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户采纳减施增效技术的意愿及影响因素分析*——以沙洋县水稻种植为例

吴一平，魏莉丽，徐志宇

（1.河南农业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郑州 450000；2.农业部农业生态与资源保护总站，北京 100125）

一、引 言

肥料是占农业生产物质总投入40%以上的重要生产资料，对提高作物产量、补充土壤养分及改善作物品质具有重要作用，是我国粮食生产重要保证（高尚宾等，2011）。在水稻生产过程中，过量、不合理、低效率肥料施用使农田生态系统养分盈余不断减少，超65%化肥通过不同途径渗入环境（郭俊婷，2016），不仅降低肥料利用率、影响经济效益、造成资源浪费，也严重影响生态环境（Saharawat等，2010；Shi等，2012；Shi等，2012）。现有研究表明，通过最佳作物管理技术保证水稻增产同时，氮肥施用量可降低20%以上，氮肥偏生产力、农学利用率和氮肥回收利用率分别增加36.2、75.0和13.6个百分点（安宁等，2015；陈安强等，2013）。为进一步提高化肥利用率、促进农业可持续发展，农业部2015年印发《到2020年化肥使用量零增长行动方案》，开始大力推进化肥减量提效，并选取农业基础较好的沙洋县等地开展试验探索。

农户是化肥减施增效技术推广重要载体，国内学术界关于农户技术采纳行为研究较丰富，学者对农户技术采纳行为诸多影响因素研究侧重点不同并形成不同观点。研究发现农户行为选择具有偏好性。杨唯一等（2014）认为农户对新技术采纳过程中存在羊群效应，由于农户文化程度有限，行为判断受周围环境及其他农户行为选择影响较大，行为选择具有趋同性。其中，经济效益是农户行为选择是否出现羊群效应首要因素（常向阳等，2015）。同时，农户素质如年龄、受教育程度及种植面积等因素均不同程度影响农户是否采纳新技术（张利国等，2015）。此外，农业生产经营方式也影响农户采纳意愿，不同地区间不同耕作方式农户采纳新技术能力也不同，越是农业发达地区越利于新技术推广（韩枫等，2016）。

本文依据课题组2018年1月在湖北沙洋县实地调研数据，围绕“提高化肥利用率、减少化肥施用量、协调环境经济社会三效益同增长”目标，从微观角度入手并结合计划行为理论，运用Probit意愿分析和OLS收入回归分析方法，分析农户采纳化肥减施增效技术意愿，确定影响农户技术采纳因素并提出解决对策，以期为化肥减施增效技术推广应用提供理论依据。

二、研究假说

解析农户技术采纳意愿及影响因素关键即弄清农户采纳新技术时决策路径，需要运用计划行为理论分析农户决策过程。计划行为理论为本文解释农户采纳意愿理论框架基础。计划行为理论（Theory of Planned Behavior，TPB）是1975年由美国学者菲什拜因（Fishbein）和阿耶兹（Ajzen）提出，其基本假设人是理性的，人的行为并非完全出于自愿并会受到控制，做出行为前会综合各种信息，考虑自身行为意义及产生后果。该理论应用广泛，并得到实证检验，Armitage等（2001）对1998年以前的185个有关TPB研究作元分析，结果表明行为态度、主观规范和知觉行为控制分别可解释27%行为方差和39%行为意向方差，进一步证明计划行为理论具有良好解释力和预测力。后续学者不断补充与完善该理论。Bagozzi等（2001）认为人的行为是理性思维与感性思维共同作用的结果，强调在行为态度变量中加入情感性成分，研究结果显示在一定条件下情感性“态度—意向”比工具性“态度—意向”关系更强。

本文依据计划行为理论，考查农户采纳减施增效技术是否受多因素制约，因素分四类：基本情况、经济效益、生态效益和社会效益。基本情况包括年龄、文化程度、劳动力人数、主要从事行业和种植面积；经济效益包括采用减施增效技术后可节约肥料成本、人力成本和水稻产量变化；生态效益包括过量施肥对农业面源污染影响认知、采用减施增效对环境影响认知、从保护环境角度减少施用化肥农户采纳意愿；社会效益包括减施技术节约的成本再次投入、减施增效技术推广方式、激励政策、对食品安全影响。四类因素直接影响农户采纳意愿，可作为考查农户决策过程第一阶段。第二阶段考查采纳技术一年后，是否继续采纳新技术的决策过程，此决策过程农户更多考虑收益因素。收益可用收入衡量，也可通过构建回归方程分析影响农户采纳意愿程度。若采用新技术后，农户收益损失较大，采纳意愿消失。提出下列假说。

H1：基本情况：年龄因素、从事行业对农户采纳意愿具有反向影响，年龄越大新技术采纳意愿和接受能力越弱，农业集约化程度越低越不利于新技术采纳和推广；文化程度、劳动力人数、种植面积对农户采纳意愿具有正向影响，文化程度越高、劳动力人数越多、种植面积越大，越利于新技术采纳和推广。

H2：经济效益：采用减施增效技术后可节约肥料成本、人力成本与水稻产量变化对农户采纳意愿具有正向影响。采用减施新技术可降低化肥施用量和使用次数，节省生产投入同时提高水稻产量，农户愿意接受。

H3：生态效益：过量施肥与农业面源污染关系、采用减施增效对环境影响的认知、从保护环境角度减少施用化肥对农户采纳意愿具有正向影响。过量、不合理施用化肥对生态环境造成不良影响的认知程度越高，越有利于减施新技术推广。

H4：社会效益：减施技术节约的成本再次投入对农户采纳意愿具有反向影响，减施增效技术推广方式、激励政策、对食品安全影响对农户采纳意愿具有正向影响。农户采纳减施新技术节约的成本不太愿意再次投入农业生产，更多倾向自主创业，不利于生产技术更新及推广；相反，减施化肥能提高水稻品质，加之积极有效的推广方式和激励政策有助于农户采纳减施新技术。

H5：农户作为理性经济人，具有趋利性，如果该技术无法提高收益，农户不会因道德和环保意识影响决策行为；相反，若减施降低成本且增加收益，农户会积极采纳该技术。因此，收益高低是农户决策重要因素。

三、数据来源及样本概述

（一）数据来源

目前水稻化肥减施增效示范技术主要包括：有机肥（绿肥和沼液沼渣等）替代技术、有机无机肥结合、大中微量元素配合施用、水稻一次性侧深施肥技术等。调研地湖北省沙洋县试用有机肥替代技术和大中微量元素配合施用技术。本项目采用问卷调查方式对沙洋县示范区域实地调研。样本农户抽选方式如下：在沙洋县按水稻种植面积随机等距方法抽取5个乡镇；每个被选乡镇再随机抽取3个村，每个村随机抽取25-35户农户。样本总量为505份，回收有效问卷498份，有效率98.6%。

（二）样本概述

由表1可知，样本农户以46～65岁初高中文化程度男性为主，水稻种植面积集中于10～30亩，男女比例93∶7。样本年龄集中于46～55岁，占总样本52.2%，45岁以下占14.7%，55～65岁占29.9%，66岁以上占3.2%；文化程度以初中为主，占比62.8%，高中及中专占24.2%，小学及以下占9.7%，大专及以上占3.3%；水稻种植在10～20亩农户占总样本41.4%，21～30亩占40.7%，31～40亩占5.8%，41亩以上种植规模为承租流转土地实现规模化经营，占12.1%。以上结果表明调查区域农村劳动力以中老年为主，种植规模以小户经营为主，文化程度整体偏低。

表1 调研样本基本情况描述

四、模型选择与解释变量说明

（一）Heckman模型

本文主要运用Heckman两阶段法，该方法由2000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Heckman提出。本文结合Heckman思想建立二阶段过程模型：第一阶段，农户采纳减施增效技术意愿选择，决定是否采纳该技术，可设定选择方程描述决策过程，同时将认知程度不同农户分为三类，通过意愿分析对比；第二阶段，在采纳意愿基础上，构建收益回归方程，研究影响收益的各项因素，通过采纳意愿与未采纳意愿两个群体收益间对比，研究农户第二阶段意愿选择。

模型设定如下：

（二）模型变量说明

本文共选用17个变量，其中被解释变量2个，分别为采纳意愿和农业收入；解释变量14个，分别为基本情况变量、经济效益变量、生态效益变量和社会效益变量；控制变量1个，即减施增效技术认知程度（见表2）。

表2 相关变量及数据统计描述

五、计量模型估计结果与分析

本文运用Heckman二阶段模型，第一阶段对农户采纳意愿作Probit意愿分析，第二阶段对收入作（OLS）回归分析，运用STATA12.0统计软件分析结果见表3。

表3 种植户采纳减施增效技术Probit意愿分析估计结果

由表3可知，（1）基本情况变量总体样本中，农户主要从事行业（x4）对采纳意愿在5%显著性水平具有负向影响，说明务农户易采纳减施增效技术；在三种认知程度分类中，农户主要从事行业对采纳意愿在5%显著性水平具有负向影响，不论减施增效技术认知程度如何，务农户易采纳减施增效技术，反映务农户愿意接受新技术。总体样本中，种植面积（x5）对采纳意愿在5%显著性水平具有正向影响，认知程度较低（f1）样本中，种植面积（x5）对采纳意愿在5%显著性水平具有正向影响，认知程度一般（f2）和认知程度较高（f3）样本中，种植面积（x5）对采纳意愿在10%显著性水平具有正向影响，说明农户种植面积越大越易采纳减施增效技术。年龄和文化程度变量未通过显著性检验，可能现代通讯技术快速发展，农户可通过多种途径获取信息，弥补年龄和文化程度对采纳意愿产生的差异，劳动力人数未通过显著性检验，可能土地规模化经营和农机广泛应用已替代农户劳动。

（2）经济效益变量总体样本和不同认知程度样本中，节约化肥成本（a1）对农户采纳意愿在1%显著性水平具有正向影响，说明减施增效技术可节约较多化肥成本，采纳意愿强烈。总体样本中，节约人力成本（a2）对农户采纳意愿在5%显著性水平具有正向影响；认知程度较低和认知程度一般样本中，节约人力成本对农户采纳意愿在5%显著性水平具有正向影响；认知程度较高样本中，节约人力成本对农户采纳意愿在10%显著性水平具有正向影响，说明减施增效技术在减少人工施肥成本情况下，农户愿意采纳该技术，不同认知度出现显著性差异可能对减施增效技术成效认识不足。反映在水稻产量变化（a3），导致各样本中水稻产量变化未通过显著性检验，目前减施增效技术分两种，一是秸秆还田，二是分阶段施肥。直接还田方式较简单、便捷、省工，普遍采取该方式，秸秆粉碎后直接翻入土壤，可有效提高土壤内有机质，增强土壤微生物活性，提高土壤肥力；分阶段施肥技术需经过测土配方，即测量土壤肥力后再按种植水稻各阶段养分需求量分阶段施肥，该方法较复杂，暂时推广有限，但成效好。采取直接还田法虽较普遍，但土壤肥力改良耗时较长且该方法应用时间较短，多数农户未完全认可该技术而持观望态度。

（3）生态效益变量总体样本中，过量施肥对农业面源污染影响（b1）农户采纳意愿在10%显著性水平具有正向影响，不同认知程度样本中，均未通过显著性检验，说明农户面源污染认识不深刻且存在差异。采用减施增效技术对周围环境影响（b2）仅在认知程度一般样本中通过10%显著性水平检验，其余样本均未通过显著性检验，说明农户明显感知或不完全认可减施增效技术在保护生态环境方面成效。为保护环境是否愿意减少施用化肥（b3）农户采纳意愿在各样本中均通过5%显著性水平检验，说明农户环保意愿普遍提升，为保护生态环境可采纳减施增效技术。

（4）社会效益变量在各样本中，推广方式变量（c2）对农户采纳意愿均通过5%显著性水平检验具有负向影响，说明农户希望通过有效渠道获取减施增效技术信息；食品安全（c3）对农户采纳意愿在5%显著性水平具有负向影响，说明农户对减施增效技术能否解决食品安全问题存疑。

由表4可知，总体样本中年龄（x1）在5%显著性水平具有正向影响，文化程度（x2）和主要从事行业（x4）在1%显著性水平具有正向影响，产量变化（a3）在5%显著性水平具有负向影响。采纳意愿样本中，农业收入主要受从事行业（x4）和种植面积（x5）影响，分别在5%和1%显著性水平具有正向影响。未采纳意愿样本中，农户家庭收入主要受年龄、文化程度、种植面积和产量变化影响，其中年龄（x1）和文化程度（x2）在10%显著性水平具有正向影响，种植面积(x5)在1%显著性水平具有正向影响，产量变化（a3）在5%显著性水平具有负向影响。从三个样本回归结果看，农户种植面积对农业收入影响显著，减施增效技术带来收入变化但效果不明显。

表4 收入方程估计结果

六、结论与对策

（一）结论

本文基于湖北省沙洋县水稻种植户实地调研数据，分析农户采纳减施增效技术意愿和减施增效技术对农户家庭农业收入影响。从意愿分析和收入回归分析结果看，主要从事行业中务农户易采纳减施增效技术；农户种植面积对采纳减施增效技术意愿具有正向影响，且对农户收入存在正相关影响。在经济效益方面，农户普遍认同该技术能节约部分化肥和人力成本，但该技术对水稻能否增产、增产多少不甚清楚；农户对该技术可能产生经济效益抱有信心，但经济效益普遍偏低，农户家庭农业收入增加有限；在生态效益方面，农户对减施增效技术可能带来生态改善期望不高，但农户愿意为保护生态环境采纳该技术；在社会效益方面，农户对该技术可能产生社会效益存疑，但希望通过有效渠道了解减施增效技术。

（二）对策

1.加强农户培训

政府主管农业部门及农技指导部门应根据农户需求形成多层次、全方位、多方式培训模式，邀请相关专家多频次开展现场培训，宣传新技术、新产品、新装备，注重培训实际效果，提高农民技术应用水平，引导农户改变原有施肥习惯，为化肥减施增效技术推广应用奠定基础。

2.鼓励共享经营权

模型分析可知种植面积正向影响采纳意愿，农户种植规模越大，采纳减施增效技术意愿越强烈。政府应鼓励承包户与规模经营主体间共享土地经营权的经营方式，即农业新型经营主体带动农户共享经营权，有效降低农业生产成本、提高土地生产率，发挥规模效益增加农民收益。还可兼顾农民恋农情节、改善农业经营主体老龄化现状。

3.建立补偿机制

经济效益是农户行为选择重要因素，为保护生态环境、转变农户化肥施用行为必须建立生态补偿机制，这是生态循环农业发展重要要求。补偿机制需遵循两个原则：一是坚持“谁受益，谁补偿”，中央和省级地方政府作为受益主体集中代表，应从财政预算经费中支付或转移支付该部分费用；二是坚持“谁保护，谁获偿”，农户施用减施技术存在风险损失，将上述费用作为保护生态环境采纳减施技术农户的风险补偿金，以平衡保护者与受益者间利益，提高保护生态环境贡献群体的生活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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