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十年来走向世界的郭沫若研究*①

魏 建

( 山东师范大学 文学院， 山东 济南，250014 )

学术研究的国际化程度是衡量一个学科或研究对象学术水准的重要标尺。作为具有世界影响的中国文化巨人，郭沫若虽出自中国，但郭沫若研究不应局限于中国境内，而应是属于世界的。近十年来，在中外学者的共同努力下，郭沫若研究的国际化程度不断推进和扩展，不仅提升了自身的学术水平，而且带动了相关研究领域的国际化步伐。

上篇 国外风景

2008年以来，郭沫若和郭沫若研究在国外的境遇与国内对待郭沫若的态度出现了很大的反差，国外郭沫若研究的热度远超出国内学人的想象。首先，外国学者发起、在国外名校注册成立了国际郭沫若学会(英文缩写“IGMA”)；其次，在国外频繁地举行郭沫若研究的国际学术研讨会或高端学术论坛；再次，郭沫若研究的国际化不断扩大：从亚洲到北美、欧洲、澳洲，再到非洲。近十年来一次次在国外举行的国际学术会议，成为郭沫若研究国际化不断扩展的一个个重要标志。

一、“福冈会议”：一个重要的起点

2008年8月31日至9月2日，日本郭沫若研究会与日本九州大学共同举办了“郭沫若与日本”国际学术研讨会。会议在福冈日本九州大学举行。应邀参加学术研讨会的有来自日本、中国、韩国的郭沫若专家近40人。在会上发言或书面发言的有33人，其中做学术报告者29人。[注][日本]岩佐昌暲等：《郭沫若的世界》，日本花书院，2010年，第265-266页。中国社会科学院郭沫若纪念馆的蔡震在会上作了题为“‘郭沫若与日本’在郭沫若研究中”的“基调讲演”，认真梳理了这一课题所取得的研究成绩和存在的不足，并提出了如何深化的具体意见。这次会议虽然叫国际学术会议，其实更像是双边的学术对话。对话主要是在中日两国的学者之间展开的。双方发言的人数几乎对等，会议的工作语言有两种：日语和汉语。日本郭沫若研究会会长岩佐昌暲的发言，主要论述了20世纪初期日本文坛的未来派文艺思潮如何通过荻原朔太郎影响了郭沫若的思想和创作。中国乐山师范学院税海模对郭沫若留学日本的三个方面的人生意义作出较为充分的论证。会上讨论最集中、最深入的话题是，福冈与《女神》的关系。澳门大学朱寿桐对郭沫若创作的空域背景的研究，上海财经大学武继平对博多湾赋予《女神》两种性格的探索，日本学者小崎太一对《女神》与游泳的分析和岸田宪也对郭沫若眼中“千代松原”的考察，共同深化了对郭沫若留日时期特定空间因素与其早期新诗创作关系的思考。日本学者横打理奈和中国学者陈俐对郭沫若与医学关系的研究，日本学者大高顺雄和中国学者魏建对郭沫若与外来文学/文化关系的研究等，都引起与会者的重视。此外，以藤田梨那为代表的一些日本学者和以黄曼君为代表的一些中国学者的研究成果，都不同程度地推进了郭沫若研究的深化。这次会议的论文集《郭沫若的世界》[注]《郭沫若的世界》一书由日本岩佐昌暲等编著，日本花书院，2010年出版。2010年在日本正式出版发行。

福冈会议的意义有两点值得总结：首先，这是郭沫若研究中、日两国前沿学者的一次深层次学术对话。日本学者擅长的史料考证和中国学者擅长的义理阐释，在这次会议上相互补充，相互促进，相得益彰。其次，正是在这次福冈会议上，日、中、韩三国学者的代表酝酿组建一个真正国际性的郭沫若研究的学术组织，并发起筹办一次真正国际化的郭沫若学术研讨会。

二、“华盛顿会议”：IGMA的诞生

2009年8月底，第一次国际郭沫若学术研讨会在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华盛顿特区学区召开。来自美国、中国、日本、韩国、中国台北、中国澳门的30位专家出席了这次会议。出席这次会议的学者被有的人称为国际郭沫若学会的“一大”代表。这次会议具有多方面的里程碑意义：其一，诞生了国际性的郭沫若研究组织——国际郭沫若学会(IGMA)。该学会在美国注册，学会办公地点设在位于华盛顿特区的约翰·霍普金斯大学。该学会至今每1—2年举办一次国际学术会议。其二，这次会议的中心议题是国际化的——“世界文学与文化视野下的郭沫若”。其三，多国学者在会议中心议题之下，分别就“国际郭沫若研究活动”“郭沫若与文学研究”“郭沫若与中国文化和中国文字研究”“郭沫若诗词研究”“郭沫若生涯与国际关系和文学”“郭沫若与历史和医学”等专题进行了各自的学术探讨。中国郭沫若研究会会长蔡震、日本郭沫若研究会会长岩佐昌暲、韩国外国语大学朴宰雨分别介绍了所在国郭沫若研究的情况。除获奖论文外，日本学者藤田梨那、大高顺雄、河内利治等，美国学者陈小明、周海林等，韩国学者李琮敏、赵洪善、林大根等人的论文和发言都给与会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日本学者藤田梨那根据论文内容分别运用日语、英语和汉语的学术发言，充分展示了国际化学者的多语交流能力。这次会议设立了“IGMA优秀研究论文奖”和 “IGMA优秀青年论文奖”。中国的山东师范大学魏建论文《郭沫若文学佚作的报告》、澳门大学朱寿桐论文“On the Area Background of Guo Moruo’s Writings”(《论郭沫若创作的空域背景》)、韩国东国大学金良守论文《凝视“关东大地震”的三个视线：郭沫若·李萁永·中岛敦》、中国北京师范大学李怡论文《欲望的生成与焦虑的克服》、中国台湾修平技术学院金尚浩论文《论郭沫若浪漫爱情诗的思维意象》荣获“IGMA2009优秀研究论文奖”。日本九州大学岸田宪也论文《试论日本九州大学所藏郭沫若相关文物》、中国华北科技学院钱晓宇论文《并非矛盾之选》荣获“IGMA2009优秀青年论文奖”(以上均按公布和颁奖顺序排列)。国际郭沫若学会创会会员来自13国50多人。[注]以上论文内容详见PROCEEDING OF INTERNATIONAL GUO MORUO ACADEMY (First World Congress of The International Guo Moruo Academy),Johos Hopkins University Washington DC, USA August,2009；会议信息参见钱晓宇：《第一届世界郭沫若研究学会(IGMA)学术研讨会纪要》，《郭沫若学刊》2009年第4期。出席这次会议的会员代表选举藤田梨那为国际郭沫若学会会长、魏建为执行会长，选举藤田梨那(日本)、魏启明(美国)、张宽(美国)、魏建(中国)、朱寿桐(中国澳门)、李怡(中国)、金良守(韩国)、许福吉(新加坡)为首届理事会理事。以这次会议为标志，郭沫若研究迈开了真正国际化的步履。

三、“圣彼得堡会议”：空前的国际化

2012年6月底，第五届远东文学研究论坛暨纪念郭沫若诞辰120周年学术研讨会在俄罗斯圣彼得堡举行。主办方是圣彼得堡大学、国际郭沫若学会、中国社科院郭沫若纪念馆，承办方是圣彼得堡大学东方系及孔子学院。这是国际郭沫若学会主办的第三次学术研讨会(第二次学术研讨会2010年在中国举行)。本届论坛共有五个议题，第一个议题是“纪念中国现代文豪郭沫若先生诞辰120周年及其对人类文明的贡献”。在这个中心议题之下，还设立了四个分议题：一是郭沫若与20世纪国际文化交流——郭沫若与俄罗斯文学、欧美文学及远东文学；二是郭沫若的多元学术成果——史学、考古学、文字学、书法等；三是郭沫若研究的国际性空间；四是郭沫若的海外传播。论坛邀请两人作主旨报告：一位是俄罗斯科学院院士B·C·米亚斯尼科夫；一位是中国山东师范大学教授魏建。

在推动郭沫若研究的国际化方面，这次会议“亮点”颇多。首先，这是第一次在欧洲举行的郭沫若国际学术研讨会；其次，与会外国学者数量大大增加，来自俄罗斯、中国、美国、日本、澳大利亚、斯洛伐克、保加利亚、奥地利、乌克兰、韩国、瑞士等11国的30多位专家在会上做了关于郭沫若研究的学术发言；再次，外国学者提交的论文对郭沫若的世界意义做了多方位的阐发，其中，俄罗斯学者表现尤其突出，他们多是从人类文明的视野来观测郭沫若。

会议更大的“亮点”，来自俄语世界的中国文化光彩。俄罗斯汉学家以良好的汉语基础和中国文化功底，投入到这次郭沫若研究的盛会。前四届远东文学论坛的工作语言都是俄语和英语。中国学者魏建接到作主旨报告的邀请后，要求论坛的工作语言加上汉语。从此以后，历届远东文学论坛将汉语作为工作语言成为定例。这次论坛期间，俄罗斯汉学家们的中文水平之高，对中国文化理解之深，明显高于其他国家的非华裔学者。这次论坛的标志就是俄罗斯人设计的：一幅惟妙惟肖的郭沫若剪纸头像，其色块和较粗的线条由120枚郭沫若印章组成。据说，这些印章都是设计者亲自篆刻的。印章形状大小不一；印文有阳文、阴文，不仅安排得匀称妥贴、疏密统一，而且讲究章法和意趣，显示了极高的中国文化造诣。主持分论坛的俄罗斯学者还适时地用汉语插科打诨。本届论坛提交的学术论文数量大，论文集编为三大卷,于会前出版。[注]《郭沫若研究年鉴》(2012年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385-388页。会议论文集由圣彼得堡大学出版社2012年出版。

四、“维也纳会议”：单向深入的突破

2014年9月11日至14日，国际郭沫若学会第四次学术研讨会在奥地利维也纳大学举行。会议主题是: “医学·文学·身体”。会议由该校东亚研究所和孔子学院承办。与会学者来自中国、日本、法国、德国、马来西亚、奥地利、斯洛伐克等国家。此次会议的所在地是著名学者弗洛伊德曾经工作过的地方。会议主题与这样一个具有特殊意义的地点有着密切的关联。

这次会议有很强的专题性，在国际郭沫若学会历史上是学术研究“单向深入”的成功范例。会上宣读的多篇论文受到与会者的关注并引发进一步的学术思考：法国巴黎第七大学Victor Vuilleumier的论文《身体的再现、医学与解剖：20与30年代郭沫若小说里的一种含混的态度》，分析了郭沫若小说如何把他对于身体的再现以及对于身体的叙述进行医学化的观测，进而创造出对于身体的一种新再现。并且，医学与身体作为符号或隐喻来运作，承载可能的意义的双重方向：个体或民族，主体性或客观化。山东师范大学魏建的论文《郭沫若“弃医从文”考辨》在会上交流后引发热议。该文以大量的史料考证否定了郭沫若“弃医从文”的学界定论，尽力复原被“弃医从文”说所简化的丰富内涵，并揭示出郭沫若人生选择的复杂性和多种可能性。中国社会科学院郭沫若纪念馆李斌的论文认为：学医受挫，给郭沫若带来了“推理的真”的匮乏，这一匮乏亟需新的科学理论弥补。通过翻译《社会组织与社会革命》，接受马克思主义理论使这一匮乏得到满足，并成为他此后精神生活的重要一维。日本国士馆大学藤田梨那的论文以《残春》为例，分析结核病作为隐喻在郭沫若小说叙事中发挥的作用，并且发掘出这种小说叙事与这个时期郭沫若尝试心理描写、告白，重视自由恋爱、张扬个性的深层关系。中国社会科学院郭沫若纪念馆张勇的论文在梳理郭沫若留日期间医学专业的学习与早期翻译活动有关史料的基础上，考证郭沫若从事白话文学活动的最初时间，进而回答郭沫若最初文艺选择的方向和创作手法以及早期中国知识分子文化方向抉择等方面的问题。另外，奥地利维也纳大学的冯铁、德国海德堡大学的萧瑟、中国南京大学的沈卫威、日本法政大学王敏、马来西亚拉曼大学许文荣以及日本学者川崎馨子等人的论文和发言也都具有较高的学术水平[注]以上论文内容详见PROCEEDING OF INTERNATIONAL GUO MORUO ACADEMY (4nd World Congress The International Guo Moruo Academy)University Wien, September,2014；会议信息参见张勇：《“医学·文学·身体”第四届郭沫若国际学会双年会议纪实》，《郭沫若研究年鉴》(2014年卷)，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6年，第425-427页。，不同程度地深化了对会议主题的思考。

五、“东京会议”：新的希望

2016年8月下旬，百年来越境的现代中国文学——纪念郭沫若田汉留日一百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暨国际郭沫若学会第五次学术研讨会，在日本东京法政大学召开。会议主要研讨了7个议题：郭沫若留学与异文化认识；郭沫若及田汉留学时期的文学创作；《女神》研究；郭沫若文学对中国古典文学、西方文学、日本文学的接纳与发挥；创造社的文学活动；日本留学生与现代中国文学的关系等。来自日本、中国、美国、法国、韩国等国的40多位学术同人，围绕上述议题发表各自的研究成果并展开了交流和讨论。中国的山东师范大学魏建应邀作了重识《女神》的“基调演讲”，主要是通过重返历史现场，还原被遮蔽或扭曲的《女神》，从而重新认识《女神》对中国诗歌的特殊贡献。中国的青岛大学周海波对郭沫若《我国思想史上的澎湃城》作了细致缜密的考论。日本郭沫若学会会长岩佐昌暲《关于1920年3月田汉博多访问》一文综合日本气象记录等资料，来考辨郭沫若、田汉等人记忆的偏差，显示了日本郭沫若研究界重视史料考辨的学术传统和扎实严谨的优良学风。同样，中国的乐山师范学院廖久明《〈我的丈夫郭沫若〉相关问题梳考》、南京大学沈卫威《郭沫若是如何当选院士的》、华南师范大学咸立强《田汉参加和脱离创造社时间问题的考辨》等文也都是文献史料研究的佳作。中国社会科学院郭沫若纪念馆李斌、河北师范大学熊权及美国维拉诺瓦大学周海林围绕郭沫若与河上肇关系展开的讨论给人印象深刻。虽然三位学者观点各异，但扎实的功底、求真精神和坦荡胸襟展现了优良的研究实力和学术品格。法国巴黎第七大学VictorVuilleumier论文《郭沫若20年代〈分类白话诗选〉里的歌德译诗：论翻译与陌异性，新诗与跨文化的现代性》从翻译的角度，揭示郭沫若译诗的独特性——在地道的德语分析和诗歌拆解之后，郭沫若在汉语现代改造上的种种尝试被呈现出来。美国布兰代斯大学王璞从翻译与语言的角度考察郭沫若早期新诗，在文学与文化的比较中，用细致的文本分析和语言拆解，还原了诗中“呼语”所代表的“时代精神”。日本国士馆大学藤田梨那的《郭沫若的汉诗创作》，以日本体验为视角比较了郭沫若留学日本前后的古体诗歌的变化，分析了其接受西方文学的影响和在此影响下重新审视古典诗歌后在旧体与新诗、古典与现代精神上的尝试与突破。中国郭沫若研究会会长蔡震关注到郭沫若在留日期间文学创作的一个特殊现象——古代文学经典的现代改编，通过细致的文本比读，对郭沫若戏剧创作的源头和契机提出了全新的观点。这次会议最可喜的现象是国际郭沫若学会增添了大量年轻新锐，平均年龄比8年前的“福冈会议”下降了10岁还要多。这昭示了郭沫若研究及其国际化更大的希望。

六、“埃及会议”：走进非洲

2018年4月23—25日，“郭沫若与世界文化”高端学术论坛在埃及伊斯梅利亚举行。本次高端论坛由中国社会科学院郭沫若纪念馆、埃及苏伊士运河大学共同主办，由苏伊士运河大学孔子学院承办。来自中国和埃及的30余位学者参加了论坛，就郭沫若与世界文化以及中埃文化交流等问题进行了学术交流。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刘跃进、埃及爱资哈尔大学中文系阿卜杜·阿齐兹、山东师范大学魏建、埃及本哈大学中文系迪娜·图哈米作了主旨报告。主旨报告之后，有10余位学者进行了大会学术发言，题目涵盖郭沫若研究的诸多领域，所有学者参加了研讨和交流，这也是埃及的郭沫若研究学者首次齐聚一堂。其中，中国社会科学院郭沫若纪念馆赵笑洁的发言概述了郭沫若与埃及的渊源，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程凯的发言考察了“和平签名运动”在中国的脉络与郭沫若的作用，中国社会科学院郭沫若纪念馆张勇的发言分析了“一带一路”倡议下如何进行郭沫若文化的海外传播，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孙少华的发言论述了郭沫若《十批判书》与“新时代”诸子研究。埃及学者的发言集中在郭沫若文学创作方面，例如哈桑·拉加布谈了“郭沫若诗歌创作的新收获”、哈桑·优素福论述了“埃及人民眼中的郭沫若诗歌价值”，艾哈迈德·阿布·瓦法对郭沫若诗歌《女神》进行了分析，拉沙·卡玛尔论述了郭沫若的短篇小说，夏依玛·卡玛尔谈到郭沫若翻译作品研究的若干问题。论坛上的讨论十分热烈，学者们纷纷表示，此次高端论坛为埃及的中国学研究，特别是对以郭沫若为代表的现当代文化名人的研究，以及中埃学术和文化的沟通与合作提供了一个重要的平台。苏伊士运河大学语言学院院长哈桑·拉加布在闭幕式上希望将高端论坛继续举办下去，使中埃学术交流更上台阶。同时，他还提出在埃及设立“郭沫若研究学会”，愿意与中国学者共同推进郭沫若研究的国际化。与此前国内外举办的郭沫若国际学术研讨会相比，这次论坛的学术水平并不高，取得的成果也并不理想，然而，这次论坛有其特殊的意义：这标志着郭沫若研究走进非洲的开始。

近十年来郭沫若研究在国外“火”起来了，并不限于以上例举的六次会议，只是这几次会议特别重要而已。这期间国外举办有关郭沫若研究的国际会议还有很多，如2010年6月的日本冈山会议[注]《郭沫若研究年鉴》(2010年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1年，第320-323页。、2016年4月的加拿大温哥华会议等。十年前，国外的郭沫若研究者，主要集中在日本、俄罗斯等少数国家，不仅数量少，而且缺乏联系，呈散兵游勇状态。近十年，随着国际郭沫若学会频繁的学术活动，这些国外的郭沫若研究专家逐渐形成合力，发挥了合作攻关的优势。郭沫若研究这一中国的学术课题，获得了越来越广泛的国际关注和更开阔的国际视野。

下篇 国内的推动

上篇简单梳理了近十年来国外郭沫若研究的概况，主要展示的是国际郭沫若学会与其合作单位组织的学术活动。然而，在如此频繁而且方兴未艾的国外郭沫若研究景观背后，有许多来自国内的重要推手。一些中国境内的机构、高校和学者做了大量工作，不断推动郭沫若研究的国际化。

一、中国社会科学院郭沫若纪念馆和中国郭沫若研究会的“组合拳”

在推动郭沫若研究的国际化方面，中国社会科学院郭沫若纪念馆和中国郭沫若研究会贡献最大，近年来的成绩尤为显著。这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通过在国外举办展览会和学术讲座，推动郭沫若和郭沫若研究“走出去”。近十年来，中国社会科学院郭沫若纪念馆联合北京8家名人故居在国外频繁地举办“中华名人展”，向国外观众宣传包括郭沫若在内的中国现代文化名人。其中，中国社会科学院郭沫若纪念馆不仅发挥了重要的纽带作用，而且特别注重加强与当地文化机构、学术机构和高等学校的交流，如2012年法国展期间与法国巴黎中国文化中心的交流[注]《郭沫若研究年鉴》(2012年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410页。，2013年巴基斯坦展期间与巴基斯坦旁遮普大学的交流[注]《郭沫若研究年鉴》(2013年卷)，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5年，第536页。，2014年土耳其展期间与土耳其DOGUS大学的交流[注]《郭沫若研究年鉴》(2014年卷)，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6年，第518-519页。，2015年的肯尼亚展期间与肯尼亚内罗毕大学的交流[注]《郭沫若研究年鉴》(2015年卷)，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7年，第448-449页。，2016年加拿大展期间与加拿大英属哥伦比亚大学的交流，2016年埃及展期间与埃及苏伊士运河大学的交流等。这些交流活动不同程度地促进了中国郭沫若研究会与这些国外机构的学术交流，甚至成为此后重要学术会议的铺垫。在此基础上，中国社会科学院郭沫若纪念馆与中国郭沫若研究会联手，在国外举办展览会期间同时举办有关郭沫若的学术讲座，借以扩大和推进郭沫若研究的海外影响和国际学术交流。例如，2015年4月中旬中国社会科学院郭沫若纪念馆的研究人员与中国郭沫若研究会的专家应邀出访新西兰举办的“郭沫若与路易·艾黎文化展”并举办学术讲座[注]《郭沫若研究年鉴》(2015年卷)，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7年，第445-446页。；在2016年加拿大展期间也请中国郭沫若研究会的专家在加拿大英属哥伦比亚大学做了“中国现代文化与郭沫若”的学术演讲。最成功的是，中国社会科学院郭沫若纪念馆在埃及建立了“郭沫若中国海外研究中心”[注]张勇：《“郭沫若中国海外研究中心”成立》，《中国社会科学报》2016年8月19日。，在埃及苏伊士运河大学孔子学院设立了永久性的“郭沫若生平展”和郭沫若雕像，还与埃及金字塔集团达成协议出版郭沫若作品和郭沫若研究成果的阿拉伯文版。

二是与国内外学术单位合作，举办郭沫若研究的国际学术研讨会。以往中国郭沫若研究会主要是在中国境内举办学术研讨会和相关学术活动。从2010年起，中国郭沫若研究会、中国社会科学院郭沫若纪念馆先后与山东师范大学[注]《郭沫若研究年鉴》(2010年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1年，第309页。、西华师范大学[注]《郭沫若研究年鉴》(2011年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345页。、四川郭沫若研究中心以及四川省有关单位[注]《郭沫若研究年鉴》(2012年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389页。、俄罗斯圣彼得堡大学[注]《郭沫若研究年鉴》(2012年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385页。、加拿大英属哥伦比亚大学等单位联合举办国际学术研讨会，而且多是在国外举办。2014年6月，中国郭沫若研究会在贵阳举行学术研讨会，会议主题就是“走向世界的郭沫若和郭沫若研究”[注]《郭沫若研究年鉴》(2014年卷)，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6年，第419-423页。。

三是利用郭沫若研究的连续出版物发表和转载国外的前沿学术成果。从2011年起，中国郭沫若研究会、中国社会科学院郭沫若纪念馆先后与山东师范大学、西华师范大学、四川郭沫若研究中心等单位合作，共同编辑《郭沫若研究年鉴》，每年出一册。《郭沫若研究年鉴》不仅深受郭沫若研究界的欢迎，而且越发受到相关学科学者的高度重视。该年鉴及时转载郭沫若研究的最新成果和最新信息，其中包括最前沿的国外郭沫若研究成果，及时报道郭沫若研究的国际化进展。2017年，中国郭沫若研究会和中国社会科学院郭沫若纪念馆又恢复了中断多年的《郭沫若研究》辑刊，其中特辟“海外研究”专栏，大量发表国外最新学术论文。

四是以北京郭沫若纪念馆为基地，不断扩大与国外郭沫若研究专家的交流。中国郭沫若研究会和中国社会科学院郭沫若纪念馆以北京郭沫若纪念馆为基地，每年接待大量中外学者与中国学者进行学术交流，几乎所有著名的国外郭沫若研究专家都到该纪念馆做过学术访问。北京郭沫若纪念馆还与许多国外的一些学术组织一同举办学术交流活动，如2010年与国际芥川龙之介学会的交流活动[注]《郭沫若研究年鉴》(2011年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360-361页。、2012年与国际博物馆协会文学专业委员会合作举办《女神》克罗地亚文首发式[注]《郭沫若研究年鉴》(2012年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410页。等。另外，北京郭沫若纪念馆已经成为多所国外大学的教学基地。这些国际学术交流活动逐年增多，交流程度不断加深。

二、郭沫若的故乡：认真做推手

郭沫若故乡四川，从来就是郭沫若研究的重镇。近十年来，四川省郭沫若研究界，对国际化贡献最大的是四川郭沫若研究中心。该中心2005年在乐山师范学院成立并被批准为四川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2007年升格为四川省人文社科重点研究基地。该中心贯彻机构开放的原则，联合省内外、国内外的郭沫若研究工作者一起，组织重大科研攻关，完成了多项重大成果，如《郭沫若研究文献汇要》《郭沫若研究数据库》《郭沫若在日本的史料搜集及研究》等。“郭沫若在日本的史料搜集及研究”由日本学者申报，并作为四川郭沫若研究中心重点项目立项资助。该课题获准立项后，日本郭沫若研究会高度重视，组织了实力强大的科研团队参与其事，日本郭沫若研究会会长岩佐昌暲和副会长藤田梨那亲自主持这一课题的研究。他们充分利用日本公私图书馆的丰富藏书，广泛搜集郭沫若在日本的资料并进行分类整理。该课题已于2010年结题。这些资料不仅对掌握日本郭沫若研究现状，更为郭沫若研究的深化提供了有力的支撑。

四川郭沫若研究中心、四川省高校等多次举办国际学术会议，其中近十年影响最大的是“郭沫若与文化中国——纪念郭沫若诞辰120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这次研讨会于2012年11月15—17日在郭沫若诞生地隆重召开。会议由四川省、乐山市及四川有关高校和科研机构与中国郭沫若研究会等九家单位共同举办，四川郭沫若研究中心等五家单位承办。来自中国、斯洛伐克、克罗地亚、韩国等国的近150名专家学者参加了此次研讨会，共提交会议论文110余篇。[注]《郭沫若研究年鉴》(2012年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389-393页。

四川省郭沫若研究会主办的《郭沫若学刊》近十年不断开辟有关栏目，如“郭沫若与外国文学 ”“郭沫若与日本”“郭沫若作品在国外”“郭沫若翻译研究”“日本人眼中的郭沫若”“中外文化交流”等，定期发表有关国外郭沫若研究的论文和相关信息。四川郭沫若研究中心每年设立一批研究项目，其中总有郭沫若翻译、郭沫若与外国文学、郭沫若与世界文化、郭沫若的海外传播等涉外的研究课题立项。其中，影响最大的是杨玉英主持的《英语世界的郭沫若研究》[注]杨玉英：《英语世界的郭沫若研究》，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1年。，该书出版后产生了很大影响，对于推动郭沫若研究的国际化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三、山东学人的贡献

早在20世纪80年代初，山东省就成立了郭沫若研究会。这是除郭沫若故乡四川以外唯一的省级郭沫若研究学术团体。进入1990年代以后，郭沫若研究愈发冷寂，难得山东的郭沫若研究学者执着坚守。进入21世纪以来，以山东师范大学为代表的郭沫若研究成绩较为突出。2007年山东师范大学中国现当代文学学科被评为国家重点学科以后，郭沫若研究被打造成一个在国内外影响较大的学术高地。第一个郭沫若研究的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和第一个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立项都是由该学科获得的。在这里，郭沫若研究著作的出版、高层次刊物上发表的郭沫若研究论文和高层次获奖，密度极高，平均每两年就有一篇郭沫若研究的博士学位论文在该学科通过论文答辩。

在郭沫若研究的国际化方面，该学科贡献更大。其中影响最大的是2010年8月举行的郭沫若文献史料国际学术研讨会暨国际郭沫若学会第二次学术研讨会。此次会议，由中国郭沫若研究会、中国社科院郭沫若纪念馆、国际郭沫若学会和山东师范大学联合主办，由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国家重点学科承办。会议主要围绕郭沫若研究的文献史料问题，展开了探索、交流与争鸣。较之以往，这次会议的国际化程度有了大幅度提高。标志之一是与会学者的国别多，包括中国、美国、日本、韩国、斯洛伐克、新加坡、奥地利等7国的学者出席了这次会议。标志之二是海外著名学者多，如欧洲著名汉学家斯洛伐克科学院院士高力克，日本郭沫若研究名家岩佐昌暲、藤田梨那，新加坡著名学者吴耀宗等。标志之三是提交会议的论文代表了学术前沿的国际化水平，例如欧洲著名汉学家斯洛伐克学者高利克的论文，从歌德作品的德文原版入手，对照郭沫若的译本，探究郭沫若在最初翻译《浮士德》这一时期所经历的思想变化如何成为他译介这部作品的重要动因；再如美国纽约大学王璞的论文，打通了郭沫若的文学实践和史学实践，勾勒出郭沫若古代社会想象中的一个特殊谱系——“公”与“私”的变奏，揭示出这种历史想象力所具有的文化政治的能动性；还有新加坡学者吴耀宗的论文，通过分析郭沫若1920年代多篇小说中的父母杀死亲生子嗣的情节，论述郭沫若这种开拓性艺术经营为中国小说所建构的前所未有的现代性；另外，美国学者周海林对在美郭沫若文学研究的考察，韩国学者林大根通过报刊所挖掘出的郭沫若在韩国的接受情况等，对与会学者都有很大的启示。会议期间，国际郭沫若学会再次举行“IGMA优秀青年论文奖”评奖和颁奖活动。[注]《郭沫若研究年鉴》(2010年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1年，第309-319页。

近十年来山东师范大学中国现当代文学学科在郭沫若研究领域的成绩得到国内外学术界的普遍肯定，学者应邀出国作郭沫若专题讲座和出席国外郭沫若国际学术研讨会逐渐增多：2011年3月，1人应邀到新加坡国立大学中文系作《郭沫若的贡献与局限》的学术讲座；2012年6月，2人应邀出席在俄罗斯圣彼得堡举行的第五届远东文学研究论坛暨纪念郭沫若诞辰120周年学术研讨会；2013年11月，1人应邀到比利时鲁汶大学做有关郭沫若的学术讲座；2014年9月，1人应邀到维也纳出席国际郭沫若学会第四次学术年会；2015年4月，1人应邀到新西兰路易·艾黎学院访问并做有关学术讲座；2016年8月，2人应邀出席在日本东京举行的国际郭沫若学会第五次学术年会；2017年4月，1人应邀出席在加拿大英属哥伦比亚大学举行的国际学术研讨会，还为该校亚洲学院的师生做了有关郭沫若的学术演讲。2016—2017年魏建的论文被日本郭沫若研究会会长岩佐昌暲译成日语，在日本《郭沫若研究会报》上连载发表。

国际化不仅是要“走出去”，还要“请进来”。在“请进来”方面，该学科做了大量工作。近十年来，该学科两次邀请欧洲著名汉学家德国波恩大学沃尔夫冈·顾彬到该校访问；邀请日本郭沫若研究会会长岩佐昌暲于2010年8月来到该学科做学术演讲；邀请国际郭沫若学会会长日本国士馆大学教授藤田梨那分别于2010年和2015年来该学科做专题学术讲座；2016年9月邀请法国巴黎第七大学汉学研究中心主任宇乐文来该学科做专题学术讲座。以上这些人都是国外研究郭沫若的一流学者。另外，该学科连续编辑出版了国际郭沫若学会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如2010年的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郭沫若文献史料研究与国际视野》于2011年出版发行；2014年的国际郭沫若学会第四次学术年会论文集《医学·文学·身体》中文版于2015年出版发行。

近十年来郭沫若研究在国际化方面取得了显著的成绩，但也存在不少问题，有必要总结其中的经验教训。例如，由于郭沫若研究的国际化发展得太快，多数中国大陆学者明显跟不上，在外语水平、国际交流经验等方面大都落后于外国学者；对于研究对象的国际化潜质，无论中国学者还是外国学者都远没有挖掘出来；中国大陆学者尚未实现与国际通用的学术范式、学术理念、研究方法、研究手段等方面的全面对接；如何解决国际化与本土化的关系，多数中国学者在理论上并未弄清楚；一些国际学术会议论文集的中文版至今未能出版，等等。

然而，我们不应该为“国际化”而“国际化”。推动“国际化”，既是为了“人类学术共同体”，更是为了解决中国学术当下的问题。增强我们与外国学者的学术对话固然重要，推动郭沫若与国内学者的学术对话更加重要，因为国内学人普遍对郭沫若的偏见太深，隔膜太厚。近十年来郭沫若研究国际化步伐的加快，受益于国内郭沫若研究的推动，而国外郭沫若研究对国内学术研究的大力助推，才是郭沫若研究界以及相关学科专家们更想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