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方服装设计中的中国风现象及启示

段杏元



中西方服装设计中的中国风现象及启示

段杏元

（江苏理工学院 艺术设计学院，江苏 常州 213001）

随着民族设计全球化观念的提出，中国风服饰越来越明显的成为一个全球化流行趋势。西方设计师通过对中国元素的借鉴、改造、重组等手段，对中国服饰形象进行想象性诠释；中国的服装设计师则通过对中国文化的深层理解，通过对传统服饰形态的再造和创新，较好地保留和展示了中华民族服饰文化内涵。通过对中、西方中国风服饰设计的比较分析，提出当代中国风服饰的创新设计思想，并进一步对中国传统服饰艺术的发展及在当代的走向进行探索。

中国风；服装设计；服饰形态；创新

时装与时尚创意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中国的时尚创意在国外的渊源已久，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影响着西方的时尚和艺术。[1]21世纪以来，随着中国传统文化的回归，中国风服饰以一种时尚与现代的姿态再次登上国际服装舞台。人们对中国风服饰的关注，改变了中、西方服装设计师对服饰设计的思考，并由此引发出后现代设计理念下的中国风时装设计风潮……许多著名的世界时装设计师纷纷在自己的时装发布会上展示着颇具中国风格的时装系列，而这些也深深触动了中国本土设计师的灵感。[2]传统与现代的碰撞，中国与西方的交融，这一方面展示了中国国际地位的日益提高，另一方面也逐渐显露出中国传统服饰艺术在发展与创新过程中所面临的困境。因此有必要认真思考和审视这场中国风服饰的演绎对中国传统服饰发展的影响，也更应该思考中国传统服饰艺术在当代的走向。

一、中国风服饰的概念及特征

（一）中国风与中国风服饰

中国风早期被称为“中国艺术风格”，在《最新英汉美术名词与技法辞典》及《英汉百科知识词典》中都对该词条有过解释。有人将其理解为“具有中国情趣与情调的西方装饰风格，是西方人对中国传统纹样、装饰艺术的理解与表达”。[3]包铭新教授也曾将其定义为“指一种追求中国情调的西方图案或装饰风格，在绘画、雕塑、建筑等方面都有应用，在纺织服装领域则主要表现于纺织品纹样和服装款式、色彩的设计”。[4]可见中国风一词源于西方，与东西方文化艺术的交流密切相关。而如今的中国风具有更加丰富的内涵，可以说是建立在中国传统文化的基础上，蕴含大量中国元素并适应全球流行趋势的艺术形式或生活方式。近年来，中国风被广泛应用于流行文化领域，如音乐、服饰、电影、广告等。而中国风服饰则是将中国元素与现代设计艺术紧密结合起来的一种带有中国特色的服装设计风格。它是一种追求中国情调的服饰，是以一切中国事物为灵感，结合当代艺术审美与流行趋势进行的设计与创作。[5]

（二）中国风服饰的主要体现及特征

提到中国风服饰，有必要提及中国传统服饰，因为中国传统服饰文化和中国传统艺术是西方产生中国风服装设计作品的基础。[6]中国传统服饰是特定服饰元素的创造性组合（如对襟、交领、右衽等），它既是中华民族文化特有的外在表征，又体现着中华民族特定的审美观念。但这种服饰并不是对中国服饰风格进行的简单模仿，也不是对某些具有民族特色的服饰元素形式进行的毫无时代性的照搬、移植或再造。刘元风教授说：“文化的独特始终是一个民族区别于其他族群的重要特质。中华民族悠久的历史创造了灿烂的文化。这种文化的绵延传承，构成了中华民族强大生命力的文明内核。”[7]若这种文化出现断裂，民族文化的传承与创新则显得苍白无力。除了这些特定的服饰元素，在当代国际服装舞台上，中国印染、中国古代建筑、丝绸面料、中国汉字、图腾刺绣、正红色等也成了中国风格的标志。

二、中国风服饰的海外传播与西方对中国风的借鉴

（一）传播途径与方式

十八世纪中期是中国风的鼎盛时期，但中国风现象在欧洲的出现远早于十八世纪，甚至在西汉时期，中国的纺织品就已经使罗马人为之倾倒。历史上悠久的海上丝绸之路将中国的茶叶、瓷器、丝绸、漆器、壁纸等大宗商品直接运抵欧洲各国，无形中促进了中欧文化的交流。十八世纪，中国风纹样在欧洲女装衣料上运用非常广泛，而此即以中国生产的刺绣和瓷器纹样为范本进行的创作。进入十九世纪，在欧洲服装领域的影响继续增大，如山东茧绸、杭纺、南京布、印度缎等中国纺织品曾经在欧洲非常流行，而西方服装也开始较多地在面料、图案、款式和色彩方面吸收和模仿中国，到二十世纪则出现了以中国风命名的高级时装系列。到今天，中国的文学、哲学、建筑、艺术等都有力地推动了中国风服饰在海外的流行与发展。可以说，中国风服饰的传播一方面归因于中国风的重要物质载体，如瓷器、丝绸等，另一方面，不能否认，同期的汉学家及有关的出版物也为中国风的发展及传播输送了可靠的中国知识并提供了理论支撑。[8]

（二）设计师的借鉴

中国元素在形式上千变万化，异彩纷呈。对西方设计师而言，似乎只要在服装设计中使用了这些中国元素，无论服饰本身结构及工艺手法如何，便都与中国有了关系。他们通常站在西方的设计视野上，通过对中国文化的表象观察，加以自身的想象，运用西方的设计理念及现代艺术的创作手法，对中国元素加以改造、变形、组合搭配等，形成一种全新的风格和款式。换言之，西方设计师由于其所处的文化背景及审美观念的差异，通过改变中国元素的外在表现形式，使之产生完全不同的视觉效果。如图1为伊夫·圣·洛朗发布的2004-2005秋冬时装，应用了中国的龙纹。龙纹的形态、大小各异，并分布于身体的不同部位，龙的神态也各不相同，显得活泼而生动。无独有偶，拉夫·劳伦2011-2012的秋冬作品，也在背部应用了一条腾空而起的大的黑色龙纹（如图2左所示），并与西方紧身服饰的结构形态相结合，再加上背部透明材质的处理，显得优雅、浪漫又不失性感。而其另一作品（如图2右所示）则将龙纹应用于西装上，稳重中又透出活泼感。

众所周知，龙在中国一向具有威严、神秘的气息，甚至是皇权的象征，人们对之充满了敬畏和景仰。但西方设计师完全抛弃了龙的神秘意境，在其形、神、大小、数量等方面加以变形与改造，并将这一典型的中式元素运用在服装的不同部位，而服装的结构及款式造型则充满着一股西方的服饰气息，塑造出了一种奇特的视觉效果。可以说，西方设计师打破了中国传统服饰常有的外在形式和意蕴，只是对某些中国元素加以改造，而能否体现中国服饰本身的样式及文化内涵则无关紧要。当然，这或许就是他们心目中的中国服饰吧。

图1 伊夫·圣·洛朗作品

图2 拉夫·劳伦作品

在当今时尚界，带有中国风格特征的服装在装饰上有着极大的随意性，并且表现出其不断求新求变的动态特征。图3为乔治·阿玛尼的中国风时装设计作品。其看似一条简单的吊带裙设计，但裙身上参差不齐的中国汉字的装饰却格外醒目。整个裙身胸部以一个倒写的汉字非对称地装饰其中，而下摆处则又点缀装饰着着许许多多大小不一的汉字，看上去眼花缭乱，杂乱无章，与中国传统服饰布局相去甚远。又如伊夫·圣·洛朗的另一设计作品（图4所示），其结构来自于旗袍，色彩则运用了鲜艳的中国红。中国红是一种典型的中国文化的符号，具有极为凝重的文化意味。而伊夫·圣·洛朗的这款服装中红色的使用和裙身高开叉的组合，使其透视着一种诱惑性的视觉张力和想象力，已完全颠覆了红色在中国的寓意，很难将其与中国红的本色及旗袍的婉约联系起来。难怪有人会说，中国可以用的元素太多了，多到不胜枚举，但设计师在设计的时候，往往会把他印象中的某些东西混合在一起加以转化，其呈现方式是很难预期的。

图3 乔治·阿玛尼作品

图4 伊夫·圣·洛朗作品

三、中西方对中国风服饰理解的差异、碰撞及原因

中国传统服饰是在历史的发展中不断地完善和发展起来的，它承载着中华民族的历史与文化。在这一过程中，服装的造型、色彩和配饰等在服饰中形成了一个有机统一的整体，服饰元素的搭配也具有相对固定的模式。如居中为主、偏侧为次的结构意识，对称、平衡、保持稳定的排列观念，虚实、主从相互呼应的布局格式等。民族服饰的背部、领部、胸部多为装饰的中心，袖部、下摆、边缘则多为衬托。[2]这些不同的服饰元素及固定搭配都有着自身的文化意义和功能。

中、西方服装设计师由于所处立场不同，对中国文化的理解不同，其作品的表现形式也自然而然出现了差异。西方设计师完全打破了中国服饰贯有的外在形式，形成了一种与其形似而神不似的风格。而中国设计师的作品则较好地保留和诠释了中国服饰的韵味，且时尚元素的应用也使得作品焕然一新。

不难看出，西方服装设计师对中国服饰的艺术再现已经经过了想象性的处理，其所设计的主题、组合原则及表现形式等也已发生了西方式的改造。在这一过程中，设计师们用现代性技法对服饰元素加以解构、想象、拼接、重组，实现着设计师自身对中国服饰文化的艺术想象，营造着一种新奇的视觉快感和视觉冲击力。李当岐教授曾说：“中国元素容易被人理解成中国古代服饰中的某个细节，比如盘扣、立领或者某个吉祥纹样，即把中国文化符号化了。”[9]确实，在西方服装设计中，中国元素似乎已演变成了一个中国式的装饰符号，这中间包含着西方审美下设计师对中国意蕴的想象性建构，即完全是通过设计师本身对中国传统服饰的臆断或是想象，运用西方的设计理念和现代设计技术对中国传统元素的模拟和再现。

另外，中国风服饰既然是一种艺术再现，它必然会受到传统审美、当代文化思潮及设计师自身的影响。西方设计师怀揣着对中国服饰文化的好奇与想象，在对中国元素进行解构与拼接的同时，又带着浓厚的现代艺术设计气息，设计上形成了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它吸收了中国传统元素形式，又对其进行了后现代的解构及想象性重组，使之形成了中西融合的特质，而这又在无形中唤起了人们对中国民族服饰精神的梦想。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全新的服饰文化交流的形式。而中国本土设计师更注重在服装中表现人文精神和哲学思想，强调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不但要表现服装的表现形式，更要表现服装以外的东西。[10]设计中往往通过传统的设计手法如对比、协调、对称、统一、节奏、韵律等来营造较为完整的中国服饰的韵味。

应该说在传统与现代、存在与想象的碰撞中，西方式的中国情结已经打破了中国传统服饰艺术设计风格的外在形式及其所蕴含的“中庸、和谐、天人合一”的中国文化精髓，中国民族服饰中的传统审美意蕴也被削弱甚至被颠覆，服饰功能与文化内涵也被忽略，强调的是一种视觉上的冲击力及心理上的满足感。这种风格，反映了西方人对中国艺术的理解和对中国风土人情的想象，又掺杂了西方传统的审美情趣。[3]正如有人说的那样，中国风时装在本质上就是一种后现代艺术，它对传统民族服饰中的文化符号进行了解构。将其原初的文化意义抽离，转而进行意义的置换和拼接，以此凸现其视觉上的审美快感。[2]这种风格和设计却又散发着强烈的西方情趣和现代气息。换一种思路而言，在提倡时尚、创意、文化的今天，这不能不说是对中国传统服饰文化进行再理解、再演绎和再创造的一种启发。

四、中国风海外流行现象的启示

在全球一体化趋势下，各国服饰文化的交流日益密切。世界时尚舞台也接受了某些特定元素的民族风格，并由此衍生出了新的全球化的设计现象。从这一现象可以得到如下三点启示：

（一）当代中国风服饰的发展离不开多元文化的融合共生

随着现代国际经济一体化、全球化的飞速发展，多元文化的相互融合及趋同化现象也日趋明显。而多元文化的融合并不是世界各民族自身的文化特质会逐渐消亡，而是人们对全球文化发展方向的认同。简单来说，就是坚持多元文化的一体化发展方向，即世界各民族文化的和谐发展及共存。中国自诞生之日起便早已是国际社会的一部分，而中华文化之所以在历史文化的长河中经久不衰，是因为其本身就蕴含着吐故纳新、多元文化并存共生的能力。中国服饰文化作为中国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有其别样的风貌，更是焕发着蓬勃的生命力，也因此而成为西方服装设计师艺术再现的灵感来源。伴随着现代服装文化的发展，世界各民族文化之间均在不断地吸取彼此的精华，以丰富和完善自己的民族文化。[11]中国更是如此，中国的服饰文化体系要在当代语境下获得新生并发展壮大，也必将进行中、西方文化的交融与互补，以丰富和完善自身的民族服饰文化。

（二）借鉴西方并不断突破自我以寻求中国传统服饰的创新

从西方时装设计师对中国风服饰的想象性建构过程中可以看出，西方的设计已完全颠覆了中国传统服饰固有的搭配形式、审美意蕴及文化内涵，但又体现出后现代设计理念对传统文化的艺术化再造。这种对传统文化全新的认知、挖掘与实践却为中国传统服饰的传承与创新提供了一条打破传统、突破设计的路径，即中国传统服饰可以在保持中国传统文化内涵延续性的前提下打破传统服饰的外在形式进行再创造。这不仅拓展了设计视野，更是提出了一个新的服饰设计观念和视角。因此，西方设计师对中国传统服饰看似另类的阐释却给了我们一个重要的启示，即我们可以从中国传统服饰中去发掘新的服饰表现形式，使之在现代国际化时尚视野中重新绽放异彩。

（三）在自我反省并保持自信中促进中国传统服饰的发展

在中国风服饰发展进程中，我们也需要进一步反思中国传统服饰艺术在当代的走向，反思在现代化背景下，如何使得中国传统服饰得以继续发展，又能适应历史发展潮流，使得中国传统服饰文化既保持民族文化特质又能与异质文化共存。简单点说，即需要寻找传统文化与现代时尚的平衡点。令人欢欣的是，如今受到国际时尚潮流的影响，人们已认识到在民族服饰的发展中汲取全球化的现代时装设计语言已是大势所趋，应适应社会的发展和变革的需要，融入现代性的服装设计理念和技术，这样才能彻底打破对传统服饰设计思维的禁锢，为传统服饰的传承与发展开拓一条新的道路。

[1] 卞向阳．中国时尚创意新解[J]．纺织服装周刊，2013，（15）：9．

[2] 徐莺音．中国意向、“中国风”与民族服饰的时装化[D]．上海：复旦大学，2006．

[3] 陈霞．当代中国风格服饰探究[D]．西安：西安美术学院，2015．

[4] 包铭新．欧洲纺织品和服装的中国风[J]．中国纺织大学学报，1987，13（1）：91．

[5] 马艳．中国风研究-中国传统服饰形制在现代服装设计中的应用[D]．无锡：江南大学，2010．

[6] 伍曦．中国风在现代西方服装设计中的应用与启示[J]．山东纺织经济，2010，（11）：74-75．

[7] 刘元风．从时代的角度看待服饰，从未来的高度认识传统[J]．艺术设计研究，2015，（1）：27-29．

[8] 施晔．海上丝路的经典案例：东印度公司与18世纪欧洲的“中国风”[J]．社会科学，2017，（1）：162-174．

[9] 瑞雪．把中国文化传播到外国人的衣柜里——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李当岐教授专访[J]．中国服饰，2010，（2）：29．

[10] 楚艳．差异、交流、再创造——分析比较国际著名服装设计师对东西方风格服饰的创造[D]．沈阳：东北大学，2001．

[11] 刘元风．各美其美，美美与共——中国服饰文化与现代时尚的交流融合[J]．艺术设计研究，2016，（1）：7-9．

Study on Chinese Style Clothing in Eastern And Western Fashion Design

DUAN Xing-yuan

(School of Art Design, Jiangsu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Changzhou Jiangsu 213001, China)

With the proposition of the idea of ethnic design globalization, the Chinese style clothing has seen an obvious globalization trend. Western designers show the Chinese clothing image by imitation, transformation and recombination to Chinese conditional elements, but Chinese designers show the different styles from them. By comparing the fashion designing conception of them, this paper proposed an innovative design idea, which provides a new way for the inheritance of ethnic costume culture and the innovation of clothing styles.

chinoiserie; fashion design; dress styles; innovation

TS941.11

A

2095－414X(2018)02－0008－05

段杏元（1974-），女，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服装设计.

2017年江苏理工学院大学生创新训练计划项目（YX170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