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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峡地区战国秦汉时期铜桥形饰考

2018-04-09毕显忠

重庆三峡学院学报 2018年2期
关键词:楚墓三峡地区拱部

娄 雪 毕显忠



三峡地区战国秦汉时期铜桥形饰考

娄 雪 毕显忠

(宁波中国港口博物馆,浙江宁波 315830)

三峡地区地处巴楚之交,近年来随着考古工作的开展在该地区发现了大量的楚文化遗存,铜桥形饰是其中较为特殊的一种小件青铜器,战国时期作为楚国巫觋的卜筮法器之一,悬挂于巫觋腰部或其墓内棺椁之间,多与铜铃组合使用,并在秦汉时期进一步演变发展,成为士族阶层使用的一种装饰品。

三峡地区;战国秦汉;铜桥形饰

铜桥形饰,又称铜璜、璜形器、璜形饰、磬形饰、马鞍形饰、桥形币等,平面呈拱桥形,体小扁薄,基本上拱部中间均有一穿孔,据岳洪彬先生统计我国发现的铜桥形饰已达1 000余件,在河南、河北、四川、湖北、山东、陕西、山西、湖南、甘肃以及内蒙古等十多个省、自治区都有出土,尤以河南、河北和四川三省最为集中[1]。随着三峡工程的建设,大规模的考古工作随之展开,铜桥形饰在三峡地区的秭归、巴东、云阳、万州、忠县、涪陵等地均有发现,年代自战国早期至东汉年间,持续约五六百年。本文拟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对目前所知的三峡地区考古发现的铜桥形饰的型式与年代、演变进程、性质功用及使用者身份等问题进行探讨。

一、三峡地区铜桥形饰的类型分析

三峡地区考古发现的铜桥形饰均出土于墓葬,在秭归庙坪墓地[2]49-145、沙包岭墓地[3]402、何家大沟墓地[4]105,巴东宝塔河墓地[5]246、雷家坪墓地[6]243,云阳营盘包墓地[7]467,万州大坪墓地[8]6-59、柑子梁墓地[9]1195、曾家溪墓地[10]979、中坝子墓地[11]592,忠县崖脚墓地[12]905,涪陵镇安墓地[13]1930、点易墓地[14]等墓葬中共发现铜桥形饰98件,除4件锈蚀严重、形制不明以外,其余94件依拱部与两端的形态不同可分为A、B、C、D、E五型。

A型:62件。弯弓形。两端与拱部宽度一致。可分四式。

I式:49件。拱部圆漫,中间跨度大,两端底边向外上斜。

标本秭归庙坪M50:2,体小扁薄,素面无纹,中部有近方形穿孔。外裹丝织物,现仅存残痕。长7.5、宽1.4、厚0.05厘米[2]49-145。

II式:5件。拱部斜折,中间跨度较小,两端底边平齐。

标本涪陵镇安M43:3-1,锈蚀严重,两端略残缺,中间有一圈穿,穿一侧有一道划痕,并在中间铸有一道纤细的凸棱。另一侧素面。宽1.1、厚0.9、残长6.5厘米[13]1930。

III式:6件。拱部圆漫,两端底边向内上斜,器型较大。

标本万州曾家溪M2:6,一侧素面,另一侧有勾连雷纹。肉径2、厚0.1厘米。径约10.6厘米[10]979。

IV式:2件。拱部圆漫,跨度较小,平面呈半环形,两端底边近平。

标本秭归沙包岭M1:2,灰黄色内外缘皆内斜,顶部有一方凸,凸下方中部有一小圆穿孔。一面饰凸形条状纹,一面素面。高4.6、宽5.7、厚0.15厘米[3]402。

B型:6件。拱桥形。两端宽度大于拱部。可分三式。

I式:3件。拱部斜折,两端底边向外上斜。

标本秭归庙坪M86:3,上缘斜折,中部有一圆形穿孔。外裹丝织物,现仅残存朽痕。长10.2、宽1.7~3.35、厚0.05厘米[2]49-145。

II式:1件。拱部圆漫,两端底边向内上斜,顶部有一带孔圆凸。

标本万州中坝子M22:1,顶部有一穿孔,一面有纹饰,为两条相对龙纹、云纹等,背面素面。最大径7.8、高3.8厘米[11]592。

III式:2件。拱部斜折,两端底边平齐。

标本云阳营盘包M35:10,正中上部设圆形穿孔,上下与纹饰均重叠黏结,难以剥离,正面饰重线三角形图案,宽9.4、高4、厚0.1厘米[7]467。

C型:10件。人字形,两侧倾斜成矩形。

标本万州大坪M106:8,器体扁平,顶端有一环形系。长4.4、宽1、厚0.2、系径0.5厘米[8]。

D型:2件。不对称弯月形。

标本秭归沙包岭M1:4,灰黄色,内外缘皆内斜,顶部有穿孔,边有铸痕。素面。高3.8、宽7.7、厚0.2厘米[3]402。

E型:14件。兽首形。可分二式。

I式:8件。平面呈弯弓形,跨度较小。

标本涪陵点易墓地M3:48,两端雕作兽首,中间有穿孔。器表饰S纹。长9.8、宽2~2.5、厚0.2厘米[14]。

II式:6件。器身细长,跨度较大,部分器表有鎏金。

标本巴东宝塔河M3:15片状,璜形,表面鎏金。两端为龙首,正中一半月形环供挂系。通长39、通高15.5厘米。出土时,被卷曲放置,应为棺木档头装饰[5]246。

二、三峡地区铜桥形饰的分期与年代

结合各型式铜桥形饰所出土的墓葬年代和自身形制演变,可将其分为三期。

第一期:战国早中期。

战国早期出土的铜桥形饰数量相对较少,型式简单,仅有A型I式和C型铜桥形饰,均素面无纹,出土单位仅有秭归、万州和忠县的三处墓地,本期三峡地区出土的铜桥形饰尚处于萌芽期。

第二期:战国晚期。

战国中晚期出土的铜桥形饰数量众多,型式丰富,包括A型I式、A型II式、A型III式、A型IV式、B型I式、B型II式、D型铜桥形饰,部分器身饰有简单纹饰,主要有S纹、麦穗纹、条状纹、龙纹。出土单位也遍布秭归到涪陵的长江沿岸,是三峡地区出土铜桥形饰的成熟期。

第三期:秦汉时期。

秦汉时期期出土的铜桥形饰型式和数量都较上期有所减少,包括A型I式、A型II式、A型III式、B型III式、C型、E型I式、E型II式铜桥形饰,尤其是在西汉中期以后,铜桥形饰开始出现两端呈兽首形这种较大的变化,器身也开始显著增大拉长。饰有纹饰的铜桥形饰数量较上期有所增加,纹饰种类有所减少,主要以S纹为主。这一时期的出土单位多集中于三峡西部地区,是三峡地区铜桥形饰的衰落期。

图1 1.带钩链条饰件(万州大坪M136:18)

2.长沙砂子塘墓地1号墓外棺漆画(摹本)

三、相关问题探讨

(一)性质及功用

关于铜桥形饰的性质及功用,清人冯云鹏、冯云鹓、李光廷、日本三上香哉以及汪有民、安金槐、罗开玉、沈仲常等人认为此物是货币,吴铭生、史树青、唐石父、徐基、刘嘉玉等人认为此物应为装饰品,周昊等在《三峡地区楚文化遗存中发现的卜筮遗物》中提出铜桥形饰应为楚文化的卜筮法器[15]78。从三峡地区考古发现的铜桥形饰情况来看,这些铜桥形饰均出土于墓葬中,器身长度最短2.5厘米,最长39厘米,出土时上面多残留有丝织物的朽痕,近半数出土铜桥形饰的墓葬中都有铜铃与之伴出,除铜铃外,还经常有铜印章、料珠等共存器物,出土位置多放置在墓主人的腰腿部或者墓内棺椁之间。在万州大坪M136出土了一套带钩链条挂饰,带钩为鸭头形钩首,下系圆形饰件和C型铜桥形饰,通过链条与钩尾相连,整件挂饰通长44厘米(图1.1)[8]47。在巴东宝塔河墓地M3中出土的铜桥形饰[5]246,位于棺木档头的位置,与长沙砂子塘西汉墓1号墓外棺档头漆画中的桥形饰(图1.2)位置相同[16]。结合墓葬中铜桥形饰的出土位置,可以推断这些铜桥形饰应为装饰品,或与铜铃、料珠等其他饰物组合使用,其悬挂位置应为墓主人腰部,也有可能是悬挂于椁内棺木之上或棺木上所覆之物,穿系所用链条有时应为草绳或其他易腐朽材质所替代。

(二)使用者身份

三峡地区出土铜桥形饰的墓葬,战国时期仅有万州大坪墓地M136和涪陵镇安墓地M38规格稍大,随葬品也较为丰富,除了陶生活用具以外还随葬有相当数量的铜器,万州大坪墓地M136还随葬有玉玦和琉璃串珠(图2.1)[8]11。除了这两座墓葬之外,其余均为小型土坑竖穴墓,随葬品较为单一,除了多伴出有铜铃以外,大多数墓葬仅有一两件陶罐、陶壶、陶盆、陶碗等陶生活用具,例如秭归庙坪墓地M86(图2.2)[2]87,葬具不详,随葬品除了铜桥形饰和铜铃外仅有1件陶罐。可见这些墓葬的墓主人普遍身份较低且有等级差异。

AI式和AIV式铜桥形饰在楚国腹地的江陵马山楚墓(图3.1)[17]、当阳赵家湖楚墓(图3.2)[18]147、长沙楚墓(图3.3)[19]299等战国时期的楚文化墓葬中也有发现,这些楚墓与三峡地区战国时期出土铜桥形饰的墓葬形制规格相近,随葬品除陶制的鼎、敦、壶、盘、匜等典型的楚文化器物组合外,也都有铜铃与铜桥形饰伴出。战国时期秭归、巴东、云阳、万州、忠县等地已为楚国实际控制区域,三峡地区出土铜桥形饰的墓葬从葬具、葬式和随葬品看亦属于典型的楚文化墓葬,墓主人应为楚人。楚人信巫好祀,常见于文献记载,《左传》文公十年载:“初,楚范巫香似谓成王与子玉、子酉曰:‘三君皆将强死。’”[20]576《汉书·地理志下》载楚人“信巫鬼,重淫祀”[21]1666。战国时期,巫觋的地位在中原地区开始下降,职能也有所缩小,但这一时期崇巫之风在楚国反而越来越浓。楚国的巫觋也有大巫小巫的等级差异,且在巫术中普遍使用法器,拥有法器是巫觋身份的重要表现。而且在我国铜铃用于宗教和卜筮活动具有悠久的历史传统,与铜铃伴出组合使用的铜桥形饰应与此功能有着密切关系。据不完全统计,在三峡地区出土的大批楚墓中,有铜桥形饰出土的墓葬仅占总数的4%左右,是一个相当小的比例,可见这些墓主人应为某一部分特殊的群体,周昊等推断其为楚人执掌祭祀和卜筮的巫觋应是合理的[15]。

图2 战国时期随葬铜桥形饰墓葬平面图

(1.万州大坪墓地M136 2.秭归庙坪墓地M86)

图3 战国时期楚国腹地楚墓中出土的铜桥形饰

(1.江陵马山楚墓M15:8 2.当阳赵家湖楚墓JM142:15 3.长沙楚墓M513:19)

秦汉时期出土铜桥形饰的墓葬较战国时期相比数量减少,地理分布更加向西扩散,形制稍有增大,随葬品也增多,其中除了陶生活用具以外,还出现了铜鼎、铜壶等铜器,随葬有铁器和玉石器现象也比较普遍。例如涪陵点易墓地M3(图4)[14],墓室中筑有三级生土台,葬具为一棺一椁,椁内东端由一块挡板构成头箱放置随葬品,头箱和棺椁内以及墓葬填土中共出土铜、陶、铁及玉石器等随葬品78件(套)。可见与战国时期相比,这些墓葬规格有了显著的提高,伴出铜铃现象有所减少,铜桥形饰在墓内的位置也多在棺外,未再见有置于棺内墓主人身边的现象,其器型也发生了较大变化,此后逐渐消失。可见该时期随着楚国的灭亡,秦汉大一统文化在三峡地区占据统治地位,铜桥形饰逐渐褪去了卜筮功能,从特殊群体才能使用的法器演变为士族阶层使用的具有祈福意义的装饰品。

图4 秦汉时期随葬铜桥形饰墓葬平面图(涪陵点易墓地M3平面图)

三、结 语

铜桥形饰从战国早期开始出现于三峡东部地区,器型单一,数量较少。此后随着楚文化的西进,作为楚人巫觋卜筮法器之一的铜桥形饰也开始沿长江向三峡西部地区扩散,至战国晚期达到顶峰,器型、数量、纹饰众多,分布较广。秦汉时期,楚国灭亡,大一统局面使现实主义和理性精神取代巫风成为当时社会的主流思想,铜桥形饰也从巫觋的法器演变为士族阶层墓葬棺椁上的装饰品,器型出现较大变化,纹饰退化,数量减少,分布位置向三峡西部地区集中。秦汉以后随着薄葬之风的盛行,铜桥形饰逐渐退出历史舞台。铜桥形饰器型微小,在三峡地区考古发现的数量也不是很多,文献中也并没有详细记载,其性质功用和使用者身份一直未有定论。我们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通过对三峡地区战国秦汉时期铜桥形饰的考古学观察,对其型式与年代、演变进程、空间分布、性质功用及使用者身份等问题进行初步探讨,由此窥见一些三峡地区战国时期巫觋卜筮祷祝的风貌及秦汉时期士族的丧葬习俗。

[1] 岳洪彬.铜桥形饰的性质和用途再考[J].华夏考古,2002(3):60-72.

[2] 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秭归庙坪[M].北京:科学出版社,2005.

[3] 潜江市博物馆.秭归何家岭、沙包岭墓地发掘简报[G]//湖北库区考古报告集:第5卷.北京:科学出版社,2010.

[4] 广东省文物考古所.秭归何家大沟遗址的发掘[G]//湖北库区考古报告集:第3卷.北京:科学出版社,2006.

[5] 武汉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巴东宝塔河古墓发掘报告[G]//湖北库区考古报告集:第3卷.北京:科学出版社,2006.

[6] 恩施自治州博物馆.巴东雷家坪遗址2006年发掘简报[G]//湖北库区考古报告集:第6卷.北京:科学出版社,2010.

[7] 福建省博物馆,等.云阳营盘包墓群发掘报告[G]//重庆库区考古报告集:2002卷.北京:科学出版社,2010.

[8] 重庆市文化局.万州大坪墓地[M].北京:科学出版社,2006.

[9] 洛阳市第二文物工作队,等.万州柑子梁墓群发掘简报[G]//重庆库区考古报告集:2001卷.北京:科学出版社,2007.

[10] 镇江博物馆,等.万州曾家溪墓地考古发掘报告[G]//重庆库区考古报告集:2001卷.北京:科学出版社,2007.

[11] 西北大学考古队,等.万州中坝子遗址东周时期墓葬发掘报告[G]//重庆库区考古报告集:1998卷.北京:科学出版社,2003.

[12] 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三峡考古队,等.忠县崖脚㽏井沟遗址群崖脚(半边街)墓地发掘报告[G]//重庆库区考古报告集:2000卷.北京:科学出版社,2007.

[13] 北京市文物研究所,等.2001、2003年度涪陵镇安遗址发掘报告[G]//重庆库区考古报告集:2001卷.北京:科学出版社,2001.

[14] 山东大学历史文化学院.重庆涪陵点易墓地汉墓发掘简报[J].文物,2014(10):12-24.

[15] 周昊,付珺,刘继东.三峡地区楚文化遗存中发现的卜筮遗物[C]//“早期中国的文化交流与互动—以长江三峡库区为中心”学术研讨会论文集.北京:科学出版社,2012.

[16] 湖南省博物馆.长沙砂子塘西汉墓发掘简报[J].文物,1963(2):13-24.

[17] 湖北省博物馆江陵工作站.江陵马山十座楚墓[J].江汉考古,1988(3):21-32.

[18] 湖北省宜昌地区博物馆,等.当阳赵家湖楚墓[M].北京:文物出版社,1992.

[19] 湖南省博物馆,等.长沙楚墓[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0.

[20] 杨伯峻.春秋左传注:第2册[M].北京:中华书局,1995.

[21] 班固.汉书[M].北京:中华书局,1962.

(责任编辑:滕新才)

文末附表:

表1.三峡地区出土的铜桥形饰

表2.三峡地区出土铜桥形饰墓葬一览表

A Study on the Bridge-shaped Bronze Ornaments in Three Gorges Region

LOU Xue BI Xianzhong

The Three Gorges region is on the border of Ba and Chu.With the steps of archaeological work in recent years,a large number of Chu cultural relics have been found in the region.As one of the more special kind of small bronze wares,the bridge-shaped bronze ornament is one of the instruments used in divination of Chu wizard during the Warring States period.It was hung on the waist or the coffin in the tomb of the wizard,and used with the combination of bronze bells in most cases.And it then got a further development in Qin-Han Dynasties,becoming an ornament used by the noble class.

Three Gorges region;Warring States Period and Qin-Han Dynasties;Bridge-shaped bronze ornaments

K872

A

1009-8135(2018)02-0008-09

娄 雪(1989—),女,河南开封人,硕士,助理馆员,主要从事三峡考古研究。

毕显忠(1973—),男,内蒙古赤峰人,硕士,副研究馆员,主要研究港口史、先秦水运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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