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茧房”现象的负效应及对策研究
2018-04-11严俊,宫博
严 俊,宫 博
(吉林大学 新闻与传播学院,吉林 长春 130012)
一、“信息茧房”现象概述
凯斯·R·桑斯坦在《信息乌托邦:众人如何生产知识》一书中概括了“我的日报”现象,其中核心问题涉及了“信息茧房”(information cocoons),桑斯坦将其简要概括为:我们只选择接触固定领域的信息,这些信息是我们感兴趣的、我们需求的并且乐意接受的,但是这是一个像“茧房”一样的封闭空间,充满了彼此分享的一致的观点,温暖且舒适,同时代价也显而易见:在“信息茧房”的回音室中形成毫无根据的极端主义、偏激错误的观念甚至过度自卑的心态[1]。在新媒体和人工智能的裹挟下,算法科技支撑的引擎搜索和信息个性化推送已成为互联网2.0时代“用户核心”信息接收模式。在信息被重度筛选和过滤的今天,受众可能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生活在“过滤气泡”之中,就已经在以兴趣、属性导向为核心的精准推送中把自己禁锢在封闭的信息环境中,三观偏执或呈群体极化趋势,媒介素养倒退,甚至导致网络巴尔干化,造成社会舆论边缘化和社会粘性丧失等社会问题。
分析“信息茧房”现象的成因,会发现以“用户思维”为主导的计算机算法是不可忽略的因素。不管以哪种渠道获得新闻信息,个人兴趣都是主导因素,分发新闻的机构不再一味地强调“内容为王”,而是非常重视个性化新闻推送的发展,在计算机算法和机器智能领域深度创新,努力发掘新闻用户的需求,满足用户在不同的场景下多样化的需求。在算法时代,算法在新闻传播过程中也扮演了传统的把关人角色,通过分析用户在网络中的行为,不断向用户推荐可能喜欢的内容,用户从信息接受环节就开始产生对外部世界理解的偏差,逐步建成了一个“信息茧房”。因此,可以很容易地理解“过滤气泡”的概念:网站内嵌的算法会通过用户的地区、先前活动记录或是搜索结果来给予用户想要的或是观点一致的结果。传统的新闻把关人在经过系统性训练后,拥有一定程度的媒介素养,而且有自己的原则和行为准则的约束,对内容生产进行筛选加工后,决定了什么样的信息会出现在网民的首页。
二、“信息茧房”的传播负效应
语言的使用过程是人们在受语言内部或者外部因素的驱动下有意无意不断进行语言选择的过程。
1.视野窄化
“信息茧房”内部信息传播呈封闭化、固定化特征,外部信息流动呈排异化、孤立化特征。搜索引擎、新闻网站、移动客户端和社交媒体一方面给人们提供了可以获取海量信息和碎片化信息的平台,另一方面,人们在信息汇集的网络空间内拥有了扩大化的信息选择权、分享权和发布权(UGC,即用户生产内容)。通过订阅信息发布平台、选择关注意见领袖和社交熟人、加入可以愉悦自己的讨论群组、屏蔽不喜欢的广告推广或者不感兴趣的新闻领域,找到志同道合的言论,经过层层过滤和筛选的信息最终出现在手机屏幕“我的主页”之中,看似接收到的信息丰富而多元化,实则陷入“个性化”的陷阱中,在自己的“回音室”中接受类型更加单一的信息和观念。桎梏在“茧房”之中,会导致自己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听不到相反、多元的观念,最后变得更加孤立,个人思想钝化;当“信息茧房”现象极端化后,最终形成非常极端的想法,更多人被困在在自己设计的回音室里。
个性化推送之所以有市场,是由大部分网民的心理认知决定的:在多元化和海量化的信息市场中,用户更愿意听从内心的意愿,选择和浏览喜欢的内容,订阅感兴趣的频道,只关心特定领域的信息。人们对于个性化推送的态度也呈现出明显两极分化的趋势,一是喜欢个性化推送的阅读习惯,沉浸在自己喜欢的领域;二是喜欢看到多元化信息的人,更加倾向于浏览包罗万象、方方面面的的信息。
2.群体极化
网络群体极化的现象比现实社会更严重,在新闻聚合平台或者社交分享平台,个人选择在自己偏爱的领域阅读、分享、交流,虚拟空间里面的人因为共同点而汇集,共同点可以是共同的兴趣爱好,也可能是拥有同样身份的人的集合。网络平台上用户之间的互动行为必然会建立起用户关系,基于共同喜好结成社群关系的群体成员在观点上彼此认同,而且只分享取向近似的信息,“信息茧房”中具有类似想法的人聚集成社群,导致信息观点“共振”并强化、极化,群体决策的时候,人们的行动会比在个人单独决策的时候倾向于更保守或者更加偏激。
当把“群体极化”置于互联网2.0的背景下理解,封闭的网络社群在小圈子内互动,某种倾向性会形成偏激的言论或转化成互联网危险的行为,社群的舆论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网络舆论,进而对社会心态造成影响。群体极化显现和桑斯坦的观念在某种意义上形成了对接,在“信息茧房”狭窄的空间中,观点达成共识、声音循环往复地传播,同时还以放大、扭曲的形式重复,令处于相对封闭环境中的大多数人认为这些经过个人意识加工变形了的内容就是事实的全部,这就是“回音室效应”。本来就极端的同质化思想在“信息茧房”这样封闭的空间中传播,这样的空间仿佛一个回音室,扩大独特思维的声音,逐渐形成偏执或极端的观念,在一些要素的刺激下,如听见多元的声音或者达成了反社会的共识,群体中的个人可能会做出自杀、暴力等极端的行为。
3.危及网络舆情
网络舆情传播行为是个体借助网络平台对社会舆情进行传播、讨论、交流的行为,涉及个体行为决策[2]。根据CNNIC于2018年1月31日发布的第41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截至2017年12月,中国网民规模达7.72亿,中国手机网民规模达7.53亿,各类社交应用持续稳定发展,互联网平台实现泛社交化[3]。社交平台中转发、评论、点赞、分享等交互性功能让信息传播更加快速和便捷,舆情在初期传播具有隐蔽性,谣言、假新闻、负面舆论在网络社群用户病毒式、鼓动性和攻击性地传播后,尤其当网络水中军被利用成为主导的意见流时,网络舆情会发展成从小范围向大范围传播的力量,最终导致网络舆情泛滥。网络社群的存在实际上是一个个网络舆论场,在社会转型期,多元化观点和矛盾增加,当矛盾与冲突遇到集体无意识和注意力经济,网络社群对于网络舆情发展的弊端逐渐显露。
4.引发社会问题
“信息茧房”的现象不仅仅会对个人和群体造成负面影响,扩大来说,基于弱关系联结的网络社群会对网络舆论产生影响,进而产生一连串的传播危机,比如一些社会群体不接受异质观念,导致社会粘性丧失、减少社会中分享经验的行为。桑斯坦认为公民需要有一定程度的共同经验,假如没有共同经验,一个异质的社会将很难处理社会问题,人和人之间也不容易了解。共同经验,特别是由媒体塑造的共同经验,提供了某种社会粘性,一旦消除这种共同经验的传播体制将带来一连串的问题,也会带来社会分裂[5]。由此观之,经验分享有助于形成一种社会粘性,打破“信息茧房”孤立、偏执的影响,对社会的良性发展有积极的作用。
三、解决方案
在对“信息茧房”现象存在的技术背景的认知中,从互联网1.0时代搜索引擎式的单向传播时代,到互联网2.0移动客户端当道的互动时代,其共同的背景就是算法在探索用户喜好的技术上不断进步,同时也有人提出,希望遇到一些未经筛选的信息和观点。人类发明的科技越来越完美,越来越人性化。“信息茧房”现象对个体认知、群体外在认知及行动会产生负面影响,从而波及整个传播链条中的传播要素,网民意识到其中的问题和危机,并且有意愿冲破“茧房”的禁锢,因此寻求切实打破“信息茧房”的方法是当务之急。
1.技术突破
当沉浸在“信息茧房”中接受算法为用户量身打造的个性化信息世界,个人或者群体的阅读体验在一定程度上会有所提升,但是其传播负效应是显而易见的。社交媒体在科技层面,推送多元化的信息,增加受众进入公共领域的机会,帮助受众打破“信息茧房”,是有效的解决方案。
分析“信息茧房”的成因时不难发现,从事内容生产的媒体进行第一层把关,将信息聚合在互联网之中,接着从事新闻推送的媒体利用算法将用户可能感兴趣的内容筛选出来,内容经二次把关最终达到受众的首页。因此,在传播链条上,媒体应该发挥把关人的作用,承担社会责任,慎重对待算法,降低算法过滤的强度,削弱过度过滤对受众接受信息的影响。传统媒体要把平衡性报道原则作为新闻从业者必须遵守报道原则,报刊广播电视在报道公共议题的时候,为持有不同意见的人们提供公开响应的平台,因此算法实现平衡性报道的推送机制是有必要的。
正如维纳在《控制论》中说的:“技术的发展,对善和恶都带来无限的可能性。”[5]由技术形成的壁垒,也唯有技术才能彻底解决。美国新闻聚合类网站Buzzfeed为了让受众接受到更多元的信息,专门开发出了一个“气泡之外”的功能,旨在打破“过滤气泡”算法对信息推送流的影响,开启了这个功能之后,Buzzfeed的用户把所在新闻拉至底部,就可以看到与此新闻链接的各种立场的观点、各个新闻资讯类平台上的信息[6];一份名叫Neue Zürcher Zeitung的瑞士报纸,开发出了一款名叫“伙伴”的新闻移动客户端,这个应用的算法在学习用户行为为他们推送个性化信息的同时,也会检测出用户未曾接触的信息领域,以此作为根据进行推送。例如,一个用户从未浏览过政治新闻动态。此时,系统就会开始给该用户推荐一些比较重要的政坛资讯,例如总统选举的投票情况,或者保守派领袖的最新观念等。作为传统媒体的《卫报》(美国版)也曾通过平衡性报道的功能性改革为读者提供全面的观点,在2011年总统大选时,尽管《卫报》是自由派舆论的主要阵地,但他们推出了“保守派一周速览”这样集锦了保守派新闻信息的板块,让读者听到不同的声音,接触到不同的立场。以上列举的欧美国家媒体在传播中对“反筛选”做出的尝试,都是可以借鉴的有效做法。
2.用户个人
个人有倾向性的选择是“信息茧房”现象发生的决定性因素,主观能动性决定了信息受众最终阅读、理解、消化、记忆什么样的信息,也决定了是否会在群体协同一致的观念压力下做出极端的行动。所以,作为信息的消费者,应该时刻警觉自己会出处于“信息茧房”之中,主动去探索一些未知领域的内容,如订阅或者关注提供全面且平衡报道的新闻媒体平台、阅读与自己偏好相反的文章与观念,尝试进入公共领域并跳脱出熟悉的圈子。同时,必须要有打破“信息茧房”的自觉意识,提升自身的媒介素养、网络素养,明辨是非并主动深化认识,自觉地将在群体内接受到的资讯与公共领域的信息对比融合,这种信息与观念的多方交叉融合会极大改善“信息茧房”的负面效应对受众视野窄化等方面的影响。
3.行政导向
随着人工智能信息分发技术的发展,智能推送也对主流意识形态的传播产生负面影响,当信息受众对公共领域的公共议题失去兴趣并降低参与度的时候,有必要对商业网站的职能分发和算法推送机制进行适当引导。在对策方面,一是对负面信息源采取整改措施,如审核与排查传播亚文化的自媒体账号。二是对优质的正面宣传作品进行报道,在频道设置、内容推送方面强化“优先权”[7]。三是强化网站人工编辑的作用和价值,对“新时代”等重点话题进行扩大化宣传,如整改新浪微博热搜类目,添加“新时代”板块,重点突出主旋律、正能量内容,同时在“热搜榜”中置顶主旋律话题,让“第十九届中央第一轮巡视”“上合峰会”等关乎国计民生的公共议题有很好的传播效果。
四、结 语
“信息茧房”现象在新媒体技术革命日益加剧的互联网时代影响逐步扩散至整个传播链条,在互联网技术和个人选择倾向的诱导下,改变了传统信息传播的模式,显现出封闭化、群极化特征。受众在“个人日报”式个性化信息的包围之中,和真正意义上公共领域中自由流动的多元丰富的信息隔离,逐渐视野窄化、观念固化,被困在孤立且狭窄的“茧房”中。除此之外,网络技术发展与信息获取过程的改变,对群体极端思想形成、群体极端行动转化造成了负面影响,群体隔离、网络舆论边缘化、社会粘性降低均是可能面对的问题和风险。因此,要从不同的传播主体的角色与传播效果出发来矫正“信息茧房”效应的负面影响。对于信息受众来说,应有意识地接受多元化的信息,增强信息聚合的意识,努力提高自身的媒介素养与网络素养;新媒体平台应主动出击,在平衡报道、计算机算法设计和推送机制等方面进行变革,增加用户接触多元化观念的机会;同时,对于媒体来说,在瞬息万变的媒体格局、传播方式和舆论特征下,找到适合当今信息受众的舆论引导方式,增强舆论引导力度,努力打造一个公共领域,避免网络边缘化舆情对社会总体舆论导向产生负面影响,从而减弱“信息茧房”的负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