乐章。最后一口汤进肚，隔壁桌的伯伯刚好读完了桌上的报纸，准备起身离开；忙碌了一早上的老板也终于有空坐下来，和熟客搭几句话；而我们也带着满满的元气，开始了府城街巷的探访。

第一站是神农街。这条街所在的“五条港”区域，曾是清朝初年台湾对外的主要门户，处于港区正中央的神农街，则是当时最热闹的街道。由于老屋产权等复杂的问题，让这条街仍然保留了当年的样貌，并成为目前台南市保存最完善的老街，年轻人和艺术创作者的入驻，活化了整条神农街，让这里变成了充满艺文气息的重要地标。神农街的店铺大多在中午之后才开门，傍晚灯笼亮起的那一刻，是大批人潮开始涌入的标志，因此很多人喜欢用“越夜越美丽”来形容这条街，但我却想带你看看它还没起床时的样子。

放眼望去，各户很默契地以植物作为装点，让不宽也不长的神农街富有生机。日光之下更容易看清每一张老房子的脸，每一户房子的颜色、铁护栏的花纹、门窗的形状都不一样，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元素，成为每一个屋主个性的延伸，一家一家地看下来，仿佛走进了时空隧道。再低头看一眼脚下的石板路，石头上那些现今没有任何意义的标记，却是历史最有力的证明。还住在老房子里的阿嬷阿公们，喜欢在这个时候坐在门口晒太阳，大声用闽南语聊着天，就好像很久以前，这条街还是他们的地盘时那样。看到零星的年轻人经过，除了热情地招手点头，有时还会顺带着夸一句“水喔”（台语“好看、漂亮”的意思）。

走出这条昔日港口繁华街区的时空隧道，我们很快又钻进充满日式气息的“321巷艺术聚落”。作为原日军步兵第二联队的官舍群，这条巷子中的每一栋建筑都是典型的前庭后院小木屋，在吸引了各种艺文团队进驻之后，每一间小木屋又有了新的功能，有的变成博物馆，有的变成展览空间，但我最想和你一起造访的，是一间“什么都不是”的木屋，它叫“万屋砌室”。

这栋已经有80多年历史的老房子，从屋内的地板、木桌、沙发、电扇、墙上的老地图，到室外庭院的一草一木，都保留住了老屋最原始简单的模样，而这里的存在，就是为了让每一个踏进来的人，努力去感受它本身的美好。我总想起窝在旧沙发上发呆的那个午后，世界安静得只剩下耳畔的风铃声；也时常想象着和老友坐在窗边聊日常，理直气壮地虚度时光。

“什么都不是”也代表着所有未知的可能，所以万屋砌室也会不定期地发生意外惊喜——戏剧节、摆摊小夜市、摄影展、插画师现场作画……我曾经赶上过一次摄影展，所有的作品都来自一位台南的邮差，他在每天送信的路程中记录下台南的温暖瞬间。当我赤着脚站在万屋砌室的木地板上，看着这些瞬间的集结，就像是自己也和这座美好的城市产生了连接，尽管我并不知道那些照片的拍摄地究竟在台南的哪些角落，却还是深深地被感动着。说到这里我又不禁開始好奇，如果有一天我们一起造访万屋砌室，属于你我的那份惊喜会是什么呢？

离开万屋砌室，差不多到午餐时分了。另一种只有在台南才吃得到的美味——虾仁饭即将登场。在台南吃虾仁饭，矮仔成是不二之选，这家再过四年就可以称得上是百年老店的小店，对选料和烹制方法上从不含糊：虾仁饭好吃的关键，在于当天现捞、新鲜现剥的虾仁，矮仔成使用邻近兴达港与安平港等海域新鲜的火烧虾，虾仁虽然不大，但每一只都是经过人工剥壳、去肠泥才进行烹饪；剥下的虾头与虾壳作为饲料专程送到鸭子饲养场，这些鸭子生出来的蛋又成为虾仁饭上的点睛之笔。

一碗小小的虾仁饭，米饭和虾仁也必须分开炒制，虾仁需要和葱段一起快炒爆香，而米饭则需要和传统调配的酱汁一起拌炒，当饭炒好铺上虾仁时，还要再放置一会儿，待米饭把酱汁吸取足够之后，才端上客人的餐桌。吃虾仁饭，享受的不仅仅是这份独有的美味，更是在实际感受着台南人对美食的认真，看着店员们忙碌的身影，我想，如果说存在一种“台式匠人精神”的话，台南人当之无愧。

台南以悠久的历史、保留完好的当地文化著称，但它又不只有这些。来到这一天的下半场，是时候去探索一下B面的台南了。太平洋让花莲、台东成为台湾海边城市的代名词，让台南的海边成为了一个不那么为人所熟知的“秘密基地”，而实际上，从台南市中心出发，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就可以抵达海边。和波涛汹涌的东部海岸比，台南的海温柔得多；和常常阴雨连绵的北台湾相比，太阳从不吝啬于将它的光芒投射在台湾南部的大地上。所以，我想带你去寻找的B面台南，其实是那个看得到完美落日的观夕平台。当我们在海边晒太阳吹风，再静静地等待太阳落下，那是多少语言都无法形容的美好。

夕阳西下之后，正是台南街道上各种祭典即将开始的时间。有一次打车和司机闲聊，他用抱怨的语气和我说：“在我们台南，当出租车司机是最辛苦的，因为几乎每天都会有因为祭典而封路的情况，因此要时时刻刻绷紧神经，关注路况信息。”

但在我看来，这是台南最有活力的时刻。当我们散步于舒服的晚风中，或许不知不觉就加入到了祭典队伍中，看着这些男女老少卯足劲儿，鞭炮一停就往还没散尽的烟雾中走去，那股子信仰的力量，比在寺庙拜拜还来得真实又直接。

最后，就让夜市一天的美好画下完美的句点。在台南，永远不用担心选择恐惧症发生在选夜市这件事上，因为大东、武圣和花园三大夜市各有自己的“排班”，美食摊位们也都跟着这个排班打游击。只要牢记一句可爱的咒语——“大大武花大武花”，在出发前往夜市之前默念一遍，再对照当天是星期几，就能在周一到周日的任何一个夜晚，体验到台南最大的夜市和最美味的集结。

发现了吗？我们这理想的一天，没有任何收费景点的参与，有一种说法是“美好的东西都是免费的”，虽然我并不完全同意，但我依然愿意相信很多美好的东西来自生活本身，也愿意和你一起去发现它们。即便我知道，如果把这份想带你在一天里享受台南美好生活的计划拿给台南人看，他们八成会笑着说：“这么快节奏的周密计划，才不是我们台南人的日常！”

是啊，台南人的日常理应是慢慢地浪费时间，以一天只做一件事都不嫌少的姿态，感受着这座城市的舒适与自在，认真享受南国的每一寸阳光。可惜你我都没有足够的好运气，当一个真正的台南人，我也只能以这种形式，带你在最短的时间里搜集最多的美好，当你离开台南，它们会成为足以让回忆闪光的纪念。

那么，我就在臺南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