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形合一：影视意象的表达

雷 钢

(四川文理学院文科实验实训中心，四川达州635000)

任何艺术形式都具有叙事与抒情的功能，电影艺术也不例外.叙事与抒情可以用形象、意象或符号来表达.形象是事物外在的物理表象，具有客观直白的特点；符号是客观事物的指代，这种指代是人主观规定的，具有高度主观、抽象的特点；意象是客观物象经过创作主体独特的情感活动而创造出来的一种艺术形象，介于形象与符号之间，既比形象含蓄，也比符号客观.[1]因此，意象必须以具体的形象为依托，只有在形象被赋予了符号指代价值之后，才能够具有实际的表意价值，意象具有含蓄、感性的特点，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

在影视语言中，镜头、色彩、声音、蒙太奇等元素都可以表达意象.

1 利用空镜头表现意象

空镜头(scenery shot)是指只有自然景物没有人物(主要指与剧情有关的人物)的镜头，如画面上只有远山、大海、流云、蜡烛、瀑布、青松、雄鹰、鸳鸯等.空镜头实际并不空，在表现形象(时间、地点、环境)的同时，它也在表现意象，创造诗情画意.意境作为一个美学范畴，十分注重观众的思维体验，很注意“空白画面”的运用.“空白”也遵循艺术里的虚实相生原理，艺术追求的是以有限的空间容纳了无限的内容.

空镜头可分为写景和写物两种，它的画面并不空洞，里面的景物一定是与人物故事发生的时间、地点相关联.我国的电影大师郑君里曾说：“空镜头在影片中的作用，显然绝不止于说明人物在什么环境活动，那仅是空镜头最基本、最原始的用法.景最好和人结合起来，写景是为了写人.”[2]如日本电影《人证》最后结尾时凌空坠落的草帽，既寓意着主人公的悲情命运，同时也是主人公佩戴的具体物件，与人物故事有着紧密的联系.电影《大决战》的开头有一连串的空镜头：风啸的荒原、冰裂的黄河、汹涌的波涛、冲撞的冰块.这一连串的空镜头，既交代了故事发生的时间、地点，同时也把观众带入国共两党剧烈斗争的历史氛围中.电影《伤逝》中涓生弃狗一场戏，导演利用了一系列的空镜头：乌鸦、枯树、荒草、土城、蒿草、大地等凄惨荒凉换画面，这一组镜头既没有对白，也不需要旁白，完全依靠视觉形象，充分展现了涓生的苦闷和悲凉的前途命运，留给观众的是不尽的思索.《小花》结尾处飞翔的鸽子、炫彩的阳光；《卧虎藏龙》结尾那如诗如画的黄山风光.这些空镜头意蕴生动，观后令人观众回味无穷.

空镜头是通过具体的景或物的指代寓意来表现意象，这种指代寓意是人们社会生活中逐渐形成的，如远山指代偏远地方、大海指代宽广的胸怀、蜡烛指代辛勤的教师、鸳鸯指代优美的爱情、雄鹰指代意气风发的人、青松指代坚韧挺拔的人、瀑布指代奔腾向前的力量等.在电影《上甘岭》主题歌曲“我的祖国”的歌声，画面上呈现了全景式的空镜头：蓝天衬托下白云、壮丽的长城、奔腾的江河、飞泻而下的瀑布、巍峨的山峡、秀丽的山水、广阔的群山、欣欣向荣的工业.这些画面把客观的景物与主观意义结合起来，显得既含蓄又感性.这种具有指代寓意的空镜头是与剧情有机结合的，它胜过了台词，胜过了表演，让人为之感动.好的空镜头意蕴深远，为影片增加了浓郁的诗情画意.

王家卫导演的电影《东邪西毒》中，导演在表现慕容燕(嫣)成为独孤求败时，一连用了9个镜头：

①广袤的沙漠风光.

②晃动的水中的倒影.

③树林、水岸、飞鸟一体的优美风景画.

④轻盈飞荡的白袍.

⑤⑥⑦⑧冲天飞溅的水花(4个连续镜头).

⑨如诗如画的湖光山水.

这九个空镜头，看似表现的是独孤求败天人合一的武功，实则蕴含了深远的象征意义，讲述了一个爱情的哲理寓意，形成独特的美学追求.

2 利用色彩表现意象

色彩是一种十分重要的影视语言元素，它不仅具有叙事的功能，更具有极强的抒情表意能力.色彩不仅具有表层的自然属性外，更具有深层的指代性.色彩的指代寓意使得色彩想象更进一步，更富有精神特质的一种方式.研究表明色彩对人有一定的心理象征作用，并能引发一定的心理情绪反应.曾经有人做过一个实验，在两杯相同温度的水中分别滴入蓝色和红色，让实验者把手伸入杯中感受哪杯水的温度高.几乎所有的实验者异口同声地表示蓝色的水温偏低而红色的水温较高.[3]通常情况下，色彩的指代寓意为：

彩色——美好、幸福……

无色——苦难、残缺……

红色——生命、血性、朝气蓬勃、爱情、暴力革命……

黄色——阳光、欢乐、温馨、舒适、享乐……

蓝色——冷静、平和、高雅、忧郁、浪漫……

绿色——生长、生命、青春……

白色——纯洁、高尚、开阔、博爱……

紫色——柔和、幽婉、华贵、娴静……

品红——秀丽、鲜艳、飘逸、悦目……

黑色——沉着、恐惧、严肃、神秘……

在《红高粱》中，红太阳、红花轿、红衣服、红高粱酒……，红色贯穿整部影片的始终，红色表达了野性、勇敢、血性的影片主题，给人留下深刻的映像.电影《辛德勒的名单》《这里的黎明静悄悄》《我的父亲母亲》等都是用彩色与黑白两种色彩来组织构成整部影片.彩色表现美好、幸福的生活，黑白(无色)表现战争、苦难的生活.奥斯卡获奖影片《猎鹿人》的独特之处在于它的叙事结构是以色彩来区分的板块结构.第一个板块是以白色为基调，白色的衣服、汽车、房子、山峰、天空等，欢乐的婚礼，悠闲的猎鹿生活.白色使这一段落处处洋溢着纯真、亮丽的生活画卷.第二板块是以昏暗的黄绿色为基调的越南战场，暗绿的丛林、竹楼，浑浊的黄色水牢，污浊的迷彩军服形成阴暗的色调，给人燥热、压抑、残忍的战争、窒息的战俘生活.第三板块是以暗红色为基调的越南战争伤痕画卷，到处是熊熊的火光、暗红色的墙壁、赌场、红色的头巾，强烈刺激观众的视觉神经，颓废、绝望和死亡的情绪油然而生.各个板块的色彩对应着各个段落的情感基调，结合两次“猎鹿”的象征意义，使影片具有反战和赞美人性的深刻意义.

色彩的指代寓意是在社会生活中逐渐形成的，有时指代寓意产生于以特定色彩的联想，有时色彩的指代寓意与人的心理感受并无多大联系.同样的色彩在不同的地域和民族由于文化习俗的影响会让人产生不同的联想，因而具有截然不同的意义.例如，白色在西方世界是纯洁的寓意，身着白色衣服的主人公多半是出身高贵、品德高尚的人，例如电影“魔戒”中的甘道夫.中国人则因为丧服的颜色是白色，因此看到白色首先联想到的却是死亡.

色彩具有极强的表意性，多种恰当搭配的色彩可以表现优美的自然风景画卷，引发观众联想，创造出意境优美的诗意和浪漫.色彩的表意性使得影片含蓄而感性，对观众的影响持久而深远，艺术效果极佳.王家卫导演的意识流电影《东邪西毒》大量使用了色彩的表意功能，整部影片显得含蓄而感性，虽然主题不是很好理解，但优美的意境深深打动了广大观众，获得了普遍的好评.该片为了表现慕容嫣(燕)走出个人情感的泥潭，获得人性的自由、解放，导演刻意使用了蓝天白云、黄色沙海、绿色树林、湛蓝湖泊等共同构成的色彩艳丽丰富的优美画卷，创造出如诗如画的艺术效果.这种优美的意境也预示了慕容嫣(燕)最终成为了武功天下第一的独孤求败，走向了人生的辉煌.《东邪西毒》是一部十分难得的优秀电影，唯一的不足是整个故事情节显得较为虚构，真实性不足.

奥斯卡艺术获奖影片《爱丽丝梦游仙境》使用的色彩最为丰富多样，蓝天白云、姹紫嫣红的花朵、生机勃勃的森林、多姿多彩的服装、奇特多元的动物等共同构成了诗意般的仙境，与邪恶的女巫(国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艺术效果极佳.

色彩不仅可以介绍环境，更重要的意义在于渲染气氛，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桑弧导演的电影《祝福》表现祥林嫂冻饿死一段，整个段落使用了暗黑色彩，暗黑色彩在介绍故事发生在大年三十夜晚的同时，也渲染了当时社会的黑暗和冷酷，也预示着祥林嫂暗淡、悲惨的命运结局.看后发人深省，久久令人回味.在徐克导演的新版《智取威虎山》中，有一段非常经典的杨子荣“打虎上山”片段.导演刻意选择清晨在薄雾袅袅的这一时间点，便于整段采用了蓝白的暗冷色调，冷色调既渲染了老虎的冷酷、凶残，也突出了主人公的冷静和勇敢.该段不仅用色彩来渲染气氛，也同时用战马的嘶鸣声渲染紧张恐惧的气氛.色彩和声音都具有渲染气氛的功能，二者效果有很大的不同.声音渲染气氛直接而短暂，而色彩渲染气氛显得内敛而含蓄，更具有持久的艺术魅力.

人物的内心世界既可以通过表情、动作和台词来表现，也可以通过色彩直观地展现出来.在电影《蓝色》中，用蓝色表现女主角朱莉在丈夫、女儿出车祸死后的悲伤、忧郁、孤独的心境.同时，蓝色也意味着自由，每当画面中出现蓝色时，都表明朱莉极力逃避却又无法忘怀家庭往事再一次涌上心头，无法获得心灵的自由和平静.电影《东邪西毒》使用暗淡、昏黄色彩来表现(东邪)黄药师、(西毒)欧阳锋在感情生活上的挫折、悲怆、暗淡的内心世界.色彩表现人物的内心世界虽不如表情、动作和台词那么直接，但具有含蓄凝练的特点，需要观众细细体会，增强了影片的艺术魅力.

3 利用声音表现意象

影视是视听的艺术，声音在影视作品中占有十分重要的作用.影视声音可分为语言、音乐和声响三种，语言是抽象的符号，而音乐和声响是形象的.在影视作品中，人们一般不用语言来表现意象，大多利用音乐或声响来表现意象.

3.1 音乐表现意象

音乐是用组织音构成的听觉意象，是表达人们的思想感情与社会现实生活的一种艺术形式.[4]音乐虽然是人类主观制造的声音，但具有强烈的客观性.音乐来源于客观世界，是对自然形象的声音模拟.音乐是一种有规律的和谐流畅的声音，构成音乐的元素有节奏、旋律、音调、音色、速度、力度等，每一种元素都可以形成自己的意象表现.这种意象表现虽然具有音乐家个人的主观性，但主观感觉必须建立在客观体验的基础上，必须建立在大多数人的主观体验上，因此音乐意象具有可观性.电影音乐的指代寓意主要表现为：

(1)旋律 和谐流畅：平和、自然、优美……

跳跃杂乱：紧张、压抑、丑陋……

(2)速度 快速：激动、欢快、紧张……

中速：平和、抒情、自然……

慢速：悲伤、沉重、沧桑……

(3)力度 强：力量、气势、个性……

弱：暗淡、低落、平庸……

在电影《海上钢琴师》中，大海惊涛骇浪，麦克斯晕船，东倒西歪，跌跌撞撞.这时如履平地的1900邀请麦克斯坐在自己身边并演奏钢琴曲——神奇的华尔兹，音乐旋律优美，速度平和自然，轻松欢快，创作出浪漫、高雅的意境，这与波涛汹涌的大海形成鲜明的对比.在电影《英雄》无名与长空棋馆对决一段，古琴演奏的音乐跳跃杂乱，速度快，力度强，制造了紧张、激烈、沉重的战斗气氛，意境深远.

3.2 声响表现意象

声响是指除了人声、音乐之外，影视作品中的一切声音，如环境声、动物的喊叫声、机器工具声、人的动作声等.声响是社会生活中客观存在的声音，是真实世界的组成部分，具有客观性.随着生活情境的变化，声响也会有所不同，如白天嘈杂，夜晚安静，晴天风和日丽，雨天电闪雷鸣等.声响的情境性表明声响可具有指代寓意，通常情况下，音响的指代寓意为：

紧张：开(关)门声、脚步声、狼嗥、马嘶鸣声等

嘈杂：喇叭声、机器声、蛙声、蝉声、雨声等

革命：风声、雷声等

优美：流水声、鸟鸣声等

力量：狮吼、虎啸声等

邪恶：狼嗥、风声等

电影《雷雨》多次使用雷声表达大革命的到来，预示着社会的大变革.电影《翠堤春晓》使用悦耳鸟鸣声表达优美的维也纳森林风光.在3D版《智取威虎山》杨子荣打虎上山一段，使用战马嘶鸣声表现老虎临近时的紧张和恐怖意象.

在电影《小武》中，声音具有多种表意功能.[5]

表达情绪：比如，小武在酒馆喝闷酒一场，打火机奏出的《致爱丽丝》，由于电力耗尽而声音变慢，迅速变得不成调，最后嘎然无声.这折射出小武的心理感受：与小勇之间的友谊算是完了.又如另一场戏：小武站在路边，百无聊赖，音响是录像室的喇叭里传出的香港电影《喋血双雄》里的歌：“每一天，我在彷徨，每日每夜我在流浪……”吴胖子抢走小武手中抛着玩的苹果，小武追上后对他莫名其妙地发火，吴胖子骂他“纯粹是变态”.小武站在录像厅的二楼看街景，一对男女孩中间隔着一段距离，相随着在街上走，小武的视线追随着他们，音响是录像片中带着港味的充满感情的男女声对白.小武狠狠地咬了一口苹果，录像片的声音突变，“妈的，疯狗！”音乐骤然紧张.这一段音响的运用构思是巧妙的，把小武与梅梅认识后的矛盾心态，即看到别人谈恋爱时的反应，都在自然音响中表达出来，而观众在不加察觉中就受到了感染.

创造环境：汽车的鸣笛声、街边录像厅的歌曲声、小孩的吵闹声、房顶的高音喇叭声、路边的叫卖声、打台球声、近处的炒菜声，广播中断后传出的“谁要割猪肉，请到我家来”的叫卖声等，这一系列的声响营造了一个我们曾经十分熟悉的生活环境，我们只需要听声音，现场画面自然会浮现在脑海里.

营造意境：小武买了戒指，配了呼机，换了一身新西装，兴冲冲地去找梅梅，而她却不见了.歌厅老板说她走了.他又去了梅梅的宿舍，梅梅同宿舍的四川姑娘证实了这种说法，并且说一辆车把她接走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老板也没有告诉她，肯定是好地方.这对小武来说，无疑是一盆冷水浇头，万念俱灰.他手里一直在玩弄钥匙的动作(表现出焦躁)停止了，整个人呆住了，屋子里两个人都不说话，静静地.此时，外面远远传来“收葵花喽”的吆喝声，在静场中，这个声音被放大了，它在现实之外.小武的不敢置信、像大白天做的一个噩梦一般的心里体验，就这样凸显出来了.声音创造出“熟悉生活中的非现实感”这样一种意境.

拓展空间：梅梅卧病在床，小武前去探望的一场戏，画面始终是梅梅躺在床上的中景.画外先是传来敲门声，然后是脚步声.

——“谁呀？”

——“我.”

——“怎么是你呀？.”

——“你不是说让我有空来，今天我有空.”

——“……”

说话的小武始终没有在画面出现，开始进来一缕烟，然后是一只胳膊，后来是烟头被按在墙上捻了捻.“真病了”只从他们的对话和小武偶尔入画的一部分，我们便能想象得到他的神态表情.更面的是，我们可以一直注视着梅梅的神情.两个人中，一个在观众的目光注视下，一个在观众的想象力的触及下，奇妙地组合在一起，获得难以言传的艺术效果.

4 利用蒙太奇表现意象

在影视语言元素中，蒙太奇是最富于个性的一种.蒙太奇的种类比较多，法国电影理论家马赛尔把蒙太奇分为三大类别：叙事蒙太奇节奏蒙太奇和思维蒙太奇.在表现意象上，思维蒙太奇的作用十分突出.思维蒙太奇通过前后不同画面或段落造成对比、隐喻或联想，旨在向观众传达某种思想、情感或意境.思维蒙太奇有以下三种方式：隐喻蒙太奇、对比蒙太奇和杂耍蒙太奇.

4.1 隐喻蒙太奇表现意象

隐喻蒙太奇是通过某种动作、景象、物件来比拟、象征、暗示和隐射，进而产生一种明确而普遍的思想意义.[6]17如苏联电影《战舰波将军号》中，导演将起义水兵把反动军官一个个扔下大海的画面与蛆虫从腐肉上一个个掉落的画面组接在一起，以此来比拟反动军官为腐败的寄生虫.吴永刚的《巴山夜雨》用湍急的江水、凶险的漩涡隐喻那个发疯的年代.隐喻蒙太奇的关键是前后画面有着情节上和环境上的联系，把故事的某个有机部分提高为含义深远的象征，比拟自然，寓意深远.

电影《云水谣》中，导演创造了两个十分优秀的隐喻蒙太奇，内容都是“秋水寻碧云”.不同的是西螺的碾米厂和西藏的卫生院，一群鸭子和三五隔小孩，相同的就是陈秋水寻找王碧云的急切和艰辛.在两段寻找之路中分别有翠竹和木材将画面遮挡，翠竹和木材便成为极具象征意义的符号，其能指是指翠竹和木材，所指就是祖国与台湾的分离.正是因为这种“遮挡”的分离喻示了“秋水寻碧云”“碧云找秋水”的艰辛与无法团圆的悲剧.片中的主人公有三位是有缺陷的：王碧云的腿有风湿；陈秋水的腿在战争中被冻伤；而薛子路更是有因为白血病而英年早逝.他们的缺陷与不完美不仅向我们预示着故事的结局，更向我们说明了正是台湾与祖国内地的不统一才酿成了这样的悲剧，如果宝岛台湾再不回到祖国的怀抱，那结果只会如他们一样残缺而不完美.在影片的最后，一只鹰的飞翔带领着我们从高空中俯视着台湾与祖国内地的版图时，不仅成为全片的画龙点睛之笔，更将王晓芮的问题答案揭晓.

4.2 对比蒙太奇表现意象

对比蒙太奇是通过镜头或场面之间在内容或形式的强烈对比，互相衬托，以表达影视创作者的某种寓意.如斯皮尔伯格导演的《辛德勒的名单》中，将纳粹军官卡特弹奏优美的钢琴曲与残酷枪杀犹太人的镜头进行组接；伊文思导演的影片《苏德海》中，将资本家向大海抛洒小麦的镜头与一个面黄肌瘦的儿童画面组接在一起，达到深刻揭示前后两组镜头之间的内在联系.对比蒙太奇具有强烈的感情色彩，寓意深刻.

电影《这里的黎明静悄悄》中对比蒙太奇手法的运用十分普遍，该片的时空关系十分复杂，导演(斯·罗斯托茨基)通过大量的对比蒙太奇手法将过去和现在，现实和回忆进行自由的组合，整个结构安排得自然贴切，既不使人感到虚假，也使得层次分明.全片可分为四种时空关系：一是战争结束后的和平生活时空(彩色画面)，彩色画面也象征着美好、自由的生活；二是故事主体在过去二战中发生的战争时空(黑白画面)，黑白画面寓意着苦难、非人性的岁月；三是在故事主体时空中嵌入的主体人物战争发生前的生活时空(彩色画面)，彩色画面表现了人物主体的幸福、舒适生活；四是在故事主体时空中嵌入的人物主体对未来的幻想和追求的时空(彩色画面)，彩色画面表现了主体人物对美好生活的渴望与追求.对比蒙太奇不尽串接了整部影片的结构，而且凸出了战争的残酷与和平生活的可贵.整部影片分为上下两集，两集之间也蕴含着强烈的对比关系，影片的前半部分节奏较为缓慢，情绪较为乐观，而后半部分节奏明显激烈很多，更多的是勇敢和牺牲.

4.3 杂耍蒙太奇表现意象

杂耍蒙太奇是指选择具有强烈感染力的手段加以适当的组合，以影响观众的情绪，使观众接受作者的思想结论.[6]183如李玉导演的《万物生长》序幕“解剖考试” 一段，厚朴夸张膝跳反应打破了解剖缸，引起了一场事故，该段把辛荑、黄芪、厚朴的个人生平画面组合在一起，节奏轻快，诙谐搞笑.[7]杂耍蒙太奇在内容上可以随意选择，不受原剧情约束，夸张与突出的特点十分明显.

电影《战舰波将金号》中“敖德萨阶梯”这一段落，是运用杂耍蒙太奇的开篇之作，整个段落时间长达6分45秒，总共由155个镜头组成，分为“奔逃”“母与子”“婴儿车”“雄狮的怒吼”四部分.整个段落进行了时间上的延伸，爱森斯坦对镜头进行了灵巧的处理，镜头既有集中又有分解，既有全景概述又有特写突出，节奏紧张，给人强烈的窒息感.突然，枪声在欢快的人群边响起，人们四散奔逃，沙皇反动军队一排排的枪声，屠杀群众.一位母亲抱着死去的孩子，走向反动的沙皇军队，随着枪声，母亲和孩子一起倒在地上死去.婴儿车从石阶上滑下，好像总也滑不到尽头，让人揪心不已.在处理这部分情节时，导演爱森斯坦没有运用符合现实的常理时空表现，而是将整个情节放缓.年轻母亲因眼前悲惨景象而癫狂，步伐整齐沿石阶而下的军队、迷乱的母亲依然护着婴儿车内的孩子、整齐的军靴和枪支近景，母亲中弹，鲜血渐而涌出，混乱的人群，中弹腹部特写，母亲痛苦的面庞，缓慢倒下，婴儿车轮，进行中的军队，混乱的人群，母亲倒下，婴儿车从阶梯滚落，这一系列镜头气势磅礴，动人心魄，它既隐喻了反动派的冷酷而无人性，也预示了民众的觉醒和力量，成为杂耍蒙太奇中运用的璀璨星空.

在影视语言中，镜头、色彩、声音、蒙太奇都可以进行意象的表达，具有独立性.这种独立性并不排斥它们之间相互协作配合，共同提高意象的表现效果，带给观众更高的精神世界，这种意境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象”，[8]使影视艺术盛开更加绚丽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