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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验人本观视域下语言与认知关系研究

2018-04-12洪爱英

关键词:语言学哲学人类

洪爱英,葛 梁

(1.吉林大学 公共外语教育学院,吉林 长春 130025; 2.吉林科技职业技术学院,吉林 长春 130123)

一、引 言

语言是人的认知和思维能力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为满足或实现更加有效的交际需要而产生,是人类最为内在的本质性特征。人类对于语言本质的认知与研究,自古就没有停止过,而且语言的本质问题更是语言哲学中的一个核心问题,先后出现过语言本体论、工具论、天赋论、符号论等不同的认知与流派。其实,人类对哲学、宗教或者自然科学的认知都是建立在对世界的不同观察方法和由此带来的认知之上的,人类生活的本身就是取得认识的过程。关于人类在世界和宇宙中的位置以及存在的意义,西方历史上大致经历了三种思想模式,即神本论、物本论和人本论。神本论以超自然的视角认为世界上的一切均为上帝所造,世界秩序由神明掌握和控制,语言自然也不例外。物本论认为世界和宇宙自成秩序,独立运行,人只是世界的一部分。人本论则是以人为中心的视角来看待世界,认为世界因人类的存在而具有价值,万物因人类而孕生意义[1]113-114。可以说,尽管人类拥有语言,并一直在探索语言的本质以及语言与人类认知之间的关系,但因西方客观主义的形而上学哲学思想一直占据统治地位,语言研究始终没有摆脱“追求语言绝对本质”的窠臼,这主要是因为人的因素基本被摈弃在语言研究之外。以“颠覆、解构、消解、不确定”等为特征的后现代哲学认为,人类的语言认知、概念思维既有“客观”的成分,也必须有“主观”因素的存在,即语言知识不但依赖于人类客观的“感知体验”,也需要主观的“认知加工”。建立在后现代体验哲学基础上的“体验人本观”突出了人的主观认知性,弥补了历史上各种“人本观”之缺陷,提倡从人本角度看待语言,强调语言来自人类的感知体验和认知加工。近十几年来我国的一些学者一直在尝试运用体验哲学和认知语言学的“体认观”来重新认识和解释语言,围绕“体验哲学”这一主题发表了多篇论文,并倡议语言哲学研究应该进行“第四次转向”,尤其是依据体验哲学等理论提出了“体验人本观”的哲学概念,认为人类的思维、认知、概念乃至语言既有“客观”的一面,也有“主观”的一面,既强调人类自身对空间时间的身体“经验性”和“人本”的一面,又突出人的主观认知性[2]7-12。可以说,体验人本观为人们重新认识语言的本质以及语言与认知的关系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视角和方法论。

二、西方哲学不同阶段的人本观及其缺陷

贯穿于古代语言研究的始终是一条非历史的主线,即从希腊罗马到中世纪乃至近代中期,各个阶段的分析和描写主要是针对语言本体的状态,以追求逻辑严密、内部一致为目标,人的因素基本被摈弃在语言研究之外。谈及西方语言学的源头,就语言本体研究而言当在古希腊。古希腊人通过观察日常语言现象,思考语言问题,研究怎样才能更好地使用语言,并尝试整理出一些范畴和规范。“全部希腊文明的出发点和对象是人。它从人的需要出发,它注意的是人的利益和进步,为了求得人的利益和进步,它同时既探索世界也探索人,通过一方探索另一方。”[3]28-29然而,在语言探索过程中,古希腊的传统人本观是人的因素让位于形而上学,因为“形而上学”是古希腊哲学的核心,为能求得客观绝对真理,必然要将人的主观因素排除在外。中世纪是神学本体论时代,人自然让位于神,人的因素就被完全排除在哲学视野之外。欧洲思想启蒙及文艺复兴时期的中心概念之一是“人文主义”。人文主义的产生与当时在大学中兴起的修辞学、哲学等“人文学科”密切相连。人文主义者提出了“个体本位”的人本思想,即一切以个人的意志、利益与欲求作为人自身观察、思考与判断万事万物的价值标准或是非尺度。“他们从人的神性、创造性、自由的意志和智慧,以及与上帝相似的形象,得出了人类中心主义的结论:人就是尘世的神!”[4]140由此,人们在认知理念以及思维方式方面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人是独立的存在,不再是上帝的创造物或者附属物。人文主义是一种基于理性和仁慈的哲学理论和世界观。不过,尽管这个时期的人文主义突出人的因素,但仍然是一种“传统人本观”,它更多的是关注人的解放,而无暇具体涉及语言方面的研究。

近代哲学尽管在文艺复兴和启蒙运动的熏陶下开启了“人本”之光,但其人本观本质上还是强调感性或理性之人,并不关心现实世界中的人。正如王炜所指出的:“标榜为人类中心论的近代哲学一直在偏离着它本要摆在中心地位的人,哲学到处在谈及人,却未有一处真正说到人,人们想要说的是人,说出的却是别的什么……”[5]19。自索绪尔开创现代语言学以来,终于将人的因素引入到了语言研究之中,关注生活中的人如何运用和理解语言,提倡研究“日常语言”。但是,现代语言哲学又主要是基于科学理性,追求“语言与世界同构”的理想境界,尤其是乔姆斯基致力于研究的生成语法,更是把人的因素排除在外,更多强调语言的“天赋性”,着重探究语言内部的结构问题与语言的自我生成性质,试图寻找出存在于语言之内的普遍语法,并且用类似于数学公式的方式来解释语言的起源问题。发生在20世纪的语言转向集中关注语言问题,并成为哲学反思自身传统的一个起点和基础,哲学运思过程在相当程度上被语言问题所替换,人们首先关注对语言本体地位的认识。语言转向是哲学认识论发展的必然结果,在西方哲学历史上,唯理论与经验论的争论根本上是主客关系问题,这直接催生了康德的哲学以及之后的以黑格尔为代表的古典哲学。另外,西方哲学研究中的语言转向实质是哲学研究转向了对意义、意向性等问题的更多关注,比如弗雷格和胡塞尔都把“意义”这一概念置于核心地位,同时,语言转向也将可传达的语言作为研究对象,即把语言作为主客关系的载体,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语言研究的客观性和确定性。传统的认识论哲学一直将语言视为交流思想的工具。这种理论先“设定”了语言之外的存在,再由此“设定”去追寻语言的本质,提出语言的本质在于使用特定的客观符号表现人的主体反映,其功能是把意义转换成可理解和感知的存在,特别是康德以来的认识论一直认为人可以以一种中立的、不受制约的观点通过语言媒介来达到对事物的确定认识。

当代语言论革命鲜明地提出了语言作为存在的本体论命题。海德格尔指出:“语言是存在的家,人就居住在这家中。”维特根斯坦说:“我的语言的限度意味着我的世界的限度”。功能语言学派的代表人物韩礼德同样表达了自己的观点:“语言并不是消极地反映现实,而是积极地创造现实……人类物质生活中的范畴和概念并不是先于语言表达产生之前就‘给予’我们的,相反,它们是在物质和符号互动中通过语言来理解的。”[6]179他们都打破了康德以来认识论的语言工具论的拘执,强调语言的本质不在传达或传达的逻辑之中,不在理性的逻各斯,而是在其后的生活和存在。后来的福柯更是极端地表示“早在我们讲出哪怕一点点语言之前,我们就已经受语言的统治和封冻”,从而走上了“激进人本观”的道路。总之,从语言思想发展史上看,人本主义并非为18世纪启蒙运动所独有,哲学家和语言学家们所关心的问题就是人类知识的由来以及认识能力形成的过程,而语言则是认识能力的重要成分,是知识认知的必要基础。在这个认知过程中,“人本”与“体验”的结合才真正让语言本质的研究走出了客观主义语言学的窠臼,走向了正确的探索轨道,为语言与认知研究指明了正确的方向。

三、体验人本观:认知语言的新视角

发轫于20世纪中期的后现代哲学试图从新型多元文化角度来批判社会文化和意识形态中存在的问题,主张对各种反传统社会现象持宽容态度,并“以人为本”来对待当下的社会变迁。这段时期的后哲学思潮对社会变革表现出不同的流派和特征。以海德格尔、哈贝马斯等为代表的哲学家提倡“人本性与批判性”,以德里达、福柯、利奥塔等为代表的哲学家强调“破坏与解构”,而以罗蒂、雷可夫和约翰逊以及中国的钱冠连等为代表的学者则特别突出“建设性和体认性”。此外,创建了知觉现象学的梅洛·庞蒂提出“心智的根源在于身体”的唯物论思想,主张将主客观性紧密结合起来。皮亚杰认为认知结构不是先验的,而是后天建构的。普特南的内部实在论批判了身心二元论,主张从人的主观角度来研究实在论。在这一大背景下,上个世纪下半叶,雷柯夫和约翰逊等在反思了传统人本观、近现代人本观、激进人本观之不足之后,提倡从“体验”和“感知”角度研究语言,建立了“体验哲学”,提出了“心智的体验性、认知的无意识性、思维的隐喻性”三项基本原则。在这三原则中,人类的心智具有体验性是前提和基础,体验是人类认知世界的出发点,正是通过人的切身体验,世界才得以概念化和隐喻化;认知的无意识性是对传统分析哲学的彻底颠覆,人类有意识的认知只占整个认知活动的很少部分,无意识认知是“由位于可通达的意识之尖下面的心理活动构成的巨大整体构架,是塑造和支撑有意识思想的隐蔽之手”[7]115-123;简言之,隐喻思维即是指通过A事物来感知B事物,而这种感知只能通过体验来获得,体验哲学的基本思想就是人类基于自身体验的基础上,通过无意识的隐喻认知方式来感知世界。

国内学者王寅是研究体验哲学和认知语言学集大成者,他率先将雷柯夫和约翰逊在其研究体验哲学的专著中使用的英语术语Embodied Philosophy翻译成体验哲学,并由此介绍并引进到国内,同时将体验哲学的核心思想概括为以下两个基本要点:一是人与外界的互动与认知加工是语言产生的必要条件,二是语言是人对现实世界进行概念化之后的符号系统,具有体验性以及认知性等特征,并且可以通过人类认知世界的几种基本方法来分析和探究[8]45-50。此外,在人类对空间和运动的经验感知的基础上,约翰逊概括出了27个最具代表性的能够构成人类经验和概念的意象图式,成为人类理解语言或符号意义的认知基础[9]126。在体验哲学的影响下,王寅根据Lakoff和Johnson倡导的体验哲学和认知语言学的基本原则,提出了语言的体验观。这不仅是对语言众多性质的一个有益补充,而且对认知语言学的深入发展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在王寅看来,人类所有知识的来源,包括范畴、推理、概念等都是依赖于身体对空间关系的感知而形成的,而语言是人们对现实进行“互动体验”和“认知加工”的结果,语言交际出自“人之眼”,各类表达皆“人之所为”。“人本”是“认知”的基础,“认知”是通过“人本”来实现的[10]17-25。“体验人本观”中的“体验”和“人本”无疑是两个主要要素,充分体现出认知语言学的核心原则,即体验现实进而认知世界和语言。换言之,语言是在对现实进行“互动体验”和“认知加工”的基础上形成的。一方面,“互动体验”更多地表现出语言的客观性,如语音层面的各种语言所具有的拟声词就是很好的佐证。另一方面,“认知加工”是对互动体验的一个补充和提升。按照洪汉鼎先生的理解,人类不是在语言之外先同世界进行接触,然后再把自己对世界的感知放入语言的手段之中,而是人类与世界的接触从一开始就是在语言中进行的。语言对于人类来说,“不是把握世界的工具,而是构造世界的经验本身,语言支配我们对世界的经验,因此我们对特定对象的把握和经验就不是自我创造的,而是预先设定的”[11]255-256。总之,体验哲学是认知语言学和“体验人本观”的哲学基础。在上述体验哲学的三原则中,心智的体验性认为范畴、概念、推理和心智等皆是由人的身体经验——特别是由人的感觉运动系统所形成。认知的无意识性是指人的心智中的所思所想没有直接的知觉,语言的习得是在无意识状态下进行。思维的隐喻性是思维方式的一种,是人们认识世界的一种基本方法,具有“意识性”的一面,也有“无意识性”的一面。语言具有体验性的特点不仅可以解释语言在不同层面的成因,还可以让人们去探求语言符号背后的表达理据,从而让语言的学习者和使用者更清晰地认识、学习和使用语言,还能更好地理解和阐释认知与语言的内在关系。

四、体验人本观视域下的语言与认知

西方语言学最基本而又最具共性的研究规律是:首先,观察语言现象,然后,描写分析语言现象,最后,对这些现象背后所隐含的理据进行阐释[12]89-94。从17—18世纪语言思想发展的连续性来看,哲学家和语言学家们所关心的问题就是人类知识的由来以及认识能力形成的过程。哲学家约翰·洛克在其四卷本的《人类理解论》中试图探明人类知识缘何发生、如何构成等问题。洛克认为,一切知识都源于经验,不存在任何天赋观念。观念要么来自对外部种种事物的感觉,要么出自对内部心理活动的反省,但是,无论怎样探讨知识和认识,都不能离开语言[13]387。正如Ungerer和Schmid所指出的:“词语所表达的意义,以及如何结合使用,取决于人们对于周围真实世界的感知和范畴化。”[14]278在体验人本观视野下,人们可以对语言的本质以及与认知的关系有更清晰和进一步的认识。首先,人类的认知活动的直接结果之一便是产生了语言,其结构与功能是人的认知能力发展到相当高度并适应交际需要的产物,即语言出现和使用的先决条件是人类的认知思维活动,同时,语言又自然地参与了人类的思维认知活动,继而促进了人类的认知能力和思维能力向前发展,因为如果没有语言的参与,人类的认知活动以及由此而形成的认知框架就难以构建和完成。这恰如张炼强所指出的:“人的认知是对客观世界的主观观察的结果,观察到的并非完全符合客观世界的本来面目,而语言将这种主观观察的结果承载下来,所以语言映照的是人的认知对客观世界的重新组合的结果。”[15]99-114总之,人的身体体验和认知与语言的关系就在语言的参与下,客观世界投射到人的认知结构上,使其得以构成并承载和巩固,而认知结构映照客观世界,语言结构又映照认知结构。

其次,语言与思维和认知之间具有相互依赖的关系。人类的言语活动不但可以反映认知,同时也映照人类的逻辑思维。既然语言是人类认知和思维的载体,那就要对语言的逻辑思维进行观察。观察认知思维与逻辑思维在语言形式中的分合,也就成为观察语言和言语活动的认知思维的一个重要的方面。众所周知的萨丕尔-沃尔夫思想假说的精髓不在于其全部理论,而在于其中的一个方面——具体语言与客观世界的关系。萨丕尔曾经指出语言是“人类所持有的、非本能的、借助一系列自然产生的符号来表达思想、情感及需求的手段”。人类使用的词语和话语都指向共同体验,因而可以分享现实、思想和经验知识,并将其纳入某一类世界知识体系中。因此,在体验观的框架内,人类语言之间的可译性与不可译性问题就可以得到比较合理的解决。由于人类有相同的身体构造,并且对生存环境的认知都来自同一个客观世界,尽管感知体验有些许差异,但在很大程度上都是共通的,人类具有基本相同的思维规律和生活体验,正是人类所具有的一些共同的思维方式,而人类认知事物的共性又为语言的共性所体现,这就决定了语言之间的可译性。所以,要深入观察语言与认知思维的关系,就必须对语言的逻辑思维进行观察,二者交织在一起,有相合协作的一面,又有矛盾分歧的一面。观察认知思维与逻辑思维在语言形式中的分合,也就成为观察语言和言语活动的认知思维的一个重要的方面和窗口。

第三,应当承认,语言的确有天生的一面,但体验性与语言的产生是密不可分的。人类语言千差万别,但客观世界只有一个,当人们用感官体验、以直觉把握客观世界时,各民族之间不会有太大差别,而一旦涉及意识、观念的思考,需要语言介入的时候,情形就大不一样。语言共性论者认为,所有的语言都是人类早期演化的产物。斯蒂芬·平克在其专著《语言本能》中持有这样的观点:人类运用语言的能力与直立行走的能力一样,都不是文化的产物。平克指出,“复杂语言具有共性,这让我们有理由怀疑语言并非任何文化发明,而是人类某种特殊本能的产物。”[16]26因此,语言与认知密不可分,具有十分密切的内在联系。总之,语言既不是人脑对客观世界的镜像反应,也不应该是“天赋”的产物,人类语言是人们通过自己的感觉器官在对现实世界体验的基础上经过认知加工而逐步形成的,是主客观互动的结果。不论人类的语言能力来自何处,是先天带来的还是后天习得的,就语言的本质来说,语言一部分是生物现象,另外一部分是社会概念和文化的产物,即是社会和使用者的产物,而语言之所以能够产生,则是基于人类的身体体验的。马林诺夫斯基曾经明确指出“所有词汇的所有意义最终是来自身体经验”[17]7。换言之,词汇意义也即语言的意义来源于人体与外部世界的因果性互动以及人与人之间的社会性互动。当人把身体感知通过大脑把各种概念和认知进行抽象组合联系时,他的头脑就生成了一种概念方式的抽象运作,并由此生成种种复合建构的概念构造和概念认知,并以此概念构造和认知反馈于生活经验中的实证认知。作为抽象认知中介的符号的加入,使人类的意识活动生成了一种身体感知方式和概念认知方式相互联结的人类意识能力,从而使得人类在对世界认知过程中所形成的观念、思想、知识和自我意识以及人类的抽象和经验统一于概念智能和实践创造之中。总之,“我们是以自己的身体为基点和依托去认识我们周围的世界,去建立语言和世界之间的意义关联,去建立我们关于这个世界的知识体系。”[18]128

最后,语言的体验性对语言教学与研究具有较强的解释力和启发性。王寅曾经总结指出,就研究语篇连贯而言,没有一个学派能够超出系统功能语言学,而对介词的研究也没有一个学派能超过认知语言学,因为人类认知之初来自身体与空间的互动。王寅把语言的体验性概括为八个方面的内容,并从理论与实践层面分别讨论了语言的体验性问题,认为语言的体验性不仅能够“解释语言在很多不同层面的成因”,“更能合理地解释语言表达形式背后的理据”,这将非常有利于语言学习者更好地理解、掌握和使用语言[19]22-27。此外,在体验哲学以及体验人本观的启示和影响下,语言研究产生了不少创新性的理论和方法,比如概念整合、互动建构、隐喻认知、识解多元等等;在具体的语言分析对象上,语言研究也从以前重视文学作品或新闻语篇等经典书面语更多地转向对主观性话语分析中的边缘话语研究,比如更多地关注医患话语研究、多模态话语分析等等。其中多模态话语分析之所以能够在话语分析研究中脱颖而出,是因为人们发现单纯从语言的角度已经不能对话语进行深入全面的研究,因为话语的意义中的一大部分是由非语言因素体现的,交际不再是利用一种感官进行,而是多种感官同时进行,如用PPT上课则是视觉与听觉同时进行的,讲解则是听觉、视觉和触觉同时进行的。这种建立在语言学基础上把文字语言与图像、声音等非语言符号结合起来并从整体的角度分析各类符号所组成的表义系统和话语意义的研究方法显然是源自于人类对世界万物的感知体验。总之,“体验”与“认知”是人类感知世界获得知识不可分割的两个方面,体现在语言的不同层面并贯穿于语言交际的整个过程。体验人本观将后现代哲学的有关观点引入语言研究,大力倡导人本精神,从体认角度阐释语言的本质,从而科学地揭示出语言表达背后的认知方式。

五、结 语

语言研究的历史表明,人类对语言本质的认识是一个不断演进和发展的历史过程,围绕语言中的“人本”与“非人本”的争论也贯穿整个人文学科发展史。人们在关注语言、思考语言本质的过程中,由于历史的局限,一直无视人的因素及其主观性,仅仅把语言视为人所使用的客观性工具。语言学发展至今,已经拥有很多理论体系和分析方法,但距离我们真正认识语言仍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有关语言的基本问题比如语言的起源与本质等在不同历史时期和历史背景下会不断被提出和加以研究。梳理西方语言学发展史可以看出,出于对语言本质的不同理解,语言学家各自提出了自己的理论框架并形成了不同的语言派别。比如具有古典希腊性质的传统语言学重视研究语言的“规则性、表达性、工具性”;索绪尔的现代结构主义语言学则强调研究语言的共时性,看重语言符号的“系统性”和“任意性”;坚持语言“天赋”观点的转换生成学派认为语言具有“先天性、心智性、生成性”;而韩礼德的功能语言学把研究视角放在了语言的社会功能上,重视研究语言的“社会性、交际性、功能性”。建立在体验哲学基础之上的认知语言学则更加强调语言的“体认性、构式性、象似性”[20]138。体验哲学照观下的“体验人本观”是20世纪语言哲学的延续,批判消解了传统和现代哲学中的客观主义倾向,诠释了人以及语言与世界和思维认知的关系,体现出后现代哲学中的人本精神。语言本质具有多面性,不同语言派别从语言本质的不同方面来探讨语言,这与“否定本质、倡导多元”的后现代哲学思想是相容的。20世纪所经历的众所周知的三场语言学革命正是这种后现代哲学思想在语言学领域的体现。总之,若要说语言有什么本质的话,只能是语言具有多元本质,而体验哲学和认知语言学将后现代哲学的有关观点引入语言理论,倡导研究中的人本精神,主张从体认角度阐释语言的本质,科学揭示语言表达背后的认知方式,依据现实体验—认知—语言的核心原则,认为语言反映人类的体验和认知,并且通过语言映照客观世界和人类的逻辑思维,语言在人类活动中最能表达人性特点,可充分体现人本精神。体验人本观倡导人的中心地位以及人的主观体验与语言的互动关系,为语言理论研究和对语言本质的认识开启了新的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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