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人类学视野下西方宗教起源论说及评述
2018-04-03阿俊敏
阿俊敏
(贵州大学历史与民族文化学院 贵州贵阳 550025)
一
宗教起源为何,是宗教学、宗教理论、宗教史等学科或领域长期讨论的议题。作为哲学一种早期形态及人类社会形成初期认识世界的一种方式,宗教及其起源问题在哲学尤其是西方古典哲学中占有重要地位,成为哲学研究的重要旨趣。宗教是一个历史范畴,它与社会发展紧密关联,这使得宗教起源亦成为社会学感兴趣的话题。虽然宗教是人们熟知的一种文化现象,宗教起源对多数人来说却是一个“熟悉的陌生物”,正是这种“熟悉的陌生”性质愈发引起人们的探索欲望,至今似乎尚处于争论中。总之,关于宗教起源问题,无论是宗教学、哲学还是社会学,几乎都对其颇感兴趣,都有其独到的诠释。宗教起源问题与人、社会及其文化在某种程度上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从这些方面看,宗教起源问题的研究意义似乎愈发凸显。目前,西方学者对宗教起源问题的探讨主要呈现两种歧论:一种是宗教无起源论。这种观点认为,宗教无所谓起源,宗教与天地共生共存,是一种永恒社会现象;宗教感情与信仰是人之本性,是一种天生固有存在。一种是宗教起源论。认为宗教是一个历史范畴,有其产生、发展和消亡过程。马克思主义主张宗教起源论,认为宗教是有自身产生根源的。
宗教起源问题研究始于何时,目前尚无定论。一般认为,该问题研究肇始于西方。或认为从克塞诺芬尼开始,古希腊哲学家克塞诺芬尼首次直面宗教起源问题,提出“神灵拟人说”。后有德谟克利特“恐惧造神说”、亚里士多德“天象惊奇说”等,或认为始于19世纪70年代初期,这一时期,宗教学作为一门独立学科诞生。宗教从神学意识形态领域解脱出来,开始进入人类学研究视野。西方宗教起源诸种论说从这一时期开始涌现,于是,人们逐渐对宗教文化进行观照,开始探索宗教起源问题。直至20世纪后半期,这种讨论主要还是在西方社会文化背景下展开。从19世纪70年代始,宗教起源探索已历经二百余年,涌现出一批宗教人类学学者及其宗教起源理论。但是,经过梳理我们发现,当前国内学术界对西方学者宗教起源问题的重要论述缺乏系统整合、客观评述和深入研究。本文主要是整合19世纪70年代以来西方学者宗教起源诸种论述,评价其得失,并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思考宗教起源问题。
二
严格意义上的西方宗教经典作家及其宗教起源论说主要有麦克斯·缪勒“无限观念”、爱德华·泰勒“万物有灵论”、詹姆斯·G·弗雷泽“前宗教巫术说”、迪尔凯姆“图腾信仰说”、弗洛伊德关于对“弑父行为”的“悔恨情感和禁忌制度”假说,以及霍尔巴赫、柏格森、鲁道夫·奥托等对宗教起源问题的阐释。
(一)麦克斯·缪勒“无限观念”。19世纪70年代,在英国皇家协会上,缪勒发表了关于宗教系列讲话。其中,他以“宗教学导论”为题,首次提出“宗教学”概念。认为宗教是人的一种内在气质或本能,它独立于感觉、理性之外,能使人们领悟到人身之外一种“无限”。认为没有这种领悟“才能”,也就不能有宗教。[1](P14)他在《宗教的起源和发展》一书中否认了德·布罗塞思关于拜物教是宗教原始形式的观点。认为这一观点尚缺实证。这是因为,首先“拜物”混淆了人对“物的感情”与“物本身内涵”之间关系。人们是因“此物”代表某种意义或某种“寄托”而崇奉,不是祭拜“此物”本身。其次,认为崇拜与宗教不可混淆,崇拜某物不等于宗教形成。最后,认为拜物教中对任何一个对象“物”的崇拜个例都无法说明宗教起源问题。在此基础上,他结合对古代印度《吠陀》的研究,主张采用“最能超出一般感性和理性的词语”——“无限观念”表达宗教起源。
“无限观念”是与“有限存在”相对的概念。对于该论说,缪勒集中阐述三点主张:第一,他认为一切宗教原动力是人们对无法解释之事物认知上的“无限感”;第二,认为宗教发展史的基础是无限感;第三,认为正是人们对无法解释之事物产生的无限感构成了宗教的“胚芽”。从这三点主张中我们知道,某种意义上,缪勒把人们面对无法解释的万千事物时产生的一种无限感觉作为宗教起源根基。
对于这种无限感,缪勒给出他个人理解。他认为,既然人们对无限感认知是一切宗教产生基础,那么对这种无限感首先人们要能够感觉到它的存在。但是,这种无限感觉,人们看不见,摸不着,模糊不定;它是超越自然、超越感觉的。这些特点构成其神秘性。人们只有通过信仰它才能感知它。他进一步指出,无限感作为一种人的感觉,只可能产生于人类可见、可触摸但不可把握的物体(如山川等);或产生于可见、不可触摸、更不可能把握的事物(如日月星辰等);或产生于不可见、不可触摸、更不可能把握的事物(如祖先等)[4]。这种无限感构成宗教起源最根本要素。他认为,无限感并不能直接产生宗教,它须经由神秘感、敬畏感、畏惧感、直至顶礼膜拜之后,产生宗教观念,然后产生宗教。
我们认为,在宗教起源问题上,缪勒从人们对自然界无法解释的现象出发,通过一种无限感觉追溯宗教起源问题,为人们提供一个崭新角度,将宗教起源问题引向深入,给后学者以有益启发。但是,我们应该看到,他未能认识到生产力发展水平对宗教产生的根本性影响,这或构成其宗教起源论说一大弊病。
(二)爱德华·泰勒“万物有灵论”。爱德华·泰勒在《原始文化》中用“万物有灵论”解释宗教起源问题。他认为,人们对精灵崇拜早于对物崇拜。换言之,以“万物有灵论”来诠释宗教起源更有说服力。在生产力水平低下情况下,人们对生与死、梦境、疾病等现象无法做出科学解释,误以为万物都有灵魂。人们敬畏这些灵魂,以对灵魂之崇拜作为自我约束的手段,此时,对灵魂的信仰或表现为一种“类宗教”。
泰勒认为,“万物有灵论”包含两条最为重要的信条:一是认为万物都有灵魂。这种灵魂不会随它所依附“肉体”的死亡或消灭而逝去;二是部分事物的“精灵”升格为“神灵”。关于“神灵”,他认为“神灵”能够影响自然万物和人的现世生活,甚至能掌控人的来世生活。那么,为什么“神灵”能够对人产生那么大影响?他认为,不仅是由于神灵与人之间相通,而且因为人的言谈举止都有可能引起神灵喜或怒。这两种信条,直接产生两个结果——“崇拜神灵”和“祈祷神灵”。他认为,神灵崇拜和神灵祈祷的充分发展,就会形成“信仰灵魂”“信仰来世”“信仰诸神”。[4]
如何评价泰勒宗教起源观呢?马林诺夫斯基曾指出,泰勒对宗教起源的见解很重要,只是所据事实范围大小,导致将初民弄得过于冥想、理性[2](P4);或认为万物有灵概念对具有起源多元性的原始宗教来说,解释范围过于狭小;或认为对宗教起源问题的回答脱离了社会发展客观条件。尽管如此,他在万物有灵思想中提出原始宗教“灵魂”概念,这对后世宗教起源及研究产生深远影响。
(三)弗雷泽“前宗教巫术说”。弗雷泽在其《金枝》一书中指出,巫术先于宗教,宗教产生于巫术,这就是其所谓的“前宗教巫术说”。换言之,宗教前身是巫术。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宗教源自于巫术。对此,他主要阐述两点:
首先,宗教产生前,原始人认为运用自己的智慧可以把握自然界某种法则,这就能通过自己努力控制自然。但是,后来他们便开始意识到这种想法的荒谬性。这时,他们便把以前那种认为可以运用自己智慧、把握自然界法则、控制自然界那种“狂妄能力”归结为神。这时,可以说宗教思想取代了巫术思想。诸多自然现象开始以“神的力量”来解释。但是,人类并不完全相信“神的力量”这种解释方式,因为他们愈发相信,自然界诸多现象及其演变过程应该存在着规律性。人类正是在这种认识驱使下开始探讨大自然,这样,早期用以揭示自然现象的宗教被科学取代了。
其次,巫术距离宗教较远。这里,弗雷泽谈了巫术与宗教区别问题。他认为:第一,宗教是一种对超人力量的信奉;巫术相信在人与神灵之间存在一种客观的近似于规律性的东西,它否定超人力量的崇拜。它认为只要遵照这些规律,就能够操纵神秘力量,实现个人目的;第二,“信奉超人力量”及“使超人力量高兴或平息愤怒”构成宗教的基本部分。巫术无需“使超人力量高兴或平息愤怒”,只需按照人、神间既定法则“办事”即可;第三,宗教相信超人力量对世界的主导性。巫术则相信人与神之间存在的“法则”可以引导世界万物,这不取决于超人的力量;第四,从时间上看,巫术是原始社会更早时期(蒙昧阶段)的一种更为原始的思想形态。在这个阶段,原始人相信自然界有自己的既定规则。只要相信人的力量能够把握这种规则,既能战胜万难。但是,当发现事实并非如同原始人之想象时,他们开始向自然界屈服,相信存在超人力量,崇奉它,膜拜它,于是宗教产生了。[4]所以,他认为,巫术在前,宗教在后,巫术包含着宗教因子。
弗雷泽的宗教起源思想因受当时时代和研究方法限制,很多观点来自于第二手材料,非实地田野调查所得。这使他在《金枝》中关于宗教起源问题的论述难免有臆测之嫌。其观点过于注重原始人思想的理性成分,明显忽略各种社会现实。这也导致其宗教起源论述是存在缺失的。尽管如此,其著名的“巫术—宗教—科学”三段演化论对当时及后世学者产生重要影响。
(四)迪尔凯姆的“图腾信仰说”。迪尔凯姆反对缪勒、泰勒的宗教起源观点。认为缪勒“无限观念”使宗教成为“幻觉”体;认为泰勒有关“灵魂”宗教起源论述过于虚幻,脱离社会实际,忽视社会对个体影响。所以,他在《宗教生活的基本形式》一书中指出:宗教产生于对社会“集体意识”的畏惧。集体意识的基本表现形式即图腾崇拜。具言之,首先,“宗教明显是社会性的”,“宗教的表现是表达集体实在的集体表现”,仪式是在集合群体之中产生的行为方式,它们必定要激发、“维持或重塑群体中的某些心理状态”;[3](P11)其次,认为宗教是“一种既与众不同,又不可冒犯的神圣事物有关的信仰与仪轨所组成的统一体系”,“这些信仰与仪轨将所有信奉它们的人结合在一个被称之为‘教会’的道德共同体之内”[3](P58)。这里,迪尔凯姆告诉我们,宗教或产生于集体意识对人们的影响和约束。那么,宗教产生与集体意识关联如何?迪尔凯姆认为,集体意识是一种个体无法左右的公共意见和道德规范,抑或是一种集体良心。它可以通过社会对个体的约束实现社会整体的制约。这种制约在宗教产生初期无处不在。因为,他认为世界是由“神圣与凡俗”两部分构成。集体意识正是这种神圣与凡俗的融合体,如图腾,它既是世俗生活一部分,也是一种神圣集体活动,本质上是一种包含无形能量的原始存在。人们对这种无形能量崇拜,逐渐凝聚成宗教观念。这样,图腾事物及其附属品便具有了宗教色彩[4]。宗教产生与图腾拜祭仪式中形成的集体意识紧密关联,这或构成了迪尔凯姆宗教起源观的主要方面。
如何看待迪尔凯姆宗教起源说?埃文斯·普利查德认为,迪尔凯姆在阐释宗教起源问题时出现许多错误:第一,误将澳洲社会看成原始社会,将其宗教视为原始宗教;第二,误认为图腾信仰具有普遍性;第三,资料引用存在“事”与“实”脱节现象。这使得迪尔凯姆宗教起源理论饱受质疑。即便如此,我们认为,他对宗教起源探索的贡献是无法抹杀的。迪尔凯姆坚持社会现实对宗教起源的影响,拒绝虚幻说法,这符合马克思主义物质决定意识原理,是对宗教起源问题的有益探索,对后世相关研究产生深远影响。
(五)弗洛伊德宗教起源说。在1913年出版的《图腾与禁忌》中,弗洛伊德运用精神分析理论对宗教起源作了研究。他认为,宗教是在社会生产力和认知水平低下情况下原始人的一种心理安全机制的自我建构。他从父子间关系与图腾祭礼出发探讨宗教起源问题。他指出,在原始人生活中,图腾具有社会结构的意义。这种结构意义产生了尊敬和保护图腾的心理。同时,他还在原始民族祭礼仪式中,发现图腾崇拜的核心——“弑父妻母”,并认为它是宗教形成起点。那么,为什么?对此,他从精神分析学研究中得出,图腾动物某种意义上就是父亲的一种取代物或影像投射。这是因为,图腾体制或展现出子与父间的某种行为。具言之,在原始游牧部落中,“父亲”为占据女性,排斥自己成年儿子们,在这种情况下,具有“恋母情节”的儿子们内心充满愤怒。如果此时遭遇驱逐命运的儿子们团结在一起嗜杀父亲,分食其肉体,承袭其能力,那么这一过程无疑产生一种矛盾心理:一方面是儿子崇拜父亲的能力、嗜杀父亲的悔恨;另一方面是儿子们厌恶父亲占据女性的行为。除此之外,一定程度上,弑父行为也会导致社会秩序混乱或瓦解。在这种矛盾心理作用下,他们善待图腾,以此减轻内心弑父的罪恶。这样,图腾一方面体现出儿子们对父亲能力的崇拜,也体现出弑父后自我道德审判的意味。图腾崇拜在整个过程中似乎解决了这一矛盾心理,在这种情况下,宗教思想诞生了。弗洛伊德认为,宗教起源大致如此。
国内外对弗洛伊德宗教起源论说评判褒贬不一:一方面,认为弗洛伊德关于宗教起源的观点实际上是站在宣扬科学的立场上陈述的。他注意到宗教中荒谬成分已被科学或哲学推翻,但仍存在于人们生活中。另一方面,批判之声主要来自两点:一是认为弗洛伊德运用精神分析法研究的对象不具有代表性,导致其结论不具普遍性;二是研究中设想成分过多,大大削弱了结论客观性。
此外,在宗教起源问题上,霍尔巴赫、柏格森、鲁道夫·奥托等西方学者亦有诸多精辟论述。霍尔巴赫主张宗教起源论,认为宗教产生建立在“神灵意识”之上;神灵意识是宗教形成基石,它是建立在人类各种灾难、无知、软弱及无助基础上的。柏格森则认为宗教产生于人类自我整合的功能需求,换言之,宗教是为整合集体、保障集体生存而产生,集体生存成为宗教起源的主要因素。鲁道夫·奥托在宗教起源问题上更加注重人与神之间的互动体验。
三
(一)西方学者对宗教起源问题的研究在人之思想解放、人文关怀以及宗教人类学学科建构方面发挥重大作用。
1.宗教起源问题的探讨极大冲击了中世纪以来宗教神学文化的思想基础。中世纪文化实质是宗教神学文化或上帝文化。“来世”与“天国”、“神权”与“超验”是其本质。这时的宗教文化长期围绕上帝文化展开,成为神权统治的“服务者”。在这种情况下,一切宗教研究被神学化的。这样,宗教起源问题作为神学研究的重要环节亦难免被“神学化”。然而,19世纪以来,以缪勒等为代表的宗教人类学学者首次从神学以外诸多视角探索宗教起源问题,这突破了宗教神学惯常的宗教起源认知框架,撼动了中世纪以来宗教神学理论体系的基石,促使“宗教神学”向“宗教学”转变。这在较大程度上冲击了中世纪以来宗教神学文化,为人们摆脱宗教神学思想束缚提供理论依据。
2.推动宗教研究关注“人”而不是“神”。某种意义上讲,中世纪前后的宗教研究尤其宗教起源问题是围绕上帝和所谓的“神”开展的。严格意义上讲,自缪勒以降,从宗教起源问题开始,19世纪中期以来的宗教研究已逐渐从上帝及神学视域下脱离出来,开始关注人的一系列宗教活动和思维。这时期,“人”取代“神”成为宗教探索的主要考察对象。宗教研究开始走下上帝“神坛”进入世界各地不同宗教群落中,通过透析宗教现象窥视各种族群及其宗教文化。所以,我们认为,早期西方宗教人类学学者对宗教起源问题的研究,在很大程度上引起两个重要转变:一是从“宗教神学研究”向“宗教文化研究”转变;二是宗教探索从围绕“上帝”向“人”转变。
3.促使宗教人类学学科的形成。宗教人类学学科形成的根本标志或是宗教研究从神学意识形态向宗教文化的转变。也就是说,当宗教人类学学者们把宗教作为人类一种文化而不是如何统治人们思想的意识形态来看待和研究时,宗教人类学学科或开始形成了。19世纪中期以来,正是缪勒、泰勒、弗雷泽、迪尔凯姆、弗洛伊德等西方学者关于宗教起源问题的研究,促使宗教人类学学科的形成,体现出人类宗教文化的自我审视和观照。这集中体现在,学者们是通过研究宗教文化认识人类,不是通过各种宗教神学解读为人类提供思想“鸦片”束缚人类。
(二)西方宗教人类学学者关于宗教起源问题诸说亦存在较多不足,这些不足集中体现在其共同的鲜明特征之上。
1.基本上都没有涉及到宗教起源本质问题。马克思主义主张宗教起源论,认为宗教是一种历史范畴,是人类在社会生产力极端低下背景下对客观世界的歪曲反映,宗教起源问题首先或应当从人类社会物质生产领域来分析。尽管,缪勒主张宗教产生于人类对客观世界的“无限感觉”,但这种论说依然忽视了宗教起源的生产力这一决定性要素。泰勒的“万物有灵论”虽然存在某些新意,但某种意义上似乎走向唯心论。弗雷泽强调宗教起源的“前巫术”性,亦未有清晰解释推动巫术向宗教发展的生产力因素。迪尔凯姆的“图腾信仰说”,也没有说明图腾存在的社会经济基础以及图腾信仰向宗教形成转变的核心要素。弗洛伊德的宗教起源说却具有较浓郁的臆测色彩。霍尔巴赫、柏格森、鲁道夫·奥托等人无疑是徘徊于人与神之间探索宗教起源问题。他们几乎没有触及到宗教形成过程中生产力这一本质要素。
2.自19世纪后期以来,诸说皆是在西方社会背景下从某一角度对宗教起源问题展开的讨论。这一时期,达尔文生物进化论、爱因斯坦相对论以及能量转换理论等,促使自然科学与技术相结合,推动了西方经济社会发展。这为根本上推翻中世纪的宗教起源论说提供条件,并将“发展”、“变化”等理念引入社会科学领域。上述学者对西方宗教起源问题的探讨正是在这一思想背景下展开的。他们或从人们对自然世界的感官切入,或着眼于自然万物“存”与“灭”的瞬间秘密,或从原始部落存在的图腾信仰现象窥视宗教起源,或着力于集体意识存在的超个体神秘力量,抑或从人的心理角度探索宗教起源问题,等等。这些研究,均出自于西方社会文化背景,从不同侧面对宗教起源问题开展的有益探讨,对后世相关研究产生重要启迪。
3.都是在宗教文化领域而非意识形态视野下探讨宗教起源问题。从上述西方学者研究中我们知道,宗教从中世纪神学领域解放出来并作为一种文化现象加以研究,是近代以来的事情。这种转变有其深刻社会历史根源,亦得益于人类自身自我观照意识的觉醒。换言之,只有宗教研究从宗教神学研究回归到文化领域成为人类自我观照的对象,宗教方可能被当作人类诸多文化的一种进入人们的视野,宗教人类学才可能产生。这也就意味着宗教研究不是意识形态的而是文化的。从缪勒到鲁道夫·奥托,他们对宗教起源问题的研究无疑是在宗教文化领域内展开的。
4.这些宗教起源论说,相互之间或承继或批判,但都是围绕宗教起源这一相同问题展开的阶段性认识,都具有建设性。缪勒从人们对自然万物的无限感觉中寻找宗教产生的源头;泰勒沿着缪勒的思考方向,在人们对万物无限感觉中延伸并赋予万物“灵魂”,提出万物皆有灵魂观点,认为宗教起源于“万物有灵”现象;弗雷泽则从人与神之间的沟通者——巫师所操施的巫术中试图探寻宗教起源问题;迪尔凯姆从万千事物中发现与原始部落紧密相关的一种“神圣物”——图腾,并赋予其“灵性”,使其成为整个部落的象征;弗洛伊德则在迪氏对图腾信仰探讨基础上将宗教起源问题向人的心理延伸;等等。我们发现,这些研究总是存在某些丝丝缕缕的关联,但都没有脱离宗教起源这一核心问题。
结语
宗教起源问题是宗教人类学研究的重要课题。宗教起源问题的探讨或起始于古希腊。但是,严格意义上的宗教起源论说或是在19世纪70年代出现的,是在人类宗教文化而非意识形态视野下展开的,它标志着宗教人类学作为一门学科的诞生。整合19世纪70年代以来西方宗教起源问题的研究成果,评判其得失,不仅对宗教人类学理论建构具有重要学术价值,而且有助于深刻认识当前纷繁的宗教现象。
参考文献:
[1]麦克斯·缪勒.宗教的起源与发展[M].上海:上海人民出社,2010.
[2]马林诺夫斯基.巫术科学宗教与神话[M].北京: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1986.
[3]爱弥尔·涂尔干.宗教生活的基本形式[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
[4]金泽.宗教人类学学说史纲要[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