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情绝唱，梦圆乡音——评2017年首届汤显祖国际戏剧节之音乐剧《汤显祖》

廖夏林， 麻慧蓉

(东华理工大学 艺术学院，江西 抚州 344000)

缓缓亮起舞台灯光，粉色梅花绽放在暗淡的纱幕上显得是那样的醒目。伴随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死，死者可生”的画外戏曲念白，杜丽娘与柳梦梅若隐若现、似幻似真的缠绵及柔和色彩的音乐，构成了2017年10月22日晚抚州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剧场舞台上一道独特风景。座无虚席的剧场中，观众们陶醉于汤显祖跌宕起伏的传奇故事，流连于摄人心魄的音乐旋律。这就是在抚州首届汤显祖国际戏剧节上，由东华理工大学艺术学院师生倾情献演的中国风范音乐剧《汤显祖》。该剧以本土音乐剧的形式，对汤翁进行了全新的诠释，受到社会各界的广泛好评。

1 美妙绝伦的音乐创作

音乐剧《汤显祖》由徐坚强教授作曲，林在勇作词、陆驾云编剧、王萌悦执导。全剧分为两幕八场构成，在整体布局上，突出了剧情发展的二条线索。主线展现了汤显祖一生几段重要的仕途经历，副线是汤显祖与妻子吴氏坚贞不渝的爱情历程。该剧以汤显祖一生几段重要的经历，即大婚、赶考遇阻、直言上书、被贬、调任、纵囚、丧子等，植入他在解甲归田回到家乡之后创作“临川四梦”(《紫钗记》《牡丹亭》《南柯记》《邯郸记》)的心路历程[1]，真实再现了汤显祖不为人知的曲折人生、人格特征和精神气质，揭示了伟大的文学家、戏剧家之所以伟大的根由及人类永恒的精神价值，塑造出一个情比金坚、能诗善赋、报国为民的人物形象。

作曲家徐坚强教授在创作《汤显祖》(以下简称《汤》)全剧31支分曲的音乐过程中，采用交响乐、戏曲、爵士、流行音乐及当地采茶戏等各种元素，融合了“古风”“戏风”“现代风”“说唱乐”等成分，做到既有传统的东西，又有现代元素。在音乐旋律创作方面，歌唱旋律直沁人心，并能运用诗一般音乐语言、典型化的主题动机和有张有弛的流畅乐思，细腻刻画出人性复杂各异的精神世界，有力推动剧情发展。同时，结合具有意境美的场景设置，创造了多维度的艺术审美空间，将动听的旋律、灵动的节奏、美妙的和声相互交织成一幅幅美丽的画面和一首首动人的心声佳作[2]。如第一幕的第一场“临川大婚”中的曲五《相逢不枉此生》，通过对唱、重唱、伴唱、合唱等多种演唱形式，使音乐旋律有了明显的立体感和声彩感；在曲式结构上，通过对其结构扩充，运用转调、离调、调式交替无调性等手法，促进调性多样发展，在平均、呼应、发展三个特征上来扩充和发展人物内在情感，表现多种不同情绪的转折变化，丰富和声的表现力，创造出丰满的艺术形象，使全剧音乐层层深入，准确地表达剧情的发展和人物情感的递进关系，表现了汤显祖与爱妻从相识、相知、相爱、生死相依，到最终发出挚爱宣言：“汤：世界的眼神因你而有情。吴氏：时间的脚步为我而留停。合：这一刻，值千金。不是梦，不愿醒。汤：我为你画蛾眉。吴氏：我为你暖寒衾。合：因为有你，从此四季如春；因为有你，从此心灯长明。”(见该剧剧本，下同)定格的恩爱画面温馨感人，整个旋律淳朴悠扬，意境深远，古韵与时尚相得益彰，民风与西乐协同并陈，性格鲜明。

在音乐表现戏剧冲突方面，徐教授把承载戏剧性音乐集中在人物命运的人格特征和精神气质上的描写，用音乐来刻画“反抗”“顺从”“权势”之音的交织与突冲。例如：第一幕第三场“状元决”的曲十《真金火炼》，是汤显祖(高)、沈公子(次高)、张公子(中)、曹大人(低)各自的对唱及四重唱：“名利官司场，沉浮深浅，翻手之间，风云突变，谁不憧憬，红日高照，彩霞满天，最害怕黑压城，生活重如铅、真金不怕火炼，我才不稀罕你状元头衔。”这段音乐在民乐队和声背景的导引和衬托下，汤显祖与其他三个声部彼此突出清晰，汤的唱段时而单独出现，时而又与其他三个声部相互叠置构成复杂的音响，音乐也随之产生时而愤怒的渲泄，时而激烈的斗争，充分表现了不同人物形象(角色)在同一时间里的不同心理与行为，准确地塑造了汤显祖这个坚守理想、持己高尚、值得中国人骄傲的文化伟人更为丰满的新形象。再如：第一幕的第五场曲十二《士君子》，这是汤显祖与沈公子的一段对唱，诉说的是对朝中执政者荒废政务、内忧外患的担心：“沈：诌媚者，加官卦赏，青云直上。忤逆者，革官贬降，发配边疆。处处是他们的法和理，要你要我遵守不疑。汤：铁肩道义，侠骨铮铮，舍身孤往，振聋发声，人若无情，徒有身形，为民鼓呼，此身甘为家国殉。”音乐旋律采取了RAP(说唱乐)形式，以表现汤、沈对当朝执政者极度不满，同时也反映了汤显祖与沈公子人物性格差异。对此，徐教授在指导汤剧排练中曾说，其实这是戏曲中的“扑灯蛾”曲牌，这种节奏以往在戏曲里通常用于花脸等反派人物身上，但这次用在了主角汤显祖身上，打破了脸谱化，识别度就很高。

同时，徐教授在创作《汤》剧音乐时，还注重结合本土音乐元素，将南丰傩舞、江西采茶调、抚州采茶戏等音乐元素都融进了《汤》剧的音乐创作中，让我们感到既亲切又接地气。如：在第二幕的第六场《汤青天》的片段中，舞台上多媒体投射出的浓荫蔽日、山花盛开之景，春风满面的农夫们在“句芒神”的领舞下跳着傩舞，唱着江西采茶调《春之歌》，处处呈现出一派歌舞升平、百姓安居乐业的“世外桃源”景象，把汤显祖在遂昌重视农业，举办教育，灭虎纵囚，报国为民，化个人情爱为天地大爱，不到三年时间里就把遂昌治理得“琴歌积雪讼庭闲”的政绩表现得淋漓尽致。在角色音色的分类上，将音乐语言的歌唱性、说唱性、宣叙性，分别采用高、中、低三个不同音区来体现，即汤显祖和吴氏采用高音区，音乐更多地运用了民通风格：明亮、典雅、抒情、浪漫；对既执政当朝，又是文坛盟主的曹大人则采用中低音区，音乐更多地运用了美通风格：低沉、宽厚、阴险、宣叙。正是由于不同层次的不同音区，构成了宽广的音域、丰满的音色，为音乐和剧情发展提供了空间和可能。

2 时尚开放的导演构思

担任《汤》剧导演的王萌悦，现为上海话剧艺术中心导演。他毕业于上海戏剧学院导演系，长期从事舞台剧创作，至今导演并参与导演创作剧目近40部，作品涉及话剧、音乐剧、戏曲等，并与著名导演陈薪伊、蒋维国、周小倩等有过深度合作。年轻的王导以他敏锐的艺术眼光和导演手段，一改原上海音乐学院上演的音乐剧《汤显祖》古典与当代两条主线的思路，而变成一条主线，将当代部分删除，使本剧的主题更为突出，为音乐剧《汤显祖》赋予全新的生命。在排练中，他紧紧抓住剧中的三个要素：情、梦、不变的舞台，采用富有想象的色彩，进行合理调度，具体做法就是突出情感戏、注重过场戏、排好空场戏和音舞渲染戏，通过富有寓意的色彩运用，采用LED屏幕上出现的春、夏、秋、冬的景色来表现时空艺术。

合理有序的舞台调度对音乐剧至关重要。王导在本剧舞台调度上的最大特点，就是演员表演的区域扩大。比如在第一幕的第一场“临川大婚”中的曲四《人间应有你》的演唱中，一对新人并没有从台口出场，而是沿着行廊边缘走一圈，等音乐进入合唱的高潮部分再从台口登上舞台。这种舞台调度手法，使得在不变的舞台中不断扩大演员的表演区域，从而表现出复杂的戏剧内容，保证了戏剧意境所必需的色彩，并能从古典故事中挖掘现代观念，以现代手法美化古典情节，恰到好处地表现青春美好的爱情神话。

在情感的整体处理上，王导抓住了戏剧发展的两条主线：官场和情场。在官场上，汤显祖刚正不阿，化个人情爱为天地大爱，坚守理想，报国为民，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愿天降斯人，真情为民众”的爱民如子之情，一手创办贵生书院，兴办教育；与百姓兴利除害，仁政大行；元宵节放出囚徒一同观灯，感化罪人。一个爱民如子、清正廉洁的文官形象得以集中体现[3]。在情场上，汤显祖对爱妻吴氏的爱情坚守如一，生死不渝。为突出汤显祖与爱妻吴氏的感情戏，王导在第五场《悲愤上书》一场把汤显祖的情绪发展分了四个层次：汤显祖沉思、丫环春香送来桂花酒、汤显祖边饮边唱“陪金潇洒，看遍山容水态……醉里唱歌舞”[4]，引出了借月相思动机。接下来，汤显祖自言：“今日中秋，贤妻，我时常想你的恩爱不尽。”吴氏对言：“相公，如有来生，我愿与你终身相守。”言语之间，使夫妻两人在中秋之夜的相互思念升华。再接下来，汤、吴生死隔空互动二重唱：“离与合，叹此情须问天，今人间眷属看到两团圆。”生死共婵娟，此时两人深陷情中而无法自拔，最终是亡妻给了汤显祖无穷力量，让他下定决心：“南祠郎汤显祖，应诏抒愚直。”四层情绪步步深入，营造了一个时而温馨、时而激情、时而梦幻、时而紧张的舞台气氛，表现了音乐剧《汤显祖》的深刻内涵，从而深深打动了观众的心灵。

3 准确生动的艺术表演

音乐剧本再感人、音乐创作再美妙、导演构思再敏锐，最后都必须通过演员表演的二度创作将这种具有“大众期待”的理想化人物呈现在舞台上。因此，演员是戏剧的核心，是承载着剧本的情节阐述与情感表达的灵魂。

此次参与《汤》剧演出的台前幕后，是东华理工大学艺术学院音乐与舞蹈系近120人的阵容。众所周知,音乐剧是一种综合舞台艺术形式，是通过歌曲、台词、音乐、肢体动作等紧密结合，把故事情节以及其中所蕴含的情感表现出来[5]。这就要求我们的演员既要能说、能唱、能演，还要能跳。而东华理工大学音乐与舞蹈系的音乐学和舞蹈学两个师范专业学生，他们在排练过程中遇到了一系列障碍，如能歌者不善舞，能舞者不善唱。面对这一状况，他们请来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抚州采茶戏”代表性传承人汤绍云老师莅临排练厅现场，对演员进行了形体训练及舞台表演的指导。另外，声乐老师针对不同角色进行分工坐排，艺术语言老师对台词、对话进行分别指导。经过四个月紧锣密鼓的坐排、复排、联排、彩排，该剧终于在舞台上倾情献演。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剧中的两位主要演员。汤显祖的表演者欧家玉扮相古朴典雅、神采俊逸，富有浓厚的书生气息，同时又透出一股少有的英气即“气骨”之感，显得气宇不凡。无论是声音还是表演都能围绕音乐剧主题展开，其外在形象及肢体表演非常符合汤显祖人物性格特征，特别是他善于用犀利的眼神辅助表演，将汤显祖直率坦荡的人格特征、执着豪迈的精神气质，以及以往不为人知的报国为民的曲折人生表演得准确到位，使汤显祖这样一个官场上的“硬骨头”、为百姓的利益敢于与权贵抗争、爱民如子、清正廉洁的文官人物形象得以再现。表演者欧家玉演到动情处，眼里噙满泪水。当我们采访他时，他说：“这次演出，我首先是研读剧本，研究人物心理及不同场面的心理变化；其次，通过演我的对手戏，在不脱离剧本的基础上我会通过我的对戏角色寻找自己，强化自己的人物表演。比如与吴氏的，我会仔细听她对汤显祖讲的情话，而唤起我更加情真意切地表达其爱恋及不舍之情。再如与曹大人对戏时，他在本剧中相对无情、世俗，反而激起我要爱民如子追求‘情志境界’。”扮演吴氏的演员吕荷，是本艺术学院的一位青年教师。她在担任吴氏角色的排练过程中，紧紧抓住演唱技巧与风格一定要吻合作品情绪这一原则，对剧中人物吴氏的生活背景、生活事件、精神面貌进行了认真揣摩，熟知她扮演的吴氏角色形象是汤显祖爱妻，与汤显祖感情深笃，不幸得病早逝；剧中的吴氏是爱的化身、是情的化身，是汤显祖永远的精神支柱。因此，她在表演过程中，深情隽永，情意绵绵。她的演唱音色轻巧，嗓音明亮圆润，气息控制也非常到位，气度娴雅，表演细腻熨帖，无论是在声音处理还是在形体表演上都有相当的水准，把一个深情隽永，情意绵绵，有情有爱、有血有肉的吴氏表现得淋漓尽致。她对“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的这种爱情的独特诠释，深深地打动和感染了观众。当然,这支演出队伍还很年经,在表演过程中对角色心理分析及处理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4 结语

东华理工艺术学院师生奉献的本土音乐剧《汤显祖》首演之所以获得巨大成功，是徐坚强教授创作的美妙绝伦的音乐旋律，为本土音乐剧插上了音乐的翅膀，使这部古典戏剧放射出别样光彩；是王萌悦导演用时尚开放的艺术构思对《汤显祖》这部音乐剧进行了巧妙的、富有想象力的创作，取得了良好的现场戏剧效果；是演员演唱、舞蹈表演与戏剧情节结合紧密，层次清晰，很好地表达了音乐剧文化的内涵。同时，这也是江西省第一部由高校独立制作完成的、具有鲜明地域特色和国际视野的音乐剧。该剧的成功演出，标志着该校大学生艺术教育工作迈上了新台阶，也为地方文化建设做出了积极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