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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东方言研究综述

2018-04-03郑岚心

四川文理学院学报 2018年4期
关键词:岳池音系川东

郑岚心

(四川文理学院 文学与传播学院,四川 达州 635000)

川东是四川盆地东部地区或四川省东部地区的简称。广义的川东是指重庆、广安、达州、巴中;狭义上的川东是指达州市、广安市和巴中市三个地级市及下辖16个县市。这里的川东方言指的是狭义的川东地区的方言。具体的辖域涉及广安地区的广安市、华蓥市、岳池县、武胜县、邻水县5个县市,达州地区的达州市、万源市、宣汉县、开江县、达县、大竹县、渠县7个县市,巴中地区的巴中市、南江县、通江县、平昌县4个县市。

一、川东方言的整体研究

(一)川东方言调研概况

关于四川境内方言的调查和研究,学者们将其大致分为四个时期,一是上古和中古时期,二是明末清初时期,三是二十世纪四十和五十年代,四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其中具体涉及到川东方言调查及研究的主要是后面两个时期。

二十世纪四十和五十年代,学者们开展了两次比较全面的规模空前的四川方言普查。第一次是1941年秋和1946年春夏,丁声树、董同穌、周法高、杨时逢和刘念和五位先生就四川134县,182处展开调查,1984年杨时逢整理出版了《四川方言调查报告》,其中达州地区涉及了五个点:达县、开江、宣汉、达州、万源;广安地区涉及了四个点:武胜、岳池、广安、邻水,但实为三个点广安被归入岳池;巴中地区缺了平昌。第二次是1956年中央教育部和高等教育司向全国高等院校发布了开展方言调查的指示,对四川汉族地区150个县(市)进行了调查,1960年由四川大学的甄尚灵、郝锡炯、陈绍龄三位先生整理成《四川方言音系》出版,这次调查广安地区涉及三个点岳池、广安、武胜。指出入声字的有无及其归并情况是四川方言各种不同语音特征中最根本的特征,并据此将四川方言分为四个区,达州属于第一区,即入声归阳平。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郝锡炯、胡淑礼(1985)发表《关于四川方言的语音分区问题》,这是对前期四川方言调查研究成果的发展,进一步明确指出广安、岳池、武胜、邻水属于第一区(阳平区)。[1]黄雪贞(1986)《西南官话的分区(稿)》指出,西南官话的共性是古入声字今读阳平,并将其分为11个片,其中达州属于成渝片。这与1987年中国社会科学院和澳大利亚人文科学院合编的《中国语言地图集》中《官话之六》图(黄雪贞绘)同。据黄雪贞(1986)《西南官话的分区(稿)》,四川广安、武胜、岳池、顾县、华蓥、邻水等五县市位于四川东部,其方言属于西南官话的成渝片。文中明确指出广安、岳池、武胜、华云工农区(今华蓥市)、邻水属于成渝片。

李蓝(2009)《西南官话分区(稿)》对西南官话进行了重新划分,将西南官话所辖的9个省市分为6个片,22个小片,并明确指出,达州、广安、华蓥、邻水、岳池、武胜属于川黔片中的成渝小片。其语音特点为四呼俱全,音系简明,内部具有高度一致性。

(二)川东方言整体研究概况

在已有的研究中将川东方言视为整体进行的研究成果并不多,研究主要集中在川东方言的语音和词汇上。语音研究有彭金祥(2006)指出川东方言共4个声调,即阴平、阳平、上声、去声,辅音声母不包括零声母共19个,韵母37个;[2]还有廖存希等(2013)的《从川东方言语音看“川普”现象》。[3]词汇研究有王启涛(2005)《司马相如赋与四川方言》就川东地区至今仍广泛使用的一些特殊方言词汇进行了溯源分析;[4]郝志伦(2010)《川东方言本字考》对川东方言中部分词语的本字、读音、意义进行了归纳整理,考证阐释;[5]刘兴均(2018)《民俗体验与方言动物词的命名——以四川川东方言为例》探讨了“碰哭鹞儿”、“檐老鼠儿”、“灶叽儿”、“草老花儿”等川东方言中的动物名的命名理据。[6]通过这些宏观零星的研究,我们还很难了解和掌握川东方言内部的情况,因此,接下来我们就川东方言所涉及的达州地区、广安地区和巴中地区的市县话研究做一回顾和梳理。

二、川东方言市县话研究

(一)达州地区

1.语音研究。这一地区的方言语音研究涉及达州、开江、渠县、大竹和万源5个县市,研究方法上几乎采用对比分析、共时描写等方法,以中古音或普通话为参照比较分析其音系特点,归纳其声韵调及声韵拼合。详见廖灿英、郝志伦(1995)的《开江城区方言语音说略》,[7]罗家国(2002)的《渠县方言词语研究》,[8]2-3黎昌友(2007)的《四川达州方言音系及其声韵配合规则》,[9]黎昌友、彭金祥(2008)的《四川达州方言与普通话音系及声韵配合比较》,[10]王丽(2008)的《川陕之交西南官话方音比较研究》,[11]26-28郑长丽(2011)的《从<广韵>音系看四川达州方言的语音特点》,[12]饶红梅(2016)的《四川大竹方言研究》,[13]张倩(2017)的《四川大竹山后方言单字调声学实验研究》等。[14]

2.其他方面的研究。这一地区的方言研究在词汇和语法上都相对薄弱,各市县话词汇语法方面的系统研究较少,多是就县话中个别词的用法及儿化现象做的个案分析。详见罗家国(2002)的《渠县方言词语研究》,[8]4-22廖强(2003)的《达县大树乡方言“呱”的用法分析》,[15]黎昌友、赵小兰(2010)的《四川宣汉话的“X儿”现象研究》,[16]王红羽(2011)的《四川达州方言的“哈”字浅析》,[17]刘银姣(2013)的《四川达州话的副词“紧到”探析》等。[18]其中罗家国(2002)一文是对渠县方言词语的系统研究。文中详细比较了渠县话词语内部及其与普通话、成都话、重庆话词语的异同,并从文化的视角分析了部分特色词语,最后还归纳分析了渠县话中的名词、动词、形容词、代词、副词、数量词、语气词、介词、助词的语法特征。

3.特殊方言研究。达州地区的特殊方言以达县安仁乡的“长沙话”为代表,学者们的研究从语音特点、形成原因及现状等方面展开,成果较为丰富,如崔荣昌(1986)的《四川省西南官话以外的汉语方言》,[19]崔荣昌(1989)的《四川达县“长沙话”记略》,[20]谭伦华(2001)的《达县方言词语记略(一)》,[21]彭金祥(2005)《达县安仁长沙话调查纪要》,[22]江灵玲、林莎(2008)的《达州东兴乡“永州腔”音系》,[23]尹蔚(2005)的《四川达县新胜“长沙话”语音研究》,[24]尹蔚(2006)《四川达县新胜“长沙话”与湘语的比较》,[25]郑伟(2008)的《达县安仁乡“长沙话”帮系、知系声母与中古音指比较》,[26]刘萍(2016)的《开江“永州腔”语音调查研究》,[27]罗燕(2016)的《四川达州地区方言音系调查研究》等。[28]

(二)广安地区

1.语音研究。这一地区的方言语音研究成果较达州地区更少,但出现了该地区5个市县话的系统研究。详见侬斐、周雳(2010)的《论四川武胜方言中的“年”类零声母》,[29]陈瑶、肖萍(2013)《四川武胜方言韵母的演变》,[30]刘彩凤(2013)的《广安市石笋镇方言声调的实验研究》,[31]刘慧(2015)的《四川广安等五县市方言音系调查研究》等。[32]刘慧(2015)一文在田野调查的基础上,对四川广安的武胜、岳池、顾县、广安、华蓥、邻水的音系做了详细的描写,对比分析了武胜、岳池、顾县、广安、华蓥、邻水的声、韵、调及声韵拼合,总结归纳了四川广安等五县市各个方言点音系内部异同、语音的演变原因及规律。

2.词汇研究。这一地区的方言词汇研究仍然相对薄弱,相关研究见任瑚琏(2003)的《由广安话“在行”的意义说起》,[33]甘红、蒋书丽(2013)的《四川广安方言亲属称谓语研究》,[34]曾洁(2015)的《浅谈邻水方言中的一组礼俗词语——“看人户、说人户、定人户、走人户”》等。[35]其中除了个别方言词的词义研究外,曾洁(2015)一文以四个邻水方言中的礼俗词语为研究对象,从词汇、语义,尤其是传统民俗文化的角度进行分析,指出了其深层含义。

3.语法研究。这一地区的方言语法研究围绕量词、动态助词及特殊结构展开,具体涉及广安、武胜、华蓥3地,详见唐瑛(2001)的《武胜方言量词初探》,[36]王春玲(2007)的《四川华蓥话的动态助词“咖”》,[37]陈姣(2013)的《从句法、语义、语用三个平面看广安方言量词的重叠式》,[38]李恒(2016)的《四川广安方言中的“嘎”字结构》等。[39]

4.特殊方言研究。这一地区的特殊方言以岳池顾县话为代表,出现了以曾晓舸为代表的系列研究成果。如曾晓舸(2000)的《四川岳池顾县话的音系》,[40]曾晓舸(2001)的《四川岳池顾县话的词汇》,[41]曾晓舸(2003)的《四川岳池顾县话的语法》,[42]汤娟(2012)《岳池方言的语音系统》等。[43]尽管研究成果不多,但涉及了语音、词汇及语法,较川东方言其他市县话的研究更为系统。

(三)巴中地区

1.语音研究。在《四川方言音系》《四川方言调查报告》记录的基础上,学者们对巴中地区各市县话的音系都展开了相关研究。如苗春华(2004)《南江方言研究》,[44]2-43王丽(2008)《川陕之交西南官话方音比较研究》,[11]28-30肖彪(2010)的《浅析四川平昌方言的声韵系统》,[45]郭曦(2013)的《通江方言语音特征》,[46]杨容(2009)的《巴中方言研究》,[47]杨波(2016)的《四川巴中地区方言音系调查研究》,[48]周岷(2016)《田野调查的新发现“四川巴州话”保存入声的方言》等。[49]其中,杨波(2016)一文详细描写和对比分析了四川巴中地区,包括南江、通江、平昌、巴中等地方言的声韵调及声韵拼合,并对比《四川方言调查报告》、成都的“湖广话”、崇州/乐山的“南路话”分析总结了巴中地区的语音特征。

2.词汇研究。这一地区的方言词汇研究多是围绕字(词)考释,尤其是亲属称谓词展开。如谭伦华(2001)《四川平昌方言的亲属称谓》,[50]苗春华(2004)《南江方言研究》,[44]43-84冯桂容(2014)《四川巴中方言亲属称谓研究》,[51]何娟(2012)《四川平昌方言本字考》,[52]李玮《四川平昌方言本字试考》,[53]杨宁(2012)《四川通江方言表“父亲”称谓词探析》等。[54]其中,系统的词汇研究以苗春华(2004)《南江方言研究》为代表,文中除了讨论南江方言的音系特点、音变现象和常见的语法现象,还从意义(包括语法意义在内)分为29类,列举了南江方言的常用词语1000余条。

3.语法及其他方面的研究。这一地方的方言研究除了前面的语音词汇外,学者们还围绕词缀、重叠、助词、副词等语法现象展开了分析讨论。谭伦华(1998)《四川(平昌)方言的连读变调》,[55]苗春华(2004)《南江方言研究》,[44]84-101曾星翔(2009)《巴中方言与湖广填川》,[56]苗春华(2011)《四川南江方言的词缀“儿”》,[57]苗春华(2013)《南江方言的虚词“把”和“打”》,[58]张俊之(2013)《川北方言中的副词“便”》,[59]谢晓薇(2014)《平昌方言中的“ABB”式叠词释义》,[60]杨会林(2017)《巴中方言的弱化与消失过程浅析》等。[61]其中杨会林(2017)一文从方言保护的视角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对巴中方言中未被记录的语音词汇作了补充。

三、川东方言研究总结

(一)川东方言研究特点

通过对川东地区达州市、广安市和巴中市三个地级市及下辖的16个县市的方言研究的回顾和梳理,不难看出川东方言研究取得的成果颇丰,但大量研究集中在2000年以后。2000年以前,只有为数不多的川东方言语音研究。整体上川东方言研究主要呈现出以下特点:一是研究内容以方言音系研究最为成熟,语音研究的地域范围几乎覆盖了所有县市,其研究方法走的是传统方言语音调查的路子,即主要采用对比分析、共时描写、历时比较等方法,以中古音或普通话为参照比较分析其音系特点,归纳其声韵调及声韵拼合。二是研究队伍不断壮大,许多高校的博士硕士也参与研究,组成研究团队,形成了老中青的研究梯队。三是在方音研究为主的基础上,也逐步出现了语音、词汇、语法的全面研究。一方面从构词、词源及文化习俗等视角展开方言词汇研究,另一方面多从重叠、量词、助动词、语气词等视角展开方言语法研究。四是语音研究中出现了一些新方法,如张倩(2017)《四川大竹山后方言单字调声学实验研究》,利用实验语音学的方法研究声调,但这样的研究很少。此外这一地区以达县安仁乡的“长沙话”和岳池顾县话为代表的特殊方言也引起了学者的相当关注,但达县安仁乡的“长沙话”仅有语音研究,词汇及语法的相关研究还未展开。

(二)川东方言研究存在的问题

一是研究的地域范围分布不均衡。从川东地区及其所下辖的16个市县来看,目前的语音研究除宣汉外其余的几乎都有所涉及。但词汇及语法的研究多表现出“散打式”,除了岳池的顾县、南江少数市县方言有相应的系统研究外,其他大部分市县方言在这方面都还有很大的研究空间。

二是研究内容极不平衡。从语言要素来看,川东方言的研究成果多集中为语音研究,表现为研究的数量较多,系统性较强,也作为部分高校硕士毕业论文的选题展开详细的研究。而词汇及语法的研究相对薄弱,尽管出现了一些研究成果,如曾晓舸(2001)的《四川岳池顾县话的词汇》、曾晓舸(2003)《四川岳池顾县话的语法》等,但整体上多为零散的研究,缺乏系统性。

三是研究方法较为传统。语音上多为共时描写和历时比较相结合,主要表现为共时上采用传统的方言调查法,给出单点方言的声韵调系统、声韵配合关系、同音字表及连读变调表;历时上运用比较,以《切韵》系统为参照,把现代方音与中古音进行比较,得出一些对应规律。这种单一的田野调查的传统方式已不能满足方言研究的需要。词汇研究多以考释为主,语法研究也多为共时描写。方言的系统性研究还要求研究方法上相互借鉴、互为补充,而不是各自为阵、单打独斗。

四是研究视角有待拓宽。从现有的研究成果来看,研究的视角偏于传统,迄今为止的川东方言研究成果多以共时平面的结构主义描写为主,很少从研究视角上创新。

(三)川东方言今后的研究方向

针对川东方言研究的地域范围分布不均衡,今后的研究可以在地域分布上同中找异、查漏补缺。在研究内容上川东地区各县市方言的词汇语法应予于足够的重视,研究可以从点上深入,在面上展开,点面结合。可结合方言的历史层次理论,将共时与历时深度结合,充分利用川东方言现有的共时研究成果,探索其形成历史,将共时现象与历史文献相互印证。采用语言文化学的相关理论,从方言的角度看文化或从文化的角度看方言,进一步加强该地区的方言文化研究,尤其是一些方言词语及地方民谣,它们反映了地方的风俗习惯,也是地方文化研究的重要内容,这对于保护和传承地方文化起着重要的作用。最后还可以运用社会语言学理论,调查研究不同阶层、不同年龄、不同场合的语言使用情况(包括方言)及语言差异,进而分析川东方言的社会层化特征。

曹志耘曾指出,“汉语方言目前正处于一个史无前例的急剧变化、萎缩和消亡的过程之中,对汉语方言进行抢救性的调查己经日显迫切。”川东方言尽管未列于濒危语言,但同中国大大多数方言一样,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普通话的推广与普及等,川东方言也在悄然地发生着变化,一些方言语音、方言特征词和方言特殊用法正在消失。川东地区也普遍存在着方言生存空间变窄,民众方言能力弱化等问题。因此作为川东地区的语言文字工作者,对于这一地区的方言调查、记录、研究等工作更应责无旁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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