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文化资本在普职两类学生的不同分布及其意义

摘 要：家庭文化资本对受教育者的教育预期与学习成就影响深远。通过问卷调查发现，职业高中学生家庭早期输送的文化资本远不如普通高中学生家庭。这种先天的差异造成了一种文化再生产和复制现象：中职学生由于具体化、客观化、体制化家庭文化资本的缺失使得他们学习上明显落后于家庭文化资本较好的学生家庭，职业教育成为了他们的“自然”与“必然”之选。对于处于弱势地位的中职学生和他们的家庭来说，改变和增加他们的家庭文化资本要比一般资本的增加和改革更为困难，需要来自政府和学校的更多的关注。

关键词：家庭文化资本；不同分布；普遍高中学生；职业高中学生

作者简介：孙小会，女，教师，主要研究方向为教育原理

中图分类号：G718 文献标识码：A 中图分类号：1674-7747（2018）09-0073-07

一、问题的提出

教育结果或者教育目的的实现，不仅与学校教育状况有关，还与受教育者的生活环境密切相关，不同的家庭背景会使孩子在竞争场域中处于不同的位置。文化资本是布尔迪厄思想的重要核心，是指世代相传的文化背景、知识、性情倾向与技能，此外，个体的语言能力、行为习惯，以及对书籍、音乐和美术作品的品味亦属之，特定的情况下，文化资本可转换成经济资本。[1]家庭文化资本是文化资本的下位概念，它是由家庭文化资源转化而来的，具有具体化、客观化、体制化三种基本形态。有学者认为，家庭文化资本是指家庭成员通过相互交流和实践所积累起来的，占有特定的社会资源（如学历、文化商品以及实践中所表现的文化知识、文化技能、文化修养等），并具有相对较稳定的态势，表现于家庭和社会实践活动中，对学生的成长起至关重要的指引、促进、抑制或阻碍作用。[2]职业教育作为我国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担负着培养数以亿计高素质劳动者的重要任务，是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基础。然而目前全国中等职业学校中农村户籍学生占到在校生总数的82%，中西部地区的学生占在校生总数的70%，父亲、母亲为农民、工人的学生人数占调查总人数的80%。[3]职业教育明显成了“平民教育”的代名词。这种职业教育对象社会阶层的提升复制性以及职业教育 “血统”性现象对教育公平提升、教育对象学校选择以及中等职业教育的学生家庭背景改变等问题值得我们深思。是什么原因造成中职学生的父母集中在农民和工人阶层？普通高中与职业高中学生家庭文化资本的差异在不同的维度上有着怎样的分布？这些差异以怎样的机制影响学生的教育期望与学业成就？如何改进这一现状？

本文将沿着以上问题思路，通过对普通高中与职业高中两类学生占有家庭文化资本的调查分析和考察，验证和揭示家庭背景与学生教育期望及学业成就的相关性，以此阐明家庭文化资本对中职教育的影响。

二、研究说明

（一）研究设计和变量说明

本文以家庭文化资本作为分析工具，以普职两类学校、家庭文化资本和学生（包括全体有效样本和其中父母为低学历者）作为主要测量变量，通过卡方检验和两组样本的对比来验证两类学校学生家庭文化资本的差异和主要的影响机制。

普职两类学校选取了浙江省G市的省级重点高级中学L学校和省级重点职业高级中学Q学校。家庭文化资本以具体化、客观化和体制化三种形态进行测量：具体化文化资本和体制化文化资本主要以无形的资源为主，具体包括家庭的文化氛围、家庭的教育地位，其中：家庭的文化氛围以家庭的语言习惯、阅读习惯、父母对子女的指导和沟通进行测量；家庭的教育地位以父母的教育文凭和对子女的教育期待進行测量。客观化文化资本主要以有形的文化资源为主，具体包括家庭的学习资源和文化活动的参与情况。家庭的学习资源以家中的藏书量来测量，文化活动的参与情况以学生是否参与博物馆、图书馆、剧院、美术院、电影院和旅游点的情况进行测量。而观察与测量的对象以被调查的两所学校的高一学生作为研究对象。

（二）数据调查与分析方法

本研究采取班级整群抽样法，向两所学校各发放调查问卷150份，共计发放300份问卷，最终回收问卷289份，有效问卷278份，回收率为96.3%，有效率为92.7%，其中：L学校有效问卷140份，Q学校有效问卷138份；在有效的278份样本中父母同为低学历者（学历水平为高中及其以下）的有效问卷为204份。对回收的数据运用SPSS 19.0统计软件进行处理，采用方法为皮尔逊卡方检验。皮尔逊卡方检验适合于非参数的统计检验，可以用于检验双项分类列联表数据，两个分类特征（即两个因素变量）之间是彼此相关还是相互独立的问题，即独立性检验。

三、研究结果与分析

（一）地区和父母职业分层下教育机会的差异

1.地区分层下教育机会差异 。笔者将学生的家庭所在地分为三类，即城市、乡镇和农村。很明显，两所学校的学生城乡分布差异很大。近年来，由于我国城乡发展差距的加大使得家庭所在地为城市的子女在义务教育资源竞争中占据优势地位，接受的教育质量远远高于农村，所以在选择高中教育时往往青睐于能够通向高等教育的普通高中；而家庭所在地为农村的子女往往由于学业上的失败而无奈选择职业教育。

2.父母职业分层下教育机会的差异。对于父母的职业，问卷参考了《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分类大典》，将职业分为8个类别，分别是：①国家机关、党群组织、企业、事业单位负责人；②专业技术人员；③办事人员和有关人员；④商业、服务业人员；⑤农、林、牧、水利生产人员；⑥生产、运输、设备操作人员及相关人员；⑦军人；⑧其他（不便分类的其他从业人员）。[4]通过数据分析，两所学校学生父母职业分布如图1。

在我国，由于社会结构的不断分化，父母的职业地位对子女的教育影响越来越突出。父母的职业地位越高，越有利于其子女接受到更多的学校教育，就会为其积累越高的人力资本和社会资本。从图1的走势可以看出，父母职业为国家机关、党群组织、企业、事业单位负责人以及专业技术人员等高层次权利家庭的子女在接受普通高中的教育机会中占绝对优势地位，而父母职业为农、林、牧、水利生产人员以及生产、运输、设备操作人员及相关人员的低层次权利家庭子女在教育竞争中处于明显的劣势地位。所以，家庭背景不同的学生进入到普职两类学校的比例也是明显不同的，社会中上层子女进入到普通高中的机会要比低阶层的子女高得多。

（二）普职两类学生家庭文化资本的差异分析

根据布尔迪厄对文化资本的定义，笔者将家庭文化资本分为：家庭具体化文化资本、家庭客观化文化资本、家庭体制化文化资本三个方面。通过SPSS 19.0，将两所学校、家庭文化资本和学生（包括全体有效样本和其中父母为低学历者）作为变量进行卡方检验，假设两所学校存在显著性差异，当P值小于0.05，即假设成立，两者之间存在着显著性差异；当p值大于0.05时，即假设不成立，两者之间无显著性差异。检验结果及分析如表1。

1.具体化文化资本的差异：一种传承和积累上的不同。在布尔迪厄的分析视野中，具体化文化资本是最重要、最核心的，是客观化和体制化文化资本的基础。具体化文化资本的主要效用是给个体带来的超常价值，它能为拥有文化资本的个人“提供物质利益和符号利益方面的庇护：任何特定的文化能力（如在文盲世界中能够识定的能力）都会依靠它在文化资本的分布中所处的位置，获得一种超常的价值，并给它的拥有者带来可见的利益”。[5]这种文化资本是转化个人有机组成的外来财富，是转换成个人习性的外来财富。表1所示为两所被测学校学生家庭文化资本的差异分析检验结果。

从检验结果得知，在全部的有效样本中，家庭语言习惯的三个维度中的使用普通話、家庭阅读习惯的三个维度以及父母对孩子的指导与沟通中的三个维度中，p值都小于给定的0.05，所以假设成立，两所学校存在着显著性差异。在家庭语言习惯三个维度中，使用礼貌用语与使用新词汇两所学校的差异却并不明显（p>0.05）；在父母为低学历的样本中，只有家庭语言习惯中的使用普通话、家庭阅读习惯中学生阅读习惯和阅读方式以及父母对子女的指导和沟通中父母与孩子的沟通四个方面差异明显（P<0.05），其它均不显著。

在具体化文化资本的传承和积累过程中，优势阶层子女能把从家庭经济束缚里省出的时间长度用于延长他们的具体化文化资本时间当中。表1的检验结果已证明了普职两类学校学生在先天得到的家庭具体化文化资本和后天的积累中都表现出了明显的差异，普通高中学生在传承和积累优质的文化资本方面比职业高中学生更占优势，这种优势在某一段时间会长期存在。

2.客观化文化资本的差异：文化产品消费下的不同。家庭客观化文化资本是以文化商品的形式（图片、书籍、词典、工具、机器等）存在，在物质和媒体中被客观化的文化资本在物质方面是可以传递的。

表2所示为两所被测学校学生家庭学习资源的差异分析检验结果。由于浙江省处于东部沿海地区，经济相对比较发达，所以问卷在文化耐用品一项列举了照相机、学习机、电脑、智能手机、摄像机、钢琴和其他7种文化耐用品。从表2可以得知，在全部有效样本和父母为低学历的样本中，家庭文化资源均表现出极其显著的差异（p<0.01）。家庭文化资源的差异实际上是家庭经济地位及父母教育意识对教育的间接影响。社会经济地位较高以及父母的教育意识较强的家庭能为子女提供良好的学习条件，营造舒适的学习环境。家庭具体化文化资本需要投入的时间较长，在较短的时间内难以形成，但是客观化文化资本中的物质性可以通过父母的购买来获得，所以父母要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尽可能为子女在客观化文化资本的积累上提供条件，为子女的学习提供资源上的保障。

表3所示为两所被测学校学生家庭文化参与情况调查分析结果。布尔迪厄认为，参与高雅文化活动是具有文化资本的重要特征，对看戏、听音乐会，尤其是光临博物馆人数的统计足以说明，“对于我们前辈所积累和遗留下来的文化财富的继承权，实际只属于那些掌握着获得财富方式的人们”。[6]对于文化活动的参与状况，问卷中列举了博物馆、图书馆、剧院、美术院、电影院、旅游点六个地方，学生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选择（可多选）。如表3所示，Q学校参与文化活动的情况落后于L学校，特别是在博物馆、剧院、美术院的参与人数上，L学校参与的人数是Q学校的2-4倍，两所学校学生在文化活动的参与情况上差异明显。

3.体制化文化资本的差异：一种学术资格和文化能力的不同。家庭体制化文化资本是指将家长的知识与技能以考试的形式予以认可，并通过授予证书、文凭等方式将其制度化的资本形式。体制化文化资本的积累只有通过家庭经济层面的投入才能实现，投入的资金越多、时间越早，所获得的利润就越大，即学术资格能够在文化资本和经济资本之间转换。因此，体制化文化资本超越了具体化文化资本的生物局限，它使家庭文化资本的拥有合法化了，使得学术资格拥有者之间的比较甚至相互代替成为了可能。表4所示为两所被测学校学生体制文化资本的差异分析检验结果。

从表4可以看出，父母受教育程度在两所学校的分布具有显著性差异（p=0.000）。L学校学生父母学历为本专科文凭所占比例分别是Q学校的5.69倍和6.83倍；而Q学校学生父母教育停留在初中及以下水平的最多，分别占47.1%和58.2%。在父母对子女的教育文凭期待上两所学校也差异明显，其中父母对子女教育期待学历为硕士以上水平的L学校父母所占的比例是Q学校的3.49倍。从父母同为低学历的检验结果来看，普通高中学生父母对子女的教育期待明显高于职业高中，两者之间的差异显著。父母对子女的教育期待在对子女的受教育过程中一直起着促进作用，父母的教育期待越高，越希望子女能够接受更多的教育，从而增加子女的教育资本。检验结果说明：父母的教育期待越高，其子女在接受具有地位意义的教育类型中就越占优势。

四、研究的结论与启示

通过研究发现，普通高中和职业高中的学生在家庭文化资本上存在显著的差异，家庭文化资本的弱势使大部分来自农民和工人家庭的子女被普通高中教育所淘汰，从而选择职业教育。由于普通高中学生和职业高中学生在家庭文化资本的差距，使得职业高中学生家庭早期输送的文化资本远不如普通高中学生家庭，也就说，在接受高中教育之前，两所学校的学生已经具有不同的文化资本。

差异的背后是一种文化再生产和复制现象，中职学生家庭文化资本的缺失使得他们在学习上明显落后于家庭文化资本较好的学生家庭，选择职业教育成为了他们的无奈之举。家庭文化资本具有存在与影响的持久性，而且一旦形成就具有了一般资本所不能比拟的自我增殖能力，对于处于弱势地位的中职学生和他们的家庭来说，改变和增加他们的家庭文化资本要比一般资本的增加和改革更为困难，需要来自政府、学校和社会更多的关注与支持。

首先，政府应更多地关注职业学校学生家长的继续教育。由于中职学生家长受知识水平的限制，在家庭具体化和体制化文化资本的发挥中，他们很难为子女营造一个良好的学习氛围。因此，政府要为成人（尤其是农民和工人）提供更多的平台，充分发挥教育的反贫困功能，在增进就业、增加收入的基础上，进一步加强对他们的继续教育，这就需要政府在对成人加强普通教育的同时，更要侧重职业技术教育，使他们在职业技术教育中能取得一技之长，提高他们的家庭生活水平，尤其是农民和工人的具体化文化资本，帮助他们逐渐摆脱由于文化水平低而形成的文化资本传承的恶性循环，为其子女的发展创造条件。同时，政府应加大对中职学校的教育投资。中职学生及其家长所处的生存场域比较恶劣，不良的惯习容易积淀，这使他们的家庭文化资本难以得到合适的发展机遇。如果他们所接受的学校教育的质量没有得到一定的保障，主流文化对于贫困文化的关怀就容易失去阵地，改造就更加困难。这就需要政府不仅在制度上为职业教育的发展提供保障，更需要在师资和教学设备的配备上给予职业学校更多的倾斜，因为处在文化资本弱势地位的职业学校学生，在得到和普通教育同等待遇的同时，更需要的是一种教育补偿。

其次，职业学校应积极参与对学生家庭文化资本的改造。中职学生家庭文化资本作为弱势文化的一种，与其大环境有密切关系。张瑞堂认为，贫困文化的根源是贫困人口和贫困环境的汇集，是生活在其中的人或群体的社会心理反应，是他们认为理所当然的信念、理想、习惯、伦理、道德，等等。[7]因此，中職学校要主动承担起帮助中职学生改造弱势家庭文化资本的重任，以适应时代的要求，真正体现出对中职学生的关怀。这需要中职学校从两方面进行努力：一方面，要放大中职学生家庭文化资本中的积极因素，寻找与主流文化的契合点，使学生能感受到心灵的关怀和情感上的抚慰，提高中职学生的学习兴趣；另一方面，学校要给予中职学生家庭文化资本更多的话语权，通过建立家校沟通机制来提高他们的表达能力和行为能力，提升学生的自信心，尽量在学校层面斩断弱势家庭文化资本的传播链，为职业教育学生构建优势的文化资本奠定基础。

最后，应该在全社会营造有利于技术人才向上流动的价值观和氛围。我国发展职业教育的重要障碍在于被扭曲了的价值观和人才观，它偏离了国家倡导的以人为本的价值观和人才观。要使这种偏向得到纠正，不是单单靠职业教育自身能够完全解决，需要全社会共同努力营造一种尊重技术人才、崇尚动手能力的氛围。用人单位在招聘时也要给予职业学校毕业生合理的薪酬和待遇认同制度，抛弃“职业教育与低层次工作相对应” 的错误观念，要客观地看待职业学校学生，为职业学校学生提供更多的机会，使他们的人生价值得以真正实现。

参考文献：

[1] Pierre Bourdieu. The Forms of Capital .In J.G. Richardson ed. Handbook of Theory and Research for the Sociology of education[M].New York：Greenwood press.

[2] 孙银莲.论家庭文化资本对学生成长的影响[J].湖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报，2006（4）：44-46.

[3] 纪宝成.职业教育生活中离不开，心眼里瞧不上[EB/OL] .（2013-04-15）.http：//www.nbd.com.cn/articles/2013-04-15/732570.html.

[4] 国家职业分类大典和职业资格工作委员会.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分类大典（2005增补本）[M].北京：中国劳动社会保障出版社，2015.

[5] 薛晓源，曹荣湘.全球化与文化资本[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5.

[6] 厉以贤.西方教育社会学文选[M]，台北：台湾五南图书出版社，1992.

[7] 张瑞堂.论贫困文化环境中弱势群体转化[J].学术论坛，2003（1）：131-135.

Different Distribution and Significance of Family Cultural Capital in the Two Classes of Students of the Ordinary Senior High School and Vocational Senior High School

SUN Xiao-hui

（Zhengzhou University of Industrial Technology， Zhengzhou 451150，China）

Abstract：Family cultural capital influences the educatees educational expectations and learning achievement for a long time. The results of the survey showed that the early delivery of cultural capital from vocational senior high school students family is far less than that of the ordinary high school students. The initial difference causes the phenomenon of cultural reproduction and duplication. Due to the lack of embodiment， objectivity， system of cultural capital of family， the leaning of vocational senior high schools students obviously lags behind the students from a family with good cultural capital， which makes choosing the vocational education natural and necessary. For students and families in the secondary vocational schools who are in a relatively weak situation， o change and to increase their family cultural capital is more difficult than general capital increase and reform. The situation needs more attention from the government and schools.

Key words： family cultural capital；ordinary higher school students； the secondary vocational schools students； different distribution

[责任编辑 张栋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