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长恨歌》的映衬艺术
2018-04-04何大海
何大海
论《长恨歌》的映衬艺术
何大海
(滁州城市职业学院,安徽 滁州 239000)
白居易的代表作《长恨歌》是中国古代长篇叙事诗的千古绝唱,其艺术魅力多元而丰富。本文以其诗所运用的映衬手法为切入点,从容貌、发饰、宫殿三方面进行分析,探讨作品“宛转动人,缠绵悱恻”的艺术个性。
《长恨歌》;容貌;发饰;宫殿;映衬
引言
《长恨歌》[1]作为白居易的代表作,是中国古代长篇叙事诗的千古绝唱,其艺术成就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在诗歌发展史上,塑造了鲜明、生动的艺术形象。作者以同情的笔调、过人的才华,塑造出本诗爱情悲剧的主人公,他们爱情的欢乐、死别的巨大悲痛,爱的思恋、对天长地久的追求,使无数读者从李、杨的爱情中看到了自己的爱情理想、爱情追求,巨大的艺术魅力震撼了心灵,产生了共鸣。二是抒情因素的强化。作为叙事诗,作者化繁为简,将叙事简之又简,在对主人公心理刻画、环境气氛的渲染上,却浓墨重彩,极尽渲染、映衬之手段,“使诗的进程始终伴随着动人的情感力量”[2],形成了宛转动人、缠绵悱恻的艺术个性。
正是由于《长恨歌》巨大的艺术魅力,吸引着无数学者从多个方面进行艺术探索,目前对《长恨歌》的研究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关于《长恨歌》的主题探索,是白居易与《长恨歌》研究的常见视角;二是将《长恨歌》的内容、写作手法与作者生平、自身的爱情悲剧进行类比,从而深度挖掘作者的创作动机,把握作品内涵,这是目前该研究领域充满活力和引人注目的新动态;三是从《长恨歌》与国内外相关作品的比较视角对《长恨歌》进行研究,如把《长恨歌》与现代作家王安忆的《长恨歌》、与日本平安时代女作家紫式部的《源氏物语》等进行比较研究,这种研究对《长恨歌》的认识提供了全新视角。
汉代大儒董仲舒提出“诗无达诂”,对于《长恨歌》这样的经典而言,更无阅读、研究的止境。本文即从《长恨歌》所运用“映衬”手法出发,对作品进行新的解读,这也是目前学术界所轻忽的。
张涤华、胡裕树《汉语语法修辞词典》说:“映衬,修辞格。又称‘衬托’。把两个相对或相反的事物,或同一事物的两个相对立的方面放在一起说,让它们相互衬托、相互对比、相得益彰。”[3]黄伯荣、廖序东《现代汉语》说:“为了突出主体事物,用类似的或相反的、相异的事物作陪衬的辞格叫映衬,也叫衬托。”[4]
根据学术界主流观点,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作为一种修辞方式和写作技法,“映衬”的核心要素有两点:突出主要事物,以次要形象映照衬托主要形象;就广义而言,对比也是映衬。
一、《长恨歌》映衬艺术的表现
《长恨歌》全诗一百二十句,依据叙述内容可以分为四个部分:第一部分(从开篇到二十六句“不重生男重生女”),写唐玄宗对杨贵妃的恩宠。第二部分(从二十七句 “骊宫高处”到五十四句“不见玉颜空死处”),写马嵬坡兵变,杨贵妃悲惨地死去。第三部分(从五十五句“君臣相顾尽沾衣”到七十四句“魂魄不曾来入梦”),写唐玄宗对杨贵妃的思恋。第四部分,(从第七十五句“临邛道士鸿都客”到一百二十句结束),写杨贵妃对唐玄宗的一往情深。
细读全诗,除故事本身所具有的特殊性外,《长恨歌》的修辞方式,主要就是前后映衬的艺术手法,即从容貌、发饰、宫殿三方面进行反复描写、渲染,形成了宛转动人、缠绵悱恻的艺术个性。
(一)容貌描写
1.《长恨歌》中对杨贵妃“倾国之貌”的描写对后世影响极大,成为描绘中国美女的典范,最为突出的是以下三句:第七句“回眸一笑百媚生”,第十句“温泉水滑洗凝脂”,第十三句“云鬓花颜金步摇”。
“回眸一笑百媚生”起源于“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诗句,该句出自《诗经•卫风•硕人》。“倩”是指笑靥美好;“盼”是指眼目黑白分明。这两句的意思,就是说,这个美人嫣然一笑梨涡浅浅有万种风情,眼波流转顾盼多情,令人意荡神迷,其对女子的描写是侧重于眼睛与笑容。
“回眸一笑”,是以眸子为核心的面部表情总动员,杨贵妃回眸一笑,千娇百媚,已经写出了她风情万种、令人销魂的魅力;但是作者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之上,进一步采用衬托手法,加上第八句“六宫粉黛无颜色”,故意压低六宫万千佳丽的美丽,更加衬托出杨贵妃的魅力无穷,颠倒众生。这既是对比,更是映衬。
第十句“温泉水滑洗凝脂”中的“凝脂”是写杨贵妃的肌肤之美,其实突出了杨贵妃的一个典型特征,即体态丰满。“凝脂”一词同样出自《诗经•卫风•硕人》,“硕人其颀,……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其意为:皮肤就像油脂凝固的样子,突出皮肤的两个特征:一是颜色是洁白的;二是质地是细腻嫩滑的。此处“凝脂”一词虚实相间,给人留下了丰富的想象空间,既可想象杨贵妃肤色之白,又可想象其体态之丰满。
2.描写杨贵妃的香消玉殒时容貌。第三十八句“宛转蛾眉马前死”、 第五十四句“不见玉颜空死处”。
“蛾眉”“玉颜”都是指代杨贵妃,第三十八句“宛转蛾眉马前死”一句是全诗的转折、关键所在。“宛转”一词,有的注家释为:描写杨贵妃在马嵬坡临死前哀怨缠绵的样子;有的释为:委婉委屈的样子。笔者以为,“宛转”的意思是描写死者临死前身体扭来扭去、不断转动的样子。《旧唐书•杨贵妃传》记载:“潼关失守,从幸至马嵬,禁军大将陈玄礼密启太子,诛国忠父子。既而四军不散,玄宗遣力士宣问,对曰‘贼本尚在’,盖指贵妃也。力士复奏,帝不获已,与妃诏,遂缢死于佛室。时年三十八,瘗于驿西道侧。”[5]自缢而死就是上吊而死,从生理学的角度,吊死是以绳索类勒紧脖子最终窒息而死,人的机体因为缺氧,本能的会挣扎、抽搐,“宛转”正是这种挣扎、抽搐惨状的生动描述。面对爱妃“宛转”惨死,唐玄宗却无能为力,此处描写强力渲染了唐玄宗的悲痛心情。
第五十九句“芙蓉如面柳如眉”写唐玄宗回到长安后,看到芙蓉花马上想到杨贵妃的容颜,看到柳树的叶子马上想杨贵妃的眉目,描写的是唐玄宗对杨贵妃的追忆和思念,是对前面贵妃之美的照应。
3.描写杨太真在仙界时的容貌:第八十八句“雪肤花貌参差是”、 第九十五句“云鬓半偏新睡觉”、第九十九句、一百句“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八十八句、九十五句,照应了第一部分杨贵妃的美貌,九十九句、一百句,映衬了身在仙界的杨贵妃孤独、寂寞,表现了她对唐玄宗的思恋不已,日日以泪洗面,如同梨花带雨,照应了第三部分第五十九、六十两句,有力地刻画了唐玄宗对杨贵妃苦苦思恋的情景。作者构思绵密,映衬对比,采用浪漫主义手法,发挥丰富的想象力,创造出一个神仙世界,杨贵妃死而成仙,身在仙界,仍然深深爱恋着唐玄宗。
容貌描写本是正面刻画人物手法,而作者将大唐后宫杨贵妃的“倾国之貌”、马嵬坡的香消玉殒、杨太真的仙界之貌层层描写,三种场景前后映衬、彼此烘托,塑造了一个形象鲜明、立体丰满的杨贵妃形象。
(二)发饰描写
发饰描写的主要作用,就是为了映衬人物形象,白居易在此也有着苦心经营之处。
1.映衬杨贵妃的“倾国之貌”:第十三句“云鬓花颜金步摇”。
“云鬓”一词,古人用来描写女子头发的美,此处描写杨贵妃的秀发之美:浓密、黑色、柔软而有光泽。“花颜”就是像花一样美丽的容颜,描写杨贵妃容颜之美。“金步摇”,是指用金子制成的头饰,与簪子、发钗是同类物品。这类饰品装有上下垂的流苏、坠子等物品,女子在行走时随着步伐而摇动,所以叫做步摇。杨贵妃用的步摇以黄金制作,成龙凤图案,加上珠玉珍宝作为点缀,与“云鬓”上钗钿等饰品相辉映,愈发增添了其高贵与妩媚。
“云鬓花颜”,因为“金步摇”的映衬,顿时化静为动,使杨贵妃的容貌之美化为动态之美,同时写出了杨贵妃的秀发之美、容貌之美、发饰之美,并且云鬓为黑色,花颜为白色,金步摇为金色,三组色彩、三组意象叠加,作者以映衬的手法塑造出了一个发似乌云、容貌如花、金步摇摇曳多姿的古典美女,从大唐盛世的深宫里,向我们款款走来。
2.渲染杨贵妃的惨死之貌:第三十九句、四十句“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与第一部分第十三句“云鬓花颜金步摇”互相映衬,进一步突出了杨贵妃之死的凄惨、凄凉。“云鬓花颜金步摇” 的杨贵妃是何等的倾国倾城,顾盼多情、摇曳多姿,身边侍女如云,众星捧月;而在马嵬坡的杨贵妃,遭遇禁军兵谏致死,自缢于佛堂,华美的发饰洒落一地,再无一个侍女来收拾了。作者极尽映衬、渲染之能事,把她自缢而死时的凄惨、凄凉之状,展现在读者眼前,将全诗的悲剧推向高潮。
3.映衬杨太真的仙界之貌:第九十五、九十六、九十七句“云髻半偏新睡觉”“花冠不整下堂来”“风吹仙袂飘飘举”,第一百零七句、一百零八句“惟将旧物表深情”“钿合金钗寄将去”,第一百一十句、一百一十一句、一百一十二句“钗擘黄金合分钿”“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风吹仙袂”“云髻半偏”“钿合金钗”与前面的“云鬓花颜金步摇”紧密呼应,以杨太真的仙界之貌,映衬杨贵妃的“倾国之貌”;“惟将旧物表深情”中的“旧物”是当年唐玄宗所赐爱情的信物,杨贵妃将信物珍藏、保留,视为至宝,表达了她对这份爱情的坚守和刻骨铭心,紧扣了全诗的爱情主题;第一百一十一句、一百一十二句,表达了杨贵妃对爱情磐石一般的坚贞,并且坚信,虽然他们天人相隔,但是终有相见的那一天;同时照应第四十九、五十两句,描写唐玄宗从更初到星河欲曙,彻夜无眠,终日以泪洗面,日日夜夜都是对杨贵妃的思恋情景。就像唐玄宗一样,第九十九、一百零二句杨贵妃自己在蓬莱宫中同样终日以泪洗面,如同梨花带雨,日日夜夜思恋唐玄宗,表达了对爱情的坚贞。
(三)宫殿描写
李、杨爱情是帝、妃之间的爱情,宫殿、游苑是他们爱情生活的场所、生死际遇的映衬和见证;就总体而言,宫殿描写的作用,是进一步映衬容貌描写与发饰描写。
1.宫殿之中的倾国之貌
第九句“春寒赐浴华清池”、十四句“芙蓉帐暖度春宵”、二十一、二十二句“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等,这些部分描写了华清池、芙蓉帐、金屋、玉楼等居室宫殿,该描写有三种作用:其一,描写了唐玄宗、杨贵妃帝、妃之间爱情生活的场所;其二,描写了他们爱情生活的内容,作者选取代表性的场景,包括华清池赐浴,每日的宴饮、游玩,贵妃的专宠,这就是帝王与贵妃的爱情生活;其三,作为皇家的宫殿,写尽皇家的富贵气派,烘托了唐玄宗杨贵妃的尊贵身份,也映衬渲染了他们的爱情故事。
2.生离死别的伤心见证
第二十七句“骊宫高处入青云”、第三十三句“九重城阙烟尘生”,记述了唐玄宗对杨贵妃从长安出逃四川的行程;第四十九句“行宫见月伤心色”、第五十七句、五十八句“归来池苑皆依旧、太液芙蓉未央柳”、第六十三句“西宫南内多秋草”,以上数句写唐玄宗从四川返回长安的行程,通过对宫室的描写,运用映衬手法,与前面“华清池、芙蓉帐、金屋、玉楼”等形成对比,当年唐玄宗和杨贵妃如胶似漆,日夜相偎相伴,而今独自一人回到长安的唐玄宗,孤独、老迈,形单影只,终日寻寻觅觅,无依无靠,宫殿楼台依旧,但是物是人非,杨贵妃已去,只有睹物伤情,终日以泪洗面,这就是映衬艺术手法的魅力所在。
3.仙界贵妃的背景映衬
第八十五句“楼阁玲珑五云起”,写祥云笼罩,第八十九句“金阙西厢叩玉扃”,第一百四句“蓬莱宫中日月长”是宫殿描写,“楼阁玲珑”“金阙”“玉扃”“蓬莱宫”表明这里的宫殿不是普通的宫殿,而是神仙世界,有仙境色彩,是为贵妃的出场作为背景映衬的;第一百三句“昭阳殿里恩爱绝”、第一百一十五句“七月七日长生殿”,仍然紧扣全诗爱情主题,表明杨贵妃对爱情的坚贞,其中“昭阳殿”指代他们当年共同生活的宫殿,与第二十一“金屋”句、第二十二“玉楼”句映衬,也与后面的第一百一十五句“七月七日长生殿”相映衬,这宫殿见证了他们人间的甜蜜爱情,只是这份人间的爱情已不复存在;但是第一百四句身居仙境“蓬莱宫中”的杨贵妃对唐玄宗的思恋却是地久天长、无穷无尽的。
第一百一十五、一百一十六句回忆当年“七月七日”在长生殿里,夜半无人之时,他们深情私语,他们的爱情誓言集中体现在最后四句:“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要像鸟儿比翼双飞,要像连理同枝同根,即使天地有穷尽的时候,我们的爱情也永远没有尽头。通过杨贵妃之口,再一次宣誓当年的七夕之夜,长生殿中,他们共同立下的爱情誓言,不管是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他们的爱情将永存天地之间,遂将全诗的情感推向高潮。
道士和仙界贵妃相见部分体现了作者的高明之处,就是突出描写了杨贵妃对唐玄宗的思恋之情,从而更加生动地表明他们之间的爱情心心相印、生死不渝,也更增加了这部作品穿越时空的动人魅力。
二、《长恨歌》与其他作品映衬艺术之比较
(一)《连昌宫词》[6]
元稹与白居易既是好友,也是中唐诗坛中元和体的代表作家。元氏的《连昌宫词》与白居易的《长恨歌》都采用了映衬手法,但是侧重点不同,《连昌宫词》的映衬侧重前、后的盛衰景况的对比,《长恨歌》的映衬则侧重人物形象的塑造。
《连昌宫词》中描写安史之乱前夕唐明皇与杨贵妃在望仙楼上尽情享乐的情景:金碧辉煌,美女如云,彻夜歌舞,贺老琵琶,李谟摩笛,念奴清歌,邠王吹管,哄闹喧腾,气氛浓郁,正所谓“楼上楼前尽珠翠,炫转荧煌照天地”,直至“平明大驾发行宫,万人歌舞途路中”。作者的意图是通过描写来讽刺彻夜沉醉的昏君唐明皇。安史之乱后的连昌宫,人去楼空,宫竹森森,桃花灼灼,落红满地,一片荒凉。“庄园烧尽有枯井,行宫门闭树宛然”,井枯园废,满目荒凉,荆榛栉比,狐兔骄痴,舞榭欲倾,尘埋花钿,给人以无限凄凉之感。元稹运用映衬手法,将当年的金碧辉煌、哄闹喧腾、彻夜不休的歌舞盛况与今日的人去楼空、无限凄凉的情景,互相映衬,形成鲜明的对比,进而抒发自己的感慨爱憎。
(二)《长恨歌传》[7]
白居易的《长恨歌》与陈鸿的《长恨歌传》(简称《歌》与《传》)向来被许多评论家、注释家看作互为补充、印证的姊妹篇,认为《歌》《传》合体。笔者认为,它们形式上是姊妹篇,其实是各自独立的作品。它们的思想倾向、艺术形象,有着明显的差别。
《长恨歌》的映衬艺术,塑造了鲜活、生动的艺术形象,构成了全诗“宛转动人,缠绵悱恻”艺术个性;《长恨歌传》也采用了映衬艺术,但是两者差别很大:后者一是数量偏少,侧重孤立描写,缺少前后照应,二是仅为情节服务,没有塑造出如《长恨歌》中那样的鲜活、生动的艺术形象,下面略作比较分析:
1.容貌描写。《长恨歌传》中有两处写贵妃容貌:“鬓发腻理,纤秣中度,举止闲冶……既出水,体弱力微,若不任罗绮。光彩焕发,转动照人”,这里也在描写贵妃的美貌,但与“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相比,就显得“无颜色”了;“玉妃出……冠金莲,披紫绡,佩红玉,曳凤舄”——这是描写仙界的杨太真之貌,突出了“高冷”的仙女特征,显得不可接近,与“玉容寂寞,梨花带雨”相比,后者更有人间烟火气,是个有温度、有情感、可亲近的美女,形象更加鲜明生动。《长恨歌传》中现实世界贵妃容貌与进入仙界贵妃的容貌,是完全两个独立的形象,缺少映衬与关联。
2.发饰描写。《长恨歌传》中也有相关的发饰描写:“定情之夕,授金钗钿合。……又命戴步摇,垂金珰……指碧衣女取金钗钿合,各析其半……”这里的发饰仅仅作为定情之物,只是一件首饰,是孤立地描写,与人物容貌、形象关联度不高。如果与《长恨歌》中的“云鬓花颜金步摇”相比较,即可看出二者的差距。《长恨歌》的描写使人物的容貌、发饰,动态、静态等浑然一体,人物形象鲜明突出。
3.宫殿描写。《长恨歌传》中出现诸如“华清宫、南宫,见最高仙山,上多楼阙,西厢下有洞户”的描写,与《长恨歌》相比,出现的次数偏少,且仅仅起到交代情节的作用,对于塑造人物形象、意境的建构方面作用不大,并不能充分发挥映衬的作用。
三、《长恨歌》映衬艺术的作用
通过以上分析,可见白居易《长恨歌》的映衬艺术具有以下作用:
1.容貌描写本是正面刻画人物手法,白居易将杨贵妃的形象分为三个层次:大唐后宫杨贵妃的“倾国之貌”、马嵬坡杨贵妃的惨死之貌、杨太真的仙界之貌,三个层次,三种场景,互相渲染,前后映衬,塑造了一个鲜明、立体、丰满的杨贵妃形象。
2.发饰描写,就是为了映衬杨贵妃的形象。第十三句“云鬓花颜金步摇”映衬杨贵妃的“倾国之貌”;第三十九句、四十句“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映衬、渲染杨贵妃的惨死之貌;第九十六句、九十七句“风吹仙袂飘飘举”“花冠不整下堂来”映衬杨太真的仙界之貌。
3.宫殿描写的作用,就总体而言,是进一步映衬容貌描写、发饰描写。李、杨爱情是帝、妃之间的爱情,人间宫殿、天上仙阁是他们爱情生活的场所、生死际遇的映衬和见证;第九句“春寒赐浴华清池”、十四句“芙蓉帐暖度春宵”映衬了倾国之貌的爱情场所;第三十三句“九重城阙烟尘生”、第四十九句“行宫见月伤心色”、第五十七句、五十八句“归来池苑皆依旧”“太液芙蓉未央柳”是唐玄宗、杨贵妃生离死别的见证;第八十五句“楼阁玲珑五云起”、第八十九句“金阙西厢叩玉扃”、第一百零四句“蓬莱宫中日月长”映衬了仙界杨太真的活动场所。
作者从容貌、发饰、宫殿三方面进行反复描写,运用前后映衬、反复渲染的艺术手法,形成了《长恨歌》宛转动人、缠绵悱恻这个最鲜明的艺术个性。
结语
映衬艺术是中国古典文学中常用的艺术手法,从先秦的《诗经》《离骚》开始,一直为历代文士所运用。南北朝时期,丘迟的诗歌即被钟嵘评为“点缀映媚,似落花依草”[8]。其《与陈伯之书》中更有运用映衬手法的千古名句:“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见故国之旗鼓,感平生于畴日,抚弦登陴,岂不怆悢!”[9]唐代作品中也常用映衬手法,描写景物,抒发情志,如王维的《鹿柴》、柳宗元的《江雪》、聂夷中的《咏田家》等。
与其他作家不同,白居易是在《长恨歌》这一长诗中系统化地运用映衬艺术,使整篇诗歌前后呼应、浑然一体,有力地描写了人物形象,突出了主题,从而把这一表现手法的运用推向了高峰。
[1]宋学海.唐诗三百首[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 2011:118-121.
[2]袁行霈.中国文学史第二卷[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334-359.
[3]张涤华.汉语语法修辞词典[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88:490.
[4]黄伯荣,谬序东.现代汉语[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5:219.
[5]刘昫.旧唐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5:2 180.
[6]彭定求.全唐诗[M].北京:中华书局,1980:4 612-4 613.
[7]汪辟疆.唐人小说[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1978:139-142.
[8]何文焕.历代诗话[M].北京:中华书局,1981:15.
[9]朱东润.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2015:452.
The Art of Setting off in
HE Da-hai
(Chuzhou City Vocational College, Chuzhou 239000, Anhui)
of Bai Ju-yi is the representative of long narrative poems in ancient China. It has diverse and rich artistic charm. Based on the method of setting off, the paper explores the artistic individuality that is tactful roundabout and touching from the face, hair ornaments, the palace.
; appearances; hair ornaments; palaces; art of setting off
2018-02-22
安徽省社会科学创新发展研究项目“高职院校学生文化自觉现状及培养策略研究”(2016CXF093);安徽省社会科学知识普及规划项目“大数据与文化自信经典案例解读”(GH201602)。
何大海(1963- ),男,滁州城市职业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语言文字、文化教育。
10.14096/j.cnki.cn34-1044/c.2018.03.10
H05
A
1004-4310(2018)03-005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