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祖父之死

马博

摘 要：《边城》的悲剧不仅是翠翠的悲剧，还是祖父的悲剧，小说结局处祖父死去，本文通过细读文本，从两个方面分析祖父的死因，翠翠的婚事问题以及翠翠母亲的死。

关键词：《边城》；祖父之死；翠翠

《边城》在第二十节描写了祖父之死，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祖父在沉睡中死去。翠翠在第二天发现船不见了，白塔塌了，去叫祖父，才发现祖父死了。虽然已到小说末尾才揭示“祖父死了”这个结局，但是在小说前面便有所暗示，全文笼罩着悲剧的氛围。在此之前书中一共出现了四次有关“祖父之死”的描写。第一次是在小说第四节。两年前的端午，翠翠和祖父一起去城里到大河边看划船，祖父提前回去，翠翠一人在河边等祖父，产生了“爷爷死了”的念头。第二次在第七节，祖父想到翠翠的婚事，想到翠翠的母亲，最终想到了自己的死。第三次在第十三节，祖孙二人首次谈到“爷爷死了”这个话题。第四次在第十五节，祖父和翠翠说起二老为翠翠唱歌的事情，引出分离的话题。那么祖父究竟为何而死，这值得探究。

5）翠翠的婚事加速了祖父的死亡

祖父的死首先是因为对翠翠婚事的操劳，眼看翠翠婚事没有办法圆满解决，绝望而死。小说前三节节奏还是很欢快的，直到第四节，翠翠想到爷爷的死，小说基调开始转变。而紧接着第五节，翠翠的婚事就被提出来。“那水上名人同祖父谈话时，翠翠虽装作眺望河中景致，耳朵却把每一句话听得清清楚楚。那人向祖父说翠翠长得很美，问过翠翠年纪，又问有不有人家。祖父则很快乐的夸奖了翠翠不少，且似乎不许别人来关心翠翠的婚事，故一到这件事便闭口不谈。”因为是第一次提到翠翠婚事，而且顺顺似是随口闲谈，此时，祖父还可以“闭口不谈”。但已经表现出祖父对翠翠婚事的态度了，似乎祖父很忌讳别人谈翠翠的婚事，对祖父来说谈婚论嫁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这里暗示了祖父对翠翠婚事的态度，有意回避翠翠的婚事问题。当大老向祖父表明对翠翠的心意时，祖父什么都没有说，而当二老向祖父夸翠翠时，祖父又转移话题。可见，祖父对翠翠的婚事一直是回避态度。

直到大老请杨马兵为自己做媒时，祖父不得不表态时，提出“车路马路”，祖父希望大老走马路，自己去打动翠翠，而不是他老人家做主，给翠翠安排一个人。若是大老选择马路，也许一切都不一样了，但是，大老却选择车路，请自己的父亲派人向祖父提亲，祖父不得不表态了。然而，祖父自己无法为翠翠做决定，他希望为翠翠选一个称心如意的人，但却又摸不准翠翠的心意，一次次试探都没有结果。在翠翠的婚事问题上，祖父并没有什么选择，大老首先向祖父表明心意，祖父喜欢大老，大老人好，顺顺家也是名门望族，有这样的人照顾翠翠，祖父自然很放心，所以祖父希望自己能撮合成大老和翠翠的婚事。但是一次次向翠翠询问都不得结果，面对媒人再三打探，祖父都没有准确回复，在他人眼中自然显得不痛快。

到后来，祖父得知翠翠喜欢的是二老而不是大老，这让祖父有种不好的预感，祖父预感到翠翠的婚事问题可能不会顺利解决，同时预感到自己的死期越来越近。直到大老出走后淹死，祖父意识到翠翠和二老的婚事更加难成。可以说，大老的死对翠翠和二老的婚事构成了致命的阻碍，也直接导致祖父必死的结局。

祖父虽知希望不大，但仍然努力促成翠翠和二老的婚事，与之前大老的提亲不同，之前面对大老的提亲，祖父还可以避而不言，但是在得知翠翠的心意后，祖父处处主动，积极促成翠翠和二老的婚事，近乎卑微的讨好二老，希望从二老那里得到肯定答复。然而，二老对祖父却很冷漠，这让祖父很失望，也很不放心。直到中寨人的一番话，彻底打破了祖父的希望，祖父绝望了，本寄托在二老身上的希望没有了，祖父病倒了。然而，祖父希望做最后一次努力。他去找顺顺，希望从顺顺那里找到点希望。顺顺的冷漠和决绝，最终压倒了祖父，祖父在绝望中死去。

二、翠翠母亲的死导致祖父的死亡

祖父的死表面上看是因为操劳翠翠的婚事问题，是翠翠的婚事悲剧促使祖父早死的。而深層原因是翠翠母亲的死。显然，祖父始终介意翠翠母亲的死，这是他一辈子都放不下的心病，甚至在面临翠翠婚事时的小心翼翼，也是因为自己女儿的死这件事的阴影笼罩，担心翠翠会重复母亲的悲剧，而显得过于看重翠翠的心意，不敢替翠翠做决定。

文中首次提到翠翠婚事问题时，祖父便采取了回避态度，有些忧愁。

“祖父把手攀引着横缆，注目溪面升起的薄雾，仿佛看到了什么东西，轻轻的吁了一口气。”

这里暗示了祖父对翠翠婚事的担忧，流露出祖父有心事。到后文则清楚交代了祖父的心事，由翠翠婚事引起的，对翠翠母亲事情的回想，担心翠翠重蹈母亲的覆辙。

“翠翠的母亲，某一时节原同翠翠一个样子，眉毛长，眼睛大，皮肤红红的，也乖得使人怜爱——也懂在一些小处，起眼动眉毛，机灵懂事，使家中长辈快乐。也仿佛永远不会同家中这一个分开。但一点不幸来了，她认识了那个兵。到末了丢开老的和小的，却陪了那个兵死了。这些事从老船夫说来谁也无罪过，只应‘天去负责。翠翠的祖父口中不怨天，心中却不能完全同意这种不幸的安排。到底还像年青人，说是放下了，也正是不能放下的莫可奈何容忍到的一件事。”

翠翠母亲的死一直压在祖父的心上，正因如此，祖父面对翠翠的婚事时小心翼翼。面对大老的提亲，祖父没有办法替翠翠做决定。外人以为祖父问翠翠的意见是推脱。大老和顺顺认为祖父能替翠翠做决定，杨马兵认为祖父能替翠翠做决定，然而祖父不能。他生怕一不小心选了翠翠不喜欢的人造成翠翠的悲剧。祖父不敢替翠翠做决定，他能做的只是一次次问翠翠到底是否同意嫁给大老。此时，祖父想到的还是翠翠的母亲。

“祖父看看那种情景，明白翠翠的心事了，便把眼睛向远处望去，在空雾里望见了十六年前翠翠的母亲，老船夫心中异常柔和了。轻轻的自言自语说：‘每一只船总要有个码头，每一只雀儿得有个巢。他同时想起那个可怜的母亲过去的事情，心中有了一点隐痛，却勉强笑着。”

因为这种担心在，祖父在处理翠翠婚事问题时极其小心，格外照顾翠翠的心意。在意识到翠翠不喜欢大老，喜欢二老时，祖父有种不好的预感，预感到翠翠可能会和她的母亲一样，有个不好的结局。

“想到了这里时，他笑了，为了害怕而勉强笑了。其实他有点忧愁，因为他忽然觉得翠翠一切全像那个母亲，而且隐隐约约便感觉到这母女二人共通的命运。”

祖父越担心翠翠重蹈她母亲的覆辙，越担心事情按照不好的方向发展，事情却越朝着自己担心的样子发展，最后成为悲剧，祖父自己也不堪重负而死。翠翠母亲的死一直笼罩在祖父心头，成为他处理翠翠婚事问题的一个反例，但不管祖父如何小心避免，最终翠翠的婚姻还是同母亲一样，以悲剧收尾，祖父自己也不堪重负而死。

如汪曾祺在《又读<边城>》一文中所说，“《边城》的结构异常完美。二十一节，一气呵成；而各节又自成起讫，是一首一首圆满的散文诗。这不是长卷，是二十一开连续性的册页。”《边城》整部小说中笼罩着“祖父之死”的悲剧氛围，四次写到翠翠和祖父对“祖父死去”的担忧，暗示祖父最终死去的结局。而祖父最终在对翠翠母亲死去的事件阴影中，在处理翠翠婚事的心力交瘁中，绝望地死去。祖父的死是伴随着翠翠的婚事悲剧展开的，同时展现了翠翠母亲的悲剧，也借此表明了祖父的死和翠翠母亲的死不无关系。

参考文献

[1]沈从文.沈从文全集.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

[2]凌宇.从边城走向世界.三联书店.1985年

[3]陆建华编.汪曾祺文集·文论卷.江苏文艺出版社.1993年

[4]张新颖.沈从文精读.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年

[5]刘洪涛.沈从文小说新论.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

[6]金介甫.凤凰之子·沈从文传.光明日报出版社.2004年

（作者单位：天津师范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